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扶拖拉机一路嘟嘟啦啦地载着韩青芜三人回到进步生产队,惹得村口看到的人均是羡慕不已。
相熟的大爷大婶当即就扬声问了:“韩家小子啊,你们这是从县里回来的?真去治腿啦?”
“嗳,是啊,刚在县医院动了手术,人家医生让回来养着呢。”韩父靠坐在车斗上笑着回答大伙。
“哎哟,这感情好,赶紧回家好好养着。”
“竟然还动了手术,肯定受老罪了,应该能治好的吧?”
“没看韩瘸子那一脸笑,八成是能治好的。”
“那以后可不能再叫人家韩瘸子,人家腿一好就不瘸了,这外号听着就不舒坦。”
“……”
众人议论纷纷,拖拉机驶过老远后还能听到他们嘀嘀咕咕谈论的声音。
拖拉机进村后就放慢了速度,被队里的毛头孩子们跟看稀奇似的围着转,然后一点一点往前挪动,最后终于开到韩青芜他们家门口。
韩青芜下车将剩下的水果糖分给来凑热闹的毛头们,赶他们走了。
司刑这时候已经打开了大门,正和请来的司机一起把韩父小心搬回院里。
韩青芜驱散了小孩子,回头看搭不上手,就去把带回来的东西弄下来拿回家。
稍后进了大门,她才发现东屋那里已经大变样了,瞧着收拾的有模有样的,一看就是让人正经住着的地方,和之前被当作灶房烟熏火燎过的样子完全不同。
另外,挨着东屋那边的不远处还多了一小座土胚茅草棚,棚顶一侧还做了烟囱,一看就清楚是干啥用的。
韩青芜进去瞧了眼,自家用的锅碗瓢盆都在里面,且被擦洗的干干净净,规置的整整齐齐。
不管是从大方面还是细节来看,司刑绝对都是用心了的,趁着短短十来天的时间,将韩青芜叮嘱过的、没叮嘱过的地方全都顾及到了。
“不错不错。”韩父大力赞叹,十分满意。
司刑送走拖拉机后回来听到这话,看向韩青芜。
韩青芜给他伸了个大拇指。
三人到家刚安顿好没一会儿,得知他们治腿回来的乡里乡亲就过来探望了,有的知道带点红薯干带把青菜,有的干脆空手过来慰问两句,多少都是个心意。
韩父都不怎么在意,乐呵呵地招呼上门的每个人,还叫烧水沏了红糖茶待客,看上去心情十分之好。
韩青芜趁着烧水的功夫把洗澡水也烧了,等把一波上门探望的人送走后就让司刑先顶着,她回屋就着洗澡盆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拿新买的香胰子搓掉身上一层灰下来才觉得舒服了。
等她换好干净衣裳出来时,又一波探望的乡亲过来了。
这次韩青芜来应付,换司刑去他那屋将自己也收拾一下,不管脏不脏都洗洗刷刷,权当去一去在医院沾上的晦气了。
至于韩父倒是暂时用不着,毕竟石膏还打着呢,想洗也没法,只能勤换衣裳,等腿好了拆掉石膏再说。
期间大伙确认了韩父治腿是朝司刑借的钱这件事,不禁都夸小司知青果然是个好同志,面冷心热云云,好话说了一箩筐。
然后难免就有人开始试探着问司刑借钱,不知道是真有事急用,还是想趁机占点便宜。
不管对方用意何在,全被司刑冷脸拒绝了。
“没了,借不出,找别人。”
无论那些试图借钱的人如何哀求装可怜,司刑都没松口,拒绝三联。
没借到一分一毛的几人脸色不太好看,等司刑回屋洗澡,韩青芜过来时,这些人就开始向韩父冒酸气了。
“叔啊,你看看小司知青他……咱真的急着用,叔也帮忙劝劝?侄儿先谢谢你了。”
“不成不成。”韩父连忙拒绝。
他叫这几个平时都不怎么打交道的便宜‘侄儿’看看他们院里的变化,替司刑算了笔账,然后哭穷道:“你们也看到了,这家里收拾成这样都是小司知青自己掏的腰包,基本把他带来的一半身家花光光了。”
“那不是还有另一半吗?”借钱的人不甘心道。
韩青芜插了一句说:“另一半当然是借给我爹看腿了,还有我们这段时间在县医院吃喝的花销,哪一样哪一处不费钱费票的,单凭我和爹哪里应付的来,多亏司知青好心帮衬了。”
“对对,司知青就带那么点钱票,基本全耗在我家这里了,实在没有多余的再借给你们了。”韩父附和道。
几个人一听就知道钱是真的借不到手了,顿时更酸道:“叔你们可真厉害,直叫司知青甘愿掏干自个儿帮衬,就是不知道到时咋还上,不会是……”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韩青芜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
韩青芜皱了眉头,直接怼道:“该怎么还就怎么还,等年底队里分了钱粮就还,免得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出去乱说,也不怕烂舌头!”
韩父也恼了,赶人道:“咱家肯定会还,我待会儿就给小司知青写个欠条,到时请大队长盖个章作证,你们就不用瞎操心了。”
父女俩接连一通说,借钱的几个人顿时被挤兑的脸色黑了红红了黑,很不好看。
但这还不算完,眼见他们都这样了还赖着不肯走,韩青芜又道:“说到大队长,我给你们支个招儿,不是急用钱吗?不如去找大队长商量商量,看能不能从队里支点应急?”
“这是个不错的法子,咱们这儿是没闲钱借给你们了,队里肯定会有点。”韩父没听出闺女话语的嘲讽,反而还深以为然地点头赞同,觉得她出的这个主意挺好的。
被劝说的几个人:“…………”
找队里借钱不要还的啊?真想借他们早就去找大队长借了,哪会等到这个时候。
他们就是想趁机占占小司知青便宜而已,谁让他据说身家丰厚来着,借一点是一点,借了还能拖着不用完,白来的不要白不要呗。
这几个人就是抱着这种小心思才开的口,谁知一来就碰了壁,闹了个灰头土脸。
最后几人当然是一分一毛都没借到手,被洗完澡回来的司刑冷眼盯着灰溜溜地跑了。
不过有了这一出,好处也挺明显的,起码从此以后再没有人上门来向司刑借什么钱了,因为大家伙都知道他已经把钱花在韩家花光了。
就这事吧,其实大伙私下难免会有点闲言碎语的。
但在稍后韩父果真找大队长作证写了欠条给司刑,表明钱票会慢慢还上,而不是双方有什么py交易,一下就把流言压下去了。
写欠条时,韩父让韩青芜算了算手术前后他们欠小司知青的钱票,连同家里收拾屋子和搭盖灶房的费用,最终一起算成三百块写给他。
司刑本来不要,但韩父表示一定得写,不然为了闺女名声着想,小司知青以后怕是不能在他们家里寄宿了。
大队长也赞成亲兄弟明算账,涉及到钱财的事还是提前一是一二是二地讲明白的好。
于是欠条最后还是写了,大队长亲手敲的队里的章作证。
“小司同志收着,等咱们把钱还完再要回来作废。”韩父将欠条交给司刑交代道。
司刑看了眼默认这么做的韩青芜,点点头随手将其收了起来。
这件事过后,韩青芜他们家的日子终于恢复了一些平静,不再人来人往地频繁上门。
然后,隔壁老杨家又闹起来了。
那是秋天的一个清早,天际刚露出一丝晨光,队里谁家养的大公鸡正在一声声打鸣,韩青芜他们都还处于睡意朦胧中,隔壁就突然传来一阵凄厉地尖叫,吓得人家公鸡一下嗝住了,也吓得周围几家邻居猛地从混沌中惊醒。
大家赶忙起来,披上衣裳开门查看,彼此一脸懵逼着互相询问情况。
“咋了咋了?发生了啥事儿?”
“不知道哇,听见叫的那一声没,猛不地一下,吓死老子了。”
“听起来好像是从老杨家院里传出来的,不知道有没有听错。”
最后这句话刚落下,老杨家院里立马又传来一连串的哭声叫声。
好了,这下确定了,的确是从老杨家院里传出的声响无疑。
就是让大伙不明白的是他们家到底又发生了啥事,竟然在大早上的闹出这动静。
想到这里,大家面面相觑一番,下一秒就不约而同地朝老杨家大门走去,本来是想拍门问问咋回事,要不要帮忙啥的,结果一群人刚走到门口,大门就突然从里头打开了。
只见杨大妈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从里头跑出来,差点撞上人群前头的几个大老爷们,吓得他们连连后退,不想沾上杨大妈半点儿。
杨大妈看见邻居们眼睛一亮,嗷地一嗓子就哭开了。
“快快快叫大夫来,我家青梅有危险!”
众人听得一脸迷茫,不清楚发生了啥情况,倒是被杨大妈眼下这副疯癫的样子吓得不轻。
大伙忙问:“咋回事儿,咋回事儿?”搞得跟老杨家死人了一样,快吓死个人嘞。
死人倒没有,但实际情况跟死人也差不多了。
面对大家的询问,杨大妈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欲哭无泪地拍着大腿道:“咋回事儿,还不是青梅那个死丫头片子赔钱货,好好的婚事被她搅和散了,完后她又后悔,结果人家不要她了她又闹腾,气死我了……”
眼看着杨大妈骂骂咧咧讲了一大堆就是没说到正点上,众人顿时不耐地打断,催她:“哎呀,这些咱们都知道的就别再扯了,赶紧讲讲你家青梅咋地了,怎么闹到请大夫的地步了?”
难道人还寻死了不成?
那还真是。
“死丫头她上吊了!”杨大妈气呼呼地喊出声。
众人:“!!!”惊呆了。
随即又听杨大妈骂骂咧咧道:“她居然敢上吊,你们说她对得起养大她疼着她的爹妈不?狼心狗肺啊,说到底都是陈卫国一家子逼的,不行,我得找他们算账去。”话落人刺溜爬起来就往陈卫国他们家的方向奔去了。
众人:“…………”
不知道该说啥,但队里肯定又要有热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