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自从上回那次碰到之后,韩青芜就基本不怎么关注男猪赵天宝的事了,但防不住有关对方的消息传开后传入她耳中。
毕竟县城也就那么大片地方,平时谁家发生了啥事儿,用不了多久,差不多全城都知道了。
而现下大伙正热烈流传的就是牛家人和赵天宝以及赵天宝刚找到的亲爹家的八卦。
说来也是一件稀奇事儿。
话说县城纺织厂赵工家里男人一病没了,留下孤女寡母哭哭戚戚,仿佛天塌了,可巧姓赵的临死前给他们找回个便宜儿子当依靠,这个家才好歹没散。
但是吧,也不知道老赵家上辈子做了啥缺德事了,祸不单行说的就是他们一家子。
这不便宜儿子刚找回来没多久,人还没当个宝贝养熟养大给赵家母女做依做靠,那个叫天宝的据说很是聪明伶俐大有前途的孩子就莫名其妙地瞎了眼成了个残疾。
这下别说将来做依靠了,估计他还要被赵家母女养着拖后腿呢。
如果单单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毕竟凭着赵家母女和赵家奶奶对‘带把的’宝贝程度,孩子瞎了眼没关系,大不了养大后给娶个媳妇生孙子,将来好好培养孙子呗。
总归不能断了老赵家的根儿!
但是偏偏赵天宝不知是被瞎了眼刺激到了,还是真的上辈子作孽太多这辈子遭了报应,人眼瞎了后接受不了,一下疯癫了。
他又哭又吵又闹个不停,还说什么自己是啥穿越的主角,不该是这样的等等,听得众人一脸迷茫,纷纷说这孩子刺激傻了,然后私底下都在议论保不准是沾了啥污秽,可得远着点,别被传染了跟着遭殃。
赵家人本就思想迂腐,甭管表面多么拥护组织打击封建迷信的政策,私心里其实还是挺迷信的,所以一家子女人听了外头的传言后本就有点狐疑打鼓,这时又有个小寡妇抱着个孩子跑上门说是死鬼赵工的种,她找到人要改嫁,拖油瓶不能带,以后就便宜赵家养着了。
至于这孩子是赵工什么时候和小寡妇勾搭上生下的,小寡妇不说,然而单单只是孩子和赵工有六七成像的脸面长相,赵家奶奶就轻易相信了,抱着孩子稀罕的不得了,心肝儿宝儿啊地叫唤。
赵家媳妇也欢喜的很,直呼老天爷有眼,天不绝他们老赵家,又给她们送来一个齐整的‘带把的’,于是欣喜接受之。
而后小寡妇拿着一笔名曰营养费的断亲费走人,拍拍屁股再嫁,头也不回。
赵家女人们则抱住尚不记事的一两岁男娃当大宝贝,比当初接回已经懂事且聪明伶俐的赵天宝还要开心。
总之双方都很满意,皆大欢喜。
所以等下次赵天宝再被牛家人送过来,闹腾着要她们倾家荡产送他去市医院省医院甚至国外看眼睛的时候,赵家女人们牢牢护着全家的根儿死活不松口,并在发现赵天宝得知弟弟的存在就产生恶意时,立马施舍了几个钱将人打发出去,表明孩子他们家不认了,任凭牛家人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反正和赵家没关系。
赵天宝连同牛家人几乎被扫地出门,因此而恨得不行。
小小的瞎眼男童在赵家门口狠狠放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狠话,誓要出人头地,将来要这些看不起他的人好看。
然并卵,赵家人对此无动于衷,且赵天宝在出人头地之前,他还需要把瞎了的眼睛看好先。
赵家人不管,这件事就只能辛苦牛家人了。
现在他们全家人都正在为宝贝外甥的眼睛忙活,不论是乡间偏方还是医院明医,都被他们打听来打听去,想发设发,千方百计,想把赵天宝突然瞎了的眼治好,为此折腾得人尽皆知。
事情最后传遍全县城,传到正要离开的韩青芜等人耳中,也只是当个稀奇事儿听听,没有放在心上。
韩青芜回去后没把这件事透露给司刑知道,更不想问他到底拿走了赵天宝眼睛里的什么东西。
她担心一旦问出了那个问题就会将他彻底惊醒,再也保持不住两人之间那层朦朦胧胧的关系,最后只能彼此陌路,甚至背道而驰、你死我活。
那不是韩青芜想看到的。
他们好不容易才两情相悦,总不能还没修成一点成果就遗憾收场吧。
韩青芜不想,于是就加快了离开的速度,迅速处理好堂伯父一家开公司的事,然后和宋立军几人再次乘上火车,一路南下而去。
车上,一行人休息间隙站在车窗边看着缓缓后退的故乡风景,各自品味着复杂的情绪。
“这一走,下次再回还不知是猴年马月……”宋立军一脸惆怅地感叹。
韩青芜倒没有多少留恋,随口说:“以后交通估计只会越来越便利,到时候来回一趟说不定用不了多少时间,还不是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回嘛。”
宋立军却摇了摇头,看那意思就是即便以后有这样的便利机会,他八成也不会回来了。
就这么个伤心地,相见不如怀念。
韩青芜见此不再言语,望着窗外远去的景物,心头一直莫名绷着的那股气儿悄悄松了松,同时手也悄悄和挨着她并肩而站的司刑的大手牵在一起。
不管将来如何,她现在想要的是珍惜当下,珍惜身边的人。
司刑好似心有灵犀,转头看向她,顺势牢牢握住手里的温软,相视一笑。
气氛正好,韩青芜脑袋里某个想法彻底点亮,张嘴正想说什么,背后恰时忽然撞来一股大力,像是有个莽撞的孩子,跟个小牛犊一样猛地朝她腰背冲撞过来。
照这股视死如归破釜沉舟般的气势,如果真被撞到了,估计韩青芜的腰背不青紫一片也得受一回罪,肯定饶不了罪魁祸首。
好在司刑就在她身旁,顺着牵在一起的手及时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将将躲开冲撞过来的‘小牛犊’。
韩青芜扑在宽厚的怀抱中愣了一瞬,而后就在宋立军他们惊呼叱责的声音中立即回过神,赶紧站稳转过身来查看情况。
司刑扶着她站好,顺便就让她靠在身上缓缓,而后两人一起看向罪魁祸首。
冲撞过来的是个八九岁孩子,瘦瘦小小的,穿的朴朴素素,脸上抹成花猫儿,看着是个乖的,也不清楚怎么莽撞地冲他们这边来了。
宋立军亲眼目睹刚才惊险的一幕,此时正在拉着这个莽撞的臭小子责骂:“冒冒失失的赶着投胎啊,没看差点撞上人,人撞坏了咋办,这谁家孩子也不管管,你家长呢?”
那孩子被训的缩着脖子哆哆嗦嗦,但就是咕哝着嘴巴不吭声。
韩青芜看得皱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差点被撞到的腰,结果一个不防就摸到身后贴身站着的某人腰上。
“…………”别说,还挺硬的。
司刑没躲开她的‘咸猪手’,只在她耳边默默道:“不对劲儿。”
“咳,哪儿不对劲儿?”韩青芜下意识反问,手上恋恋不舍地捏了下收回。
司刑呼吸灼热,身形动了动,示意她仔细看那孩子。
韩青芜看了看,察觉出一点异常来,制止扔在口头教训一下对方的宋立军道:“宋大哥先别训他了……”
话还没说完,孩子父母急匆匆找了过来,点头哈腰地向他们赔不是,完后扯着孩子手臂就想走,但是被韩青芜一个眼神示意,宋立军俩小弟就一人一边将人拦住。
“你、你们想干啥?孩子不懂事,咱不是道歉了?!”孩子父母十分警惕,被拦下后顿时犹如惊弓之鸟,立即炸毛质问。
可是与他们反应不同的是,被他们死死拉扯着护在怀里的孩子偷偷抬起头来,朝韩青芜他们发出求救的目光。
在几个人之中,或许那孩子认为女人最心软,所以投注到韩青芜身上的目光最多,里面包含的求救意味最浓。
韩青芜意会到这一点,几乎是立马想到了记忆中这个年代火车上容易发生的那些龌龊事。
她不知道现下这对所谓的孩子父母是不是那些事中的其中一例,但不妨碍她本着以防万一的心态,借机拦住对方。
“这孩子刚才撞到我,还弄脏了我新买的衣裳,这事儿不解决完你们不能走!”韩青芜边说边给宋立军使了眼色,示意对方赶紧去找乘务员和乘警过来。
如果事情真是她多想的那样,这件事就不单单是他们能处理得了,必须找来官方人员接手才行。
宋立军接收到信号,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很快就趁着韩青芜仗着人多势众拖住那对夫妻的时候,他悄悄溜走,飞快地通知就在隔壁车厢检票的乘务员,再积极找来乘警一块过来。
等他们匆匆赶来时,韩青芜正表演着一个得理不饶人的泼辣女子形象,都快把那对可疑夫妻身上的钱票都榨干了,正被周围人劝说着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人家可怜的一家云云。
奈何韩青芜怎么都不满意,就是拦着人不放,直到看见宋立军带着乘警回来才终于松口气,立即举手打报告。
“乘警同志,我怀疑这对夫妻是人贩子,孩子是他们拐来的!”
“!!!”人群哗地一声炸开,均不敢相信。
当事人夫妻一愣,在众目睽睽下忍不住脸色大变,特别是看到听见韩青芜那声后直接扑过来的乘警们,两人本能地就想转身逃跑,结果被围观群众堵的严严实实,寸步难行,最后只能被抓个正着。
剩下的事,韩青芜就没怎么管了,全权由宋立军去和乘警那边打交道。
宋立军带着人过去一趟,回来透露孩子确实是拐来的,当时那样撞过来是在变相求救,因为他当时被喂了药暂时说不出话,想自救只能剑走偏锋。
不过能想出这个办法,可见那孩子也不简单。
宋立军说完都忍不住赞叹:“啧啧,才几岁啊,长大不得了。”
韩青芜跟着点头,以为这只是个路上的插曲,谁知过后那孩子竟然还能和他们另有一段缘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