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纾丞很快吃完那小碗腊八粥, 将擦拭唇边的巾子放到桌上:“闻谨你今日话多了。”
闻谨平时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今日费脑子说了好些话,毕竟从前卫姑娘在的时候, 两人用膳,她也总爱和三老爷说话。
当时见三老爷眉目柔和,所以闻谨就想着……
闻谨心头讪讪, 原来三老爷只喜欢听卫姑娘说话。
孟纾丞起身,一边往外走, 一边道:“你们也去吃腊八粥吧。”
听他语气温和, 闻谨松了一口气, 连忙应声谢过他。
孟纾丞今日出门比往常稍晚了一些, 正赶上了出行的高峰期, 大道上全是进宫的马车,分外热闹。
孟纾丞脚边摆着一顶暖炉, 他手掌在上面烘了烘,纳入宽袖中, 背倚着车壁,闭眼沉思。
“三老爷前面两辆马车撞起来了, 好像是秦指挥使和杨大人的车架。”景碤俯身靠在车窗说。
景碤口中的杨大人只会是当朝首辅杨泰绩, 孟纾丞手指微动:“去请秦指挥使过来。”
倒是不用景碤驱马过去,景碤道:“秦指挥使已经来了。”
孟纾丞睁开眼睛看向带着一身寒气走进车厢的秦靳舟。
秦靳舟神色冷峻, 阴沉着一张脸,坐到孟纾丞对面, 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灌下肚,缓了一口气,才嘲讽道:“那老东西警告我呢!”
孟纾丞扯了扯唇:“他急了。”
秦靳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握在手掌轻轻摇晃:“申维,申行知接连出事,他能不焦头烂额?不过往后还有他急的时候。”
“对了,今天散值后……”
孟纾丞打断他的话:“今日我有事。”
秦靳舟盯着他看了几眼,没问他去做什么,免得又被他戳心肺管子。
散值后,孟纾丞的车架停在宝安胡同口,他下了马车踱步到卫宅大门。
大门牌匾都重新粉刷过,景碤拍响大门,开门的是个护卫,卫窈窈搬到宝安胡同后,景硕也带人住过来,前院的小厮全是他们一手培养的护卫,保证了卫窈窈的安全。
“三老爷。”护卫见是孟纾丞忙请他进去。
“先去通传。”孟纾丞站在台阶外,淡声道。
等知会了卫窈窈,孟纾丞才进了门,一路顺畅地走到上房,卫窈窈笑盈盈地站在廊下,垫着脚,神情雀跃,孟纾丞眼眸瞬间柔和了下来。
陈嬷嬷带着院子里的侍仆退到东耳房里,上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孟纾丞走到卫窈窈身边,手指微抬,将要触碰到她的手,被她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卫窈窈清咳一声,手臂伸展:“请进。”
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子,拉拉扯扯算什么。
孟纾丞笑了笑,抬脚顺着她指引的方向走。
“请您上座。”
孟纾丞坐到正首,罗汉榻左手边。
卫窈窈迈着欢快的步子,给他端茶,将茶盏放到他手边,弯唇露出一个不露牙的笑容:“请您用茶。”
“这壶茶是我亲手泡的呢!”卫窈窈装了一会儿样,忍不住卖弄。
孟纾丞眼眸含笑,轻嗅,浅尝,点了点头:“不错。”
卫窈窈两只手背在腰后,得意的嗯了一声。
见她实在可爱,孟纾丞搁下茶盏,拉过她的手臂,让她靠着自己坐下,一连贯顺畅的动作,倒是反客为主。
卫窈窈嚷嚷:“有你这样的客人吗!”
孟纾丞将她的手指拢在掌心,忍俊不禁,不接她的话,反倒轻声道:“想我了吗?”
卫窈窈努努嘴,眼眸转了转,装作思考,手指却悄悄溜到他的指缝中,与他紧紧的交扣在一起,微仰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想了。”
孟纾丞心里被她看得不是滋味,收起手臂,将她往身前拉了拉,垂眸专注地看着她:“这几日公务繁忙。”
卫窈窈看出来了,抽出手,碰碰他的面颊:“你都瘦了!”
瞧见他的第一眼,她就发现了。
此地到底有些不方便,孟纾丞看了眼隔扇门,见无人,才伸手抱她。
卫窈窈轻轻的哎呀一声,碰触他面颊的手还没有拿下来,手肘搁在了他的肩头,干脆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鼻尖仿佛都要碰到一起,也的确轻轻的撞了一下。
随着呼吸,一触一离,像逗痒痒一样。
卫窈窈唇角动了动,忍不住撅起唇瓣,快要亲到他的薄唇,就听他低低地笑起来。
讨厌死了!
卫窈窈面颊烧起来,又羞又恼地蹬了他一眼。
半点威慑力都没有,反倒像是调情,孟纾丞眼眸微暗,低声问:“想了?”
想什么呀想?
卫窈窈蒙住他的嘴巴:“你不许胡说。”
孟纾丞眸子紧锁着她,湿热的呼吸喷在她微凉的掌心,卫窈窈咬了一下唇。
孟纾丞手指托着她的后颈,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唇瓣。
软软柔柔的一个亲吻,卫窈窈心里也好像变得软软的,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赖在他怀里,和他亲一亲,贴一贴。
她的心思很好懂,全都暴露在眼睛里,孟纾丞心口动了又动,蔓出无限柔情,很想带她回去。
卫窈窈勾着他的脖子,与他黏黏糊糊地靠着一起。
院门外忽然传来动静,卫窈窈听声音就知道是梁实满和陈宁柏,她惊了一下,忙从孟纾丞怀里跳出来,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孟纾丞扶着她:“站稳。”
“嘘!”卫窈窈手指竖在唇瓣中间,示意他不要出声,警惕地看着院门。
孟纾丞被她逗笑:“没关系。”
孟纾丞帮她把外面的比甲拉好,坐回原位,面色淡然,举止从容,看上去倒真只像在喝茶聊天。
但卫窈窈有些慌神。
怎么能没关系呢!
卫窈窈底气不足,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应对陈宁柏他们,她此刻的神情一瞧就是刚做了坏事。
她唇瓣热乎乎的,脑袋里一团乱麻,此时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她把梁实满门牙打掉,被卫明贞发现的那一刻。
莫名地感到羞耻和尴尬,总觉得让陈宁柏他们看到,会很不好意思,但其实只要她和孟纾丞一样镇定下来,不会有人想到别处。
眼瞧着他们就要进来了,卫窈窈回头看了一眼十分镇静的孟纾丞,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匆匆忙忙地拉着他绕过罗汉榻后的座屏,推开后房门,与上房相连的便是她的院子。
卫窈窈将孟纾丞推进她作卧房的西厢房。
“卫祎你做什么呢?”
梁实满进了院门就瞥见了卫窈窈鬼鬼祟祟的身影。
东耳房的陈嬷嬷听到动静走出来,刚要开口,卫窈窈就从屏风后面出来,给她使了眼色,心虚地摸摸鬓角:“你读完书了?”
梁实满:“嗯。”
下午计划读的书已经读完,剩下一些过会儿继续。
陈宁柏看着茶几上的两个茶盏:“有客人来过了吗?”
卫窈窈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啊!”
梁实满打断他们的对话,随口问:“晚上吃什么?我下午吃了两碗腊八粥,晚膳估计有些吃不下。”
卫窈窈说:“我也是。”
“那还传晚膳吗?”陈嬷嬷再一旁小声问。
陈宁柏说:“谁想吃再去厨房吩咐吧。”
“那我回房了,”梁实满附和地点点头,走的时候拉着陈宁柏,“我方才遇到了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等他们出去了,陈嬷嬷才奇怪地问卫窈窈:“三老爷回去了吗?”
她没有听到孟纾丞离开的动静啊!
卫窈窈摇了摇头。
想到孟纾丞,卫窈窈忙转身跑回屋,推开门,孟纾丞正靠在她的书案前,手里拿着她的字,抬眸看她一眼,有些好笑:“所以,我现在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