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谁敢挡她儿子活命的路……

况曼与孟九重潜进了沈镇远的大本营——江南。刚到就有了重大发现, 而这半个月,从回纥回入中原的沈兰,也乔装打扮, 偷偷去了况曼他们的大本营。

但两方际遇有些不同。

沈兰人是抵达了东义县, 却什么都没发现。

她的属下告诉他, 况曼和孟九重已入山快一个月了,他们一入山就失了行踪,他曾派人进山找过,但什么都没找到。

沈兰听后, 又亲自带人入了两次山。

东义县的山虽比不上百濮十万大山,但也绝非是不熟悉的人能随意踏入的, 在山中找了几天,都没找到任何线索,沈兰失望透顶,回了东义县。

这女人脑子转子很快, 自己找不到人, 便想到了另一条路。

她伪装成一个与赤阳堡有仇的寡妇, 去了东福客栈, 想从东福客栈买到一些消息。

所用借口, 便是沈镇远杀了她的爱徒,她也要杀了沈镇远的徒弟, 为徒弟报仇。

反正那意思, 就是想买刘元恺的消息。

况曼离开东义县前, 已经将刘元恺是沈兰儿子的事, 告诉了娇黛黛。

娇黛黛一听这陌生的妇人,要买刘元恺的消息,打量了她几眼, 脑袋稍一动,就猜出了沈兰的身份。

娇黛黛也极有意思,算盘一上手,噼里啪啦打了个数目到算盘上,然后盈笑着将算盘推到沈兰面前:“这位夫人,东福客栈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消息既出,无论真假,概不退钱。”

沈兰看了眼算盘上的数目,从怀里取出一张千两的银票,推给娇黛黛。

“夫人豪爽。”娇黛黛一副生意的模样,拿着银票检查了一下,确定这银票是真的。

收银票收好,娇黛黛嫣然一笑,一本正经道:“刘元恺最后一次出没的地方是泾山。据可靠消息,他是被况飞舟的女儿给捉走的。”

沈兰注视着娇黛黛:“然后呢?”

娇黛黛神情一楞:“然后,哪有什么然后,这就是刘元恺最后的消息。”

沈兰:“……!!”

这算什么消息,这消息只要稍有心,都能打听到的。

她要是的她儿子现在的消息,而不是泾山时的消息。

“我要的是刘元恺现在的行踪。”沈兰目光一凛。

在回纥做了二十几年的妃子,沈兰一身气度非常人能别,神情一严肃起来,还真能唬住一些人。

可娇黛黛是谁,岂会惧她一个眼神。

娇黛黛脸一板,不虞道:“你又没说清楚,你要的是哪个时间段的消息。刘元恺如今的行踪,抱歉,恕我东福客栈无能为力,阿莽送客。”

喊了一声阿莽,娇黛黛拿起桌上的小算盘,扭着小蛮腰,出了交易的房间。

她自己没把话说清楚,可不怪她娇黛黛忽悠人。

花了一笔钱,却得到个无用消息的沈兰,一肚子气没地方发,紧拧眉头,郁郁地离开了东福客栈。

沈兰前脚一走,后脚阿莽就去了孟宅。

孟宅的两个主人虽然离开了,却还有一个看家的郁战。郁战在外人眼里虽是孟九重的书童,但娇黛黛却清楚,郁战是孟九重左膀右臂。

孟九重和况曼隐在深山,却对外界消息了如指掌,全是郁战的功劳。

他甚至可以调动孟九重的属下,还有一些忠于穆元德的人。

阿莽去了孟宅,将沈兰出现在东义县,并向东福客栈买刘元恺消息的事告诉了郁战,郁战感激了一番,送走阿莽,转头就去了平顺布匹店。

说起来,像东福客栈这种存在,是不能出卖客人信息的,但谁当掌柜的是娇黛黛呢。

娇黛黛惦记着当年杨御的救命之恩,心在最初就偏了,况且在她和况曼夫妻走近之后,她和阿莽奇异的发现,现在他们调查东西,似乎越来越好调查了,而且 ,一直重点关注着东福客栈的某只眼睛,现在对东福客栈似乎也放松了些。

瞅瞅,好处啊……

既然跟着对面那小两口的脚步走,能少些麻烦,那她做什么不跟着走。

东福客栈消息网强大,可就是太强大了,总是遭人忌惮,有些时候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可就算这样,上头的人依旧忌惮着他们。

不过,这种忌惮,在那次娇黛黛因担心况曼二人孤身入泾山会出事,写一封信提醒后,有了些好转。这种好转在阿莽亲入泾山,形势就更好了。偶尔,那坐在龙椅上的人,还会派人问他们要消息。

另一边,沈兰出了东福客栈,又在东义县呆了几天。

她撒出去不少人,却始终打听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最后,她想到了什么,竟带着她的人奔向了江南。

沈兰是个极聪明的人。

若不聪明,她也不可能从回纥脱身回到中原,并且,走时还带走了回纥的一些东西。

回纥内斗,中原渔翁得利,可以说,有一半是沈兰亲手促成。

最初,沈兰是没这方面的心思的。

她这辈子,已经深陷泥泽,上岸无望,她唯一的安慰便是她的儿子还活着。但这种自欺欺人的安慰,在接到刘元恺出事后,消失殆尽。

沈兰自认这辈子,没亏欠过身边任何一个人,唯独欠了她十月怀胎的儿子。

她的一生,除了一手丹青是她所喜,后来所做之事,皆是她最不喜欢的事。

沈兰有时候在想,她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

为人姐,她做不到无视亲弟的诉苦,最后心软诈死入回纥。而目的,只为了亲弟膨胀的野心。

一个心软,她毁了自己的一生,甚至连累了自己的孩子。

为人妻……不,她甚至称不上是别人的妻,自始自终,她都只是拓跋吉的妾,哪怕是拓跋吉最喜欢的,她依旧是妾。她与他一开始就是一场算计,一场她亲弟的算计。

拓跋吉对她很好,她显些沉沦在他为她布下的网中,可是当儿子出世,他没有任何商量余地,毅然要杀死儿子时,她清醒了。

她……不配为人母。

若时间可以倒退,当初她绝不会因为沈镇远的一番话,心软答应他,诈死入回纥。

她掏心掏肺对待的亲弟,结果却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沈镇远……你既不顾血脉亲情,利用我至今,让我儿子为你卖命,却无视他性命,那你也别想好过。

这一局,是我这个姐姐回报你这些年精心照顾阿恺的礼物,希望你抗得住。

一想起沈镇远这个名字,沈兰心里就恨意滔天,恨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开心,因为,她在回中原之前,送了一个大礼给沈镇远。

你不是苦心积虑,想要再现祖宗辉煌吗,行,阿姐成全你。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埋在天机墓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吗,阿姐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妮怜那老太婆嘴里问出来的消息,拿吧,快些去拿吧,只要你有命拿着到。

沈镇远,你看阿姐多爱你,一个五十万大军就吸引了中原与回纥两方的目光,给你制造了这么好的机会,你得加快速度行动啊,动得越快越好……

阿姐有些迫不及待,看你挥军入京城了。

想到离开回纥之前,在中原布下的局,沈兰就有些疯魔。

但这种疯魔,又带着丝说不上的悲哀。

她从小护到大的亲弟……结果……

回来前周权问她,要不要让中原这边接应。哈哈哈,以沈镇远那性子,若是知道她要回中原,怕是直接就利用这个消息,再和拓跋吉交易一番了。

她知道,他肯定会那么做。

他根本就是一个畜生,一个没有血缘亲情的畜生。

她的儿子……她费尽心力将襁褓中的儿子送入中原,交给最信赖的弟弟,结果却让儿子逃离狼窝,又进了虎穴。

她的好弟弟,竟然用她的儿子威胁她。

那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他的野心葬送了她一辈子,转头,竟还要将她的儿子搭进去。

不,她不会如他愿。

看穆元德发出的武林贴,并把地点约在江南,三月前,她让人送给沈镇远的那封信,应该已经起到了关键作用。

年初,当刘元恺生死不明的消息传到回纥,沈兰就疯魔了,不过她的疯魔有些吓人,别人疯起来是六亲不认,她疯起来,却是四平八稳,稳得让人胆寒。

沈兰将自己沉寂下去,如只躲在树上的猫,静等着抓捕猎物的机会。

她知道拓跋吉心心念念的就是皇权统一,再不被人分权,也知道大祭师一辈子都在汲汲营营,想要解除体内忧患,然后一举攻入中原,发展他的神权,同时,她更清楚沈镇远的野心。

看得太彻底,以前是她懒得动,也懒得去算计,所以一只未出过手,但是这一次,她要一箭三雕。

拓跋吉和阿穆圣早晚会起矛盾,只是双方矛盾,需要一个催化剂才能扩大。她要用这双方的矛盾,将中原的沈镇远也拖入旋涡,再给他躲在阴沟里的机会。

沈兰一直以为自己要等很久,却不想,机会来得这么快,在妮怜找上她,想让她说服拓跋吉出兵时,她便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她答应了妮怜的要求,同时也开出了条件,她要知道天机墓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这些东西,可是沈镇远那条恶狗,心心念念半辈子的东西,她要用这消息,让沈镇远行动起来,然后,将行踪暴露出去。

妮怜为救阿穆圣,考虑了一下,便将天机墓内的东西告诉沈兰,做为交易,沈兰寻上拓跋吉,用一种只为妮怜带话的语气,将阿穆圣想让他派兵护他去青阳关的事,传达给了拓跋吉。

那真的只是一种传话,没夹带任何私话。

时间点还选的特别好,选在偷看到拓跋吉用莫鹰传信巫马逐丹的时候。

那时,拓跋吉正在和巫马逐丹密谋着要不要趁这次机会,先瓦解一部分枯鹤院的权力,却不想沈兰状似不经意地嘀咕了一声,阿穆圣那么多信徒,一声号召,还怕没有信徒愿意护他去青阳关。

一声不以为意的冷嘲,让拓跋吉突然想起,自己的士兵中,有一大半可都是枯鹤院的信徒,于是,便有了点兵五十万,其中四十万是枯鹤院信徒的大军,随着大祭师去了青阳关。

沈兰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回纥乱起来,只有回纥乱起来,她才有机会离开回纥。

她清楚知道拓跋吉既然动了,那这皇权与神权就必会起争端。果不出所料,阿穆圣死了,回纥乱了,但这混乱似乎并没对拓跋吉造成多大影响,没过多久,就有将内乱压制下去的趋势。

刘元恺生死不知,沈兰等不及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人烧了枯鹤院。

而她,则在枯鹤院被烧,回纥震荡当下,带着人从回纥一路回了中原。甚至连苏兰马场的那些马,也是在那场大火烧起之时,才全部转移出来的。

她一开始是想将马带回中原,但后来想想,不行,她得给自己留个后手。

她儿子在穆元德徒弟的手中,她那好弟弟可传信给她说过,穆元德是中原皇室血鸦卫的首领。

据她所知,血鸦卫首领乃是皇族亲信,这一千多匹良马,是她救出儿子的最后筹码,入了中原反倒不安全,所以,她让周权安排人将良马藏在草原上。

这些年,她也培养起了自己的人。

周权就是她的人,是她在大草原上救下的中原人,像周权这样的人,她手上不少,这些都是她救回儿子的筹码。

在东义县一无所获,沈兰很快就想到了穆玩德在江湖上发出的武林帖,等一冷静下来,她便知道,她可能找错方向了,穆元德和他徒弟说不定已经去了江南,甚至人马也转移去了江南。

沈兰不欲继续留在东义县,她要去会一会穆元德,说起来,她与穆元德也是故交,也许能用一千匹马换回儿子。

后半身生,她没什么心愿,只希望儿子能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

这一次,谁敢挡她儿子活命的路,她就和谁拼命……

*

朝阳挥洒大地,驱散山涧薄雾。

永县往南的官道,一对农人夫妇一大早,就从山里打了柴,挑着往家里赶,许是家里还有事,这对夫妻走得很忽忙。

在这对夫妇前头不到一里之地,一包着头的小媳妇,带着个五六岁的孩童,在急急往前走。

“大小姐,走了一夜路,要不要稍坐一下。”清静官道,突然一道男声响了起来。

可官道上,只有这个妇人和孩子,根本就没有男子。

“陈七叔,咱们都走一晚上了,到底还要走多远,我们为什么不骑马?”沈罗衣眉间显出不耐烦,跺了跺脚,走到官道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下。

坐下后,她取出篮子里水壶,猛灌了一口。

男童坐到沈罗衣身边,从篮子里取了一个饼出来,递给她。

“不走多远,先在这条官道上走着,看能不能将人引出来,若引不出来,观察两天咱们就回去。”男童张嘴,吐出的声音,却是成年男人的声音,很显然,这是一个侏儒男子。

这侏儒男子身高一米,和六七岁的孩子差不多,神奇的是,他的面相并不像其他侏儒那般看着不协调,而是切切实实的孩童面容。

“咱们离开的时候,为何不骑马,非得走路?”沈罗衣接过饼子,气愤地咬了一口,又继续问。

走走走,这都走了一夜,脚都走起了泡,简直是受罪。还有,既然要引人目光,为什么要乔装打扮,都伪装过了,躲在暗处的人能认出她?

“骑马万一躲在暗处的人追不上怎么办。”被叫陈七叔的男子,哑声道。

陈七和沈罗衣说着话,眼睛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大小姐你能想起来,穆元德到底将你带去哪了吗?”

“都说了不知道,不知道,我要知道,还用得着在这里瞎走吗。”沈罗衣一肚子火,以为找到爹爹的暗桩,就可以和爹爹汇合,结果这些人却问东问西,还非得让她乔装打扮,吸引暗处人的视线。

“陈七叔,咱们回去吧。这都过了一夜,暗处真要有人,肯定不会大白天动手。”而且,她隐隐有种感觉,穆元德藏身的大山,可能根本就不是在江南。

她离开穆元德藏身的座大山时,明明看见还有很多山。她都做好准备,要在山里当上十几天野人,才能走得出那大山了。结果她昏迷一场,醒过来却没走多久,就走出了深山。

不但如此,身体还怪怪的,她觉得,自己的手腕好像都变得比以前细了。

不过不打紧,就算找不到穆元德的藏身处,这一趟,她的任务也完成了。

爹爹离开赤阳堡前曾说过,穆元德不会杀她,她只要乖巧得跟着穆元德走,最后再想办法偷到他手上的天玄令就行。

一开始被带回山上,她也是打算装乖,骗得穆元德信任,然后再下手拿东西的。

结果,却被沈闻秋那只猪给坏了事。

呸,白眼狼,爹爹养他一场,却只记得爹爹错手杀娘的事,爹爹当初又不是故意的,他一直恨着爹干嘛。娘死都死了,还能怎么办。

没良心的东西,自己的爹都不认,偏要去认一心想杀自己亲爹的人。

哼,看着吧,以后有他罪受。

“对了,你们有联系爹爹吗?让爹爹赶紧来接我,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他。”沈罗衣心里狠狠咒骂了一顿沈闻秋,转而想到爹爹的正事。

天玄令……爹爹告诉过她,有了天玄令就能找到天机墓。

她在那大山里,别的情况没发现,但却弄清楚了爹爹要找的那个墓的位子。

前几天,那个叫青君的女人回山里,她偷听到她和沈闻秋的谈话,这个女人是个守墓人,据说守着一个很重要的墓,而这个墓就在乌山。

和穆元德走在一起,又是一个守墓人,那这个墓肯定就是爹爹要找的天机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