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对方是谁,韩青芜和两个堂哥忍不住虎躯一震,一块僵着脖子转头看去。
然后他们就看见原本应该正在招待所吃饭泡脚磕牙打屁歇着的宋立军,此刻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还碰巧就在他们一侧的不远处,看那样子分明是将他们刚刚说的内容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这这可咋办?
韩青芜选择凉拌,和司刑对视一眼,直接摊牌说:“咳,宋大哥,这事儿还不确定呢,你先别着急哈。”
“听你们那意思,我能不急吗?”宋立军黑红着脸默默道。
老婆据说都给他戴绿帽子了,并且还把孩子带走改嫁叫别人爹,他咋能不急?不急就不是男人!
就问哪个男人骤然碰到这样的事情不急的?!
二堂哥三堂哥深以为然,但在宋立军浑身冒黑烟似的气场下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韩青芜只觉得尴尬,没想到还没去私下里透露给他,他自个儿就不小心听到了,且身后还跟着他那俩手下,刚才肯定也把情况听得清清楚楚。
这就不好办了呀。
男人谁没点尊严呢,一下子被人知道自个儿被戴了绿帽子,孩子也快保不住了,就说尴尬不尴尬。
宋立军尴尬极了,但他现在也顾不得这点脸面,而是特别想了解下事情的原委,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老婆带着孩子改嫁是不是真的,万一是真的他要怎么做等等等等。
短短的时间,他黑着脸想了很多很多。
最后还是司刑出声:“急也没用,你确定要在大街上讨论这件事?”
宋立军左右一看,发现刚才他们一惊一乍的样子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周围正有好事者聚拢过来,都是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
实话讲,即便韩青芜他们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宋立军也不想让自家的丑事外扬到人人都知道的份上。
所以最终他抹了把脸,就近选择一家路边的店,自己打头走了进去。
韩青芜被司刑拉着过去,临到店门口抬头一看,可巧正是这条路上唯一的一家国营饭店。
此时正值晚饭时刻,他们几个人进去坐了一桌,服务员很快就上来问吃什么。
宋立军正心烦的不行,根本没有一点食欲,摆摆手什么都没说。
司刑吃什么都无所谓,全权由韩青芜做主。
而韩青芜看看左右都不吭声,对面的二堂哥三堂哥也都锢住个嘴眼巴巴地看着她,她就顺势点了几个在乡下不常吃的好菜好饭上来,让他们先填饱肚子。
趁着上菜的空档,韩青芜几乎是用气声和宋立军讲了碰上前订婚对象迎亲的那一幕,以及发现新娘子和他有关系的事情。
当然了,其中关于怎么发现后面这事儿的,韩青芜还是应付司刑的那套思维逻辑。
其他的别问,问就是听说,就是凑巧了。
另外,韩青芜讲完还特意补充道:“我这也是推测出来的结果,你可以不信,具体是不是真的,还不需要你去验证一番,你也别说我恶意揣度你家那位,实在是这事儿吧,真的太巧了,你现在是我们的朋友,万一要是真的,我们不能让你被瞒在鼓里是吧。”
宋立军听完就低着头默不作声,旁边两个手下都用担忧关心的眼神看着他。
韩青芜见此,索性将自己之前考虑过的盘算一块说出来,劝他道:“先吃饭吧,吃饱了饭才有精力做别的,等饭后你不妨先回家确定一下,如果是假的,正好也不用你在这里难受,如果是假的,那咱可以尽快过去把人拦住,问清楚到底咋回事。”
“对!”宋立军突然拍了下桌子,一字一句道:“如果是真的,总得问问她,好叫我死个明白!”
两个手下忍不住喊:“老大!”
“什么死不死的,事情还没到那个份上,好死不如赖活着,如果是真的,宋大哥你才要活的更好,让嫂……那个女人看清楚谁才是真男人,让她往后后悔去。”二堂哥突然开口道。
“对,韩二哥说得好!”宋立军两个手下齐声鼓掌。
韩青芜:……怎么感觉这么二了呢。
恰逢他们点的菜上来了,韩青芜干脆转移话题:“那不如咱们先吃饭?”
事实证明,吃饭是不可能吃饭的,男人对待起老婆疑似给他戴绿帽子这种事儿,那是一刻都不想耽搁的,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急需确认事情的真假。
于是饭菜刚上来,宋立军和他两个手下匆匆扒了几口,勉强垫了垫肚子就起身走了。
然后等韩青芜几人慢悠悠地快吃完的时候,他们三个又匆匆忙忙地回来了,只是样子看起来不太好,特别是宋立军,他是被两个手下一边架着半边身子抬回来的,整个人瞧着不在状态,神色恍恍惚惚,跟游魂似的。
看到他这副备受打击承受不住的模样,韩青芜他们几个差不多也清楚怎么回事了,禁不住停下吃饭的动作,面面相觑。
看样子是真的啊,那他们要不要说点安慰的话?
可是总感觉说什么都会变成往他心窝子上扎刀子吧。
一片沉默中,最后还是宋立军先默默开了口:“是真的。”语气有气无力。
那种不敢置信到怀疑人生的恍惚感叫人看着真是忍不住怜悯他,但当事人不并希望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所以接下来最先接受并强迫故作释然的人也是他。
但宋立军仍免不得露出苦笑:“我没想到,她真的带着孩子嫁给别人了。”
而且之前还说什么他死在外面了,这样的话对别人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能对他们的孩子那么讲呢。
宋立军搞不懂,为什么他只是出去了几年,妻子就变心了,为什么他年年月月都有寄大笔的家用回来,老丈人家竟然还说他死在了外面,难道就因为最近这段时间他没有按时寄钱吗?
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那他还真是可笑,他宋立军就是个大笑话!
宋立军越想越讽刺,越想越难受,一时间沉浸在那一团乱麻中挣脱不出来,钻牛角尖里了。
两个手下见他突然不出声了,于是就在韩青芜的示意下将他们出去后做的事讲了遍。
他们三人匆匆吃了点饭填肚子,出去后立马由宋立军领着去他家,期间为了赶时间还叫了辆三轮车,加钱加快速度,一路上几乎是飞过去的。
然后等他们找到地方,发现怎么敲门都敲不开,还把邻居引出来了,被告知屋子女主人刚带着闺女改嫁到乡下去了,还说她可怜,男人死外面守了好几年才找的下家,再嫁也不忘带走姑娘,实在是个好女人啊。
宋立军他们听了:“…………”
不知道如果告诉对方,那个据说死在外面的女子丈夫,其实就在眼前会怎样?
估计会让人大吃一惊吧。
宋立军当时就转过了身,和尚且有几分熟悉的邻居默默对视一番,很快就被对方认了出来。
“你你你不就是立军吗?你没死!”邻居大惊失色,还以为自己大白天见到了鬼。
要知道现在虽然天色已经晚了,但外面的太阳还没落下山呢!
宋立军当时麻木着脸,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反应,只知道他问了邻居:“嫂子,我好好的,刚回来就听说桂枝她带着孩子改嫁了,你……你跟我说说到底咋回事。”
话落,邻居已经确认他真的是人而不是鬼,然后就忍不住给了他一个怜悯的眼神。
但该说的事儿人家也不含糊,当下就告诉宋立军他几年不见回来,他老丈人家一直声称他死在外面了,以前大伙听了都没当真,还以为是当爹妈的心疼独自在家照顾孩子的闺女,气不过才那样说的。
结果最近一段时间那老两口咬定人是真死外边了,再加上王桂枝又重新找了个做吃食买卖的乡下男人,两边开始光明正大一本正经地张罗婚事,才叫众人相信□□确实是死在外面了的事。
然后就是邻居之前说的那些话,确定□□早就死了后,大伙对待起独自辛苦养育孩子的王桂枝来就很和善了。
毕竟一般女人都很难做到这种程度,这让他们既佩服又忍不住祝福她再嫁良人,印证好人有好报这句老话。
但是这般的感动还没过去一天,人宋立军突然又冒出来证实:他回来了!他好好的!他没死!
“而且我每一季都会打钱回来,让老丈人交给桂枝当家用,以那个数目足够她们娘俩甚至连同老丈人一家都能过的滋滋润润,怎么就说我死外边了?!”宋立军痛苦发问,双眼全是迷茫之色。
他不明白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话问出口的下一刻,他就看见邻居思索过后恍然大悟般看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怎么说,有可怜,有怜悯,有唏嘘,还有一种怪怪的轻视感。
宋立军几乎不敢直视这样的目光,但仍旧坚持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告诉我,这些钱就是你的。”
手下适时掏出一沓足有十来张的大团结递上。
邻居顿时惊讶地瞪眼,一张大团结十块钱,十张就是一百块!
对于每月工资只有二三十块的他来说,这一百块称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款项,足够令他动心。
更何况同为男人,就是宋立军不给钱,他也会将自己从记忆中扒拉出的那些发现告诉他,当然给钱更好,他绝对会将找出自己记得的所有疑点,一丝不漏地全讲出来。
所以在金钱攻势下,邻居热情地请他们进门,将家里孩子赶出去,然后和爹妈老婆全家齐上阵,面对宋立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几乎将他走之后那几年所有关于王桂枝母女以及她娘家人的事说了个遍。
而后,宋立军从中得知原来王桂枝根本没说过他有寄钱回来,每月从她爹妈那里拿到的生活费都说是娘家接济,不知道是老丈人那边没说清楚情况,还是王桂枝知道了却帮着隐瞒。
同时邻居还讲了件事:“你大舅哥这几年跟发大财了一样,不光陆陆续续买了好房子好家具好物件,去年头还托关系换了清闲的工作,当时我看着眼馋打听了下,老天,那可得花不少钱……这些事情好多人都看在眼里呢,咱也没弄虚作假,你仔细品品。”
说到这个份上,宋立军差不多已经清楚一些事情真相了,但他还想自欺欺人一回,于是过后又找了几个邻居,发现事情确实和对门那个说的没差多少。
可让他相信以前亲如爹妈的老丈人算计他,他又死活不愿意相信。
所以宋立军随即又带着人去了王家,结果当然是没找到人,据说老两口刚再嫁了闺女,带着儿子儿媳一大家子去乡下给闺女镇场子去了,今儿个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正主儿虽然不在,但是邻居们还在的。
金钱攻势再来一套,宋立军听完一圈关于老丈人家最近几年的行事作为,整个人都不好了。
最后,他恍恍惚惚地被两个手下架了回来,就是韩青芜他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众人听完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开口说什么,留给当事人足够的思考空间,好让他受到冲击之后冷静下来。
不管怎么样,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愤怒暴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能还会将问题变得更糟。
只有冷静理智才是宋立军现在最需要的。
片刻后,宋立军如大家所愿地渐渐冷静下来,沉声道:“即便是真的,我也要去找她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