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蒙着面纱的女子都是汉家女子, 但却并不是出身好人家,多数是风尘女子。
她们自小就被爹娘卖了去,几番转手最后去了烟花之地, 被老鸨精心调、教, 都是从小裹了足, 这样身价会更尊贵些。
若是在以前,她们肯定不会答应那帮文士来做这等事,可谁让她们如今年岁大了,在楼里也比不上以前受欢迎, 整日也没什么生意, 这些人给的银子大方,还准许她们蒙着面纱, 故而没多犹豫,这群女子就应了下来。
既然拿了银子, 她们办事就格外大方, 也不顾如今京里越来越亮的天气,直接将脚上鞋袜都脱去, 那裹脚布也被她们扒了下去,就露出光溜溜两只脚在外头。
她们都是楼子里出来的姑娘, 脚上皮肤养得白皙光滑, 如今在日头的照耀下更显得肌肤白莹剔透,但大街小巷上的人们看了却背脊发凉, 原本兴冲冲跑到前头看热闹的都忍不住往后缩了起来。
这些姑娘们都是半倚在板车上, 两只腿就随意直晃晃摆在那里, 可看到的男人都很难生出邪、念,反而心底发麻,那些小脚又白又嫩, 但孱弱无力地垂下,脚趾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掰扯了,怎么都觉得怪异。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的脚都是白嫩的,其中有几个似乎还发脓发黑,风一阵吹过,有股腥味飘了出来,原本还有些愣神的众人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大步。
板车都是由随从们推着的,那几个胆大不怕事的少年团成员就跟在后面,走起来路来大摇大摆,见着众人害怕躲闪起来,他们反而笑出了声,“别跑啊,你们都走近些好好瞧瞧,以往可没这样机会呢……”
可不是没有嘛,不管是楼子里的姑娘,还是自家的媳妇,平时都是将自己脚捂得结结实实,哪里会让男人们看,他们还是头一回知道那小巧紧致的三寸金莲下竟是这种模样。
街头不少人脸上露出异样,其中不少人都是逛过楼子,想起自己曾经还一脸痴迷地捧着这些女人们的金莲,如今胃里一阵翻涌,脸上神情更是变来变去。
少年团们将街头人们的神色都瞧在眼里,尤其是在看到那些神色不好的男人们时,忍不住发出轻哼,这些人怎么会知道他们刚刚有经历了什么呢,如今坐在板车上来展示的女人都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还有不少是一扯开裹脚布那味道就溢出来了。
就算他们想要恶心一下那些先前驱赶自己的汉家土绅们,可也不能委屈自己啊,他们还要一路跟在板车后面呢,若是味道太重,同样会熏到他们,这才扒拉出几个还算能不错的女子来展示。
他们大摇大摆地带着这些女子在街头招摇过市,为的可不仅仅只是给街道旁的路人看的,等阵势闹得够大了,他们便朝着那些汉族大家走去,也正是先前将他们撵出来的那几户人家。
而这些人家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了,得知如今这些小子居然还要往他们屋宅这边赶来,顿时急得头都大了。
先前可真不能怪他们将这些混账小子赶出去,也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压根就不相熟,就大喇喇跑到他们家里来说教,他们没让小厮摁住这几个小子狠狠揍一顿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哪里想到如今居然还敢卷土重来,而且还弄出了这样大的阵势。
因为在街头的那趟巡逻,如今有不少看热闹的人都缀在少年团身后,打算一起来看看热闹呢。
而另一边,中年文士他们办的学校同样热闹不已。
先前他们虽说是办学校,但更多的好像是私塾,不仅是在自家的家宅里,学生也没几个,而且主要是还只是自家女儿和丫鬟,要么就是亲戚家看在面子上才勉强送来的侄女,但如今不一样了。
他们拜访完弘晖后,也深深感受到自己的学校办得一点都不成体统,好在有世子给出的诸多建议,他们很快就整合商讨起来,然后拿出了新方案。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教材问题,这些文士们都去过了海外,也见识到那些西洋贵族家的女儿们,那些女孩有不少都谈吐非凡,故而等他们回到大清办学时,便也想教出这样的学生,然后就发现他们居然连从哪儿下手都不知道。
他们自己都是学四书五经长大的,虽然去了西洋涨了见识,但还远不到能教授西洋学识的地步,而那些四书五经他们觉得也不合适,最后拍板下来的竟然只是教女孩子们弹弹琴下下棋,要么便是书法和画画,倒是也能陶冶一下情操,只是心里头总觉得不太得劲。
而经过弘晖阿哥点拨后,他们思绪就明朗起啦,心里不仅有了比较清晰的教学大纲,还得了弘晖那边送来的教材,都是一些学科基础知识,他们看了一遍后差不多就能亲自上手来教了。
除此之外,弘晖阿哥还给了他们一个园子,说是要给他们专门用来教学的,这些文士拿到园子时心里激动难掩,更加觉得阿哥果然是重视他们这些人的,而他们定然不负阿哥所托要将这学校办得漂漂亮亮。
而弘晖给他们的园子里面早就布置好了,不仅庭院中栽种了不少花木看着景色宜人,教学的课堂都桌椅齐全,甚至还配置了现代化教学的黑板粉笔等物,文士们听说这些可都是弘晖阿哥特地让人造出来的,更是激动得胸膛滚烫。
有了弘晖阿哥的园子,他们还用怕找不到学生吗,这园子不仅漂亮,更重要的是出自雍王府世子手中,这其中的意义又哪里仅仅只是一个园子那么简单,文士们瞬间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他们决定,到时候就算有很多人来攀附弘晖阿哥,他们也会擦亮眼睛好生筛选,若非是真心诚意的人可不能让她们来污了阿哥的名声。
而此刻被惦记着的弘晖阿哥如今可没心思来关心这些讲学团们的进度,因为在四爷从宫里出来后没过多久,康熙竟然就下了旨意下来,说是近些日子竟觉得日子空乏,想要儿孙伴在左右,竟让弘晖进宫去伴驾。
弘晖在康熙那里也算是比较得脸,被喊进宫伴驾也不是头一回了,而这回比较独特的是在于他居然要住进毓庆宫。
毓庆宫可是当年康熙特地收拾出来给胤礽的,那宫殿虽然不够大,但是里面的器具摆设无一不精致名贵,全都是康熙精挑细选后送过去的,可以说这毓庆宫其实就是代表东宫,而在胤礽被废的这些年,毓庆宫就一直空了出来,如今却让弘晖搬进去住,这怎么不让他多想呢。
宫里太监过来传旨的时候,胤禛就在弘晖身旁,等弘晖从太监手里接过旨意后就小心觑了一眼他阿玛,如今算是什么情况,他阿玛还没住进毓庆宫呢,他这个当儿子的就先进去了,那他弄出的发电机、灯泡等物到底算是发挥作用了,还是没有呢?
弘晖一脸苦恼,他弄出这些东西,就是想抢在康熙所剩时间不多的时候,给他阿玛弄一个光明正大的继承人身份,将来登位的时候也就不会处境那般艰难,可如今康熙整了这么一出,毓庆宫是收拾出来了,但是却让他先搬进去,这像怎么一回事?
皇太子还没有,就先弄出了皇太孙了吗?
胤禛就站在弘晖旁边,将他此刻反应瞧在眼里,相比之下胤禛反而显得要平淡得多,如今这样的结果已经让他相当满意了。
既然皇阿玛已经让弘晖住进毓庆宫,那这就已经是一个态度,至于他自己,这个时候不住进毓庆宫反而是好事。胤礽的前车之鉴就摆在哪里,相比起孙子辈来,皇阿玛怕是对他们这些儿子更忌惮些,若他真住进去了,那么皇阿玛整日对着他,还真不保证会不会心里添堵而生了旁的事情来。
胤禛眼神暗了一下,转向弘晖时,只叮嘱道,“既然你皇法玛让你住进去,那你便好生尽一下孝道,旁的事就莫要再管了……”其实他还有更多的话要说,但转念一想,弘晖是个机灵的,有些话本就不方便说得太透,还是不说为好。况且弘晖行事一向不按常理来,这样反而对了皇阿玛的胃口,若真拘束了他,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既然康熙已经下了旨意到王府,四爷也有所表态,弘晖就只能先进宫去住一段日子了。
其实他心底还真不乐意,皇宫里哪有他自己家住的方便,不仅近身伺候的都不是往日熟悉的人,甚至可能多说一句话就给王府惹了祸事,至于还想要像以前那样召见庄子上的人手,或是叮嘱底下的人弄点什么的,就更不方便了。
但是弘晖还是老老实实进宫去了,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康熙这个老爷子是个不好伺候的,他阿玛这些年更是不容易,他必须进宫去为他阿玛守好位置,将来让四爷顺顺当当地上位。
只是比较可惜的是瓜尔佳氏如今还在养身体,不能陪他一起入宫,而弘晖原本还想把小格格带进宫里,结果遭到了乌拉那拉氏和瓜尔佳氏两人的严词拒绝,最后只能悻悻放弃,一个人独自入了宫。
弘晖本想着等进了宫后定是有洪水猛兽在等着他,甚至还有可能要面对来自康熙老爷子的各种揣测猜忌,他都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就等着与宫里众人过招了,没想到等进了宫后才发现自己被闲置下来了。
康熙都没怎么召见他,除了头一天喊他过去时叮嘱了两句,无外乎是吃好睡好住好,然后就将他丢一边了,压根就没怎么理睬他,更别提他原先想的那些阴谋过招,这样一来弘晖就越发觉得住在宫里头实在是空乏无聊。
因为年岁不小,他除了每日打着请安的名义往德妃的永和宫跑几趟外,就哪里也不能去,时间久了,他感觉自己都要生了怨艾惆怅心思了,幸好这时与宫里的小太监宫女们都处得熟稔起来,他手头还算松乏,平时给底下的人打赏不少,那些小太监小宫女们乐得过来和他说说话。
弘晖待在毓庆宫里听不到外头的事情,但是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人却有渠道知道宫墙外面的热闹,甚至京中发生的时兴事情都瞒不过他们的耳朵,如今和弘晖处熟了,也敢和他一起叨叨外头的事情。
而直到这时,弘晖才晓得那讲学团两帮人后来发生的事。那少年团队带着小厮推着板车找到汉族大家府上,那些汉族老爷们虽然觉得这些儿郎们简直就是地痞无赖,但是等见到那些板车上女子们被折成扭曲畸形的脚时,也是被吓了一跳,险些连面上的威严都快要端不住了。
但是有那么多看热闹的人在,不管这些汉族员外老爷们心里有多惊慌,此时还是尽力给稳住了,严词喝斥了这些儿郎们的胡闹行为,再次令家丁们严守住家中的门槛,不许讲学团的人进去。
而这一回他们虽然守住了家门,但心里却并没有好受多少,那日被这群富家少爷们闹了好久,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不少人都是头回见到汉家女子金莲里面的小脚原来是长这副模样,也算是开了眼。
就连汉族老爷们自身也被惊得不轻,等好不容易将这些行事荒唐的少年团给送走后,他们坐下就要沉思,大户人家给女子裹脚已经是数百年的习俗了,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而且还引以为荣,只有金贵的女孩子才能裹脚呢。
他们先前不是不清楚裹了脚的女孩子比不上大脚丫头走路利索,可那又怎样呢,反正他们都是大户人家,家中的小姐夫人都是有丫鬟伺候的,平时也不需要做活,小脚走得慢就更显得斯文贵气了。甚至在江南那一带还有不少富人家都给家中小姐建起了阁楼,寻常时候都不让小姐们出阁。
可如今在见到女孩子的小脚究竟长什么样后,他们还真做不到摸着良心说裹小脚是好事。
讲学团的几个少年本是一番胡闹,众人一开始都没当回事,但是在看到那些女孩子的小脚后,不少人都深思起来,也并非是所有人都那么无智,只是他们以前从未将目光放在女孩子身上过,他们潜意识里便觉得女孩子裹脚是件好事,从未想过有什么不对。
但是经过这么一闹,不少大儒、文人都有所耳闻,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家境优渥,家里的夫人和女儿也都是裹着脚的,当下心里便生了好奇。虽然外头传得风言风语,但是他们却没有亲眼所见,甚至远在京城以外的地方就更不得见到这样闹剧,但是他们自己家中夫人却是可以见到的。
但是面对自家夫君这样的要求,基本上所有的夫人都是羞恼拒绝,她们很清楚自己的脚是什么模样,穿上精美修鞋固然好看,可是平时睡觉休憩时,都是在脚上套着绣袜,绣袜下面还裹着长长的裹脚布,等闲都不会拆开。夫人们拒绝这样的要求,是担心她们夫君见到后心里嫌恶,影响到日后两人的感情,故而才藏着掖着。
而大儒文人们心里生了好奇,终究还是不少人都“有幸”亲眼目睹一次,最后都不由沉默。
若非是有特殊嗜好之人,都很难对这样的脚生出喜爱之情来,而好好的女孩子却要遭受那样苦楚,却弄成这样德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大儒文人们对裹脚之事心生微词,却仍有诸多顾虑,但是那些寻常走卒贩夫可就没这样的烦恼,这裹脚之事同样在民间闹开,他们这样平常百姓,以前只觉得裹脚是富贵人家的体面,如今晓得那些姑娘家的脚趾居然都被掰断了,他们就更不理解了,这些富贵人家都不疼女儿的吗,这得多疼啊。
民间对这事议论纷纷,那些高门大户想要当作没听见都难,心里也添了怨气,也不知是冲着谁去的,该怪裹脚这事呢,还是该怨讲学团那几个生事的家伙,好端端闹出这样一出,让他们竟成了街头的笑柄了。但是在他们恼怒的时候,也有人反思起来,觉得应该废去这裹脚之事。
尤其是那些疼爱女儿的父亲,本就看着自家闺女被缠脚哭闹不止,他们以前觉得即便是脚大生得丑些也没什么,如今在看到小脚到底是长什么模样后,就更加觉得不该给女儿裹脚了。
既然圣人都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应当好生爱惜,那为何还要这样对待女孩子呢?
但也有不少人严词反对,为此甚至还开了文坛辩论,弘晖听着小太监和小宫女生灵活现地给他模仿着那些读书人是如何辩论的,原先脸上还挂着笑的,在听到有个读书人说起“女子当三从四德,裹脚是因为女子当贞静柔顺……”时,没忍住冷呵一声。
小太监见雍王世子脸色不好,顿时不敢吱声了,弘晖见着原本还嬉皮笑脸的几人瞬间怯生生望着自己,这才收敛几分,“你继续说,我又不是对你生气。”
对着小太监确实没什么好生气的,他恼怒的是说出这样话的读书人,他最讨厌的便是开口就是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人,尤其是那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女性,哪怕同为男性,他对这样的男人也是打心眼瞧不起,这种人仿佛只有将女人踩在脚底才能显出自己了不起,实际上是无能目光短浅还心胸狭隘,既看不到历史上有那么多出众的女性,丝毫不比男子差,同样能干出一番风风火火的大事,也见不得女子在外面大放异彩而将他们给比对下去,所以就想着将女子拘束在阁楼里,成为自己的附属品。
想到这里,弘晖就心痛不已,若论其学习能力来,女孩子可是比男生细致不少,如今他手头培养出为数不多的人才中,有不少都是女孩子,但是还是太少了,若是能让更多的女孩子走出大门,他肯定能揽到更多的人才啊。
面对如今高端人手不够用的情况,弘晖是恨不得将一个人当十个人在用,而见到那种一心想要将女子关在家中的男人,那就更是火气蹭蹭蹭往上冒,弘晖听小太监提起那些人还开文坛进行辩论,当即心里就有了想法。
论其辩论,报纸才是好地方啊,既然那些男人们觉得女人该安分在家相夫教子,那他就让这些人好生瞧瞧历史上有多少伟大女性,不管是为官为将,还是当皇做宰,能力丝毫不输男子半分,而这些只知道将贬低女性的男子如今又干出了什么丰功伟绩呢?
小太监们相视一眼,他们虽然猜不到如今弘晖心中所想,但都能看出弘晖阿哥如今心情不太妙,机智的决定还是先换个话题,讲学团那边出了那帮少年儿郎外,不是还有不少中年文士们,那些人听说用弘晖阿哥给的园子开起了学校,如今还十分顺畅。
其实当下还真没多少人家重视女儿家读书的事情,又不能为官做宰的,将来出嫁也只是相夫教子,对多数人而言,与其让女儿多读书,那还不如让她们学好管家女工等事宜呢,好歹将来能派上用场,所以那些中年文士们一开始招生时十分不顺,但是在拿到弘晖阿哥给的那个园子后,情况就发生了改变。
如今弘晖在京中的地位还是颇受欢迎,虽然那些朝臣文武百官们对雍亲王父子二人颇有微词,但是对京中多数人而言,能攀上雍王府的弘晖世子,那便是天大的好事,不管是权势还是富贵,这雍王府都在京中屈指可数。
而中年文士们虽然只是拿出了弘晖给的园子,这在那些人眼里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若不是阿哥看重这些人,又怎么会特地赏下一个园子呢,可见是在阿哥跟前有些牌面的人,所以得知他们是想收女学生,还是有不少人肯将女儿送去。
他们送女儿去读书,并非是真的指望自家孩子能读出什么名堂拉,而是想着能借此和雍王府攀上一点关系,那就很值得了,至于攀不上的话也不打紧,反正只是一个姑娘家嘛,没有多大损失。
这样的想法居多数,而在弘晖被康熙召进宫,而且还是在毓庆宫住下后,众人对中年文士们开的学校那就更加热忱,更是纷纷找上门想将女儿送到那个学校里去,原本就对这些人心怀不满的中年文士们此刻反而端起来,对于这些主动送上来的学生并没有一概收下,反而挑挑拣拣起来,那些明显心思不纯,甚至过于愚钝不可教化的,直接就被拒之门外,而那些被收进门的也不能保证就一定高枕无忧了,中年文士决定要借鉴弘晖阿哥先前开办的那些学校经验,将严格的校规校纪制定起来。
听到这里,弘晖脸上才露出一些高兴来,那几个中年文士还真令他颇为意外,原本这些人都是胤祉推荐来的,弘晖一开始也没对多这些人抱有多大的期望,只当是凑人数先送到海外摸摸情况的,如今看来倒成了不小的惊喜,这几个文士也不是完全不可改造的,如今倒也勉强能派上用途了。
弘晖不可能凡事都亲自来做,他有太多的想法想要去实施,但是手底下的人手却永远是不够用,对于那些想要上门投靠的人,他并非是一味排斥,若是当真有能力而且还能为他所用的,弘晖是可以接受的,可惜适合的人也不是很多。
对于这些中年文士,虽然才能平庸了些,但是既然他们肯学而且还花了心力去学习钻研,知道跟着他的模板来揍,弘晖还是很看好他们的,就算不能大用,但有这样的人摆在那里,也好让旁的聪明的人知道该如何选择,总归是发挥了作用的。
弘晖心情好了起来,继续漫不经意地问起了外面的情况,他如今是真的对外面情形不太了解,毕竟四爷是让他老老实实在康熙跟前待着,压根没给他安排什么线人,而他自己就更没有这方面的人手了。但是可以料想到,如今外头肯定是没什么大事发生,若不然这宫里头多多少少都能听到一些风声。
小太监们虽然是尽挑些热闹的事讲给弘晖听,看似都不相干的,但是弘晖还是从中理出了不少东西,譬如如今他住进毓庆宫之事,已经让京城里众人心思浮动,纷纷猜测着皇上此举的用意。
对于京中朝臣而言,皇上若是当真选了雍亲王为下任储君,其实也算不得惊奇的事情,毕竟论其能力和资历来,雍亲王都比较靠前,而且这些年皇上对其也颇为器重,朝中不少事情都是交由他去处理,都做得井井有条,所以这些年其实有不少实干派官员心里也是属意雍亲王的,只是这些人向来不怎么发声,更不会牵扯到夺嫡站队当中。
而对于更多的朝臣来说,他们心底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和期望的,希望皇上最终定下的储君并非是雍亲王,而死诚亲王,毕竟比起在一位铁面无私御下极严的君主手底下做事,他们当然更想要的是仁慈宽厚些的,虽然看不出这诚亲王是否仁慈宽厚,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要比雍亲王好上许多的。
而且他们心里的这种野望也并非是完全不可能,在胤褆与胤礽都已被贬为庶人的情况下,如今可是胤祉居长,而胤祉擅文,在士林当中一向有着贤明的好名声,这样一看似乎反而比雍亲王更合适才对。
但如今康熙下旨让弘晖搬进毓庆宫的这一举,让他们不得不承认,也许皇上是更属意雍亲王的,毕竟毓庆宫的地位实在是太独特了,如今却让弘晖阿哥住了进去,此举意义非凡。
有许多原先摇摆不定的朝臣如今都沉寂下来,显然是逐渐默认了这个事实,但也同样有不少人仍然不甘心,毕竟皇上还没下明旨立储,那将来究竟如何就还不是定数,若是搏一把未必没有可能。
弘晖听了半晌,差不多已经将京城眼下的形势摸清,整体上而言,现在的局势是对他阿玛有利的,不少人已经在心底承认了他阿玛为储君,若是将来他阿玛登位,议论的声音应该不会再像原本轨迹上的那么多了吧?
但此时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越是到了最后的关头,越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在康熙跟前,谁知道这老爷子会不会突然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呢。
弘晖心里正念叨着康熙,没想到就立马有人过来传召他,说是皇上如今召见他过去用膳。
弘晖本来就是以尽孝心的名义住进毓庆宫,可如今这还是头一回被传去陪康熙用膳,立马打起精神来,他不清楚康熙这次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另有所图,但总归是要小心应付的。
其实此刻时辰还不算晚,弘晖跟在领路的小太监身后,见到天际日头还早呢,但眼下却是用晚膳,不过也算不得奇怪,等到天黑各处都是门禁,宫人也不能四处乱晃,所以宫里的晚膳时辰都比较早,反正各宫都有点心,真到了夜间也不会饿着。
他走在路上还想了许多,揣测着康熙待会儿要与他说些什么,没想到等到了养心殿时,却见康熙一脸闲适,身上穿的也只是一件常服,平日里的威严都敛去,瞧着与寻常人家的老翁也没甚太大区别,有些发白的发须显得慈眉善目,见他终于过来了还动作熟稔地招招手,示意他坐近些。
“快来看看,这些照明物瞧着如何?”
弘晖乖巧地坐了过去,凳子离康熙很近,他还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隐隐龙涎香的气息,他敛住心神,眼睛看向康熙口中所指之物,目光不由微愣。
怪不得他进殿时就觉得今日屋里的光线似乎格外好,瞧着比以往光亮不少,原来这殿里摆了不少灯具,虽然收拾得很好看,但是弘晖还是看到了线路,应该就是他先前弄出来的电灯,可如今瞧着却不再是他刚拿出来时简陋粗糙模样,康熙竟让人用玉器做出了灯盏,其间还镶嵌着彩色琉璃,他仔细一看,灯光照射下,这灯具流光溢彩,哪里还看得出半分先前粗陋模样。
弘晖脸色有些古怪,康熙找他过来,总不能就是为了炫耀这漂亮灯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