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流浪的星星

云彩透过太阳,像是被无数斑斓的颗粒环绕、凝聚,

彩虹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长桥,

适应了高度的昔寒睁开眼睛,在触及彩虹的瞬间,如同被洗去了千年漫长生命与守候在脸上扑成的铅华,

绚烂的光辉下,回归了最初的模样,

女孩的鹿眼闪闪发光,忘记了被温迪紧抱在高空的羞涩,

洁白的头发映照着七彩的光,

温迪在广袤的层层云间,缓慢转动,只看了眼彩虹便低下头,注视着满眼欣喜的女孩,

以及她微张的唇,淡淡的粉色,是留在那盏茶碗上的颜色,

他嘴角忍不住上扬,眉眼间笑意几乎要溢满,

与此同时,昔寒目光收回也对上了少年的笑眼,

温迪的脸庞一同彩虹晚霞融入她微微颤动的瞳孔,

余晖将脸扑红。

日落的傍晚之前,在璃月港口的海面被扑成浓烈的橘红时,温迪带着昔寒从空中落下,

长时间的飞行导致昔寒脚底不稳,还好被温迪拉紧了小臂,

一路上的紧密贴合,像是一场虚浮的梦,

着地后,虚浮感被击破,留给昔寒的除了慌乱的心跳、懵懂的大脑还有腿弯处被抱久了落下的微麻,

感觉很奇怪,

昔寒轻轻地捏了下藏在长袖里的手心,

快速地从温迪到手中抽出小臂,而后向着往生堂走去,

胡桃在往生堂门口跟拉着钟离讨论着大酬宾的活动,

少女斗志昂扬,钟离则在一旁淡然地附和着“好。”

身后的脚步声传来,胡桃灵敏地转过身,兴奋地一边挥手一边拉着一旁的钟离,

“客卿!客卿!你快看啊,小寒姑娘来啦!”

昔寒老远地跟着胡桃挥手,在钟离转过头的瞬间,目光交错的瞬间,她笑了笑,

钟离微微颔首,

周围是新抽芽的银杏,

几百个春秋里,他见她的次数不多,

出乎昔寒预料的是,身旁的温迪也高高地挥舞着手臂,

他咧着大大的笑容,声音大而爽朗:“钟离先生,又见啦!”

被酒鬼诗人喊惯了“老爷子”的钟离在面对“钟离先生”这般客套的称呼时还有一瞬的不适应。

但他很快也回以一个平和的微笑:“好久不见。”

话是对温迪说的,目光落在了昔寒的身上。

第一次见她是刚刚处理完孤云阁的水怪,

虽没被伤到分毫,但粘着鱼腥味的海水溅到身上仍旧令他感到烦躁,

那时候的摩拉克斯还不是经历岁月磨损后稳重随和、待人谦卑的客卿钟先生,

魔神们畏惧他的威名,

魈捡来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白发少女,应该是哭过的原因,脸上脏兮兮的,

她坐在归离集的大树下的石头上,陌生的花香从她的身子传开,

那日和风摇曳树叶沙沙作响,香气很淡,却刚好遮住了黏腻的腥味,

远处的海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宁静,

飞鸟掠过天空,风吹动她前额的头发

她坐在树下一言不发。

他看着她一言不发。

“温迪,你认识钟离?”

昔寒有些诧异,

温迪叉腰,“当然啦,我说的璃月的好友就是他嘛,”他忽然凑到昔寒耳边,压低声音:“悄悄告诉你,今早我去见的也是他哦。”

“不过这样说来,”昔寒看着温迪,“我们似乎撞朋友了。”

钟离朝着他们走来,“想来是如此。”

胡桃自来熟,她跟在钟离身后,“哎哟哟,一个世界三个瓜,你呀我呀还有他,看样子大家都有缘份啊。”

昔寒被这机灵的打油诗逗乐了,眼角噙着笑意,一个想法忽然冒出来,她对温迪说:“或许你和胡堂主很聊得来哦。”

温迪说:“那是当然,吟游诗人和打油诗人毕竟之差一个字的发音嘛。”

看他这样,钟离摇了摇头。

胡桃如遇知音,“欸?好想法哎!我和这位温迪小哥果然志趣相投,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今晚温迪小哥也别回去了,晚饭的时候正好可以和本堂主切磋切磋。”

等等,也?

“什么叫也别走了?”温迪有些茫然,

同样茫然的还有昔寒,

胡桃看了看他俩,而后用手肘戳了下钟离,“喂,客卿,你为他们准备房间的是没告诉他们吗?”

钟离:“很显然,没有。”

胡桃皱着眉头,思考的目光从钟离身上转移到温迪和昔寒的身上,

她第一次见昔寒是爷爷过世的那天,

后来听客卿提起过他在蒙徳有一位故人,便是昔寒。

想来两人也是好久没见上一面,故友相聚岂有匆匆别过的道理,

更何况现在不仅是一个故友,还是两个,

“温迪小哥,小寒姑娘,现在也挺晚的,半夜赶回去的话说不定会撞上无妄坡那里专门吃人的鬼哦,留下来吧。”

说着胡桃还做了一个鬼脸,

昔寒看了下钟离,

晚霞逐渐收拢,深蓝的夜幕伴着繁星蠢蠢欲动,

对上昔寒的目光,他神色旧:“夜间山野路难,非实在不便,不如先客居此地一晚。”

说得也是,酒馆可以晚一点开张,也当给自己时间规划一下以后的营生,

还有一点是,昔寒转头看向温迪,

他陪自己跑一天了,虽然自己知道钟离的身份,但于温迪而言,或许就是一位久未蒙面的好友,

早上那么仓促能说什么,她决定留下,也是他们两人叙旧的时间,

至于自己,她又看向钟离,

钟离依旧目光平和地看向他们,

他总是这样,明明身处尘世,可面对世间的一切,又是旁观者的神态,

明明那些崩塌于眼前的也曾令他苦楚,但他总是表现得不悲不喜。

无意逐鹿。

神明都是这样吗,

巴巴托斯那日看向自己时,也是这般吧。

昔寒叹了口气,询问温迪的意见,

少年眼底的温柔有些复杂,是昔寒看不明白的情绪,他点了点头,

胡桃的声音将几人之间的沉静击碎,她拉过昔寒的手跑向往生堂,“这就对了嘛,走啦走啦这里难得这么热闹,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钟离跟在后面无奈地提醒:“堂主,您尚未到饮酒的年龄。”

胡桃原地停顿,如果不是昔寒拉就要前倾跌倒,

她嘟囔着脸回头,将“客卿真扫兴”憋在心里,换成了一句故作成熟的:“客卿提醒得有道理,本堂主不喝就是啦。”

晚饭过后,昔寒坐在客房窗前的桌子边,查点着最近的账目。

借贷科目看得头晕眼花,她忍不住揉眼。

温迪在屋子里对着窗外的月亮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昔寒那边的光始终亮着,

不一会他听到了脚步声,

出门看去,是钟离,

他对昔寒说:“许久未见,一同走走?”

昔寒点点头。

而后便是开门的声音,昔寒披着袍子同钟离往后面的树林走去。

两人在树林间走着,说了些近年来发生的事,

昔寒说自己这个冬天又活过来了。

钟离道了声:“那就好。”

身侧的女孩身上是熟悉又陌生的花香,

也是在她走后,在她留下的信中他才知她原身的花叫塞西莉亚。

“你刚来的时候不爱说话,弥怒好几次以为你是个哑巴。”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件往日的趣事,

昔寒笑出了声,

夜晚结起的露水滴落,“啪嗒”一下,

钟离抬头,看了眼树梢上一晃而过微亮的风,心中了然。

回忆起了往事,昔寒长长地呼了口气,“说起弥怒,那时候他说要给我设计衣服。”

钟离记得这件事,“不过你以袖子过于宽松行动不便谢绝了。”

“是啊。”昔寒踩到了一根枯树枝,断裂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明显,“弥怒还为此伤心了好久,直到魈被他烦到受不了了跟我说了后我才知道。

钟离鼻息间带着点笑意:“所以最后你还是穿上了。”

“不过,”昔寒走到钟离的前面停下脚步,看着青年的眼睛,笑了起来:“他还给你设计了好几套奇怪的衣服,被我发现了后拿着几坛酒收买我让我不要告诉你。”

钟离挑眉,“哦?真的假的?”

昔寒转身继续走着,“当然是真的,”

要不是那几瓶酒,她又怎么会醉得一塌糊涂,然后拉着摩拉克斯听自己边哭边说着巴巴托斯。

那时候的摩拉克斯刚刚结束一场战争,回来便看到了喝醉的昔寒和手足无措的弥怒,

在几个夜叉以及归终的劝慰下,昔寒才从树上下来,不再说自己是一只飞鸟。

但很快又缠上了战甲还未卸下的摩拉克斯,

于是他只得坐在树下,听着少女絮絮叨叨地说着直到说累了睡过去。

今夜的星星很亮,

两个横跨了历史的人说了许多往事,

昔寒再次停住脚步,

“摩拉克斯。”

许久未听见的称呼从女孩口中喊出,钟离迟钝了一下,“嗯?”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那时候,归离集的伙伴们崇拜敬仰摩拉克斯,可也因为这份敬畏,使得他们一见到帝君就束手束脚的,

也就是归终、萍儿以及她,会在摩拉克斯的面前小闹一把,

然后夜叉等人则会躲在一旁的草丛里看个热闹。

等帝君走后,再叽叽喳喳地一起笑上一通,

魈总是躺在树上也不说话,看着坐在草地上的几人,有时他会吃一个苹果,有时候则是被无奈地喊下去。

但总有被逗笑的时候。

钟离回答她:“挺好的。”

今夜有点冷,

昔寒搓了搓手。

钟离瞥了眼她发尾粗糙的木簪,“换了?”

“啊啦?”昔寒转头顺着他的目光摸了下发尾,想到什么似的,”对,那根碎了。”

钟离抬起目光,看着昔寒,“碎碎平安。”

昔寒笑了,“碎碎平安。”

钟离手背在身后,“起风了,回去吧。”

“好。”

往生堂前院与钟离告别后,昔寒独自一人往里走,

很多年前她在一本忘记了名字的书里读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没有最美好的相遇,但却应该有为了相遇或者重逢所做的最美好的努力。’

想到这句话时,她刚好走到了客房前,

抬头便对上了温迪的目光,

少年换上了干净的棉纺白衬衫,站在光里,朝着她微笑着招手。

刚刚回忆完过去转身又遇见现实中的伙伴,

这种感觉很奇妙,

“晚上好啊,温迪。”

“晚上好啊,昔寒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推作者菌的预收呀

《摩拉克斯他不会表白》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没有最美好的相遇,但却应该有为了相遇或者重逢所做的最美好的努力。’

———出自《流浪的星星》

(法)勒克莱齐奥

我点燃烛火温暖岁末的秋天

—周杰伦《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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