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曼扬眉, 自信一笑。
“回纥想让中原背上杀死大祭师的罪名,我偏不让他们如意。咱们现在去找巫马逐丹合作一下,对了青锋师伯, 回头你给阿爹说一下, 要是大祭师死了, 记得让人去回纥传消息,一定要将他是被回纥可汗给算计死这事给传出去。”
青锋眼带欣慰,温笑地看着况曼:“曼丫头不笨嘛。”
飞舟去年从中原回来后,找他喝酒, 感慨女儿出色,手上功夫和脑袋瓜都是一等一等, 又失落于她不是他亲手教导出来的。
若是当年没出意外,她在圣慾天长大,说不定,会比现在更出色。
圣慾天的明珠, 流落在外这么多年, 光彩依旧, 还是那颗夺目的明珠。
倒是便宜这孟家小子了!
不过, 阴差阳错下, 也算门当户对。
穆元德唯一的徒弟,孟泽之子, 第一奇术先生的义子, 三个身份加成, 倒也勉强配得上曼丫头。
况曼:“我可是我阿爹和阿娘的女儿, 要是笨了,那岂不是污了他们威名。”
“你阿爹的威名,你想污都污不了。”青锋一笑, 随即正经道:“走吧,那回纥大祭师的军队离青阳关不远了,既然要和巫马逐丹合作,那这合作,必须在他抵达青阳关之前定下。”
“巫马逐丹愿意和我们合作吗?”一旁静静听着,一直没插嘴的石郁疑惑问。
他听了全过程,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大概意思却听懂了。
知道回纥可汗不想大祭师活,为了杀他,不惜牺牲四十万回纥人。绕了这么大的圈,费这大代价,他肯定不希望这事被人知道,阿曼贸然找上巫马逐丹,那巫马逐丹万一杀人灭口……
孟九重打马跟上况曼,一边跑,一边同石郁解释:“若阿曼猜测成真,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上,巫马逐丹没有拒绝的余地。”
“为什么?他只要杀掉我们,就没人知道回纥可汗针对大祭师的阴谋。”石郁夹了一下马腹,还是不明白其中关键。
孟九重:“这消息对回纥内部是秘密,但是想要瞒过挣夺龙王血的中原,却不行。只要巫马逐丹不傻,就知道,杀了我们也无济于事,若杀了我们,说不定,回纥马上就会乱起来。”
“看明白回纥可汗之计的,可不止我们,我师父与镇北侯应该也看得分明了。我们若死在巫马逐丹这里,我师父他们必会有它他行动,说不定还会改变计划,将回纥可汗的谋算透露给大祭师。这大祭师若知道,后方不稳,哪怕不解除身体隐患,都必会立即调转大军回去回纥,这一回去,回纥可汗所有算计都会落空,甚至还极有可能被他的臣民推翻。”
“既然是这样,我们为什么不现在就把消息透出去。透出去了,让大祭师和回纥可汗狗咬狗不是更好。”石郁完不懂况曼三人,如此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孟九重耐心道:“对中原来说,回纥大祭师的威胁,比回纥可汗的威胁更重。我师父他们,怕也和那可汗一样,想先将大祭师这个威胁剪除。至于回纥,大祭师一死,很长时间内不会恢复元气,没那时间来针对中原。”
石郁:“可是,若皇权统一了回纥,等他缓过劲来,威胁不是更大吗?”
孟九重:“回纥那地方,最初就是神权当道,皇权能短时间压过神权,但却极难做到永永远远。皇权统一,比神权统一,有利于中原。皇权统一,上位者会想着发展内部,为自己的子民做打算。神权却不一样,神权不管这么多,他只要信徒,不在乎信徒的生死。”
这就是皇权与神权的区别。
一个统一的皇权虽然对中原威胁大,但再大也有顾忌,可神权却不一样,神权没有顾忌,神权代表人巴不得世界大乱,只有大乱了,他才有机会更大一步扩展的神威。
姜鲁这一朝,皇族还未出过昏庸之辈,两百年都比较安定,安定的中原,阻碍了枯鹤院的发展。
所以,这大祭尸就一直想让中原乱。不乱,他推动回纥这个外力,也要制造中原乱。
孟九重说完,夹马,追上况曼与青锋。
阿曼既然看明白了回纥内部的斗争,想必,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回纥大汗稳固住皇权。
只要回纥内部动荡,他们就没入侵略中原的心思了。
*
这个季节,草原上青草茵茵,十万大军挪动,在未完成撤入东原之前,是会留下很多痕迹的。
跟着这些痕迹的追踪,况曼他们追了一天,就追上了巫马逐丹的十万大军。
巫马逐丹已在新停军的地方扎了营。
远远看到营帐,况曼脑袋一歪,当即猜到了巫马逐丹不是在深入东原,而是退到草原边缘地带,避开回纥大军。
这一看就是铁了心,不管大祭师了。
看见大帐,几人前进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他们未曾隐藏行踪,老远,就被营帐的士兵发现了。
士兵们一发现人,整齐划一地拉弓戒备,其中有个士兵还跑进帐中,通知巫马逐丹去了。
巫马逐丹这会儿正优哉游哉研究着龙王血,不是专业人心,他楞是看不出这已经干枯,变黑的龙王龙有什么用。
巫马逐丹对大祭师的意见很深,特别是小儿子被中原人杀死后,他对大祭师的不待见,就升级成了恨。
作为一个将军,他很清楚两军交战,必有伤亡这一点。他儿子若是死在冲锋、或是攻城这种战役中,他谁也不恨,但偏偏是死在为那狗屁大祭师抢龙王血的一场牵制战中。
越想,他就越为自己儿子不值。
他儿子可是发誓,要做可汗手中最锋利的刀的,结果……
“报,将军,营外来了四个人。”士兵的通报声,打断了巫马逐丹的回忆。
巫马逐丹掀眼,往大帐外看了一眼:“何人?”
“都很眼生,但其中两个身负大刀,看着圣慾天的人。”
圣慾天在漠北势力很大,这个教派所有人都用刀,这来报信的士兵下意识就把背刀青锋和石郁,认成了圣慾天的。
不过,他也没说错。
来的确实是圣慾天的人,一个圣慾天教主师兄,还有两个是教主的女儿女婿,另外一个,是教主夫人娘家的侄子,他报信,报的没毛病。
“圣慾天,来得可真快。先拦他们一会儿,本将军等会儿再去会会他们。”巫马逐丹呵笑一声,将龙王血塞进怀里,手指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叩了几下。
在这片大草上,除了回纥还有一个圣慾天,他与可汗的行动,想要瞒过圣慾天极难。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圣慾天想在这其中得到什么。
罢了,等会儿见过人再说吧。
巫马逐丹摆了一下架子,大概一柱香后,才慢吞吞出了大帐,去了营外。
大营外百米之处,四马并头而立,马上坐着四个人。营外,一排弓箭,齐齐对准马上的四个人。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巫马逐丹走出营帐,抬头着马上的人。对况曼和孟九重,巫马逐丹只知其名,从未见过他们,而石郁更是新面孔,认识他的人根本就没几个,倒是青锋让巫马逐丹有些眼熟。
巫马逐丹盯着青锋看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他是谁,随即,他神情一肃,跳到马背上,带着几个将领,慢吞吞走向况曼四人。
走到四十五米外,他抬头,目光直视着青锋:“青大侠来我帐外,可是有事?”
况飞舟的师兄,曾跑入回纥杀过几个贵族子弟的青锋。这个人,一向神秘异常,极少出没,今日他亲自来,这一场怕不好过啊。
可汗大计正是关键时刻,这时候,不宜对上圣慾天。
青锋掀眸,没有任何拐弯抹角:“是有点事找巫马将军。巫马将军,龙王血是个烫手山芋,给我圣慾天如何?”
“龙王血?”巫马逐丹沉沉一笑,当即拒绝:“这东西,恕巫马逐丹不能给你。”
原来是为龙王血来的,龙王血可是将大祭师引到青阳关的关键之物,给了他们,万一让大祭师察觉到了,那可汗之计还能成功?
“那行吧,我圣慾天也不强人所难,龙王血想必对巫马将军也极重要,要不然,令公子也不会为了这东西,死在青阳关外。”
青锋说罢,意味深长一笑:“我来寻巫马将军前,传了封信给镇北侯,让镇北侯将那些找龙王血的属下,全都撤了回去,想必大祭师,应该会一路无阻的直达青阳关外。”
“对了,听说巫马逐丹将军前不久,给你们那大祭师传过一封信,说这一路上,拦阻回龙王血的人特别多,不但有咱中原大军,还有不少武林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咱武林人向来不参与合朝堂的事。你这一说,万一大祭师针对起咱们,那咱们可有冤无处伸了。 ”
青锋似是而非说了一通,反正就一个意思,青阳关至回纥这一路上,现在没有任何埋伏,大祭师一通畅通无阻,很快就会抵达青阳关了。
大祭师老奸巨滑,当一路行来,一个埋伏的人都没看到时,就问他会不会怀疑,这怀疑一旦加深,呵呵……
巫马逐丹不傻,一听他青锋这话,当即就反应过来,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巫马逐丹心下一紧,沉沉笑道:“那只能说,是你们惧了我回纥五十万大军。”
青锋笑得极为真诚:“巫马将军这是在说镇北侯吗,我想镇北侯听到这句后,必是会和大祭师说道说道。”
巫马逐丹看着他脸上的笑,突然觉得手有些痒。
圣慾天的人,个个都难缠得紧。去年况飞舟深入回纥,杀了不少部落首领,好在他杀的都是大祭师的人,若不是他过年时那一杀,可汗怕还没机会对付大祭师。
他杀的那些首领,个个都被枯鹤院放在回纥军队中,担任要职的,分割可汗的军权。若不是况飞舟那一杀,导致大祭师失去对回纥大军的控制力,这一次,可汗还机会将大祭师给弄来青阳关。
巫马逐丹眸子紧沉,紧紧凝视着青锋。
这个过程,况曼他们静如鸦雀,一句话都没说,静看着青锋与巫马逐丹交锋。
青锋一派云淡轻风,完全不惧巫马逐丹的目光,就那么淡淡地睨着他。
这了好一会儿,巫马逐丹冷哼一声,从怀里取出龙王血。
“龙王血在这里,给青大侠也不是不可以……”巫马逐丹眼睛微张,紧紧盯着青锋。
青锋一眼就看出他有话要说:“什么条件,说来听听。不过先说好,条件过份了,我可是不会答应的。”
巫马逐丹:“只要圣慾天守口如瓶,龙王血就给你们。”
青锋哈哈一笑:“这个巫马将军尽管放心,要大祭师的命,不止你们家可汗。”
得到青锋的保证,巫马逐丹没有任何犹豫,猛然一抛,将手中瓶子抛向青锋。
青锋大掌一吸,将龙王血吸入手心。
拿到龙王血后,青锋将小瓶子递给况曼,况曼接过来后,直接抛给了石郁。
在场几个人,虽然对血都很敏感,但在分辨龙王血这方面,却绝对不如石郁。
石郁生在伦山,长在伦山,就算不会练蛊,对龙王血都比他们几个熟悉 。
石郁接住装了龙王血的小瓶子,打开瓶盖,拿着瓶子轻轻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干枯的血块,血腥味早已散去,只剩下龙王血那独有的淡淡药草味。这药草味石郁熟悉,禁地中小黑住的那洞里,就有几株这种味道的草药。
这草叫幽毛草,是小黑最喜欢的一种草。
小黑是龙王第一个卵孵化出来的蛇,那时,龙王还不是半蛊半蛇,它们这品种的蛇,最喜欢幽毛草。
闻到血块中幽毛草的味道,石郁盖上瓶子,朝青锋和况曼点了点头。
青锋见状,抬手向巫马逐丹抱了一拳:“巫马将军慷慨,我等就不打扰你了。这东原的景色不错,巫马将军想必最近也没什么事,多欣赏欣赏也不错,这边可和回纥是完全不一样的。”
东西拿到手,青锋一刻都不想留 ,哈哈一笑,掉转马头,就准备离开。
中原和回纥两看相厌,没什么特殊事,青锋是一点都不愿和回纥将军打交道。
青锋跨马离开,况曼他们自然不会落下,三个小的一夹马腹,便追了上去。
巫马逐丹看着离开的四个人,眼里闪过戾气。
等这况曼几人跑远,巫马逐丹似乎有些憋不住,咬了咬牙齿,算着射程,一把夺过属下身上的弓,扬弓,挑衅地射出了一箭。
箭头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让他吃了哑巴亏的青锋。
催马前进的四个人,似乎都察觉到了背后飞来的夺命危机。况曼黑眸一凛,卸下腰间长鞭,连头都没回,一手拉马僵,一手甩鞭,精准卷住了飞来的利箭。
于此同时,孟九重身后,寒光一闪,剑气如长虹,破空射向巫马逐丹。
在他剑气倾射而出刹那,一前一后两道刀影,也随即出鞘,往巫马逐丹猛飞而去。
巫马逐丹察觉危机,双手当即放开缰绳,一个大鹏掌翅,急急飞上半空。
他刚纵上去,剑气刀气便撗扫而来,他从帐营里骑出的马儿,一声长鸣,突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马的四肢被剑气刀意,齐齐斩断。
不但他骑出的马被砍了腿,他身边三个副将的马,也被各削了一条腿。
三个副将躲避不及,齐齐往地上栽去。
好在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虽然意外来和很突然,但这几个人马上功夫不错,摔下马背却没受伤。
而另一边,况曼长鞭卷住了利箭,身子刁钻一扭,目光凝视着俯冲到半空中的巫马逐丹,随即,她唇角轻勾,鞭子在空中一舞,那被卷起的箭,突兀脱鞭,往巫马逐丹反射回去。
巫马逐丹这会儿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刚落地,却猛得察觉到空中袭来的风。
都没看清楚这袭来的风中,夹杂着什么,眼睛愕然一瞪,速速旋身闪避。
他闪避的很快,可况曼估算了他落下的地点,要害是闪开了,但肩膀处却不可避免的,吃了一箭。
巫马逐丹牙齿一咬,恶狠狠地看着跑远的四匹马。
“将军。”见巫马逐丹受伤,几个副将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查看。
巫马逐丹一挥手:“无碍。”
说着,他伸手,直接将箭从肩膀上拔了下来。
带军打仗,难免受伤,只要不是伤到要害,在巫马逐丹看来,就不是什么事。
“将军,快回营,让军医包扎一下。”
巫马逐丹丢掉手中带着血的箭,仿佛没受伤般:“回营。”
几人点头,举步回营,其中一个副将回头,看着跑得只剩下四个黑点的况曼四人,额头紧蹙:“将军,要不要我带队把他们……”
这副将说着,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带军围杀况曼他们。
巫马逐丹摇头:“在可汗大计未成之前,咱们不宜和圣慾天的人对上。”
“他们已经知道了可汗之计,万一他们回头又和大祭师勾结上,那……”
巫马逐丹:“这群人和可汗没有直接的仇恨。况且他们是江湖人,江湖人讲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们要杀大祭师的心,不比咱们少。”
这一点巫马逐丹还是很肯定的。
他常年都在青阳关外,对圣慾天与大祭师之间的恩怨也有所耳闻,听说,当然那圣慾天的教主夫人和大小姐,就是栽在了大祭师的手上。
刚才青锋身侧的那个女孩,应该就是况飞舟的女儿了。
有这个女孩在,依况飞舟那护犊子的性子,杀了他,他都不可能和大祭师合作。
现在要防的,不是大祭师和他们合作,而是,事成之后,他们将可汗的计划公诸天下。
这事若是暴露出来,回纥怕是要乱一阵子。不过,用一乱换得永久的平静,也是值得的。
还是先通知一下可汗,让可汗先做好准备,万一到时候青锋不守信用,将大祭师之死和可汗有关说了出来,也好有对策。
想到这里,巫马逐丹一回营,便立即写了一封信,让莫鹰带去了回纥。
以前回纥驯鹰一事,一直是昆苗在做,现在昆苗死了,莫鹰这种有灵性的鹰不好训了。好在可汗有先见之明,在得知昆苗有这方面天赋时,就立即让二祭师派人去偷学了。
现在昆苗虽死,但可汗手中却有驯鹰的办法,莫鹰难驯,但也不是一只都驯不出来……
哼,枯鹤院就是个祸害,网络了回纥那么多出色的人才 ,却楞生生为了一个大祭师,全栽了进去。
若大祭师不争这龙王血,鹰箭门和昆苗到最后都会成为可汗大帐中,最有力的将士。
可惜了……
巫马逐丹传完信,让副将去寻来军医,开始包扎伤口。
*
另一边,况曼四人一路绝尘,足足奔了四十几里路,才渐渐放慢了速度。
“这么容易就拿到龙王血了?”速度刚慢下,石郁就皱着眉头,挪了挪大腿。
石郁以前在伦山没怎么骑过马,这不,跟着况曼跑了两天,他这会儿,就觉得自己腿和屁股都在痛。
况曼从怀里取出龙王血,看都没看,手一捏,直接将小瓷瓶给捏成了粉末,彻底断了大祭师的生路。
没了这龙王血,就没了后患,现在阿爹和穆元德,想怎么捏大祭师就怎么捏,完全不用担心他再搞事。
况曼吹了吹手上的粉末:“巫马逐丹留着龙王血又没用,这东西放在他那里,他还得提心吊胆,怕被大祭师取了去,给我们,不过是顺手丢掉这个烫手山芋罢了。”
“既然是烫手山芋,那当初为何要帮着大祭师抢?”
来了青阳关这么久,石郁也听说了那晚城墙上的大战。
据说,那晚死了不少回纥精英。
况曼:“不过是应承大祭师,博得他信任的手段。他给大祭师说龙王血到手,他儿子为了龙王血死了,后面又给大祭师说送一封信,说拦截太多,龙王血送不回去,你说,这个时候,大祭师还会怀疑他吗?他若不来抢龙王血,大祭师能被他引到边关来?”
毁掉龙王血,况曼心情好了许多。
这边离青阳关比潜龙坝离青阳关要稍近一些,况曼回头,看向青锋:“师伯,事情办完了,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青阳关?”
青锋:“不了,算算时间,就这两三天,大祭师的五十万大军应该就要经过圣慾天附近了,我得回圣慾天去。”
况曼一听大军快要过镜,话锋一转:“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谁也不知道大祭师会不会突发奇想,冲击圣慾天。还是一起回去看看吧,万一真有事,她和孟九重也能搭把手。
青锋:“不必,你回青阳关去,我知道你还有后手,先把你的后手和镇北侯通通气,好方便镇北侯安排。”
飞舟在一听说回纥大军出发,就让她入关去找石竹月,为的就是让她避开这五十万大军,他又怎么可能带他回去。
“可是……”况曼蹙眉,有些担心起况飞舟来。
况曼话刚出口,就被青锋打断了:“没啥可事的,你爹什么本事你还不清楚?去吧,有我和你阿爹在,圣慾天不会出事,我回去,也只是加重威慑罢了。”
说着,青锋不等况曼再开口,一夹马腹,骑着马就奔了出去。
离开的时候,还道:“曼丫头,这次打赌,师伯我可没输,你没往龙王血里添料,所以你输了,记得把酒给我带来。至于石郁之小子,等师伯闲了,你就把他送来圣慾天吧。”
“师伯你在圣慾天等着,我一定把酒给你带来。”况曼冲着说走就走的青锋喊了一句,眼里透出了担心。
孟九重的声音适时响起:“阿曼不用担心,咱们快些回青阳关,和镇北侯通一下气,镇北侯应该会有安排。”
镇北侯那里,孟九重不认为他会看着五十万大军路过圣慾天,而什么都不安排 。
圣慾天虽然一直都是一个江湖组织,但在这关外,却起到了极大的抗回作用,若圣慾天真被回纥大军踏平,损失最严重的属朝廷。
况曼轻嗯了一声。
然后一扬马鞭,骑着马就直往青阳关奔了去。
他们的确有消息要通知镇北侯,姜鲁若是想长长久久安稳下去,这一次回纥五十万大军就不能全灭。
虽然杀掉五十万大军,可以让回纥短时间内一蹶不振,但神权信徒全死,却是间接帮了那回纥可汗一把,让回纥可汗彻底扫清内部隐患。
所以,这些神权信徒不能死完,得留一部分给回纥可汗统一政权当挡路虎。
甭管这任大祭师死后,接替神权代言人的谁,只要是沾过权利最高峰的人,皆不会甘心做别人的棋子。
短时间内回纥可汗能控制枯鹤院,但时间久了,新的神权代言人,一定会再和皇权争夺。
有大祭师这个被回纥可汗坑死的前车之鉴,这神权与皇权以后很极难再统一目标,打中原的主意。
回纥内部争斗不断,中原就安全。
其实最安全的办法,是出关直扫回纥腹地,将神权与皇权灭个彻底。
但是,姜鲁和回纥相斗的时间太长,已经没那个国力支撑一场大规模的战斗,想要吞掉回纥,除非姜鲁休养个十来年,把国力提上去,要不然,难……
不过以姜鲁皇族的手段,这不过是早晚的事。若这次他们的计谋成功,回纥真乱起来,那说不定要不了多少年,姜鲁皇帝还真要吞掉回纥。
况曼这里分析着两个国家的事,青阳关内,一队人马也于昨夜子时,抵达了青阳关。
来的人,是皇帝同父同母的胎弟,当朝四王爷。
况曼能想着分化回纥内部,皇帝这个一国当权者,又如何会想不到。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错过了,再等百年怕都等不到。这不,在不断分析边关送回京城的消失后,就将四王爷派来了边关。
四王爷来关边的目的,和况曼心里想的事,几乎如出一辙,都是想趁这个机会狠狠阴回纥一把。
况曼心里想着,以这任皇帝的英明,应该不会劳民伤财,在回纥刚乱的情况下,就横扫回纥,结果她到底是小瞧了做皇帝的野心。
人家还就是这么想的。
劳民伤财……
从开国之初皇室就一直在劳民伤财的和回纥斗,这伤的财大了,所以,他完全不惧。
他让四王爷来边关,就是让他见机行事。若是回纥乱起来了,那就立即让镇北侯出兵,若是没乱起来……那就再等机会。
反正他算盘打得好的很,怎么亏都亏不到他。
况曼一入青阳关,孟九重就带着她直奔帐营。
孟九重来过几次营账,算是熟人,并没有遇上什么拦阻就进见到了镇北侯。
镇北侯这会儿正在和刚到的四王爷商量着怎么对付回纥,孟九重和况曼三人进帐的时候,四王爷并没有回避,镇北侯也没有向况曼三人介绍这位四王爷的身份。
几人向镇北侯施一礼,就入了正题。
孟九重将他们这一趟东原之行的事告诉了镇北侯,并道龙王血已毁,且五十万大军中,应该有四十万是枯鹤院的人,还很肯定的说回纥在内斗。
回纥内斗的事,镇北侯和穆元德,都透过巫马逐丹那封是似而非的信看了出来。
但他们这内斗到底是怎么回事,几方人马都不大确定。
不过,在听到孟九重说巫马逐丹轻易就交出了龙王血,当即便猜到拓跋吉是铁了心,要大祭师死了。
世上聪明人多了去,况曼能从中猜到的事,这与回纥打了不知道多少年交道的镇北侯,又岂会猜不出来。
孟九重委婉的将况曼分析的那一套,说给了镇北侯听。
镇北侯听完,看向孟九重的目光,带起了欣赏。
穆元德这徒弟不简单啊,从未入过朝堂,仅凭着这不多信息,竟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不但如何,心中还定下计,准备用这次五十万大军,让回纥内乱不止。
刚才四王爷还在说,皇上想将这五十万大军全剿灭在青阳关,让回纥元气大伤。
失了五十万大军,回纥短期内决不可能再对中原开战,就算有,那也只是小打小闹。
可是现在,听孟九重这一分析,镇北侯与四王爷当即觉得,这五十万大军活着,比死掉更有利于中原。
回纥内斗,怎么能没兵。
——没兵还怎么内斗。
只要枯鹤院与回纥可汗兵力相当,那回纥……
不错,不错,这个主意,简直绝了。
孟九重只是将况曼主意传递给镇北侯罢了,镇北侯采不采纳,却不在孟九重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帐里有陌生人,孟九重也不打算久留,说完这件事,便向镇北侯告辞。
这期间,况曼自始自终都未在镇北侯面前开口说过一句话。
这是她与孟九重在路上商量好的,上次况曼在泾山时大展风头,郁战回到东义县后,还曾嘀咕,官府那边很好奇,山中那些陷阱是怎么改动的。
当时孟九重就出来给况曼顶了锅,说是他跟着义父学过一些奇门遁甲,以奇门遁甲之理,改变了山里的陷阱。况曼的本领太特殊,孟九重不想朝廷注意到况曼,所以,这一趟帐营之行,全程都是孟九重在和镇北侯交流。
关于况曼的能力,孟九重在穆元德面前他都没有提过,只说况曼舞得一手好鞭。
镇北侯亲自出帐,送孟九重三人离开。
走到帐外,况曼想起一件事。她眸子轻轻一眯,停住脚步,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侯爷,小妇人冒昧问一句,官府那边可曾调查到了沈镇远的踪迹?”
镇北侯视线落到况曼身上:“这个我不大清楚。”
这事,镇北侯确实不大清楚。
他来边关快半年了,这半年一直忙着边关的事,没怎么关注官府那边的消息。
镇北侯:“况娘子有沈镇远消息吗?”
况曼摇头:“若是有,就不会问侯爷了。只是突然想起他罢了,他与枯鹤院有合作,上次泾山之时,负责泾山事宜的是枯鹤院的三祭师,这次大祭师来边关,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次联手。还有便是……在泾山时,沈镇曾想黑吃黑,吃掉泾山的铁矿。”
镇北侯一惊:“哦……还有这事?”
这些事,他是真不清楚,皇上一接到中原混进了不少回纥人,就立即下旨让他前来边关,泾山的事,他一点都不曾沾过手。
一旁边的四王爷朝镇北候点了点头。
黑吃黑这事,镇北侯不知道,但四王爷知道,但他和皇帝都猜不透沈镇远黑吃黑的目的。
“我亲眼所见。”况曼点头:“据九哥说,赤阳只是一个建立不到百年的江湖势力,说来也奇怪,一个江湖势力,要那么多铁矿干什么。”
况曼状似感慨地说了一句,便与孟九重离开了帐营。
这看似与这次事件毫无关系的话,却让镇北侯和四王爷陷入了沉默中。
片刻后,四王爷回神,盯着况曼三人的背影,道:“这就是况飞舟那个失踪八年的女儿?”
镇北侯一颔首:“是的,据说身手不错。”
四王爷笑了笑:“她可不是简单身手不错,抓了一个回纥可汗的私生子,后来又在百濮捉住了一个昆苗。”
镇北侯一楞:“昆苗是她抓住的?不是说是伦山蛊后和孟九重抓到的吗?”
四王爷:“说是这么说,但事实如何,谁又知道呢。这女孩子不简单,去年陇西武林一日十杀,就是她闹出来的事。也是因为如此,她惹上了回纥枯鹤院。回纥枯鹤院在她手上吃的亏不少,我们这次机会,几乎是她一手促成。”
血鸦卫的首领虽然是穆元德,但是往皇兄那里递消息的,却不是穆元德,关于这个女孩,皇兄桌案上的消息足足有一大叠,况家这对父女,还真应了那句虎父无犬女。
当年况飞舟刚入江湖,父皇桌上,也是有一大叠有关况飞舟的消息,现在换成他女儿,情况还是一样。
不过,她女儿比他厉害,一个人,一日十杀,甚至还给他们创造让回纥再也猖獗不起来的机会。
四王爷收回视线,道:“侯爷对刚才穆元德那徒弟的话,有什么看法?”
计是好计,若回纥那边的情况,真若孟九重嘴里所说的那样,四十万神权信徒在大祭师死后,一旦回转回纥,回纥必会出现一场震荡。
可问题是……拓跋吉既敢选在这时候除掉回纥的老神棍,想必,下一任神权接任人,是他的人。
都是他的人了,还会控制不住这四十万信徒?
镇北侯:“我觉得孟九重这一计不错,王爷在京城,许是不大清楚,这些被蛊惑的信徒有多疯狂,老夫这样说吧,在这些信徒嘴中,连拓跋吉都是神指派的。”
四王爷:“洗脑洗得够彻底。行,那就用这计,成了,咱们不费一兵一力就瓦解了回纥内部,不成,也不过是继续维持现状而已。”
这计不成,中原损失也不大。拓跋吉想统一皇权,出兵中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
在他稳固皇权这段时间,以皇兄之能,想必定已充实了国库,到时候只要拓跋吉敢来,那定打得他落花流水。
镇北侯:“我这就去安排 。”
镇北候说罢,转身,便准备去通知穆元德 。
要在不开战的情况下,取下大祭师的首级,纵观天下,能做到的没几个人,所以,还得让穆元德出手才行。
四王爷点了点头,旋即想到况曼离开前说的话,他叫住镇北侯:“侯爷稍等,你先派人往陇西督师府送封信,让武阳侯加大对陇西的控制,这况娘子看似随口一说,但我却觉得她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沈镇远和大祭师有合作,这次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不能坏在他的手上。”
镇北侯:“嗯,我现在就派人送信过去。”
四王爷觉得况曼察觉到了什么,但事实是况曼什么都没察觉到。
况曼有两个仇人,一个是大祭师,一个是沈镇远,眼瞧着大祭师就要落网了,但另一个仇人却躲到了阴沟里,连尾巴都抓不到。
自己这方力量有限,不借着这个机会加大沈镇远对朝廷的危险性,借镇北侯的手找人,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没错,况曼就是抱着借别人的手,给自己找仇人的心思,才会突然一提的。
至于四王爷脑补出些什么,那就不关她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