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福宝闷头冲进去,现场突然静了一静。
“书记,他们进去了,咱、咱们现在咋办?”山上有粮田和鱼潭的队员顿时泄了撑起的那股气,哭丧着脸哆嗦地问。
大队书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给他们透露点情况,说大队长早就在后山布置好了,不管待会儿又发生了什么事,大家伙可一定要稳住,或者说干脆置身事外不要管太多,全看红袖章怎么折腾,以及大队长安排下的那人怎么发挥了。
思及最后一个关键点,大队书记不免看向人群里的韩老二。
韩老二朝他隐晦地点点头,表示一切都还在预料之中,让他不要担心。
大队书记稍稍松了口气,再次安抚过众人的情绪,然后带着大家伙继续跟上去,一路来到后山深处,远远看到前方一片小山顶处的那棵参天大树上站着个人,不禁吓了一跳,顿时停下脚步。
后袖章那伙人早就停下了,就在他们前头不远处,李福宝也跟他们一起,齐齐站在那儿望着山顶大树上的黑衣男人目瞪口呆。
小河大队的众人猛不地也被唬了一跳,纷纷看向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瞧着就不得了哦,不光穿的独特,还能爬那么高!
大队书记心里琢磨难道这就是大队长安排的那个人?余光瞟向不知何时走到身侧的韩青芜他们,只见韩老二又默默向他点头确认。
没错,就是这个人。
众人惊讶沉思的空档,树上的司刑见到来人,按照之前与韩青芜的约定,跳下树径直走了过来。
红袖章反应过来,首先对上司刑漠然冷淡的目光,质问的话一下堵住,怎么也吐不出来,结果就被旁边的李福宝截了胡。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李福宝看着司刑身上的风衣样式双眼放光道。
她一眼就认出那肯定不是这个年代流行的衣服款式,反而和现代的剪裁风格很是相似,莫非眼前这个高冷的大帅哥也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同乡?
李福宝只要一想到这个就瞬间心跳如雷。
特别是当她看到对方的长相和身高身材等先天条件时,心头的小鹿它控制不住地又乱蹦乱跳了。
极品男神哎!现代都难得一见这样的,她竟然在书中的六零年代遇到了,这不就是缘分吗?
李福宝刹那间心花怒放,于是迫不及待地上前搭话。
奈何人男神根本不理她,反而对脸色不知道为啥黑下来的红袖章们点了点头,问:“你们是来找我的?”
红袖章见司刑并没有搭理乱插话的李福宝,还对他们先开了口,自觉被给了面子,当下缓和态度解释了一番,说县里接到有人举报小河大队有人搞资本主义,他们正是被派过来查访的调查小队,在县城刚出队就碰上了一队父女,自愿带路过来,还指了具体的‘犯罪’地点,就在这后山,所以他们才过来了。
要是旁人,红袖章才懒得说这么多,但面对眼前这个黑衣男人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的话不知不觉就跟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不过说出来也没事,不是不能讲的大秘密,他们也正是为这个才来的。
红袖章们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解释完后还和颜悦色地问司刑的身份,以及有没有在山上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期间李福宝屡次想插嘴和自己新上任的男神说上话,都被红袖章队伍里的其他人警告地瞪了下去。
胆敢随便扰乱公务,即使她过后确认立下大功,也必须为自己的愚蠢负责!
李福宝一颗色心蠢蠢欲动,但形势比人强,目前也只能暂时按捺下去。
之后没了她时不时想彰显存在感,周围的空气感觉都变清新了。
司刑目光扫过后面人群前列的韩青芜,回答红袖章们的问题,说:“我是司刑,山里来的,现在住这片林子,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山里来的?”红袖章和李福宝成功抓错重点,不禁露出怀疑之色。
穿的这么排场,人也长得挺白,怎么会是山里来的野民?他们读书少,可别瞎说!
这一点也算是韩青芜他们的失误了,千算万算忘记了给司刑换上一身符合身份的粗布衣裳,另外还有涂涂锅灰掩饰一下肤色,再编编身世之类的额外工作。
韩青芜不禁扼腕,太大意了,竟然忽略了细节。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因为接下来某人应对的十分顺畅且自然,自然的所有人听了都忍不住想哭。
只见司刑点了点头,一脸平静地道出自己那曲折离奇(瞎编乱造)的身世。
什么他家祖上当年为了躲避战乱,隐居在深山中的世外桃源。
什么最近几年听说外面和平下来进入新社会,家族中许多人都陆续离开了,到最后只剩下他和年迈的父母留恋着不肯离去。
什么去年双亲相继去世,他想出来看看外面的新社会到底如何,于是来到这片山林暂居下来,静静观望新社会人们的生活是不是如同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一出出一件件经不起仔细推敲的事,经由司刑的口简简单单地几句话讲述出来后,竟然一下子就引起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情感共鸣。
韩青芜甚至能看见有不少人听着听着默默红了眼眶。
“…………”就,很复杂。
话说正在瞎扯的那家伙是不是有种魔力,能够轻易打动人心,让人信服他崇拜他仰望他?
韩青芜不知道,但她清楚眼下这关是稳了,没看就连强势凶悍的红袖章都成功被那人忽悠感化了么。
红袖章听完司刑交待出的‘身世’抹了把泪,满脸欣慰道:“这位同志,你的选择是对的,现在咱们已经在组织的领导下进入和平的岁月,没有战乱,没有压迫,人民自己起来当家做主了,新社会欢迎一切回归家乡的游子!”
这也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文化人,听听他说的那些话,小河大队的队员们都忍不住心潮澎湃了。
“同志,欢迎回来!”红袖章的手下紧随其后地郑重对司刑一同喊道。
司刑一脸平淡地点点头,接受良好,好像本该如此一样。
至于其他的疑点,比如身上穿的衣服为什么那么独特那么体面,当然是以前的家底,破船还有三斤钉呢,不过现在什么都没了,只剩这件衣服。
还有人为啥那么白?没办法天生的,底子好怎么样都晒不黑。
反正不管问什么,他都能给出答案,且说出的话让人根本无从质疑,也升不起质疑的心。
没见李福宝都花痴地看着他编,且还连连点头地相信了么。
韩青芜:“…………”
在场为数不多的清醒人士——大队书记和韩老二看到眼下这个发展,你瞧瞧我我瞅瞅你,默默无言,心里头却都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牛!牛人,太牛了!
但是队里最大隐患还没爆出来解决掉呢,两人心头仍旧紧张地悬着一把刀。
殊不知司刑淡定的态度在红袖章眼里活像他们上头的领导似的,或者说比领导还具有气势,让他们本能地尊重之又莫名感到亲切。
因此在互相交代完各自身份后,红袖章的带队人立马就关心道:“司同志辛苦了,你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在这深山野林之中,肯定吃了大苦头吧!”
司刑摇了摇头,嘴上一点不说苦,只是转身示意他们跟他走。
红袖章小队毫不犹豫地就跟了上去,李福宝也一脸泛红地追着新任男神跑,接着是小河大队的队员们,都下意识跟着过去了。
大队书记落在后头,扯住韩老二咬耳朵:“老弟,你告诉我这真是大队长找的人?”
太有排面了吧,感觉比他上次去公社开会见到的最大领导都有范儿。
韩老二再次点点头,确定人虽然不是大队长特意找来的,但也是安排好预备给他们解决难题的,不是个人物能行吗。
大队书记很是赞同,然后又问接下来这是去干啥?
“当然是……重头戏来了。”韩青芜路过两人低声说了句。大队书记听懂了,瞬间精神振奋起来,完后回过神又禁不住默了默,问韩老二:“原来你闺女也知道哇?”
“嗯呐,人就是她找来的……”韩老二莫名骄傲道,然后还补充说是朋友帮忙。
也就是人是他闺女的朋友来帮忙,可以放心,这不马上重头戏就来了,他们大队的致命难题马上就要解决啦。
大队书记一拍手,说道行,咱立刻追上去瞧瞧。
三人立即加快速度追上前面大部队,而后走了不到片刻功夫,司刑就将他们带到了一片开着粮田和鱼潭的平坦之地。
“这里是……?”红袖章突然反应过来,顿时炯炯有神地看向司刑,以为他是帮他们找到小河大队的‘犯罪’基地来了,不愧是山里来的好同志,人就是面冷心热的好心人呐,帮了他们大忙了现在。
没等这伙人搓着手兴奋这趟任务之行目的达成,司刑那边突然就出声道:“这一年来,我就是以此为生。”
这是回答红袖章刚刚那个问题,意思就是他这一年来靠种田养鱼生活,这片地方都是他开垦(承包)出来的,算是他的地盘。
红袖章们笑容一僵,才发现是他们想岔了。
既然这里是司同志一力开出来的,那小河大队搞资本主义的秘密基地在哪儿?
“附近我都清楚,没有什么秘密基地,只有这片粮田和鱼潭。”司刑的话彻底打消了他们再想找一找的念头。
既然司同志都这么说了,那他们也不用再白费功夫,早点撤回城完事。
不过在走之前,还有司同志的问题需要解决。
按照规定,司刑可以回归群众中生活。
但是他在后山开的这片粮田和鱼潭不能再属于他了,必须充公上交。
相应的,组织会补偿他重新获得一个在外面光明正大的身份,以及一处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在那里安家落户后,司刑只要能够在广大群众的监督下待够一定年限,或者安安分分地成家立业过日子,证明自己不是居心否则之人,那他以后就是新社会承认的一员,能够为建设美好家园出力。
这些东西和韩青芜他们之前讲的没多大差别,司刑听过后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红袖章满意地点头,问他接下来想落户在哪里?
按说他自带粮田和鱼潭,山下周边几个距离近的大队都可以直接落户。
但是按照规定,山林中不能随意耕种养殖,只因为现在这里已经开出来了,粮田中的作物和鱼潭里的鱼即将长成,不好随意毁去糟蹋东西,所以目前就只能先随着司刑交与他落户的大队充公。
等收获了这一季的产物,所有开出的地方都必须恢复原状。
考虑到这个前提,可能也不是所有大队都能看在多出一份粮食的份上接收一个麻烦。
毕竟司刑他现在虽然讲明了身世,但保险起见他仍旧还是带有嫌疑的外人,如果落户在哪个大队了,那么那个大队接下来几年中就有责任监督他、看好他,万一将来发生了什么事,一旦料理不好,或许还要担上责任。
总而言之,司刑现如今差不多就相当于一个烫手山芋,即便他看上去人可靠又稳重,且还貌似自带口粮入户,但也不是周围一众生产大队欢迎的人物。
因为这些顾虑,红袖章本来还担心司刑挑到哪个大队,对方不肯接收的话怎么办。
但是下一刻听司刑报出想落户的大队名字后,他就放心了。
“去他们大队吧。”司刑看了眼韩青芜他们那边,直接说道。
这是两方一开始就约定好的,司刑也不清楚周围其他大队的情况具体如何,但目前为止也就小河大队距离后山最近,是最适合他暂时居住的地方。
其实对于他来说,待在后山山顶的树屋与待在小河大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后者还有一个让他感觉到一丝熟悉的韩青芜。
韩青芜察觉到他望过来的视线,对他轻轻笑了笑。
“小河大队?”红袖章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样也行,正好双方都在场,能直接把这件事拍板定好了,免得再跑来跑去的麻烦。
红袖章转而去问大队会计:“司同志想要落户小河大队,你们小河大队有什么想法?”
他都这么当面开口问了,小河大队能有啥想法,再说他们现成的把柄——粮田和鱼潭还在人家司同志手上捏着,他们不同意才怪。
现场的队员们都没吭声,眼睛齐齐瞟向大队会计。
大队会计立马站出来说:“当然十分愿意,欢迎司同志落户小河大队,大家伙鼓掌欢迎!”
话落,他当先使劲鼓起掌来。
其他人反应过来,赶忙啪啪啪鼓掌,拍的手心都红了,脸上还露出热情友善的笑。
这反应,作为热心勤劳的人民群众,他们表现的再合适不过啦。
红袖章也跟着鼓了鼓掌,定下司刑以后就落户在小河大队了,当场拿出本子给批了个条子,证明这件事在他们这边是过了明路的,到时小河大队的大队长只需要拿着这个去办手续就可以了。
大队会计立即接过来小心收好,保证之后会好好安顿司刑同志,让他尽快融入广大集体,成为脚踏实地的群众一员,不给组织领导们添麻烦。
这话说的漂亮,红袖章们听的十分顺耳。
如此也算顺道解决了一件百姓的麻烦事,不算白跑一趟。
看他们都准备撤了,李福宝移开几乎要黏在司刑身上的目光,过热的大脑终于转动起来,意识到她辛苦弄出这件事的目的还没达成,赶紧出声阻拦。
“你们别走啊,司同志的事解决了,小河大队搞资本主义的问题还没查清楚呢!”
红袖章们不耐烦地回头,说:“查什么查,没听司同志都说了附近除了这里没啥秘密基地,小河大队没有搞不正当的犯罪行为,亏你还是小河大队的一员,怎么看着像是巴不得你们大队吃官司一样?”
这么反常的举动,搞得他们都要怀疑她的用意了。
面对红袖章们质疑的眼神,李福宝裹紧头上的围巾后退一步,坚持道:“我、我也是实话实说,发现问题不能瞒着组织不是?我这、这是一心为公!”
“关键是没查出你说的问题,你说你到底想干啥?”红袖章捋着袖子直接问。
李福宝吱吱唔唔,最后说虽然司同志应该不会说谎,但来都来了,以防万一,难道不应该仔细查探一下吗,最起码这座山需要到处转转看看,找一找到底有没有搞资本主义的秘密基地吧。
这可是关乎到原则的问题,真就这么简单,领导知道肯定不行的吧?
李福宝说完最后一句算得上是威胁的话,立即得到小河大队队员们和红袖章的怒目而视。
连司刑都看过去一眼。
李福宝脸上一红,瞧瞧抬起眼看向他,正对上一片冷淡的蓦然之色,浑身打了个激灵。
司刑皱眉移开视线,直接走开几步,像是有些嫌弃对方一样迅速拉开距离。
李福宝内心瞬间感觉到一万点伤害,都顾不上再纠缠着红袖章不放了。
但是红袖章听了她刚才的那些话,虽然嫌麻烦不想多做无用功,还十分恼怒一个小喽喽的威胁,但终究是有所顾忌,最后不得不同意再搜搜山,彻底确定小河大队的清白。
然而搜山不是想搜就能搜的,它需要人力和时间,而红袖章小队带来的人根本不够。
就在这个时候,大队长终于心急火燎地赶回大队,又急急忙忙追了上来。
他了解情况后顾不上找老李家父女算账,当即出主意道:“这样吧,我们大队队员分成十队,由你们出一人带着去搜一块地方,这样既方便也能节省时间,你们看行不?”
那当然是可行的,队伍里有红袖章的人,他们也不怕小河大队的人隐瞒不报。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人群迅速在大队长和大队会计的安排自动分成十组,由红袖章小队的那十个人分别带着选一个方向开始搜查山林。
片刻后,现场只剩下大队长、大队会计、司刑、韩青芜和红袖章的领头人,外加一个裹成粽子的李福宝,几人分开站着。
但很明显,前面那两个是一块的,后袖章领头人在另一边。
而司刑不用犹豫,径直走到韩青芜身边站定。
剩下的李福宝……
“韩青青怎么不去?”李福宝突然开口,声音略显尖利。
韩青芜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她了,张嘴就怼回去:“你不是也没走吗?”又管她做什么。
“我,我那是,那是要陪着这位领导带路!”李福宝眼睛瞄着站在韩青芜身旁的司刑,抬头挺胸道。
在场的领导也就红袖章领头人一个,听了她的话顿时撇撇嘴说:“要不是你闹妖,咱们早就完事儿了,可不敢再叫你带什么路。”语气十分嫌弃,说完还往旁边走开几步。
李福宝没想到会被当场打脸,不禁埋怨这人太翻脸无情。
明明之前给他们小队带路的时候还挺好的,怎么这会让就嫌弃她了,用完就丢真是太过分。
李福宝怨念不已,转头间一下和黑着脸低气压的大队长对上,顿时安静如鸡。
她是安静了,大队长可安静不了,压抑着怒火质问她:“李傻妞是你吧?你们家真是好哇,都举报到自己大队头上了,你们还有啥不敢的?这么能咋不上天呢!”
“我不是李傻妞,你认错人了。”李福宝赶忙死死捂着马甲不承认。
她以为这样死鸭子嘴硬就能过关,可惜还是太天真。
大队长都不想浪费时间跟她打嘴皮子,干脆大步过去一把将她裹头的围巾扯下来,露出一张涂着青青绿绿的草药膏、药膏下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老鼠爪红印子的脸。
“嗬——”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大队长见多识广没被吓到,倒是一旁置身事外的红袖章领头人猛地一看之下被吓了个正着。
“妈呀,你这张脸丑的,怪不得一路上捂得紧,还以为你是怕被人认出来。”
“啊!我的脸!我的脸!不要看不要看——”
红袖章领头人恍然大悟般的吐槽和李福宝惊恐的喊叫同一时间响起,惊得周围树上的鸟雀都扑棱棱地飞远了。
韩青芜揉了揉被震到的耳朵,转头看看毫无反应的司刑,默默走远了点。
下一刻,大队长怒气冲冲的声音跟着传来。
“还说你不是李傻妞?别以为脸上涂了东西我就认不出来!你们老李家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闹腾来闹腾去,到底想干啥?还有你爹呢,以为躲起来就完事了?我告诉你们这事没完!”
红袖章领头人听到这里咳了咳,插嘴说是没完,虽然已经差不多知道举报失实,小河大队是无辜的,但这不还需要搜完山才最终确认嘛,也好叫旁的别有用心之人无话可说。
说到别有用心,红袖章领头人还特地看向了李福宝。
李福宝脸色一白,混合着满脸青青绿绿的药膏和密密麻麻的老鼠印,整一个惨不忍睹。
红袖章领头一下被辣了眼睛,唰地又移开了视线,表示太丑了,不忍直视。
这么明显的态度,李福宝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顿时羞愤交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红、红了又紫,好像一个调色盘,精彩纷呈,好不热闹。
人看上去,更丑了。
大队长一看都懒得跟她计较了,放过她摆摆手说:“我看这事儿也不是你一个人敢做的,回头我找你爹说去,现在,李傻妞你——”
“我说了,我不是李傻妞,我叫李福宝!!”李福宝突然抓狂大喊。
她像是暴露丑相之后破罐子破摔了一样,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地红着眼朝大队长吼。
“你吼啥吼,我知道你改名叫李福宝了,但是不管是叫福宝还是傻妞,不都是你吗?刚才还想不承认。”大队长冷哼。
跟他玩心眼,现在不是照样自己承认她是谁了。
李福宝张牙舞爪的动作一顿,立马明白自己是被大队长给涮了,自动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我……”李福宝咽了咽口水,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大队长,然后转头看见韩青芜和司刑都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瞧她的热闹,两人甚至还站在一块!
李福宝咬牙,迅速重新裹好自己,脸一撇硬着脖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反正打死都不承认。
有外人在旁边看着,大队长除了忍不住发了通火气也不可能对她做什么,更不会草菅人命打死她。
但是她做下的事、犯过的错在那儿摆着,就是他不收拾她,过后队员们肯定也饶不了她和他们老李家,真以为现在几句话就能摆脱责任?太天真了。
大队长怒火散去,叹了口气,不管李福宝还想做什么,他转身朝红袖章领头人走去。
“您好领导,这次的事儿麻烦你来跑一趟了,咱们到一边仔细去说说?”说着递上烟和洋火。
周围没有手下在,红袖章领头人没拒绝,接过去投桃报李道:“其实不用担心,真实情况我们了解过了,只是个误会,就是……”
两人边走边说,一会儿话就随着走远听不见了。
李福宝看着他们的背影咬了咬唇,又转头看向另一边长身玉立的男人,犹豫了下最终选择朝司刑走过来。
“司、司同志,你刚看到的不是真的,我变成这样是被人陷害了,县医院的医生说只要好好涂药,很快就能好。”李福宝走到司刑跟前期期艾艾地解释。
不得不说,司刑那张堪称完美无瑕的脸虽然有些不符合这个年代人们的审美,但特别戳中来自后世见识过网上无数极品男色的李福宝的心。
再加上司刑那身成熟沉稳又疏离冷淡的气质,他整个人看起来实在是太出色了。
李福宝即便知道自己心有所属,喜欢的应该是王建军,直到现在还想着他念着他忘不了他,但那颗向往男神、想征服男神的心仍旧蠢蠢欲动。
没办法,以前千方百计也见不到这样的男人,现在突然遇到一个,不做点什么她怎么可能甘心?
如果能拿下这样的男人,李福宝宁愿为他不再去见王建军!
诸多念头刹那间闪过,等李福宝打定主意,再看向司刑的目光又变得黏黏糊糊起来。
司刑厌恶地皱皱眉,不喜欢这人眼睛中泄露出的贪婪、淫邪,特别是这样的目光还是对着他的,那只会让他感觉到恶心,想……毁灭!
“跟我没关系。”
李福宝巴拉巴拉讲了那么多,司刑一句话甩过去就不搭理她了,转身走向韩青芜。
“你说的我做到了,我们下山吧。”他对韩青芜态度平和地说道。
李福宝明显察觉出和刚才面对她时的不同,顿时又气又嫉,瞪向韩青芜的目光都能把她凌迟处死。
偏偏韩青芜这时候还朝她笑了下,跟特意挑衅似的,差点直接将李福宝好不容易端出的温柔小女儿架势崩了。
现在韩青芜在她眼里就是个抢她男神还茶气满满的碧池,要是在现代她早就把这人撕了,但这会儿不行,男神还在,她又刚露出了丑态,千万不能再闹起来丢形象了。
李福宝忍啊忍,忍的内伤,眼睁睁看着想勾搭的男神跟着绿茶碧池走了走了走了……
“韩青青!此仇不报,我李福宝誓不为人——”
韩青芜领着司刑离开后,山林中突然响起一阵怒吼,尖利的仿佛整个林子都震了三震。
鸟雀哗啦啦飞起,搜完山赶回来的众人忍不住掏掏耳朵,看向让他们遭罪的那个罪魁祸首的目光特别犀利。
“李傻妞,你又叫啥叫啊,还跟人家韩老二家闺女结仇了咋地,想报复人家?那你先跟咱们算算诬报的账吧,等算清了你去找老二家闺女报仇啥的,咱也不拦着。”
“诬报?”李福宝听到这个词愣住,理智迅速回归,说道什么诬报,她明明只是心向组织,实事求是地给组织来的人带个路而已,和诬报有啥关系。
众人听了她的狡辩之词惊呆:“哈?不是你举报的咱小河大队?不是你特别积极殷勤地带人往咱后山摸?不是你非得要搜山说咱大队在这里搞资本主义?不都是你跟你爹干的?装傻啥呀,你刚还不说自己不傻的吗!”
大家伙唾沫横飞,激动地喷李福宝。
李福宝刚才在大队长的怒火下都没承认,现在面对着大伙更不可能承认,咬死说自己只是带了路,其他什么都没干。
“举报的人真的不是我!”李福宝说的理直气壮。
也是,举报的人的确不是她,是他爹李大根。
当时李大根在县城副食品店门外得知闺女的发现后,想到之前被大队长带着队员们拦截他不准再动老姑婆儿子一家的仇,立马冒出个报复的念头,迅速跑去县领导办公室把韩老二和小河大队举报了上去。
所以真的要说起来,李福宝确实不是举报人,但她也没拦啊,反而还推波助澜,亲自送的李大根去县领导办公室。
李大根在里头举报,她就躲在外面等着,完后父女二人又若无其事地回了小河大队,谁都没告诉,只等县里什么时候来人,等了几天没瞧见有人过来,竟然还趁着去城里的空档,直接将在城门口遇到的后袖章小队带回来了。
就这,李福宝居然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她没有举报,不管她的事云云,可见脸皮之厚。
大队长听了都感叹这丫头脸皮厚如城墙,心理素质也不错,就是没用对正地儿。
别看她哆哆嗦嗦地站在那儿,如同小可怜一样被队员们怒吼谴责,实际上从始至终她都没说一句坦白的话,让大家伙怎能不气。
眼看场面又要闹腾起来,大队长连忙出声制止,“好了好了,大家都消消气,跟她一个小丫头计较实在不值当,有啥矛盾咱稍后队里内部解决,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说着他转头看向红袖章那边。
“经过搜山查清,小河大队并没有乱搞资本主义活动。”红袖章领头人会意地做出判定。
众人欢呼一声,立马将对李福宝的怒火忘在脑后,全是喜悦庆幸之色。
既然小河大队被证明是清白的,那红袖章小队再待下去也没意义,一伙人很快告辞离开。
土灰色的小皮卡扬起飞尘,嘟啦嘟啦地消失在村道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小河大队的人才终于松了口气,彻底放心了。
韩青芜知道不会有事,没过来凑这个热闹,而是带着司刑去找大队长他们。
怎么说司刑现在也是小河大队的人了,吃喝先不说,住的地方天黑前肯定得落实了,不然总不能还让人回后山住树屋吧。
虽然司刑对于住哪儿也不介意,但韩青芜觉得既然人家都帮他们度过难关了,那这说好的酬劳绝对不能少。
因此她在和司刑下山来后先是带他逛村落介绍一番,后又过来找大队长落实住的房子。
谁知大队长正被大伙缠着要去老李家讨说法,暂时脱不开身管这事儿。
幸好大队书记闲着,得知情况后专门带司刑去看了队里几处没人住的院子,有大有小,有新有旧,都是曾经的村里人留下的,就看司刑喜欢哪一处就选哪一处。
司刑最后选的是韩老二家后头那处荒宅院子。
虽然那里老早因为那家人都不在了整体显得有些破旧,但建房时候用的可是有青砖的,不然不会挺了这么多年还好好的,想也知道房子质量绝对不赖,只要好好拾掇干净,住人再住个十几二十来年不成问题。
大队书记看司刑选了这处,心道那感情好,正好让韩老二一家就近看顾监督了。
于是小河大队新成员的房子就此敲定。
相比起这边顺顺利利气氛和谐,老李家那头却正闹腾的厉害,众人堵在大门口不走,誓要揪出叛徒给大家伙一个交代。
老李家……老李家心虚。
他们一家子连同溜跑回去的李福宝都闭门不出,任外人怎么拍门叫喊都不应声,就跟里面的人都死了一样。
但是外面的人知道并没有,他们一大家子都在。
“不出来是吧?等着,不信他们不出来吃饭!”众人气道。
如果老李家能在大队食堂开饭的时候还憋着不出来,他们大伙儿才道上一声服呢,现在躲家里装孙子算啥,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出来。
一辈子都不出来是不可能的,李大根也情知躲着不是办法,想来也就只能和李福宝一样死咬着牙不承认一条路走。
于是趁着大家伙围在院外还没走,李大根咬咬牙走到院里大声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咱没做就是没做,除非拿出证据,不然咱就不服!”而李大根当时是临时起意才做的那件事,他坚信根本没人能查到证据。
这样一来,即便其他人清楚是他们家去举报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拿他们怎么着。
至于之后队里人会在平时为难刁难他们一家之类的事,李大根一点没放在心上。
大伙:“???!!”耍赖皮是吧。
行啊,找证据就找证据,不信李大根父女俩当真能做的一丝不漏!
大队长拍板应了,好歹劝下愤怒的队员们散了后,自己憋着一股气回去琢磨起来。
不承认就不承认,如果李大根现在承认了这件事,估计也就承受一番队里的惩罚,让大家伙消消气,过后一家子名声会臭上几年,但仍旧能够在小河大队讨生活。
可若是真被他查出证据来,那下场就不单单只是接受惩罚、名声臭这么简单的了。
大队长沉吟片刻,立马骑上车子出了门,方向直指县公社。
县公社他那位朋友正等着他,见到人扬声一笑说:“来得正好,你拜托的那件事有眉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