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一切都为时已晚

与东京和横滨的感觉不同,大阪要更加热闹,虽然有一大部分原因都是新年已至,但并不是到哪里都能遇到街边搭话的,偏偏在大阪能遇到这样的情况,诸如“出来玩啊”、“身体好吗”之类的问候此起彼伏,仿佛他们只是在这座城市游玩的普通旅行者。

两个人在大阪逛了好几天,坐电铁去了不少景点,诸如通天阁和大阪城之类的,这样连着逛了好几天,明秋也总算明白织田作之助为什么在书中这样大写特写大阪,真是一座热情温暖的城市,与东京和横滨截然不同。

两人的最后一站是法善寺,当时已经是夜晚,第二天两人就应该准备返回横滨了,想着到难波附近找点好吃的,所以才在晚上出来。

也许是因为新年,周围的人都穿着传统服饰,只有他们两个,一个穿着风衣,一个穿着长裙,在这样传统的景色中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这几天明秋特意带着织田作之助的小说,如同有大家陪伴着一样,即使今晚只是出来吃宵夜也不例外。

进到法善寺里面的时候,打理寺庙的人有些惊讶,道:“没想到这么晚还会有人来。”

明秋道歉:“不好意思,我也只是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会打扰您休息。”

打理人笑着说道:“新年就是这样的,忙一晚上也很正常,请吧。”

说完,他提起木桶重新打满水,放到了明秋和太宰治面前,又拿了两个木勺给他们。

法善寺中供奉着一尊不动明王,右手执智慧剑,左手拿金刚索,据说可以保佑身体健康,十分灵验,因此慕名而来的人十分多。

这尊神像是木质的,因为常年浇水而长出青苔,只要用木勺盛水浇在上面,就可以实现心愿。

明秋先将乐助币放下,这才拿起那杆长柄水勺,盛水浇在了神像上。

她微微垂下头,闭上眼睛,十分诚挚地许下心愿。

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身体健康。

太宰治看着她的动作,这才拿起另一柄水勺,一下子淋在了不动明王的心口。

旁边的打理人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位先生是有什么心胸疾病吗?不动明王会保佑您的,不过还是要记得去医院。”

明秋听到这话忍不住露出笑容,带着揶揄的心态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却十分认真地说道:“不是我,是为某人祈福。”

某人?

猝不及防间,明秋和他对上了视线,立刻掩饰地开口道:“我们走吧。”

打理寺庙的人叮嘱道:“两尊童子是保佑姻缘的,两位可别忘了。”

“啊,我们……”

太宰治的动作可要比明秋灵活多了,他立刻牵着明秋的手拿起水勺,道:“小孩子要多浇水才能长高。”

明秋被他拉着手,忍不住吐槽道:“神像怎么可能会长高啊……你以为是什么童话故事吗?浇水之后立刻就会神奇地长高哦~根本不可能!给我松手啊!”

太宰治根本不在意她的挖苦,只是道:“来嘛来嘛。”

在太宰治的胁迫之下,两个人把桶里剩下的水全浇完了才走出法善寺,明秋还忍不住嫌弃道:“你、你这个笨蛋!你刚刚是在干什么啊!”

太宰治双手环胸,十分得意地开口:“秋不是也没有拒绝我嘛。”

“明明是你强行——”

刚才的寺庙打理人正好出来准备关上门,听到两人的对话,笑着调侃道:“感情可真好啊,看年纪应该是情侣吧?不如去前面的御福店吃点小吃吧,他们家的‘夫妇善哉’味道很不错啊,最适合你们这些情侣去了。”

明秋自动无视了对方称他们“情侣”的事情,只是有些奇怪地问道:“‘夫妇善哉’?那不是一个店名吗?”

织田作之助的小说中写过不少美食,两人的旅行也大多围绕着这些好吃的,而明秋所说的“夫妇善哉”也是她看到的一家店名。

“这我还真没听说过。”对方回答道:“不过他们家的红豆年糕汤叫做‘夫妇善哉’,有不少夫妻情侣之类的去吃呢。”

小说家织田作之助最为重视也是唯二的读者们此时此刻面面相觑,太宰治开口问道:“就在这附近吗?”

对方好心提醒道:“是啊,往前面走走就是了,这会儿应该是很热闹的,早点去还能排的上队,最近过年,去哪里喝红豆汤的人可是很多啊。”

“谢谢。”

两人道过谢后,一起并肩向法善寺不远处的小吃街走去,明秋幽幽地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太宰治如此解释道:“因为织田作用了化名,我当然没想到了,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没用化名的话,他百分之百早就知道了。

这样的语气格外让人不爽。

明秋轻轻哼了一声,随后特意强调道:“我们各自结账。”

太宰治像是耐心对待坏孩子的好脾气老师一样,应声道:“是、是。”

这家叫做“御福”的小吃店确实十分热闹,因为店面相对较小,所以短时间内门前就已经排了一小支队伍,明秋立刻匆忙地跑了过去,生怕自己落在了后面,等到进去的时候已经彻底卖完了。

等待真是一件费心的事情,明秋站在那里,一边殷切地望着店里的食客们,一边抱紧了装着小说的包。

太宰治站在她身后,乖乖地排队,道:“放心吧,一定能赶得上的。”

明秋看着前面的客人和店内满是幸福笑意的人们,忍不住嘟囔道:“但愿如此……”

不过能够看到这样温暖的场景同样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即使吃不到“夫妇善哉”也无所谓。

好不容易轮到了明秋,太宰治举起手道:“我们两个可以拼桌吗?”

店员有些惊讶,询问道:“两位认识?”

明秋立刻干脆利落地开口:“不认识。”

“那拼桌……”

总不能让太宰治看着她吃。

明秋只好松口道:“无所谓……”

毕竟店面太小,要想尽可能地招待更多客人就需要最大化地利用空间。店员露出感谢的表情,随后热情地招呼着两人进去坐,随后把菜单分别递给两人,详细地介绍起了店内的特色菜品等等。

尤其是鼎鼎有名的“夫妇善哉”——听闻喝了这里名为“夫妇善哉”的红豆年糕汤之后,夫妻情侣会更加和睦,单身人士则会很快迎来美满的姻缘,因此备受食客欢迎,不过对于明秋这种单纯想要吃甜品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太宰治好奇地问道:“这里有螃蟹吃吗?”

对面的明秋用无语的表情盯着他,随后道:“我要一份‘夫妇善哉’。”

“好的。”店员急忙应了下来,似乎是在为至少有一位正常的顾客而感到十分幸运。

太宰治接着道:“我也要一模一样的。”

店员把两人的餐品记下,随后快步跑到了后厨传话。

太宰治一手托腮,道:“秋以前也是这样吧,之前在咖喱饭老板那里做服务生。”

明秋将包放在桌上,道:“是啊。”

不远处的后厨忽然传来大声,似乎是老板在训斥服务生,太宰治开玩笑道:“不过老板应该舍不得责骂秋吧?”

明秋煞有介事地回答他:“佐藤酱才不会生气呢,他脾气最好了,有的时候即使生气也只是说说而已,从来没有说过一句狠话。”

“真好啊。”

两人谈话间,店员走了过来,满是歉意的对太宰治开口道:“不好意思,这位先生,‘夫妇善哉’只剩下一份了,您要不要换点别的?”

“哎——”

“对不起对不起,新年来的人太多了……”

太宰治靠在椅背上,委屈地说道:“我就是特意来吃那个的,不是很有名的菜品吗?怎么忽然就没有了。”

大概是没见到他这样温柔地胡搅蛮缠的客人,店员一副没法应付、要被急哭的样子,明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道:“把我的分给他一份吧。”她微微转过头,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我们两个会私下AA制的。”

“那个的一份汤是装在两个碗里的……”店员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后感激地开口道:“这位小姐,我私人给您打折吧,八折……”

明秋摆摆手,道:“没关系的,我也只是想尝尝味道而已。”

等到店员离开,明秋才看向太宰治,淡淡地开口道:“你刚刚在干什么啊?难为别人有那么好玩吗?”

太宰治笑眯眯地看着她,并没有接话,反而道:“我就知道秋对我最好了。”

明秋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把自己的甜品分给了他,难怪他会突然冒出这种甜言蜜语。

如果不是还在店里,她真想把太宰治吊在树上风干。

“您的甜点到了。”

热腾腾的红豆年糕汤被送上了餐桌,十分符合冬日的新年氛围。该说不愧是甜品的分量,确实没有多少,但好在价格十分公道。因为被分成了两份,乍一看还是有餐盘被放得满满当当的感觉,还额外送了一块昆布,以免红豆汤的滋味太过甜腻。

明秋冲着对方点点头,随后把另一份推到太宰治面前。

太宰治忽然开口问道:“可以帮我们拍张照片吗?”

店员被他忽然开口吓了一跳,还好他这次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店员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当然可以。”

明秋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你有相机吗?我怎么没看到?”

太宰治伸手拉开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拍立得举起来,道:“就在秋的包里啊,我偷偷放进去的,秋果然没有发现!”

明秋:“……”难怪那么重!

店员有些呆滞地看着两人,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个……你们是认识的吗?”

明秋立刻干脆利落地否认道:“我才不认识他!”

“那就让我们重新认识吧。”太宰治伸出手,道:“我叫太宰治,太宰,治,兴趣爱好是自杀。你呢,小姐?”

明秋眨眨眼,对上旁边不明真相的店员的目光,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少、少做这种奇怪的事情……”

似乎是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非比寻常,店员露出了一个“我已经了解了”的笑容,随后接过太宰治手中的拍立得,道:“我来帮两位拍照吧。”

明秋忍不住抬手扶额,最后还是乖乖地陪伴太宰治玩这过家家一般的游戏,冲着镜头露出笑容。

店员一连拍了好几张,太宰治捧着照片十分开心的样子,大方地夸赞道:“拍照技术可真不错啊,每一张都很清楚,可以收藏起来了。”

继续放任下去,太宰治说不定又会有什么新的奇怪要求,明秋立刻盛了一勺红豆汤塞进他嘴里,道:“说这么多话一定很渴吧?好喝你就多喝点。”

“唔唔唔——”

送走了店员,明秋这才专心致志地品尝起了碗里的年糕红豆汤。

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年糕红豆汤而已,甜甜的滋味,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明秋这样想着,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想看看一旁的太宰治会露出怎样的表情,转过头才发觉对方正在盯着她,并没有要品尝美食的意思。

她有些茫然地开口道:“为什么看我……”

“没什么。”

明秋沉默片刻,道:“你总是这样说一半留一半的样子,真让人讨厌。”

“嗯……”太宰治坐直了身体,十分认真地问道:“刚才我说的话,秋都听到了吧?”

明秋忍不住想拿起勺子掩饰一下自己的表情,却又想起自己已经把碗里的红豆汤喝了个一干二净,只好开口道:“听到了……怎么?”

太宰治肯定地说道:“所以我们现在是重新认识了吧。”

明秋眨眨眼,转移话题道:“红豆汤要凉了,赶紧喝掉。”

太宰治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乖乖地端起了碗,把里面的年糕红豆汤一点一点喝完了,明秋正要为自己再一次糊弄过去的成功感到欣慰的时候,太宰治放下了勺子,把空空如也的碗放回餐盘里,让两个碗并列挨在一起,这才开口道:

“我和秋是一起的,即使被不幸缠上也无所谓,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

明秋看着被摆放在一起的碗,开口道:“但是……只有这次不一样,和过去的所有事情都不一样。”她浅紫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太宰治,像是有种魔力,她开口道:“你想做什么都为时已晚。”

声音已经抢先思考一步,太宰治这样回答:“契约达成,我什么都不会再做。”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明秋,随后才大概明白,这就是魔术中所谓的“暗示”。

明秋冲着他笑了笑,道:“谢谢你。但是……这是最后的报复了。”她在店员的安排下结账,随后拿起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太宰治只能坐在那里,直到明秋的身影彻底消失,控制身体的那股力量才渐渐淡去了。

“果然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