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推给、推给那小子?”韩老二惊诧道。
然后拼命摇头,以为韩青芜是想找替罪羊,但是他们老韩家做不出这种事,即便那人是个不知来历的陌生人。
再说人家失忆沦落在山里已经够惨了,他们怎么还能平白污蔑人呢,不成,不成。
韩青芜情知他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解释道:“不是找他当替罪羊,而是找他顶了山上那些粮田和鱼潭的名头。”
“那有啥区别?”刘翠英不解地问。
韩青河也是一脸的迷茫,但他知道妹妹应该不是无故提起这件事,肯定还有其他的用意。
“有区别的,我想的是司刑既然没有身份,我们完全可以说他从山里来的,因为不想下山接触外人就在山里偏外的位置开荒过活,粮田和鱼潭就是这么被开出来的,明面上跟咱们没有关系。”
如此的话,即便县里来人,一不小心真查出了后山的事,那也跟小河大队没有关系。
至于到时司刑这个‘罪魁祸首’怎么办,也很简单。
他不是山里来的‘山民’吗?开山吃山不是很正常,即使是县里来调查的人也不能硬说他做得不对,毕竟是尚未下山未开化的山里人呀。
还没被新社会的伟大光辉普照过。
这就不像发现小河大队的人犯错那么惩罚按罪名了。
非但不能罚,为了体现新社会的伟大光辉,他们估计还要给司刑一个正儿八经的身份,让他下山融入百姓群众中生活,感受组织的温暖。
看,也就换了个人而已,形势立马就翻转过来。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县里来的人真有那个闲心和能力查出小河大队后山的秘密,不然也不用牵扯到司刑的身上,大家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韩青芜将自己这一番用意仔细解释给韩老二他们听,最后还说道:“爹也不用担心司刑不答应,这样算是两方合作,互利互惠的好事,到时不发生也就算了,如果万一真到了那个地步,让他出来顶一下,他就会得到一个正经身份,以后能光明正大地开始新生活,同时咱们也能避过这一关,谁都没亏不是吗?”
至于司刑到底会不会答应,到时候提前先问问他不就知道了,有意见好商量。
韩老二听了这番话恍然大悟,才明白闺女的巧思和良苦用心。
原来不是昧着良心找替罪羊,而是将事情换个概念骗过县里有可能来的那队调查小组!
“青青这法子不错。”刘翠英明白后直说好,比当家的乱转圈圈还想不出个一二三四强多了。
韩青河点头,给他妹子竖了个大拇指。
看一家人都同意,韩老二干脆一拍大腿道:“那好,我先去给大队长说说这法子,他还在家里抓头抓脑想办法呢,他要是同意了,到时万一真出事,有他配合着,这事儿更好办。”
打定好主意,韩老二当即就再次出门往大队长奔去。
李福宝在家门口看见韩老二急匆匆地从不远处走过,瞧着去的方向还是大队长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顿时闪了闪,脸上带着点畅快的恶意不禁显露出来一丝丝。
“福宝,站在门口干啥呢,你不是说有事要出去吗?”李大嫂突然在身后出声问。
李福宝嗯了声,没回头就打算直接出门了。
就在这时,李二嫂出来瞧见,眼神一凌,立即高声道:“福宝啊,你这是要去哪儿?手上提的是啥?”
最后一句才是关键,没看李二嫂一双招子死死盯着李福宝怀里露出的布袋子一角不放吗。
被发现了,李福宝略显尴尬地转过身来。
李大嫂也是这时候才发现闺女竟然还拎着东西,且布袋子看上去鼓鼓囊囊,像是装了不少东西。
李福宝装了什么东西?难道是昨天刚从县城买回来的那些?
她拿这些好东西准备去哪儿?拿给谁?
李大嫂李二嫂脑子里齐齐冒出这些问题,看向李福宝的目光顿时都变了,连同听到动静赶忙跑出的李三嫂,在得知情况后都炯炯有神地盯着李福宝,看得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气氛有一瞬间的僵滞,李大嫂终究向着自家闺女,首先打破沉默问:“福宝,你……带着一布袋东西打算去哪儿?”
这个问题,另外两个妯娌也想知道。
她们大侄女巴巴地装了家里刚买回来还没捂热乎的好东西是准备送给谁呢。
报出名头来,让她们瞅瞅是哪个臭不要脸皮的!
李二嫂李三嫂想到这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李福宝,眼神阴沉的很吓人。
李福宝站直身体,自觉有人撑腰,在被发现后只慌乱了一瞬就又撑起腰板儿,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面对亲妈和两个婶子近乎质问的话,她不免不满道:“妈,你们问什么问呀,我就是去看看朋友,过会儿就回来了。”
李大嫂脸色微缓,但看着闺女手里的布袋子仍旧说:“你看朋友就去看朋友,拿这么大袋子东西干啥?”
“妈,我总不可能空手去吧,就带着礼品过去慰问一下呗。”结果还被发现问来问去的,真是小气。
李福宝满心不舒服地暗哼。
这回不用李大嫂再说什么,李二嫂先当头冷笑一声:“看朋友?谁家看朋友能把家里掏空啊,福宝你摸着良心说你这做法对吗?你根本没想过家里其他人!”
李三嫂紧跟着表达不满,嘟囔说:“昨儿个大哥买了不少东西回来,大部分都放你那屋也就算了,好歹底下几个平时能沾点光就好。现在呢,你都要把你弟弟妹妹都没吃过用过的好东西往别人家搬,这算啥事!”
“还看朋友,我瞧不是朋友,是男人吧。”
这话说出来同时落在在场几个人心头,各人反应不一。
李大嫂是联想到闺女最近的异常,恍惚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找到了闺女变得不一样的理由。
原来是情窦初开有了小女儿心思,也有喜欢的人了,可即便这样也不能把家里的东西往外掏,送给外人啊。
李二嫂对此则不多奇怪,都说女儿胳膊肘惯爱往外拐,这话搁旁人身上或许不准,但放在他们家这大侄女身上却是说的准准儿的。
什么福宝,她就是个内心凉薄、只顾自己的自私鬼!
就这,家里老娘还宠着她疼着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老婆子栽了走了,结果还留下话让几个儿子继续疼李福宝宠李福宝。
那几个男人竟然还真听话地接着把李福宝当祖宗似的捧着供着,全然不顾自己的其他孩子或者亲生孩子,活像其他人都是草,就李福宝是宝!
李二嫂一想这个就恼火,心头的不满再添一层。
怨怼就是这样一点点积攒起来,等攒到某个临界点的时候,或许终有一天会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爆出来。
李三嫂比她更甚,现在看大侄女就跟看阶级敌人似的,特别是发现她居然想把家里的好东西往外掏之后,那就基本快恨上了都。
只不过她也知道家里的情形,所以从不敢表露出来这丝恨意,只深深藏在心里、眼神深处,只等将来某天承受不住它的重量了,全都爆发出来。
到时,妯娌俩可能就不是如现在这样单单只是说几句不满的话而已了。
可惜李大嫂没有意识到。
李福宝更不知道自己埋下了影响家庭关系的隐患,她现在反而还很生气,觉得两个婶子连同亲妈都太多管闲事,有种被揭破小心思的窘迫,当下恼羞成怒道:“东西是我买来的,我想干嘛就干嘛,二婶三婶你们娘家住海边啊,管的那么宽?妈你也是的,不向着你闺女算了,竟然还跟她们一块胡闹。”
“哼,不跟你们说了,浪费时间,我出去了,记得给我留饭。”
噼里啪啦说完,李福宝扭头就想走。
“等等,你别走!”李二嫂和李三嫂赶紧扑上去,一把拽住人不让走,准备的说是不让那布袋子东西出家门。
谁知道被李福宝拿出家门后,便宜了哪家的小子啊。
这丫头还没结婚就胳膊肘往外拐的厉害!
“福宝,你不道理啊,东西即使是你买回来的,花的也是家里的钱呐,你不能用花家里钱的东西去讨好心上人不是……”
李二嫂扯住人还要分说,被李福宝挣扎之间不小心踢到肚子,顿时小腹一痛哎哟哎哟倒下去。
李三嫂和她在家一向是同盟,也是有点妯娌情谊在的,见此连忙去扶人,连李福宝都顾不上了,忙问李二嫂有没有事。
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李大嫂当场懵住,见二弟妹倒下去的那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她在李二嫂痛呼的声音里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顿时慌张地想上前查看情况,却被李福宝一下拉住。
“妈,你没看出二婶她是装的啊,别管她,干脆你去找爹回来好了,正好让他叫二叔三叔管管他们媳妇,天天不好好过日子,竟找茬闹妖干什么!”
李福宝一边阻拦李大嫂,一边嘴里抱怨着。
李大嫂听了她的话,像是找到了方向,连忙点点头跑出去找当家的回来。
她倒不是非要听李福宝的话去做,而是担心家里二弟妹真出了事,到时男人们回来她兜不住啊,毕竟万一真有啥事,闺女可能没事儿,她就不好说了。
李大嫂跑了后,李福宝以为她是听了自己的话才去的,顿时满意。
完后转头又看到二婶装模作样地喊痛,三婶还那么极力配合,却仍然没引起家里任何人注意,李福宝不禁心中暗爽,终于感觉消了点气,心道不跟你们黄脸婆计较,她得赶紧去探望建军哥去。
时隔几日再到王建军家,李福宝理所当然地又被拒之门外。
前头她带野猪骨头过来看望的事儿,早就被王老太忘到天边去了,这会儿挡着门拉着脸,就是不让李福宝进门。
“李家小傻子,你来干啥?”王老太开口就不见外地损人。
“阿姨,我叫李福宝,是来看望建军哥的。”
李福宝有所求,又满心满眼都是王建军,对上她老人家自然矮上一头,不知不觉地就被人牵着鼻子走,一点没有刚才在老李家大门口对上李二嫂李三嫂的硬气强势。
王老太最会打蛇随棍上,人家软着态度,她自然得寸进尺,不然就不是她王老太了。
于是面对好声好气的李福宝,她当然没个好脸,不耐烦道:“老婆子当然知道你是谁,不就是老李家那傻妞么,别在这儿瞎扯,赶紧说你来我家干啥呢?没事儿我关门了啊!”
不管是谁,一切打扰她儿子好好养伤的人都是阶级敌人!
王老太心情不爽地瞪了李福宝一眼,就要关门。
李福宝经过上回哪里不知道过来这趟的敲门砖是什么,当即拿出身后藏着的布袋递上,还要捧着笑脸说:“阿姨别关门,你看这是什么,是我特地昨天去城里给建军哥买的营养品呢,今天就立马给他带来了呢。”
不得不说,李福宝也不蠢,起码她只来过一次就迅速摸清了王老太的本性。
没有好东西拿上门,王老太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果然,当李福宝亮出敲门砖后,王老太一眼瞧见那鼓鼓囊囊看着就装了不少东西,又听李福宝这妮子说的话服帖顺耳,手下关门的动作顿时停住。
李福宝见机立马打开袋口,露出里面塞的满满的花生糖、糕饼、粗挂面等等,甚至隐约还有几颗黄橙橙大水梨的影子。
在当下拿着这些探望伤患,不可谓不贵重了。
王老太直到这时才像是终于看了点眼,瞅着布袋子里的东西不放,但表现出来的却仍旧是拿姿拿态勉勉强强收下,才放人进去。
偏偏人李福宝还就吃这一套,自觉进一步得到了心上人母亲认同,胜利就在眼前。
胜利有没有在眼前不知道,不过王建军马上就能见到了。
卧床休养这么些天,王建军的伤口已经不疼了,只是还需要愈合恢复,让他不能起来活动,天天躺在床上都快发霉发酸了。
正好这时候李福宝来了,王建军看见她进来的那一刻,心头控制不住地一跳。
只见青春靓丽的小姑娘从门口外照射的天光里走进来,一步步走到他床前,非但不嫌弃他因卧床许久没能洗漱整理的异味,还见到他就笑成一朵花似的关心道:“建军哥,你有没有好一点?”
“我来看你了,昨天爹带我进城,我特地给你买了不少好吃的,你要吃了好好养伤呀,建军哥,我、我等你好起来。”欲言又止,再附上羞涩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搁王建军之前的打算,这会儿肯定会严厉拒绝李福宝的亲近暗示,既然不想娶她,那就别给她任何希望。
但……
王建军此时那颗跳动的像是揣了只小鹿的心不允许他拒绝,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善良美好的闪闪发着光,他怎么忍心拒绝。
因此王建军犹豫了又犹豫,犹豫到最后听见自己发自本心地诚实道了句好。
“好,你费心了,谢谢。”
“哎呀,建军哥,你跟我客气什么呀。”李福宝娇嗔着低下了头,只露出两只羞红了的小耳朵,看在王建军眼里特别可爱。
气氛愈加变得暧昧起来时,王老太突然闯了进来,手里端着红糖水和一碟糕饼,都是李福宝刚拿来的东西。
其实王建军作为受伤回来养伤的解放军战士,他也是有受伤补贴的,当时在医院动手术时医院也给了营养补给,但是那才哪儿到哪儿,不过是几张粮票油票和几斤黄豆罢了,早已经吃用的差不多。
李福宝送来的东西算是及时雨,正好接上王建军养伤的营养需求。
但是王老太是不可能说出来让李福宝借此翘起尾巴的,非但不告诉她真相,她还要凭着这妮子对她儿子的心意可着心意拿捏她、调|教她。
比如此时,明明端上的是李福宝拿来的东西,王老太还一脸嫌弃地说东西不好。
“红糖糕饼也就吃个甜嘴肚饱,上次在医院看人家都喝麦乳精,说养伤最好还是多喝这个,还有那啥肉罐头水果干羊奶粉啥的都对养身体有好处……唉,可惜咱家没那个本事给弄来,只好委屈建军窝在床上慢慢养,娘心疼啊。”
王老太说着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花,余光一瞅一瞅地看向李福宝。
李福宝没听出画外音,还觉得王老太说的真是太对了。
“阿姨说的对,多吃肉和水果确实对养伤有利,特别是羊奶粉,营养价值更高,建军哥现在最需要的还是这个,是我之前想岔了,下回争取多给你带些最需要的东西。”李福宝一脸愧色并保证道。
王建军:……就看他妈忽悠李傻妞。
但亲妈一心为他好,另一个当事人也不知道是真没听出来其中的用意,还是真的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竟然没反对,还附和着赞同,保证下回带更好的营养品?
这种情况下,他能怎么办。
那俩人都商量好了,他又何必非要挑明了伤人伤己,就……顺其自然吧。
王建军十分无奈地想,当下对于李福宝和王老太的互动一脸的不赞同的样子,但他也没开口明确反对这件事。
王老太这边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顿时满意地给了李福宝一个好脸儿,放下东西出去了。
之前几天都是王老太伺候儿子吃喝,但现在不是有自动替代的人在嘛,王老太根本不担心自己走开后儿子吃喝的问题。
而李福宝也的确如老太太所想的那样,在她走后立即殷勤地坐在床前给王建军端茶喂水。
“建军哥,你喝红糖水。”李福宝甜甜地说着,一勺一勺喂着甜甜的水。
王建军心里不知不觉也变得甜甜的,那种不由自主地被对方吸引的感觉又出现了。
这一次,他没有来得及想起那个被他当做未来妻子的小青梅,满心沉浸在和李福宝甜蜜温暖的氛围中,一时间把什么都忘在脑后。
直到糖水喝完,糕饼也吃了大半,王建军才终于清醒。
因为一下子喝了那么多水,他膀胱撑不住了,急需要解决人生三急,而这种事怎么可能让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看到?
于是李福宝被王建军说了几句好话就被‘赶’了出去。
当然在李福宝看来,这不是赶,是王建军关心她出来太久惹家人责怪,是好好劝说她离开的,她还惦记着下次再过来看他,到时一定会把王老太说的那些麦乳精羊奶粉之类的营养品带过来。
李福宝心里打算的特别好,都没发现王老太根本连送她都懒得送。
反正送上门的不金贵呗,老太太最懂这个理儿了。
李福宝哪里能明白王老太的算盘珠子,出门后想到刚才王建军对她的好言好色,甜蜜顿时漫上心头,不禁羞涩地跺跺脚,喜滋滋往家走。
然后无意间抬头,她就看到了一个稍显熟悉的人影。
前头不远处走过的那个脸熟的女孩子,不正是他们大队河西边韩老二家的小闺女吗?
李福宝认出人来,下意识想到的就是对方疑似害的原身李傻妞落水而亡一事。
虽然没有这个前提,她李梅梅可能就穿越不过来变成现在的李福宝,但她自认承了原身李傻妞的再生之恩,肯定得找个机会帮她把这个仇报了才行。
眼下看着小姑娘往后山走去,李福宝不免联想到昨天做过的事,觉得机会就在眼前。
“亏我昨天还想拦着便宜爹不去做那件事,差点忘了你都害了傻妞一条命……”李福宝嘀咕着鬼鬼祟祟地追了上去。
韩青芜闷头走在前头,心里正琢磨着待会儿上了山怎么跟司刑商量帮忙‘背锅’的事,所以暂时还没发现身后悄悄摸摸跟随上来的小尾巴。
方才在家里等韩老二去找大队长后,韩青芜就想着她先上山一趟,提前和那人知会一声。
毕竟不管怎么说,两方之间也就她和他还算比较熟悉一点了。
所以韩老二离开一会儿后,韩青芜也忙完了自己的事,立刻就以上山采蘑菇的名义背着小背篓出来了,顺带将喵喵叫着阻拦她的丑猫甩在家里。
本来刘翠英不放心她一个人上山,想跟着一块去,但是临出门又碰上相熟的大娘找她帮忙去拾掇被子,因此只能放弃陪着闺女上山。
不过她倒是叮嘱韩青芜去找她哥一起去。
但韩青河不知道跑哪里找哪个小伙伴耍去了,韩青芜找了几下没找到,索性自个儿上山,毕竟都去过几次了,路都熟悉,没什么危险,等见到那人后估计更不会有危险。
如此,韩青芜小背篓一背,悠悠哉哉地一路上山,因为路程熟悉走的顺顺当当。
偷偷缀在后头的李福宝就不行了,来到这里的这段时间基本没怎么到后山来过,更别提熟悉什么上山的曲折小道了。
她现在只觉得山路果真难走,磕磕绊绊地可累死她了,一不小心还容易被树枝勾住头发、弄破衣裳。
要知道她为了去看望王建军,身上可是特意穿了唯一一身不带补丁的完整衣服!
现在因为跟踪韩青青,她连一身好衣裳都破费了,李福宝想想就不舒服,觉得这次要是不把对方的把柄找出来,她可真太亏了啊。
就这么抱怨连连的,李福宝紧赶慢赶勉强追在手脚麻利的韩青芜身后,最后一个不注意被草丛绊倒再地,呲溜溜滚进一堆草丛中,死命忍住才没叫出声来。
韩青芜听到动静回头去看,只看见草丛晃动一下飞快跑出几只小野兔,看着还没满月呢。
韩青芜以为刚才的动静是它们弄出来的,下意识追了两下就放弃了。
算了,肉太少了,等长大点再来捉吧。
等韩青芜走后,李福宝才咬着几根草爬出来,呸呸吐出苦涩的草叶子,再想去追目标时,发现人已经走的没影儿了,她根本找不出对方到底去了哪个方向,顿时在原地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起来。
韩青芜虽然不知道有人跟踪而来,但刚才那点动静也让她本能地警惕起来,随后就加快了速度,又特地绕了两个弯子,从另一个方向七拐八拐地来到那处山顶的大树下。
司刑早就察觉到她来了,已经从树屋上下来,正在下面等着她。
不到一两日的时间,韩青芜再次过来,发现这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上面的树屋仔细瞧又扩大了一倍,外表随着大叔枝叶的逐渐繁茂已经不太看出来了,完美隐藏在其中,不知道情况的乍眼看去都发现不了。
除此之外,大树下的那片地方也被男人开发出来,一眼望去规整的十分可以,不光拔了杂草平了地,还弄了一套石桌木墩出来,甚至还有茶具小泥炉和炭火,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一一搞定的。
韩青芜发现后没有多问,得到对方示意后快步走过去。
“什么事?”司刑开门见山。
韩青芜放下背篓,坐下喝了杯他倒的山泉水,知道对方不是个喜欢磨蹭的人,于是直截了当地将自家的打算和他讲清楚。
最后补充申明道:“其实这只是预防最坏的可能性,如果县里那边没来人,你就不用……”
“可以。”司刑一口应下,看着好似都没多做考虑。
韩青芜:……爽快!
知道他可能不会介意帮忙,就是没想到对方会答应的这么快,不过这也是好事一件。
韩青芜急着回去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现下事情说了,水也喝过了,于是就想起身告辞离开,被司刑一句话止住。
“除了这个,你还要做什么?”男人又突然开口问道。
韩青芜动作顿了下继续坐着,嘴里说:“原本还想找点蘑菇,好歹是打着这个名头上的山……”但是因为得到了肯定答案,她想尽快回去告诉爹妈,已经打算换成路上随便抓把野菜放小背篓里应付了。
司刑听了站起身,道:“你跟我来。”
韩青芜不知道他想干嘛,坐着没动,等司刑走了几步察觉到人没跟上,又回头定定地看着她。
“……”行吧,去就去。
韩青芜站起来老实地跟上去,跟在那人后面沉默地往里走了片刻,没多久前方就有一棵歪倒在地的腐朽枯木映入眼帘,底下还有一条小溪流潺潺流过。
可能是因为这样天时地利的环境,枯木周围长了不少菌子,搁外边难找的蘑菇在这里遍地都是,一簇簇地挤着挨着很是喜人,另外那棵为它们提供了营养的树干上甚至还长满了又黑又肥厚的山木耳。
这些都是宝贝啊。
韩青芜打眼一看就差不多明白之前司刑送给他们家的那篮子菌菇是从哪来的,八成是在这处宝地采的吧。
现在这人将她领过来,莫不是……
韩青芜看向司刑,如愿听到对方随意地指着那片蘑菇说道:“去采吧。”
他都这样说了,那韩青芜就不客气了,立马上前一步踏入宝地,开始忙着采蘑菇摘木耳,不到片刻就比在外面小半天的收获还多。
期间,司刑也不管她采了多少,一直在周围踱步闲逛,有时看看天看看地,有时看看风景再看看人,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直到韩青芜将小背篓填满,满足地停下来,男人也随之说了句走了,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韩青芜也不是贪得无厌之人,能在‘主人’允许下采满一背篓就挺满足了,当下也立即跟着原路返回。
来时没有发现他们走的还挺远的,现在回头看看路线,韩青芜不得不佩服这地儿真会藏,又偏僻又隐蔽,如果没有人发现带路,其他人估计很难找到这个地方来。
但是司刑做起来好像就挺简单的,明明刚来没多久,却对这里仿佛了若指掌般熟悉。
韩青芜不清楚这是他生存能力强的原因,还是他原先本就和这里有关系。
司刑或许能看出她的疑惑,但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将她原样带出去后摆了下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韩青芜道声谢,临走犹豫了下又转身回来,厚着脸皮拜托对方帮忙看顾下粮田和鱼潭那边,在其他人不过来的时候。
反正以后就是合作者了嘛,有现成的劳力在这儿,不使唤白不使唤。
司刑无可无不可地看了她一眼,韩青芜就权当他应下了,挥了挥手告别,然后背着小背篓离开。
等她又绕七绕八地钻出山林外围的时候,还在跟无头苍蝇似的找人的李福宝才终于发现她的踪迹,看见她后立马蹲下,动作大的差点崴到脚。
李福宝轻吸一口气,立马又死死捂住了嘴,蹲在那里不敢动。
韩青芜转头看了一圈,视线扫过李福宝藏身的地方,一只獾子突然踉踉跄跄地冲出来,一头撞上韩青芜的腿,啪地四脚朝天不动了。
李福宝:“!!!”
韩青芜:“…………”
送上门的菜,这是要还是不要呢?
虽然爱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但那是不饿肚子的年代所提倡的文明做法,现在嘛。
韩青芜只犹豫了一秒就一边谴责自个儿的良心,一边拿出根草绳将撞晕过去的獾子捆巴捆巴拎起来,塞进小背篓最底下带回家。
李福宝躲在树丛后看的眼睛都红了,羡慕嫉妒恨。
可恶!
她刚才在这里转了好久,别说找到人了,小动物毛都见到一根,怎么现在好不容易重新找出韩青青,一只肥嘟嘟的獾子就卵泡出来了?
特么那只蠢獾子还一头撞晕在韩青青脚下!
这不应该是她气运之女李福宝的正常待遇吗,什么时候变成别人的了?!
还有那只獾子,冬天刚过,春天才来没多久,你长的那一身肥肉真的科学吗吗吗?!!
李福宝心中疯狂呐喊着不公平,那只獾子明明该是她的,没看都从她脚下的洞里跑出去的,分明是受到她福气影响才出现的,结果竟然被韩青青截了胡。
该死!
“运气真好,竟然捡到一只肥獾子,回家吃肉去。”韩青芜藏好獾子高高兴兴下山了。
李福宝在后面气的脸都扭曲了,暗自骂了一顿老韩家的祖宗十八代,最后想起这次跟过来的目的才将将止住怒气恢复理智。
哼,不就是一只蠢肥蠢肥的獾子么,她李福宝还不吃野生动物呢。
但是这笔账她记下了,等她把韩青青家养鱼的地方扒出来,等着县里那边来了人查到,看那时候对方还能不能高兴的起来。
原身的一条命、刚才的那一只獾子……她通通都给记着,此仇必报。
也就这么想过一通,李福宝才能平心静气地仔细找出韩青芜走出来的痕迹,顺着放向走走停停,一路摸到粮田和鱼潭所在的那片地方。
可惜韩青芜当时意识到不对,本能地拐了弯从另一个入口去找的司刑,于是等李福宝悄悄摸过来的时候,她找到的不是大家偷偷开在山林里的粮田鱼潭,而是首先对上了挡路的司刑。
司刑在韩青芜走后收了木碗木杯,然后又上了树屋。
树屋位置高,视野开阔,他的感官又是不一般的灵敏,周边发生了什么可以说能够第一时间传到他这里,被他清楚地知道。
当韩青芜离开的方向传来动静时,他还以为是对方忘记了说什么事才去而复返,然而听了一会儿立马察觉脚步不对。
得益于韩青芜走前额外的那句请求,司刑最终选择又从树屋出来。
只见他轻松走上最高的那根树干,举目眺望来人所在,发现对方果真不是韩青芜和韩老二他们,他立马跳下大树,转而走向那个人过来的方向,速度特别快。
几乎是残影晃过,他人已经又出现在远处的另一棵树上。
而树下艰难走过来的那个人,不是李福宝还能是谁。
山林深处的路比外围难走多了,李福宝摔了好几跤凭着一股心气儿才走到这里,已经是费心又费力了,哪里还有功夫观察四周。
当司刑悄无声息落在她头顶树上的时候,即便上头的枝叶遮不住他的身形,下面埋头找路的李福宝也没察觉到他的存在。
“死丫头,臭村姑,跑哪儿不行转往深山老林跑,要不是想找出你们偷偷养鱼的地儿,姑奶奶怎么可能受这种罪!”李福宝骂骂咧咧地停下擦了擦汗。
司刑确定这人来者不善,当下不再停留,离开去了另一个地方。
片刻后,李福宝将将还没走过十来米远,一头小野猪不知道突然从哪儿冲了出来,见到李福宝就跟见到阶级敌人似的直往她身上撞。
这要是个肥獾子,那李福宝估计还能高兴一下,欢迎来撞。
最好像刚刚韩青芜那儿的情形一样撞晕了,她好捡现成的獾子肉拿回家加菜。
但是尼玛这是野猪啊!即便是头小的,也不是她李福宝一个娇弱女孩子能顶得住的哇!
李福宝愣住了,等小野猪兴奋地朝她冲来时,才猛地反应过来,知道转头撒丫子跑,然后被小野猪追的一路哇哇大叫着跑出山林,顺便无比后悔之前的抱怨。
她错了,她不该抱怨自己的福气不够、运气不好。
没看小野猪都被吸引过来了,这哪是运气不好,分明是好的过头了,好的肥獾子都看不上,巴巴地给她送来一头野猪!
福气来的太猛,李福宝表示承受不来。
山林里的热闹随着李福宝哇哇哭喊着远去,过后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有偶尔的鸟鸣和小动物在树丛草木间穿行而过时的簌簌声时不时响起,比刚才人类凄惨的呼救声和谐多了。
司刑站在外围的一棵树梢上搭手远望,看见心怀恶意的那个闯入者被小野猪追的跑下山,也看见山下那片村庄正升起的人间烟火气。
到家没多久的韩青芜刚放下小背篓,一瞬间本能地感觉到一道淡淡的目光轻飘飘落在身上,带着一丝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让人禁不住的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