楚禾叫了唐蔗一声。
唐蔗“嗷”一嗓子。
楚禾手一哆嗦，险些把车开河里去。
她降低车速让公交车慢慢往前出溜，她起身往后走，拍拍瘫坐在座椅上的唐蔗：“怎么了？”
唐蔗颤抖着伸手直指对面车窗。
楚禾凑近一瞧，一坨黏糊糊油腻腻的绿东西正沿车窗往下滑。
“谁这么没素质往我车上吐痰。”
噗。
又一坨糊到她窗户外面。
如果没有玻璃挡着，这一大块刚好能把她的脸糊死。
楚禾没有在意窗户外的异物，她正紧盯着平静的河面。
就在刚刚，有个东西从河里冒出了头，在异物弹射出来的同时，那东西潜回了水下。
从轮廓判断，跟她进城时瞄见的物体是同一种。
被喷出来这一坨呈大字型平铺在玻璃上，说不上是它自己在扭还是受公交车前行惯性和重力影响，每一刻的形状都在发生细微变化。
扑唐蔗那一坨已经滑出玻璃，看不到了。
楚禾莫名觉得脸上有点痒痒：“我记着物资里有两个头盔来着。”
唐蔗瞅瞅挤挤插插堆在一起的物资：“不知道塞哪去了。”
楚禾单手掐腰，怒指窗户上那玩意：“这次暂且不与尔等计较，待本大王下次再来讨伐，定叫你们家宅不宁鸡飞狗跳。”
唐蔗：“我读书少，后头那俩好像不是正面人物会用的词儿吧？”
楚禾坐回去加速开车：“咱都是团伙了，你还想当正面人物呢？”
唐蔗大惊：“我一个大好青年，初出茅庐就成反派了？”
楚禾一个转向甩尾。
唐蔗结结实实撞进物资堆里，爬出来时脑袋上套着个戴反的头盔。
天亮后的昏黄依旧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一辆公交车稳稳停在荒僻的村口。
楚禾先下车绕车转一圈，没有类生命体跟车回来。
但先前被喷两坨的车窗下面，车体留下两行浅浅的腐蚀痕迹。
楚禾掏出从超市拿的厚本本做记录：脸大的绿痰，腐蚀金属，玻璃可抵御。
卸车是个漫长的体力活，楚禾负责搬运，唐蔗架锅起火，开个肉罐头放在煮沸的稀饭里给饥饿的人们挨个送去。
许多年没闻过肉香的人们看唐蔗的眼神很奇怪。
唐蔗只得拿出罐头盒子解释：“我真的没有大炖活人。”
勉强算是吃了顿饱饭的人们有了力气，相互搀扶着来到村头帮忙规整物资。
有上年纪的人坐在驾驶位上轻抚方向盘：“出事前我就是开公交车的，七年了，我终于又见到老朋友了。”
也有人问起他们是如何找来物资的。
相比于灾难之初就被收容到生活区的人们，聚集在村子里这些位都是常年到处流浪独自求生的孤狼，他们比唐蔗更懂这些珍贵物资的来之不易。
楚禾一指唐蔗：“咱们这位风队成员勇猛地干掉了十几个类生命体，保住了物资。”
唐蔗臊得脸通红：“其实我什么都没干，是她……”
老司机大力拍他肩膀：“敢去冒险就是真勇士，你很了不起。”
唐蔗被拍得一个趔趄，被一连串“就是，你真厉害”的夸赞夸得根本张不开嘴。
他求救似的看向楚禾。
楚禾缩在墙角，抱着斧头睡得可香了。
经过几日的调养，临时营地里这十几个人都恢复了最佳身体状态。
老司机要求下次再进小城要带上他，他什么车都会开，有他同行能多开一辆车出来。
还有两个会开车的人也都举手报名要开课。
楚禾：“驾驶这事得全村推行，反正现在也没有交通规则，咱能把车开起来、分清油门和刹车、别撞树就行。”
唐蔗被楚禾盯得直发毛：“我学还不行么。”
老司机大手一挥：“开车最难的就是遵守各种条条框框，没有规则限制一天速成，包教包会。”
所有不会开车的人都被拉过去辨认驾驶员该掌握的车辆基本情况，老司机教得糙，学员们开得那叫一个无所畏惧横冲直撞。
楚禾默默爬到房顶上，生怕在地面上一眼没瞧见就被撞上天了。
汽油有限，只够每人体验一把开车的刺激。
唐蔗挑能当武器的用具分给大伙，再带上三天口粮以备不时之需，一行人乘公交车再度驶进污染区。
这次是白天，老司机负责开车，楚禾乐得坐在后头看风景。
其他人出发前得了嘱咐，把所有窗户关得死死的，并时刻关注是否有类生命体和不明形态物体贴上来。
老司机开公交的最大特点是猛，平平无奇一辆车恨不能开出飞机的速度。
楚禾眼见着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从河里探出头来，没等吐呢，公交车就飞过去了。
唐蔗也看见了水里的东西，赶忙用手腕上的探测仪扫描，表盘上呈现蓝绿色。
唐蔗立刻将水中也有类生命体的情况上报给生活区和路巽。
生活区很快回信叫他多加小心不要冒进。
路巽那边迟迟没有回音。
唐蔗因发现新物种而雀跃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老司机把车停到小城中心，小城不是污染区，又长时间没有活物居住，理论上不会有类生命体在这儿长时间逗留。
只要别被类生命体嗅到人味，他们就可以在小城里为所欲为。
三个会开车的人各带几个新手去搞车找油，楚禾和唐蔗去洗劫别的超市。
楚禾仰望街道两旁的高楼：“楼里都是空的吗？”
唐蔗：“类生命体很少会在长时间空置的建筑里久留。”
楚禾：“丧尸呢？磁暴来袭时肯定有很多人待在自己的家里。”
唐蔗沉默下来，他当时就在家里看动画片，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身体就遭遇了无法承受的剧痛，他的意识如同掉进了搅拌机里被反复碾压拉扯，那种痛苦他至今不敢去仔细回忆，稍一想起就会痛彻心扉。
不过他运气还算不错，居住的城市没有变为污染区，城市中最先恢复过来的一批人自发组织起来挨家挨户搜救，他这个幸存者得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归同类大部队，再一同迁徙到安全区域进行生活区的重建。
听同一生活区的不同城市幸存者说，大家的情况都大差不差。
可这座小城不太一样，超市里没有半点因自救留下的混乱痕迹，说明要么是幸存人数太少，没办法带走太多物资；要么是整座小城的人都在那场浩劫中死去了。
如果是后者，街道上总该有一两具尸骨才对。
这里干净的很不寻常。
如果有人被困在小城里，超市里的食水肯定会有消耗，蚁兽也会嗅着味道找上门。
所有现状都说明小城在磁暴发生的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座死城。
所有居民不知所踪。
目前各城区汇总的探索报告里还没有类似情况。
楚禾很想随机找一户人家入室瞧瞧是否有逝去者的遗骨，考虑到同来那么多人，真出点状况她这个属性归零的魔王应付不来，只得作罢。
每个小区都有小型商店，物资虽少但总有能回收利用的好货。
有了上次被偷家的经验，楚禾先去撬开一辆轿车，唐蔗从小店里找出个麻袋，把所有能用的都划拉进去。
俩人土匪一样挨个小店洗劫，攒够一车就去找已经把更多公交车从城郊总站开出来的老司机卸货。
加油站就在总站附近，老司机把所有油量做了统计：“咱们可以再拖几辆小轿车出去。”
于是楚禾干脆省略卸货环节，一车装满就用绳子系到公交车后头。
天色渐黑时，小城中心排起了长长的车队，每一辆都装得满满当当。
除了生活必需品，楚禾和唐蔗还搬出来不少家用电器和维修工具及零件。
村子里断电，但生活区有独立发电设备，可供居民使用的电量不多，却也能叫这些电器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说到发电，”楚禾作深沉状摩挲下巴，“商场里应该有独立发电机吧？”
小城里就只有一家大型商场，众人蜂拥而至，把所有角落翻遍，终于找到两台发电机。
老司机激动地直搓手：“有电就好办了，我再去撬几辆电力车。”
汽油有用完的时候，发电机坏了可以修，改造一下没准能直接给电力车充电。
老司机带着搞车小分队往外走。
唐蔗快走几步拦下他们：“不太对劲，你们听没听见什么声音？”
众人互相看看，有个年轻的女孩趴到地上听了听，脸色一下就变了：“有东西在往这边爬。”
唐蔗：“是蚁兽！快，从侧门撤到外面去！”
众人来之前就有撞上类生命体的心理准备，此刻既紧张又有点兴奋。
楚禾身上挂了好几个包，都是她给自己搜罗的小玩意。
她故意落到队伍末尾，一只手在斜跨的背包里摸来摸去。
这几天她向大伙系统地了解了一下类生命体的特性。
类生命体不是活物，相当于加了一层不死buff，上回误打误撞把蚁兽压成了平面体并非是把它们杀死了，而是剥夺了它们的行动能力。
也就是说，摆脱类生命体的先决条件是让它们动不了。
于是楚禾从包里摸出两把菜刀，路过洗漱间时又从里面提走两把拖布。
别人忙着跑路，楚禾忙着踹断拖布头，把菜刀绑在上头做成简易版大刀。
唐蔗抽空往后瞅一眼，吓得直蹦：“你要干嘛？”
楚禾：“谁擅长剁饺子馅？”
队伍里除了几个小年轻，都举起手。
楚禾把其中一把大刀递给离她最近的人：“你剁累了就给别人。”
接刀的人：“剁谁啊？”
一只蚁兽蓦地从楼梯门里窜出来。
接刀那人下意识一划拉。
蚁兽从中间断成两节，前后两段各爬各的。
楚禾扯过差点被蚁兽尖牙咬到的同伴，竖着唰唰两刀，蚁兽两边密密麻麻的腿尽数被砍断，蚁兽啪叽趴地上动不了了。
接刀的人恍然大悟：“这活儿不能找剁饺子馅的，得找会剥虾的。”
这下连小年轻们也都举起了手，两眼绽放馋虫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