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行过山岭, 天际金光乍泄,卫窈窈偏过头去,躲开刺目的日光和孟纾丞在她耳畔的低喃。
孟纾丞往一旁用宽阔的背脊为她挡住晨光, 卫窈窈眼前这才舒服了,再看孟纾丞,阳光洒在他身上, 仿佛为他镀了一层金身,他眼底温淡, 湛然若神。
一瞬的怦然心动, 卫窈窈晃了一下神, 孟纾丞的手掌轻轻触碰到她肩膀, 炽热的呼吸越来越近, 像有什么在他们中间隐隐流动着,卫窈窈抿了抿唇。
陈嬷嬷端着餐盘进来, 讶然后退一步,餐具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惊醒了妆匣前的那两人。
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卫窈窈还是止不住的有些心虚, 轻咳一声, 从杌凳上起来,走到旁边, 手臂摆在身侧,没主意一样摸摸头上盘好的发髻, 又卷卷衣袖。
孟纾丞淡然地握住虚空的手掌,挺直腰背,叫住卫窈窈:“来用早膳。”
陈嬷嬷正犹豫着是否要避出去,闻言正起面色, 端好餐盘,送到桌上。
看孟纾丞落座,卫窈窈偷偷觑他一眼,他今天也没有用早膳吗?
卫窈窈过去,下意识地坐到他身旁。
孟纾丞眼里闪过细微的柔和,抬手给她递了醋碟。
陈嬷嬷感受着从一方小小的餐桌蔓延出来的脉脉温情,暗暗琢磨了片刻,还是悄然退到了舱外。
*
“二爷的人?”景碤听着护卫们审问回来的结果,感到了一丝惊讶。
“和您猜的一样,他们不是小偷,而是大太太庄子上的佃户,与他们打架的那两个人是二爷的两位师兄。”护卫回禀道。
景碤自是知道府里找回来的二爷原先是被一户读书人家收养,没想到那户人家竟也是江阴人,不过既是熟知,又怎会打起来。
护卫说:“他们只说二爷让他们来江阴替他看看两位师兄,可能发生了什么误会,才出现了昨天那一出。”
“要不然属下再去打听?”
什么误会才能让他们打起来?景碤心中思忖,许了:“去吧!”
他的主子是镇国公府世子孟纾丞,国公府的生生息息都与之相关,他凡事替孟纾丞多留个心眼,也算是有备无患。
卫府
渔娘从客房出来,院子里不像她想得那般花团锦簇,虽入了秋但昨天从码头一路回来,途中见过不少盛开的花丛,进了这处漂亮的宅院,却突然冷清了。
院子里除了一些菊花,竟只剩下修剪得光秃秃的花枝。
陪在她身边的侍女看出她的疑惑,轻声解释:“我们家主去世未满三年。”
渔娘连忙说:“抱歉,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而有些……”
渔娘找不到合适的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侍女明白她的意思,微笑着摇头:“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府里很热闹,便是因为老爷去世不披红挂绿,也不曾消减成现在这般,如今府里气氛低迷还是因为小姐不在的缘故。
侍女不忍再想,问道:“你要找红玉姐姐吗?她在前院和两位爷商议事情,我带你去吧。”
“不了,不了,我转一转就回去了。”渔娘摆手,她不想打扰红玉。
客房布置得很妥帖温馨,十分漂亮,她反而有些无从落脚,就像来到了一个和从前不一样的世界,感觉有些陌生和拘束,便想要出来走走。
“那我陪你。”侍女贴心道。
园子大,渔娘原先担心无意冲撞了什么,只打算在客房门口转转,但现在有她作陪便放心了,点点头:“多谢。”
侍女柔声说:“不客气。”
前院的几人商定了四日后出发去京城。
梁实满难得体贴,对红玉说:“你辛苦几个月了,这几日就好好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红玉说:“我没关系,我帮着一起收拾行李。”
梁实满拒绝,搭着陈宁柏的肩膀:“红玉姐姐,要是卫祎见到你现在这般模样,肯定会嚷嚷我们没把你照顾好,要找我们算账的,我们可经不起她打。”
陈宁柏跟着点头。
红玉忍不住红了眼眶,又破涕为笑:“那这几天我就当个甩手掌柜。”
“你快回去吧!”梁实满点头。
红玉想着正好去客房见一见崔家兄妹,先要将银钱结了,再问问他们日后有什么打算,是回去打渔,还是留在江阴重新找个活计,若是可以留在卫家也行。
*
夜晚闸口关闭,天津码头停满了船,卫窈窈她们所坐的官船还未到,速度就慢了下来,在江面上飘飘荡荡,卫窈窈被晃得晕乎乎的,偏已经入了夜,江面还冷,不能去甲板上吹吹风。
孟纾丞从浴房出来,就看到卫窈窈在船上卷着被子打滚,手里握着涂抹蚊虫叮咬的清凉膏,她举到鼻子下面,深深地吸着气。
孟纾丞拂袖在床头落座:“很难受?”
卫窈窈坐了一个月的船,都到快天津了,才开始晕船。
她睁开眼睛看他,细眉蹙起,抱怨道:“太慢了!”
“等明早开闸放船之后,速度才会提上来。”孟纾丞默了默,告诉她这个不太好的消息。
卫窈窈忍不住绝望地翻了一下眼睛,了无生趣地躺在床上,摊着手臂,幽幽的长叹一声。
孟纾丞瞥见她作怪的表情,唇角微抽:“过来。”
卫窈窈心头沮丧,懒懒地看着他,有些不想动弹,满脸都写着不情愿。
“头枕过来,我帮你按一按。”孟纾丞心头无奈,眉眼温和地看着她说。
卫窈窈认真看他一眼,确认他是在说真话,挪转身体,横躺在床上,抬起脖子,小心翼翼,试探的把脑袋搁到他腿上,忽闪着充满好奇的眼睛看他:“这样吗?你会按摩吗?”
孟纾丞笑了一声,不和她废话,只用手掌轻轻地托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帮她调整姿势。
脑袋被他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卫窈窈心想还好昨日她刚洗了头,香喷喷的!
不过……
她抬了抬脖子,有些担忧小声问:“我脑袋重吗?”
孟纾丞皱眉,手掌顺着她的后脑勺往下滑,捏了一下她紧绷的后颈:“不重,别紧张,放松。”
卫窈窈强忍着缩脖子的冲动,羞赧地咬了咬唇,轻轻的哦了一声,尽量放松,但她能感受到脖子下面枕着的那条大腿上有着紧实的肌肉,而且。
好硬。
孟纾丞抽出手掌,指尖将她额头上的纱布扯平,如今对她的小心思也了解几分,这纱布是被她用来“遮丑”的。
孟纾丞可以理解小姑娘爱美,挑出碎发顺到她耳后。
被他无意触碰到的耳尖敏感地动了动,孟纾丞笑了一声,早前无意中就发现她的耳朵会动,她耳廓白净秀气,耳尖泛红,他眸光微暗,轻轻摩挲,用的是握笔的那只手,指侧带着茧子。
果然,她的耳朵尖尖又抖了一下。
耳朵被他弄得痒痒的,卫窈窈以为他是不小心碰到,偏偏脑袋,含着笑意说:“你不要摸她。”
孟纾丞似乎没有玩尽兴,眼里竟闪过一丝遗憾,但他还是收手:“嗯。”
他温热的指腹贴着她的额角,不轻不重地揉摁。
一阵儿舒爽从头皮散开,卫窈窈只觉得浑身毛孔都舒展了,四肢酥软,肩颈不由地彻底松懈,满足地闭上了双眼,喉咙口溢出一声轻叹。
孟纾丞手指微顿,瞥了她微张的唇瓣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卫窈窈无知无觉的享受着,手指乖乖地搭在腹部,交叉相叠,随着头部闷涨得到缓解,藏在被子里的脚指头舒适地张开:“嗯~”
她的声音细细娇娇的,含糊不清地吐一声,像猫叫一样。
孟纾丞沉默了一下:“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