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娘的一番指责差点让牛芳草气炸。
“我咋骗婚了?我咋骗婚了?我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嫁过来当后娘,自认做的不错,我自己都没委屈,你们居然还说我骗婚?!”牛芳草瞪眼看着陈卫国一家子,简直像看白眼狼。
陈老娘目光瞄向她一直牢牢护着的肚子,眼睛一暗咬牙道:“当初你说自己不能生,咱们这才同意娶你的,现在才进门多久,你就揣上了娃,还诬赖我的小孙孙,这这孩子不能要,不然我可不放心再把三个孙孙交给你照顾!”
要说牛芳草肚子里那个也是她孙子/女,但那毕竟还只是一团不知性别的肉,比不上已经相处许多年有了感情的仨孙子。
所以在牛芳草的孩子和先头儿媳妇留下的三个孩子之间,陈老娘明显选择的是后者。
而家里的其他人,比如说陈卫国、陈老爹等人,从他们没阻止陈老娘那些话就能看出他们真正的态度。
牛芳草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破这点猫腻。
正因为一下子看破了,顿时让她心寒不已,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凉到心底里去了。
老话诚不欺人,果然是只有到了关键时刻,才能彻底看清谁是人、谁是鬼!
牛芳草一下委顿在地,白着脸抬头看向几乎全站在她对立面的陈家人,心头的凉意窜的更深。
心上泛凉,身下却突然一热,好像有种热流从身体里流了出来。
牛芳草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瞬间意识到自己眼下是什么情况,当即脸色一变,立马朝默默围观的众人求救。
“我身下流血了,求求你们送我去医院,救救我的孩子……”牛芳草眼泪鼻涕地哭喊着伸手,瞧着很是可怜。
大伙于心不忍,再一看那边好像吓傻了一样毫无动静的陈家人,顿时不再犹豫。
“唉,作孽哦,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养大了的是孩子,还怀着的也是孩子,咋能这样区别对待呢。”
看不过的老大娘首先出来叹了口气,然后迅速组织人手找来木板子,将疑似快要小产的牛芳草放上去抬着。
这个时候,大队长正好被人叫了过来,一看情况立马找车送牛芳草去县医院。
一群人急急忙忙地把人抬走,哗啦啦很快离开,都没给陈家人接手的机会。
实际上只要是刚才看过陈家一家子如何欺负逼迫儿媳妇的,在场的人就没有一个敢把牛芳草交给他们的,唯恐一个不注意,人真的被他们三言两语弄流产了。
刚刚那情形,别以为大家没看出来他们一家的用意,谁也不是傻子。
于是拯救牛芳草的过程中,陈家人被集体排除在外,直到牛芳草捂着肚子满头大汗泪流满面地被拉走送往医院,陈卫国他们才反应过来。
“娘……”陈卫国看向陈老娘,眼神中有一丝责怪不满。
知儿莫若母,陈老娘一看就知道儿子这是责怪她刚才动的那番小心思了。
可她不是没成吗,再说还不是为了仨孙子,不然她何苦作那种孽啊。
陈老娘下意识搂紧小孙子,脸色有点苦。
陈小三也看到了父亲的神色不对,想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件事,顿时后怕起来,紧紧钻进奶奶的怀抱,哭道:“奶,我怕……”
陈老娘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当下心疼的不行,搂着小孙子喊心啊宝啊的,将其他事全都抛在脑后。
她能这样不管不顾,但是陈卫国不行。
其实当时他看见牛芳草瘫倒下去的那一刻,手指动了动就想抬脚过去把人接住,但是陈老娘一个眼色过来,还有家里三个孩子直直望过来的眼神,导致他最终还是站在那儿一动未动。
结果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错了。
“唉!”这一声叹息不是陈卫国发出的,而是来自陈老爹。
他之前一直默不作声地置身事外,仿佛家里的事都跟他没关系似的,一切都让妻子儿子出头料理,自个儿稳坐泰山把控全局。
但是现在妻子忙着安抚小孙子,儿子脸上又动摇起来,明显要偏离他们二老的意思,那他就不得不出声管上一管了。
左右那个不该存在的小孙孙应该不可能再有出世的机会了。
所以陈老爹就对陈卫国道:“别磨蹭了,赶紧追上去看着,你媳妇这次受了大罪,爹娘都知道她的委屈,回头咱们给她赔礼道歉,你现在就过去看顾着点,叫芳草放开心,孩子…没了就没了,家里这三个会把她当亲妈,以后给她养老送终……”
叮嘱一通,陈老爹回屋拿了点钱塞给儿子,让他赶快去追牛芳草。
陈卫国摸了把脸,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果断,立马风风火火地跑出门去追。
他大儿子二儿子见此双双皱起眉头,心里所思所想遮都遮不住。
“爷爷……”
“别慌,没事的。”陈老爹挥挥手让他们不要自乱阵脚,安心在家等着就是。
他相信儿子不会让孙子失望。
陈小三余光看见亲爹追出了门,头埋在陈老娘怀里也跟着害怕喊道:“奶奶,怕…”
“不怕不怕,有奶奶护着,保证谁也越不过你们仨兄弟!”陈老娘说的斩钉截铁。
陈家院里一时间爷孙相处和谐又温馨,与在拖拉机上凄凄惨惨地被送往县医院的牛芳草形成鲜明对比。
陈卫国狂奔着追在后头,可惜车上急着送人去医院的人都没看到他。
牛芳草也没看到他这番举动,更不清楚他心里的各种纠结挣扎,她只知道在她威胁到继子利益的时候,婆家一家人连同丈夫都不站在她这一边。
之前一两个月相处融洽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现在却一下子就被撕开了外面蒙着的那层布,露出里面鲜红的现实。
其实她从未被陈卫国他们家接受过吧?
他们只是想找一个照顾孩子的下人,而不是娶儿媳妇,所以一旦她触碰到了某条划好的线,他们立马就能舍弃她,或者逼她让步、妥协。
牛芳草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神色哀戚。
如果她妥协了,那下一次下下次呢,是不是只要她还是陈卫国家孩子的后娘,这辈子就要这么窝囊窝囊地妥协下去,一辈子都不能拥有自己的亲生孩子,还要给他们当牛做马?
牛芳草不愿意。
若是之前不知道自己还能怀孕也就罢了,她认命,但是现在她竟然怀上了,表明她还有怀孩子生孩子的能力。
她也想尝尝当母亲的滋味。
继子丈夫都不靠谱,她想养自己的孩子。
所以这个孩子一定一定不能出事!
谁知道她会不会只有这次的机会呢,这个孩子或许就是上天送给她的恩赐,她不能错过,更不想让某些人的恶毒心思如愿。
牛芳草现在差不多也反应过来了,情知之前婆家当着大家的面搞那么一出是想她自己承受不住主动流产,好叫她以后能够专心抚养三个继子,一点没考虑过她的感受,肚里的孩子更是直接就被他们抛弃了。
这样的日子还怎么过?还有过下去的必要吗?
牛芳草一路上都在控制不住地想着这个问题,直到进了医院,经过医生检查,确定她的孩子还在,只是动了胎气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之后注意一点,足月后就能平安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
大伙得知后十分高兴,不枉他们紧赶慢赶把人送来一场。
他们可没有陈老娘他们那么心狠,那怎么说也是一条命啊。
好在孩子坚强,好歹保住了它。
“谢谢,谢谢大伙帮忙,不然我和孩子……”牛芳草非常感激地道谢,然后拜托他们再帮她叫一下娘家人,到时会把垫付的看诊费还给他们。
她现在身上是没有的,也不指望陈卫国他们,只希望娘家那边得到信儿后,爹妈能赶来给她撑撑腰。
对此,大伙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陈家人的做法和态度,他们都看在眼里,实在不敢把人交给对方,于是迅速派个腿脚快的小伙子去牛家村那边叫人来。
之后陈卫国和牛家父母前后脚到达,争执和分歧几乎是在一瞬间触发。
……
韩青芜在牛芳草被送去医院后就回了家,手上那只袖子在看热闹的过程中就缝好了,回来继续做另一个。
司刑这时候已经将蘑菇垛料理好了,正和韩父一起坐在院里编筐。
韩青芜将陈卫国家发生的事儿告诉他们,韩父听的直摇头,一脸庆幸。
“幸亏当初及时发现了,不然要是青青嫁了进去……他们家这事儿做的真亏心。”
“唉,后娘不好当啊。”
韩父连声感慨,心里又不禁庆幸当初妻子去了后他没再娶,不然继闺女也同样不好当不是。
他可不愿意让闺女受委屈!
现在就很好。
韩父听完陈卫国家的八卦,更觉得眼下自家的日子难能可贵,又悠哉又融洽,过的比别人家的一地鸡毛强多了。
因此当他腿好能干活后,有寡妇看中他托人来说亲时,他想都不想就给拒绝了。
当然这是后话。
眼下陈卫国家的乱子刚过去没几天,又到了韩父复查腿的时间。
韩青芜和司刑熟练地收拾了东西,带上韩父和装满又一茬鲜蘑菇的筐,一起赶往县城。
路上他们遇到几个去县医院探望牛芳草的乡亲,韩父顺嘴问了句:“陈卫国他媳妇咋样了啊?”
从那天把人送去医院后,牛芳草就再没回过队里,只有当时送她到医院的那些人回村后说孩子没事儿,但她娘家爹妈去了,正和陈卫国在那儿掰扯呢。
现在几天过去,人没回来,大伙也不知道具体掰扯出啥情况来了。
只有平时和牛芳草关系不错的几家,借着去县城办事儿的机会,去医院看望看望她,顺便打探一下消息。
这不刚回来,半道上就遇到韩父他们了。
对方听了韩父的问题一脸诡异,神神秘秘回道:“芳草她人和孩子都好着呢,就是,就是以后怕不能再叫她陈卫国媳妇了。”
韩父三人:“???”
啥意思?
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