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家的算计,韩青芜他们还不知道。
自从韩三叔带对象回队里那次过去许久,两人看着竟然还完全没有定亲走礼的意思,更别提结婚摆酒的苗头了。
韩家人早前就有点不好的预感,见此也不敢贸贸然提什么,只韩老娘私下和小儿子说到这件事,催他若是真看中了孙同志就赶紧把喜事办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韩三叔却摇摇头说不着急,他们都还年轻,事儿早办晚办不都一样,总得让人家姑娘提前适应一下吧。
韩老娘看了看儿子毫无所觉的样子,最终也没再说啥,只是自己私下里悄悄和村里的媒人走的近了些,想必是有其他的打算。
韩青芜从刘翠英那里得知后,心道看来奶奶对这桩不般配的婚事也不是没数的。
老人家一路风风雨雨地走到现在,看一个小姑娘还能看不明白?她估计什么都看的透彻,只是不想点出来落人脸面罢了,也想让小儿子自己摔倒爬起来,吃一点长一智罢了。
“哪有你猜的这么玄乎,我看你奶八成是疼你小叔,可着他自个儿心意找媳妇而已。”刘翠英笑道。
不然这些年来,眼看着韩三叔年纪越来越大,怎么不见韩老娘像队里其他人家的长辈那样,直接行使父母之命把人定下娶进门再说呢。
还不是她自己心疼小儿子,总想叫他找个自己中意的,以后过的和和美,才一直拖拉到现在还没完成终身大事么。
“话说,那姑娘真不安分哪?”刘翠英狐疑地问。
对方来的那天,她是看出了这城里的女同志很是瞧不起他们乡下人,性子不讨喜了些,但因为有韩三叔提前打下的预防针,再加上人小姑娘除了态度外也没闹出啥幺蛾子,所以真要说起来,刘翠英对于未来这个年龄小的妯娌接受度还可以。
毕竟以后两边一个在乡下,一个住城里,说起来除了过年过节估计不会常见面,人家到底好不好也不太关他们的事,只要韩三叔自己愿意能应付就行了不是。
谁知道本以为见了家长板上钉钉的事儿,咋就好像还起了波折呢。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两人还没谈拢吧。”韩青芜摇摇头只道不清楚,但心里却下意识想起了那天的发现。
当时因为不确定那时是不是看错了,所以她都没把那件事告诉家里人,现在……或许不用她特地‘污蔑’,他们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不然她无凭无据的突然说是孙红霞同志疑似对人一见钟情移情别恋了,且那个一见钟情的对象还是李四根,别说刘翠英他们不相信,韩大伯一家更不会相信。
毕竟那两人天差地别,甚至在此之前都没产生过多少交集,哪里会有什么私情,那不搞笑么。
万一传到外人耳朵里,人家也许只会说老韩家隔房小侄女容不下未来小婶儿,而不管那个穿着体面、家世更体面的粮管站干事到底有没有起过那些心思。
因此考虑过后,韩青芜选择沉默,旁观事态如何发展。
毕竟是长辈的终身大事,不是她一个小辈能插手的,不过如果最后真快要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那韩青芜绝对会在韩三叔被骗之前尽力找出证据,捅破‘真相’。
现在就让她做个安静的美女子吧。
刘翠英不清楚那天发生的意外,最多从韩青河嘴里听到了一点只言片语,还是对李四根偷看孙同志差点看傻,然后不光被孙同志厌恶,还被他们哥几个教训了的笑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此等她察觉到不对后就十分想不明白,觉得小叔子和他对象都见过家长了,还不赶紧把事儿定下早点办了,拖拖拉拉的干啥呢。
这要是搁他们那时候,从当初带人家姑娘回家吃饭到现在的一段时间里,估计亲也定了、婚也结了,孩子估摸着都揣上了,哪像现在磨磨唧唧的没一点准话。
虽说好事总是多磨,但往往有些事拖着拖着就没啦。
“哎呦,呸呸呸,看我这张臭嘴,两人肯定没啥事,年底肯定能喝上喜酒!”刘翠英连忙打了下自个儿的嘴,将刚才那些不适当的想法全都丢出去,想都不能想,不吉利。
完后,她不再多谈这件事,但心里一直抱着莫大的期待,希望只是他们多想,小叔子很快就能摆酒请大伙吃喜糖了。
可这种期待一直持续到春天结束,初夏来临,山上的粮田都该收获了,韩家这门众所期待的亲事仍旧没有一点进展,反而有人去县城办事回来,犹豫着说在那里碰到了很像老韩家未来小儿媳妇的那位孙同志。
重点是对方正和李四根结伴在逛副食品店,看起来关系都超越一般关系了,貌似是在谈对象呢。
众人听到后特别惊讶,问他:“你不会是看错了吧,确定是粮管站那个孙同志?”
别是人家长得像的姐妹之类的,叫人看差误会了。
他们误会没关系,关键是别因此让韩老三误会,如果因此而造成他和对象的矛盾就不好了,毕竟两人经过那次见家长基本也算八字有了一撇,宁拆一座庙也别毁一桩婚啊。
“不可能,那个孙同志穿的跟那天来咱们大队差不多,我看的真真的。”那人一口断定道。
大家本来还不信,但等对方又悄悄说他为了确认,等人走了后还特地向人家副食品店的售货员问了问,确定那姑娘就是粮管站的孙干事,爹妈都是粮管站领导的那个。
而且那姑娘还被李四根哄着买了不少糕饼罐头之类的好东西,都是她自己掏的钱,虽然看着有点不情不愿高高架子,但李四根的话基本都被她听进去了,到最后票票花了不少,人也露出了笑脸。
这人发现后躲在一旁看了个全程,直到万分确认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有猫腻,且双方都不像勉强的样子,才想着回来跟人说一嘴提提这件稀奇事。
顺道再给老韩家通个气,说不定这家老实人还被瞒在鼓里呢。
众人:“…………”一时无言,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如果人家孙同志选了城里的别人,那他们还能理解一下,说是对方终究看不上韩老三的泥腿子出身,但现在人姑娘直接跟李四根搅合到一块去了,把韩老三生生拖着也不给个具体信儿,到底是咋想的。
实话说在队员们眼中,韩三叔远比李四根强的多,如果叫他们给自家姑娘选结婚对象,那肯定是选前者。
李四根那人一看就是个支棱不起来的,本村家周边几个大队的都没看得上他的,不然怎么老李家三兄弟都娶妻生子了,就他一个还单着?
还不是李老太在的时候给他说了几次亲都不成,人姑娘来了一看他那软弱性子就不愿意,这才一直耽搁到现在。
说起来两人都是一年生的,但李四根还跟韩三叔不一样。
前者整天浑浑噩噩混日子,不知上进,啥啥都听老娘和哥哥们安排,自己一点不争混。
而后者则全然相反,人不光长的有排场,还知上进懂礼数,迟迟不结婚也不是找不到结婚对象,而是想寻个顺眼顺心的媳妇好好过日子。
就这样天上地下的两个人,有眼睛的都知道选哪个,结果孙同志偏偏放弃好的选坏的那个!
这事儿处处透着离奇,别说韩家人得知后想不明白,队上其他人表示都搞不懂人家城里姑娘的想法。
然后就有人歪着嘴说什么还不是韩老三眼光高,看不上朴素老实的乡下姑娘,就喜欢城里打扮漂亮的城里女同志,结果被人家耍了,说到底还怨他自己。
这家是之前向韩老娘透话想跟韩三叔结亲的人之一,当时韩三叔没同意,她家姑娘就嫁去隔了好几个村子的地方,据说过的不是太好,于是她家就把韩三叔怨上了,到现在不光看笑话还说风凉话。
大伙基本都知道这事儿,听她在哪儿乱叭叭也不多理,只是那话里的意思到底被一部分人听在心里,之后不到半天时间,私下里的流言蜚语就迅速传开了。
回来透露消息的那人事后觉得对不住老韩家,特地提了一斤花生送到韩大伯家,赔礼加道歉。
韩大伯他们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有太过怨怼这个队员,毕竟行事不对的不是他而是孙同志,合该怪不到他身上,得亏他看见了回来知会一声,不然他们家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虽然这人一回来不是悄悄跟老韩家通气,而是在大伙面前就忍不住把事情捅出去了,但也不至于让老韩家迁怒上。
再说现在他不是知错,过来赔礼道歉了么,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老韩家放过了传话的队员,却不代表放过这件事。
韩老娘在人走后当即一拍大腿道:“老大,你亲自去县城一趟,问问三儿到底咋回事。”
他们也不听别人的一面之词,还是听听当事人之一的说法,不然一直拖着不解决这事儿,他们家八成连接下来的夏收都要忙活得不舒坦了。
韩大伯正收拾刚才那个前来赔罪的队员送来的鲜花生,听了一愣,立马点头表示他马上就去,说着站了起来就要出门。
“娘。”韩老二突然道:“还是我去吧,大哥大嫂他们还要忙活山上的东西,我家在那儿的粮田和鱼潭都小的多,翠英她带着几个孩子就够了,我比大哥能走得开。”而且县城的路他熟。
韩老娘摆摆手没反对,让他快去快回。
韩老二保证道:“娘放心,现在这时候肯定赶不上镇上的班车了,我去大队长家借自行车骑着过去,很快就能把三弟带回来。”
“去吧去吧,别磨蹭。”韩老娘叮嘱道。
其他人听这话都低了低头,看来老太太也是被韩三叔的事给刺激到了,好好的婚事就因为磨蹭到现在,结果磨蹭出事来了,想必心里对此不是不介意的,只是老人家稳得住,面上没表现出来吧。
韩青芜叹口气,倒不觉得这件丑事不是磨蹭导致的,不过是有人三心二意不知珍惜罢了。
到了这个时候,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她之前那些顾虑也就不存在了,等韩老二匆匆离开后,韩青芜找个机会将见家长那天发现的情况告诉她。
“这这……还有这事儿?”刘翠英张口结舌,确认问:“孙同志她真的被李四根那家伙看红了脸?你没瞧错吧?”她都有点不敢置信。
这若是真的,合着那么早人家孙同志就起了别的心思了,可之后这一个多月时间咋就拖着他们家老三不给个回复呢?
也怪不得明明见过了家长,人家还一直拖着不给个准话,原来是又看中了别人?!
韩青芜点头,说:“青苗和哥哥他们当时也看到她脸红了,大家当时都以为她是被大家伙围着问羞的……我发现了一点异样,还以为看错了。”
“那你咋不早跟家里说呢?”刘翠英下意识道,倒不是责怪闺女发现情况后瞒着,而是想着要是当时就有了准备,估计也不会闹到现在这种程度。
要说事情发生了被捅出来谁最受伤,那肯定是韩三叔无疑了。
刘翠英怎么说也当了他不少年的嫂子,都说长嫂如母,比起外人什么孙同志周同志,她当然向着自家小叔子,最关心他的感受。
但是话说出口,她又猛地反应过来这事儿实在和闺女没啥关系,谁知道人孙同志会干这么不靠谱的事儿啊。
韩青芜也说道:“我不确定怎么敢说,毕竟这种事没个证据的咋讲?何况还是从我这个没说亲的姑娘嘴里说出来?”到时不管事情有没有发生,估计她或者她家都在韩老娘和韩三叔那里讨不了好,万一出力不讨好又被迁怒怨怪上怎么办。
韩家人本来相处的挺好,如果被这件事影响了融洽的关系,那还不如不说呢。
“妈不是怪你,这事儿你不沾身是对的。”刘翠英拍了拍闺女的手安慰道,不然告诉了一个人就等于告诉了一家子,他们一家知道的话,大伯他们家肯定也会知道,那让外人听到还会远吗。
到时候叫其他人怎么看她闺女,说好听点是眼尖心细,不好听点就是没事找茬、容不下未来小婶婶之类的话。
刘翠英单是想想到时自家闺女的处境就连连摇头,觉得韩青芜做的对,叮嘱道:“既然真的发生了,好在挽回还来得及,这事儿你之后也别跟其他人说了,就当没发现吧。”
不然,谁能想到人家孙同志跟对象来见家长,竟然和远比不上对象的邋遢懒汉看对眼了呢。
这事儿都不用想都觉得不可能,但它还就真实地发生了,整的跟戏文里似的。
谁说不是呢,韩青芜直觉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韩三叔能在紧要关头看清对方真面目,摆脱一个可能影响到后半生生活的大麻烦,说不定不是糟心的绿帽事件,而是因祸得福呢。
不过孙同志送的这顶绿帽子,韩三叔眼下是戴定了,但他自己目前还不知道,看见二哥骑着车子找过来,高兴之余还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人被韩老二叫出来拉到角落后,后者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看向他的小眼神还挺纠结挺……
怜悯?
韩三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韩老二这幅态度弄的一头雾水。
“二哥,啥情况?你可别吓我,快说是不是家里出事了?!”韩三叔茫然又紧张地赶紧问。
韩老二叹口气,抬手重重拍了拍三弟的肩膀,先来了句:“是出了事儿,你、你听了可得撑住点。”
“???”韩三叔更加迷茫,听出话音,反应过来道:“出的事儿跟我有关?家里人都没事吧?”
“没有,娘和大哥都好好的,你俩嫂子和几个侄子侄女也都好好的。”韩老二回答道,看着三弟还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都不忍心告诉他那件事了。
可惜来之前老娘特意叮嘱过将事情问清楚了,快去快回。
韩三叔一听就松了口气,放松下来笑说:“家里人都没事就好。”其他什么的发生就发生了,他完全顶得住。
“你说吧,到底咋回事?”韩三叔轻松道。
韩老二再看他一眼,最终还是咬咬牙将队上有人在县城看见孙红霞同志和李四根结伴去逛副食品店的事讲了,还是原原本本还原了对方重新交代的具体细节过程,没有一点添油加醋。
韩三叔越听越愣,越听脸越僵,最后表情都完全拉了下来。
“孙红霞……和李四根?他们俩一起逛街,还关系亲密,一个人给另一个人买东西,像是在谈对象?”韩三叔近乎鹦鹉学舌般重复问了一遍。
韩老二一脸同情之色,表情沉痛地点点头确认,还额外补充道:“是孙同志给李四根买的,据那小子所说亲眼看见李四根哄的孙同志从不情不愿到笑成一朵花,两人大包小包出去的时候都甜蜜对视了呢。”
噗呲——狠狠一刀捅在韩三叔心口,血淋淋的。
韩三叔抹了把脸,摇摇头说他不信,毕竟二哥口中那个李四根跟城里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似的,和他在队里表现的形象差别太大了。
他虽然这几年很少在队里待,但老李家四兄弟是怎样的人,韩三叔很清楚。
李四根根本不是那种能说会道哄女孩子欢心的人,不然在李老太还在的时候,他就一早哄回个姑娘娶了,这时候怕不是孩子都有好几个,哪里还能等到对方来挖他墙角?
所以他一点都不信!
除非亲眼看见。
韩老二张张嘴,最后只能道:“娘让我来问你,看来你也不清楚到底咋回事,那、那我先回去跟娘他们说一声。”
“等等。”韩三叔一把扯住二哥,脸色很差地说:“二哥,既然来都来了,你跟我去一趟亲眼看看吧,真有那事……我立马跟她分了,亲自回家跟娘交待,不然我也回去队里还她一个清白。”
“行。”韩老二立马应下。
之后韩三叔踉跄着跑回去跟师傅请了半天假,由韩老二载着先去粮管站找人试试。
这也得亏韩三叔最近没有跟车外出的任务,人在县里运输局待着有空闲,不然即便那件事是真的,家里人来找他八成也找不到人。
到时候等他回来,黄花菜早凉了,绿帽子也戴的结结实实。
韩三叔想想这事儿就糟心,但对对象孙同志还抱有期望,觉得对方怎么说也是一个娇气又傲气的城里姑娘,有顶好的家世,还有体面的工作,怎么也不会看上一个乡下软蛋吧。
况且韩老二话里的那个李四根太反常了,叫他实在不能相信孙红霞同志已经私自背叛了他们的约定。
可他发亮发软的身体却自觉地告诉他,事情可能就是那样的,毕竟之前又不是没有征兆,只是他不愿意把人往那方面想,即使有所察觉也下意识忽略过去了,但现在被告知可能戴了绿帽子后,他再仔细回想回想就能轻易发现一些之前没注意的蛛丝马迹。
比如孙同志即从见过家长回来后就对他没有追他那时候热情了,人明显冷淡下来。
比如几次约会,对方都神思不属,像是在想别的事情,偶尔还莫名发笑,问又不说,再问就发火。
比如最近这段时间他不去看她,她都不再来找他,人却神神秘秘很忙碌的样子。
不想不知道,一想哪儿哪儿都是破绽。
而这次过去突击,韩三叔决定看个究竟,给对方一次机会,也给自己和家人一个交代。
“二哥,待会儿到了真有啥事,你、你拦着我点。”临到粮管站之前,韩三叔突然小声说了声。
对于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想了一路,已经心有预料,担心自己到时候会控制不住地犯原则性错误,万一因此而连累到家人和自个儿的工作就不好了,毕竟他们老韩家可是和人家粮管站领导家没法比啊。
况且,那人真要做了那种事,她也不配他为她做到那一步!
如果确定事情是真的,他只会跟人好聚好散,回头再找更好的姑娘,然后努力转正努力工作过上好日子,过的比别人还要好。
韩老二不清楚他的想法,但也觉得即便人家真对不起他们家了,也不适合跟人闹的太大,到时有事说事,合不来就散了呗。
这年头吃饱穿暖都不容易,谁还能少了谁过不下去不成。
“哎,放心,二哥到时肯定会看好你。”不给人闹事,但也不能叫人欺负了去。
两兄弟说定,自行车嘎吱一声停下,粮管站到了。
事情说来也巧,他们刚找好地方放车子,还没往粮管站大门那里去,里头就走出一对闹着别扭却气氛暧昧的男女来,其中一个正是两人准备找的孙红霞,另一个不用想也知道是‘绯闻’中的李四根。
他们俩真的有来往,走在一起虽然看似没啥亲密的接触,但那种女方时不时找茬拌嘴、男方哄劝讨好的相处模式,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韩三叔还能瞧不明白?
这两人分明是一副欢喜冤家的架势,处的真是好极了,明眼人都能看出黏黏糊糊有猫腻。
亲眼看见这种情形,韩三叔再也不能骗自己,定定看着那对小儿女从不远处走过,沉默片刻,转身就想离开。
韩老二连忙把人拉住,说:“走啥,既然看见了,那就赶紧上去掰扯清楚啊!”
“还有啥说的,他们不都手拉手了,我还能说啥?”韩三叔苦笑道。
人家郎有情妾有意的,哪里还有他什么事。
韩老二转头再去看,果真瞧见李四根那家伙竟然偷偷去扯人女同志的小手,虽然孙同志只让牵了一下就甩掉了,但那也是牵到了哇,况且以孙同志之前去他们家表现出的那副狗脾气,她既然让人牵到手还不大发脾气,那就代表……
“唉,这都啥事啊。”韩老二不理解地摇摇头,仍旧扯着想转头就走的三弟不放,劝他说:“不趁现在掰扯清楚,往后你咋找其他姑娘?别墨迹,赶紧去,你不想要名声也得替之后的弟媳妇考虑,以后等人嫁进来知道你还跟人不清不楚的,让人家咋想?”
韩老二好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终于说动想撇开人就走的韩三叔,推着他快上前堵人讲明白。
韩三叔深吸了口气定定神,然后看向对面快走远了的两人,运气朝他们高喊了一声。
“孙红霞同志!”
“…………”孙红霞正被李四根哄着打情骂俏,突然间听到熟悉的声音叫她,猛地怔住了,咔咔地转动脖子僵硬地看过去。
她身边的人也禁不住身形一僵,跟着咔咔转头去看。
在两人尴尬又僵硬的目光下,马路对面的大树下走出两道熟悉的身影,特别是前面那个正是他们脑海中想到的那个人。
事情被发现了!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孙红霞脸色一变反应过来,猛地往旁边侧开两步,像是要和李四根拉开距离,表明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李四根本来窃喜的笑意都泄露出来了,结果被孙红霞这举动一搞,他那点即将事成的小得意瞬间又消失无踪。
“红霞,你……”李四根立马按照宝贝侄女指导的方法给出反应,抱着胸口哀怨地出声,眼神可怜巴巴,好似受到了莫大伤害一样。
韩三叔沉沉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瞧着这人打扮的人模人样,果然是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应该是得到什么人的指点吧,看着现在都比他还像城里人,且还是那种读过书有知识懂得尊重女性的文化人那种。
他知道城里的女孩子一般都喜欢这样的,特别是如果对方再会说些甜言蜜语,姿态放低点宠着哄着,一般没有姑娘能逃过这劫。
孙红霞同志是不是就被他这副样子骗到的?
韩三叔亲眼看见事实后又冒出这个担忧,看向梗着脖子不说话的孙红霞时眼神不再质问和冲动,只是有些痛心和莫名的悲哀。
本来顺顺利利的处对象,两人都快结婚成家了,怎么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是他对她不都好吗?韩三叔想不明白。
韩老二也看到了李四根堪称翻天覆地的变化,目瞪口呆了一瞬后立马回过神,大声质问对方:“李四根,你个混账干的好事!以为换张皮我就认不出你了?!”说着他就摩拳擦掌,打算先把人教训一顿再说。
不然,那小子都不知道花儿为啥那样红,别人的对象不能乱招惹!
韩三叔伸手把人拦住,看了眼李四根直接忽略过,根本没将人看在眼里,因为他知道事情的关键其实还在孙红霞身上。
事情走到现在这种地步,不管李四根使了什么手段,其实只要孙红霞自己能把持住,旁人再如何能耐也动摇不了她的态度。
除非她自己愿意,她被打动了。
所以韩三叔暂时并没有计较李四根,而是径直问掌握主动权的那人:“孙同志,你不解释解释吗?”
“没啥好解释的。”孙红霞撇着头不看韩三叔,语气别别扭扭。
李四根趁机加塞,猛不地拉住孙红霞小手,红着脸表心意:“红霞,你别离开我,你就像是我人生中的光,是黑夜里的启明星,是我精神的向往,没了你我以后还有啥过头,不如死了的好,呜呜呜……”说着竟然抹眼泪哭了起来。
韩老二瞪大眼都没眼看,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真的大丈夫?搁他们大队,谁家姑娘会看上这种男人啊!
但是孙红霞同志就看中了,听了李四根这番甜言蜜语,再一看他伤心的小白脸,立马心软的不行,刚打算甩掉的手都停下动作让人继续拉着了。
“红霞你真好,我就知道你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外在表现的再刚强,内里也是柔软的。”李四根旁若无人地继续拍马屁。
孙红霞脸上故作高冷又傲气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融化并消解了,可见是对李四根那些话很是中意,被哄的特别服帖,整个人从傲气的小辣椒一下子变成了纸老虎。
韩三叔看在眼中,不用再多问,对方什么选择他就清楚了。
况且他自认做不来李四根这一套,即使是结婚后,他也做不成他那副样子。
可孙同志明显就吃这套,那就没办法了,他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孙同志,你确定是选了他,然后放弃咱们约定的婚约吗?”韩三叔想明白后深吸口气,抹把脸郑重问道。
孙红霞稍霁的表情一滞,看上去略显犹豫,但是随后被李四根拉着手深情望着喊了声红霞,她就下定决心,狠狠心断了韩三叔念想道:“韩同志,你很好,没有我想来也能过得很好,但是四根不成……”
“他他性子太弱了,人又没法独自生存,没了我他会死的!”
“红霞——”李四根感动落泪,嘴里还说道:“还是你最懂我,没了你我还怎么过下去,没了你我就不活了,千万不要离开我啊。”
后面那句倒是说的真心实意,听得人绝对相信他讲的是真话,说不定就为这份真情感动了呢。
韩老二却被他俩腻歪的不轻,当场就忍不住骂道:“我可去你们的吧,好好的一个人咋就没了别人不能活?他怕是没了你就找不到更好的媳妇,以后打光棍了!孙同志你可要擦亮眼看清楚他这人,咱那儿四里八乡可都没姑娘愿意嫁他的,他人懒又馋还窝里横,绝对不靠谱!”
“你们那是故意污蔑我!”李四根涨红着脸反驳,然后瞄了瞄神色狐疑的孙红霞,立马根据宝贝侄女以退为进法子失望地看她一眼,自己果断甩开手转身离去,风卷落叶,身影凄楚。
这一幕看得韩家两兄弟不知道该说啥,莫名无语。
但是心里住着个文艺小仙女的孙红霞一瞧就被‘煞’住了,一箭穿心,爱的不得了。
她就喜欢这范儿,以前从来没遇上过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既然遇上一个能让她动心动情又全心全意对她还听她话的良人,她不抓住还有犹豫什么?
“你们不要那么说四根,别人都看不起他,那是因为不懂他,他在我眼里很好。韩同志,我们就此分开,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孙红霞气愤地撂下这句话,然后匆匆朝李四根追了过去。
那家伙摆着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他被伤透心的架势走了好一会儿,竟然才挪了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这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呀,可有人就吃这套能怎么办。
“就、就这样分了?”韩老二一言难尽,然后又本着良心提醒道:“成,分就分吧,那个李四根不是个好的,咱们就眼睁睁看着孙同志跳火坑?要不再去提醒提醒她?”
韩三叔气压低沉,最后叹口气:“提醒啥,刚才咱没说吗?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咱们都被赶了,还去凑合啥,走,回家去。”话落转身就走,特别果决。
韩老二哎了一声,伸手要拦他。
韩三叔摆摆手,闷声只往前走不回头的,看来终究是被这事儿伤到了。
但是……
“三弟,我知道你现在难受,但是你方向走错了呀,车子停在这边呢,快回来快回来!”韩老二高喊着招手,眼见着他三弟猛地停下,差点撞了电线杆子,人站在那儿顿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回来。
韩老二忍不住叹气:唉,看看都是啥事儿啊,好好的小伙子被刺激成这样。
回家一定要让老娘多安慰安慰他!
兄弟俩相顾无言地回到放车的地方,骑上自行车直接回大队。
车子飞快驶过供销社那条街,小赵同志出来倒垃圾看到人顿时开心地招手,可惜那俩人骑得太过了,连人带车风一样一闪而过,根本没看到有人跟他们打招呼。
“这么着急呀,不知道忙什么呢……”小赵同志嘀咕着回到供销社。
隔壁柜台的同事将刚才那一幕瞧得清楚,想起某些小道八卦,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等稍后吃饭时特地凑到小赵同志跟前,神神秘秘道:“小赵啊,我这有个大新闻你听不?”
“什么大新闻,咱俩天天挨着,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儿?”小赵同志吃着饭盒不以为意。
同事左右看看,附耳小声说:“那,和运输局的韩同志有关呢?”
“什么事?!”小赵精神一震立马追问。
同事笑了笑,看她着急却不急着说了,只往她饭盒里瞅了一眼。
小赵会意,连忙毫不心疼地将饭盒里的几块肉都夹到对方碗里,完后还说最近不了柜台又余出一批瑕疵布,颜色花样都挺好看的,最适合做夏衫了。
同事家里人口不少,自个儿也是个爱美的,听到这里眼睛不禁一亮,顿时满意了,于是悄悄告诉小赵说韩同志他那个对象据说和别人搞上了,八成要掰,到时……同事挑了挑眉,向小赵使了个鼓励的眼神。
小赵目瞪口呆,说道:“不会吧,他们两个不是都要结婚了吗?”
她都知道韩同志带人回去见家人了,马上就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了,为此她还在夜里偷偷哭过几场,但事已至此,她最终还是决定放下韩同志,好好祝福对方,以后只当个熟悉的朋友就好了。
结果现在有人告诉她,那两人掰了?还是孙同志移情别恋又看上了别人?!
这咋这么玄乎呢。
“那可不,我有亲戚在粮管站,这可是她的一手消息,绝对假不了,你就等着吧,我看韩同志刚才八成是去粮管站看情况了,怕是已经闹掰了,等我晚上回去问问,明儿个一定给你准信。”同事拍板笃定道。
小赵犹自不敢相信,喃喃道:“孙同志应该没这么……她不是就在粮管站当干事吗,她爸妈不管她的呀?”
“哎哟,咋管,你看孙同志那样儿就知道她爸妈有多宠她,她自己愿意跟谁处那还不是全按她自个儿心意,可着劲儿让她折腾?反正咱们是羡慕不来的。”同事感叹道。
“唉,不说了,上工了上工了,小赵啊,等下可别忘了给我瞧瞧那几匹瑕疵布,我到时候选最好看的。”
“哦哦,我记下了。”
小赵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之后半天都是恍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