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欣公主本来打算跟薄柔去看看那个装神弄鬼的人是谁, 最后却在用完膳以后被一道圣旨传走了。
她心里猜测大概是被父皇知道了,大哥虽然很小心没弄太大动静,但是皇宫这种地方本来出点风吹草动的声响就会被察觉, 更别提大哥在他眼皮下找人。
果不其然等景欣公主到地方的时候就看见大哥二哥已经在场坐着了。
带她来的太监将身后的门合拢退了出去, 一时空间显得格外寂静。
最后还是坐在宽大御桌后的男人开了口:“是你们自己说, 还是要朕问你们。”
景诏帝面容看上去并不像是四十多的男性, 或许是由于保养得当或者是宫中膳食营养均衡,反而显得他很有成熟男性的魅力, 一身金色龙袍架在他身上更显威严。
他声音带着有些不怒自威的冷淡, 看面色看不出到底有什么情绪变化。
景欣公主一直不太喜欢这个父皇,不仅是他冷淡没有人情味, 他对她母后也没有一丝感情,纯粹就是政治联姻,连带着对她和大哥的态度也不像一个父亲的态度。
更像是培育两个工具人。
这让她很难有父亲的实感, 也让她更加羡慕凡间的那种父爱。
但是她从来没有讲过,无论是对母后或是对大哥, 这只是她埋藏在心里的厌恶。
齐屿没说话, 挺直脊背无声的坐着, 他面容冷峻,薄唇抿着似乎完全没有什么好说的。
齐州词则是微微靠在椅子上,视线盯着脚前的地板,看似走神的模样。
“那个婢女是怎么回事。”景诏帝淡声问道。
虽说是询问, 但齐屿知道他都已经调查完了,如今问他不过是想确定他的想法。
“如父皇所知, 儿臣要娶她。”齐屿抬起眼帘瞧着那个不怒自威的男人淡淡道。
他无疑是和景诏帝最像的,无论从做事风格亦或是说话,景诏帝一直都知道, 因为这是他亲手培养的。
“娶一个婢女?”景诏帝靠在椅子后,手里把玩着一条佛珠手串。
他并没有对齐屿的回答有什么意外,毕竟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儿子,他当然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好奇,一个婢女而已,竟然能让他执着到如此地步。
“是。”齐屿回答的毫不犹豫。
“秦阮阮不要了?”景诏帝视线瞥过坐在他旁边的二子齐州词,似乎注意到他投过去的视线,本来那还算惬意的姿势微微有些僵硬。
“儿臣不喜她。”齐屿皱了皱眉,直接推脱掉。
景诏帝把玩手串的动作停下,他眸子微眯,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母后就是这么教你的?”
“这次你二弟可是做的比你都好。”
虽说这话能算得上是夸奖,但是齐州词却并不感觉这是夸奖,反而他绷紧脊背,有些紧张。
齐屿没说话,但他的神色却摆明了他的态度。
“景欣,你说说这件事。”景诏帝将话题抛给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景欣公主,景欣公主还没回话就听一旁的齐屿道:“这件事跟她没关系,是我要求的。”
景欣公主微侧过头看着大哥,目光有些担忧,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说话。
“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过了许久,景诏帝说了这样一句话,他目光微冷的看着齐屿道:“放弃那个想法,不然别怪朕让她真的消失。”
堂堂一个皇子娶一个婢女,像什么话。
“父皇要让儿臣孤身终老吗。”齐屿没什么波动,继续说道:“如果父皇对她下手,儿臣定然此生不会再娶。”
他抬眼看着脸色冷淡的景诏帝道:“儿臣说到做到。”
他起身态度恭敬地做了一礼而后转头离开,景诏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幽深,手指缓缓摩挲着手串,半晌过后道:“来人,将齐屿禁足殿内,没有朕的口谕,谁也不能擅自解封。”
景欣公主心里咯噔一声,却也知道她这时候要是开口恐怕自己也会落得如此场景。
怪只怪大哥太冲动了,这人虽说是父皇,但是又何曾向着过他们。
他公然向他叫板,让他下不来台,他定然会发怒。
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薄柔这边等着景欣公主怎么苦等也没等到人,心里又担心小可怜会挨打,所以自己带了点糕点糖果就奔着她刚刚来的那条路返了回去。
一方面是担心他挨打,另一方面也是心里有些疑虑。
能带她出入丞相府和来回皇宫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他的身份真的就是小可怜那么简单吗?
虽然她也不想猜忌别人的身份,但是根据她这么多世界总结出来的经验,小可怜应该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所以她打算悄悄回去看看,会不会碰到什么。
她又来到了之前那个小院子,悄声悄脚的推开了木制院门,刚探进去一个头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泥地里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倒腾什么。
等薄柔稍微靠近了点这才发现他好像是在栽花,她瞥了一眼在他手上摇摇欲坠的白色小花,恍然察觉好像跟她那日看的那个品种差不多。
“你是在栽花?”薄柔看着他将手里的白花埋在土坑里将泥土埋起来问道。
他身子顿了一下,然后慢吞吞道:“对。”
薄柔这才意识到她来的时候没打招呼,可能给他吓到了,连忙道歉:“抱歉哦,我来的时候忘记敲门了。”
其实她就是故意的,但是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场景,所以一时忘记了。
“没事。”他缓缓摇了摇头,然后侧头抬起脑袋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因为此时他是半跪在地上所以看着薄柔要抬起头,但是这落在薄柔的视线里她就只看到了少年白瘦的下颌弧线和纤细的脖颈。
然后随之也注意到他好像有点太瘦了,那根束腰的带子将他的腰肢卡的细细的,感觉好像比她的腰肢还要细上一圈。
“你有好好吃饭吗?”薄柔说着不自觉摸了摸他的头顶,虽说他站起来的时候比她高,但是第一次见面时少年就一副处于弱势的模样,如今又是蹭的一副脏兮兮的样子,让她忍不住将他带入了一个可怜孩子的角色。
感受到头顶的抚摸他顿了顿,扣着泥土的指尖微微用力,他轻声道:“不想吃。”
这话倒是真的,他平时很少吃东西,或者说对吃他根本提不起兴致。
不……
应该说他对所有事情都提不起兴致。
现在除了她。
“不吃饭可是不行的。”吃货薄柔如是道。
“走,先把手洗干净,我带了好多吃的给你。”薄柔摇了摇手里的袋子朝他笑了笑。
她笑的实在好看,大大的眼睛像是嵌了一汪水般,搅得人心乱乱的。
他缩了缩指尖,拂开了她准备拉扯他的动作,看她不解的看过来才解释道:“我身上脏。”
说完他自己从地上起身,去打了点水来将双手清洗干净又去屋里换了一件白衣,这才出来规规矩矩的坐在庭院的圆凳上看着少女将她带来的东西铺满桌子。
“这些都是景欣公主殿里的下人们做的,我觉得都很好吃,你可以尝尝。”
看着少女一双大眼期盼的望着他,他也只好动了动指尖,摸向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糕点送入口中。
“好吃吗?”少女微微低头凑近他询问着。
因为他此时是坐着,而薄柔则是站在他旁边所以需要微微弯着腰才能看到他的表情。
“好吃。”他缓声道。
“你也吃。”他将指尖上的糕点掰开一半,将没吃过的那面送给她。
“不了不了,我吃过了。”薄柔推拒着,然而他没说话动作却依然在僵持着。
既然如此薄柔也就不客气了。
一来二去他们很快就将桌面上的甜点都消灭掉了。
当然,大部分都是薄柔吃的,少年只是浅浅的尝了一口其余剩下的都留给她了。
本来吃过一顿了结果忍不住又吃一顿的薄柔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忍不住说道:“你吃的好少哦,怪不得那么瘦。”
少年闻言抿了抿淡红的唇,忍不住抿起一个小小的笑容。
笑容虽然很浅淡,但却让薄柔看到了,她视线亮亮的盯着他,看的他忍不住回望了过来,“怎么了?”
“没有。”薄柔摇了摇头,然后真诚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她话音落下,就见少年本来还有着的浅淡笑意顿时消失不见,他定定的盯着她,似乎有着某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不过都被挡在了银色面具后,无法窥探。
“怎么了?”薄柔疑惑的问道。
少年摇摇头没有说话,情绪却不如之前高昂了。
“对了,我有个事情想问你。”薄柔忐忑了一会还是捏紧了衣角问出了口。
“你是想问我怎么把你带出来的吗?”少年径直道:“我是三皇子手下的人,那日去丞相府的事情不便透露,顺便遇上你,我便求了些恩典救你回来。”
“还有事吗。”他掀了掀眼帘瞧着薄柔,一双黑瞳里情绪淡淡。
薄柔瞧得出他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但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只好动了动唇道:“我惹你不高兴了吗?”
少女试探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看起来有些紧张,神色也不复刚才的放松。
少年顿了顿,缓声道:“没有。”
“不是你的错,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他淡淡说着,眼帘微微下垂,“你还想知道什么?”
“那个,三皇子是个怎么样的人?”薄柔其实对一直未曾露面的三皇子很感兴趣,之前秦阮阮也说过很想看看三皇子的模样,看样子应该是放在了心上。
没想到少年竟然是三皇子的手下,那她就可以顺便替秦阮阮把把关了。
“你对三皇子感兴趣?”他掀起眼帘瞧着薄柔,话问的淡薄,身子却有些微微紧绷。
“之前我家小姐说三皇子仙姿玉容,但是她从未见过,所以我想知道三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烂透的人。”少年毫不犹豫张嘴就道:“世上没有比他更坏、更懒、更阴险的人。”
“他一无是处。”
薄柔:?
她有点吃惊。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把自家主子骂的张口就来的人,也不知道他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眼见她似乎有些犹豫他接着道:“欺负我的人也是他的人。”
薄柔这下越发觉得他可怜了,好不容易有个主子能庇护点,结果这主子到头来也纵容奴才欺负他。
“你实在是太可怜了。”薄柔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黑发道:“不如你跟我去景欣公主那里吧,景欣公主人很好的,至少不会像三皇子一样纵容下人欺负你。”
既然三皇子行迹如此恶劣,应该不会在小姐择偶名单里,她也就没必要继续打听了。
眼见她放弃了打探三皇子的下落,这也是他所希望的结果,他应该高兴才对,但是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的失落。
他摇摇头:“不了,我走了他不会放过我的。”
他声音淡淡,情绪也淡淡,但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
薄柔以为他想起之前的伤心事,连忙不再提起,只站起身道:“那你要好好吃饭,我下次在再来看你。”
“你就要走了吗?”他抬起头看着她问道。
“嗯,刚刚景欣公主说要跟我一起来看你,可是她被传召走所以我就自己来了,估计这会她已经回去了,我也不能让她等太久。”
“对了。”薄柔刚要走结果想起个事情,转头问着少年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少年微顿,没想到她会问这问题,片刻后道:“允言。”
“好,允言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哦。”说完她就拿着空空的袋子转身走了,只剩下少年站在院落内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
“下次,你还会来吗?”
应该不会了吧,他都已经将她感兴趣的话题都杀死了,她又怎么可能会再来看他一个毫无用处的下人。
酸涩了片刻过后,他摸了摸覆盖在脸颊上的银色面具问道:
“锦一,景欣那边怎么回事。”
空气传来淡淡波动,随即一个黑影半跪在他身前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诉说。
“是吗,我知道了。”
就让他们乱吧。
越乱对他越有利。
薄柔离开少年的小院后这才发现已经下午了,她心里开始担心景欣公主会不会以为她又跑丢了,都怪她耽搁的时间太长。
如此想着薄柔快步走着,却不想本来静谧无人的安静小路此时竟然布满了人,她瞧着那看守的带刀侍卫围在路上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拐个弯朝着另一个路走去。
虽然别的路她并没有走过,但是只要朝着这一个方向走总能走出去,绕一下就好了,总比沾染上麻烦强。
如此这般薄柔便绕进了一个花园里,花园里开着姹紫嫣红的芬芳花朵,鹅卵石铺的小路两侧更是有两排柳树,不仅遮阴凉还不耽误看花。
她在鹅卵石的小路上快步走着,完全没有心思看周围的风景,一心只想快点回到景欣公主的殿里去,然而她走的太急,再加上只认得那一个方向,花园里到处都是花,不一会就没了方向感。
薄柔停住了步子,看着眼前四通八达的小路感觉看哪都像东。
她没有想到皇宫里的花园竟然这么大,她之前跟秦阮阮来的时候逛的那个都没这么大。
薄柔皱了皱脸,脚试探的伸出去又收了回去,横了横心决定走了再说。
如此又是一番瞎走,不过她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味了,可是等她停住脚的时候已经走到了一处暖水温泉旁。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有能接着走下去的路,懊恼的嘟囔着:“又走错路了?”
不远处翻动的轻微的水声惊到了正在懊恼的薄柔,她抬眼看去发现汽袅袅的温泉池水里似乎好像有个人影,但是四周都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人。
她心里跳了跳连忙转头就要走,结果水池里发出一道淡淡的声音:“过来,给朕搓背。”
薄柔步子一顿,没想到在泡澡的竟然是皇帝,怪不得之前的路封的那么严实。
不过想到这里她就更慌了,连忙四处打量周围环境发现确实是一个人都没有,所以皇帝是在叫她给他搓背?
薄柔不想去,但是想了想自己的身份又怕连累秦阮阮,只好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
随着水汽在她眼前逐渐散开,她看到了一个露出水面的□□精壮胸膛,他似乎在闭眼休息,对她的靠近并不在意。
薄柔只好拿起一旁放在池边的毛巾沾了水,小心翼翼的擦上了他的后背。
感受到少女柔软指腹在后背剐蹭的力度,还有她轻的跟用不上劲的揉搓力道,原本正在阖眼休息的男人睁开了漆黑的眸子反手拉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拉下水。
少女的惊呼伴随着落水的水花一起传出,景诏帝盯着面前头发脸蛋都湿漉漉的少女问道:“你是谁。”
薄柔小声的咳嗽着,挣扎着想要爬出水池,手却不小心摸到了他的胸膛顿时着急忙慌的收回了手结果却被一把拉住手指直接扣住。
“你在勾引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