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想捡现成的便宜……没门……

青阳关内。

伦山蛊后催动了两柱香的蛊灵伞, 待听到伞中传出一声不同于铃铛清脆响声的嗡鸣后,她黑眸泛起亮光,唇边浮起了一抹轻笑。

成功了——

五百里内, 的确可以控蛊。

大祭师, 这五百里, 将成为你这一辈最难熬的路程。

当年你加诸在我与阿曼身上的痛,我就用五百里,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小姨,成功了吗?”阿月见伦山蛊后停下了手, 抬眉问。

伦山蛊后将蛊灵伞收起来,点了点头:“成功了。阿月, 你这几天多住青阳关走走,探听一下巫胥的消息。”

“嗯。”阿月点头应下:“小姨为什么现在才开始打听巫胥他们的行踪?”

十几天前,阿曼姐姐刚来时,便说过巫胥他们入回纥已是大半个月, 如今算算时间, 他们入草原总共快一个月了, 现在探, 是不是晚了点?

伦山蛊后:“我与巫胥一起离开百濮时, 他曾与我分析过。说妮怜在回纥,肯定养了不少蛊, 甚至有可能拥有独属她的蛊窟。巫胥说, 他要深入, 毁掉妮怜的蛊窟, 断了她的后路。”

这也是当时她为什么不让阿月去接应巫胥的原因。

要毁妮怜的蛊窟,那必得深入回纥最深处,阿月一个人独身去寻, 不安全不说,还极有可能落入妮怜的手里。

毕竟,阿月长得像阿姐,阿姐比妮怜小几岁,阿月若现身,妮怜定是一眼就能认出她。

“妮怜与大祭司来了青阳关,那想必巫胥也该回来,多留意一些,若是他们回来了,就把他们带来风兰菀吧……”

阿月:“嗯,回头我多注意一些。”

伦山蛊后:“刚才我催动蛊灵伞,你看清楚了吗?”

阿月颔首:“看清楚了。”

伦山蛊后欣慰一笑:“我幼时还未离开伦山前,阿嬷经常说妮怜天赋好,呵呵,她那点天赋,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阿月,我虽不喜伦山,但我还是希望我们这一脉,能一直发展下去。你以后继承了蛊后,可千万别走回头路,前车之鉴血淋淋,我们一家……别被伦山那些人束缚了手脚,再造悲剧。”

阿月郑重点头:“小姨放心,以后我石氏一脉,若要继承蛊后之位,必须在中原游历三年,三年后,开了眼界,方才有资格坐上蛊后的位子。”

见识与果决对一个领导者来说,真的很重要。

以前阿妈虽然知道伦山有问题,但却无从下手,因为,不够果断。

阿妈在蛊后这个位子坐了那么多年,但真正为自己意愿而做的事,只有两件,一件是出山救回小姨,一件则是为小姨换血。

这三年,她跟着小姨学了很多东西,以前她总觉得伦山很奇怪,但哪里奇怪,她又谈不上来,直到小姨告诉她,伦山习俗畸形,主子被下人辖制,她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不怕,她现在还年轻着,有时间慢慢去改变伦山。

她和阿妈不同,阿妈和族里老人纠葛太深,不宜动她们,但她则不一样。她这些年除了小姨,和谁走动都不深,没有人情可卖给她们。

听着阿月随口就定下的规矩,伦山蛊后倍感慰藉:“你心里有数就行,去忙吧,我再研究研究蛊灵伞。”

阿月嗯了一声,点点头,出了房间。

而伦山蛊后所谓的研究蛊灵伞,则是悠闲的一边喝茶,一边看说,然后每隔一个时辰摧动一次蛊灵伞。

她在这边启动蛊灵伞,草原上飞快行军,想要快些与巫马逐丹汇合的阿穆圣,被她摧动伞的频率的给折磨得痛不欲生。

阿穆圣一直认为自己毅力很强,做蛊奴那些年,万蚁噬心的痛他都生生咬牙扛了过去,可现在……他却觉得,他快死了。

这期间,妮怜试图往他体内中可以抗痛的药蛊,但却没用……

他该痛还是痛。

*

另一边,被伦山蛊后挂在嘴上的巫胥,却没如况曼所预料的那样,迷路迷得丢在了大草原。

他身边有个血鸦卫,虽然这个血鸦卫对回纥腹地也不是很什么熟悉,但至少分得清东南西北,也看得懂回纥地形图。

因为有他带路,一行人在回纥大军出发去青阳关前,偷偷摸摸,摸进了回纥。

巫胥这次带出来的人,多数都是养蛊的高手,蛊这东西,向来神秘异常,让人防不胜防。

况曼以为巫胥这一趟草原之行,可能要吃个大亏,但结果,这群在中原迷路迷都让人怀疑是傻娃子的人,竟安安稳稳抵达了,还干了一件大事。

巫胥抵达回纥时,回纥正在点兵。

他在草原上兜兜转转两天,楞是找不到枯鹤院的大帐。这一点,还包括血鸦卫。

回纥大帐是移动的,想要找出大账确切的位子,只有那些埋伏在回纥、经验老道的细作,才能可能分辨并找出来。

巫胥找了两天,跑错几个大帐之后,不耐烦了,准备偷个回纥人来带路。

于是,带出来的灵蛇发挥了关键作用。趁一个在草原上牧羊的人不备,一尾巴将人打晕,然后卷起来,就拖去丢给了巫胥。

巫胥也懒得问话,直接问了一下队伍里,有谁带了言蛊。

恰巧队伍里面,就有个带了言蛊的小姑娘。这小姑娘一听巫胥问话,二话不说,就将言蛊给种到了那牧民的身上。

等这牧民醒来,巫胥一队人,就将回纥各个大帐给弄清楚了。

这一操作,看呆了带路的血鸦卫。

巫胥目标很明确,他就是要先毁妮怜的蛊窟,然后再杀妮怜。

问清楚枯鹤院大帐在何处,这群人就又继续上路。他们上路,那是一点躲躲藏藏的姿势都没有。

明明是潜伏进来的人,却楞生生走得光明正大,而更神奇的是,他们都未曾避开人,但偏就是没有人发现他们。

其实也不是没人发现,只是发现他们的人,一只蛊虫下去,通通成了带路人。

就这么神神奇奇,啥意外都没遇上,他们就摸进了枯鹤院。

按说,枯鹤院是回纥神权所在地,应是守卫森严之地。但今儿,是神权最高代言人、大祭师亲率五十万出征中原的日子,枯鹤院里的人,不是被大祭师带走了,就是去送大祭师了,这时候的枯鹤院,几乎就是个空帐。

整个枯鹤院里,只有几只小虾米。

巫胥都没费什么力气,就被找到了妮怜的蛊窟。

这蛊窟,是妮怜三十年的心血,里面甚至还有一只蛊母。这只蛊母,妮怜是按万蛊术中那养蛊母的方法养出来的,虽没养多少年,但却已成形。

巫胥是个话少人狠的,直接让灵蛇进去,把蛊母给吞了,然后一挥手,让队伍里面的小姑娘们瞅瞅,把用得上的蛊全部带走,用不上的,则全部毁掉。

不过眨功夫,妮怜三十年心血,就这么没了……

妮怜想都没想过,她不过才离开枯鹤院大半天,她最引以为傲的家当,就被抄了个底朝天。

毁掉蛊窟里的一切,巫胥并没有留在回纥,而是缀在回纥大军身后,跟着一路往中原走,且一路上,他都在找机会杀掉妮怜。

也是这群人心不够狠,这要是况曼或是伦山蛊后在队里,这五十万回纥大军绝对要遭殃。

百濮人身上缺啥都不可能缺毒,所有人带出来的毒,毒不死五十万人,也毒倒一两万,保准闹得回纥大军刚上路,就散掉军心。

说起来,巫胥这么安安稳稳跟在回纥大军身后,还得多亏他带出来的金雕。

也不知道这只金雕是什么品种,它的出现,让信鹰和莫鹰都极为忌惮。

有它在的天空,回纥老鹰纷纷避开,哪怕是探路,都不探有金雕所在区域,这也是为啥巫胥一队人在回纥腹地横走了这么久,甚至还闯了一趟枯鹤院,都没暴露行踪的原因。

回纥可汗早已收到枯鹤院内,蛊窟被毁的消息了,但却找不到毁掉蛊窟的人……

回纥可汗心思不纯,明明大军才出发一天,他却愣是将蛊窟被毁的消息压了下去,不让人往前方送出一丝消息,致使妮怜都快抵达青阳关了,还不知道自己半生心血没了。

回纥可汗意思意思派人调查了两天,找不到毁掉蛊窟的人,当即便让人去枯鹤院里传了一个人过来。

来的这个人,是个女人,三十出头,五官极为精致,看着与回纥女性有些不大相像。

这个女人来到可汗大账,恭敬地朝大汗施一礼。

可汗哈哈一笑,赶忙上去将人扶起来,然后温柔小意地牵着这个女人的手,问:“安珠可拿到东西了?”

这个被叫安珠的女人妩媚一笑:“王,东西已经到手。”

可汗轻捏着安珠的手:“哦,那妮怜老妇的蛊窟被毁,对你这里没什么影响吧。”

安珠:“影响不大,该学的,我都学会了,她前脚出枯鹤院,我后脚就把大王要的东西,全搬走了。”

“哈哈哈,安珠真知我心。”可汗大笑三声,然后眸头,一双精目淡淡看着这个叫安珠的女子:“安珠为我办成大事,可有什么想要的。”

回纥可汗虽然在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安珠轻垂着头,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看到回纥可汗眼中,那有些冷寒的笑。她妩媚一道:“能为可汗办事,是安珠荣幸,可汗若心痛安珠,那……多陪安珠几日如何。”

回纥可汗听到安珠的要求,眼中的笑,终于有了暖意。

“贪心鬼。”回纥可汗调笑了一句,结实胳膊轻轻一捞,抱着安珠,就去了帐中的塌上。

在可汗大账不远的妃帐中,沈兰一身素雅,葱白的手,执着毫笔,正在一张纸上勾画着一朵牡丹。

这时,大帐的帘子被一老妪掀开,随即一侍卫模样的人,从帘外走了进来。

“主子,安珠去了皇帐。”侍卫一进屋,便垂首恭敬道。

沈兰淡淡嗯了一声,似乎对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意外,手中的笔,反而更稳了。

半晌后,终于勾勒完牡丹花上最后一笔,她轻放下毛笔,掀眸,淡淡道:“苏妈妈,去准备一下,我们该离开了。”

被叫苏妈妈的老妪上前几步:“大小姐,中原那边还未准备好,这一走,二十多年心血可就白费了。”

被沈兰抬眸,目光淡淡道:“准没准备好,我们都该走了。”

苏妈妈心痛地看了一眼苏兰:“是,我这就下去准备。”

说道,苏妈妈转身离开了妃帐。

“主子,需要通知中原那边接应吗?”一直没出声的侍卫等苏妈妈离开后,低声问。

沈兰摇头:“不必,他自己都深陷泥沼,脱不得身,没办法接应我们。周权,抓紧时间,把安珠从枯鹤院里拿到的东西,给弄过来,安珠不能留,除掉她。”

被叫周权的侍卫:“安珠是拓跋吉培养出来,接替妮怜的人,她身边守卫极为森严,想在帐营里除掉她不易。”

沈兰:“尽力就行,但她从妮怜那里所得到的东西,一定要夺过来,东西一到手,就即刻送回中原。另外,把你的人手安排一些到百里外,我一动,他必会有察觉,百里之处设一拦截,以防万一。”

周权点头应下:“是。”

沈兰说话,淡眉轻轻垂下,思索了一会儿,她又道:“苏兰马场,还有骏马千匹,你想办法,五天内,把千匹马弄回中原。”

“这些马匹出动,便是我离开的时候。苏兰马场闹出的动静,一是将马弄走,二是为我转移视线,到时候,你该知道怎么办。”

周权:“属下明白。”

沈兰:“出吧。”

“是。”周权一颔首,离开了妃帐。

妃帐内的对话,除了沈兰自己的人,没有任何人听到。半个时辰后,皇帐那边,安珠一脸妩媚,笑盈盈地从皇帐走了出来。

出来后,她眉眼轻挑,往远处的妃帐看了一看,随即呵呵一声娇笑,扭着腰,慢吞吞地回了枯鹤院。

而皇帐里,衣服微显凌乱的拓跋吉,半蹙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离开皇帐的安珠。

片刻后,他眼睛一凛,朝帐外喊了一声:“来人。”

声落,一侍卫队长装扮的人,从帐外走了进来。

拓跋吉:“盯着兰珠,若有异心就除掉。另外,传话给二祭师,可以行动了。”

侍卫队长,恭敬点头。

拓跋吉:“盛妃那里,可有什么举动。”

提到沈兰,拓跋吉眼中犀利稍稍少了两分。

侍卫队长:“周权在安珠入皇帐时,曾被召唤过。”

拓跋吉闻言,黑眸带着丝无奈:“罢了,不必再盯着她,由着她去吧。”

说罢,他又交待:“若她的人去了兰珠那里,你们想办法将兰珠的命保下来,若是没去,就将兰珠从妮怜那里所得到的东西,取回来。”

侍卫长应了一声,恭敬地退出了皇帐。

拓跋吉待侍卫离开后,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起身,踏着兽靴,走出皇帐,抬目,往沈兰所住的大帐看了过去。

看了一会儿,他收回视线,然后带着一队人,出了皇帐。回纥大地,即将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革新,他与她之间……等他处理完这些事,再说吧!

*

茫茫草源上。

回纥大军前进的速度突然加快,身后跟踪的人,也紧跟着提快了速度。

巫胥是男儿,虽会控灵蛇,但在养蛊这一行中,却并不是很出色。就在大军拉快速度没多久,队伍中,有个四十多岁的阿嫫在沉默了好久之后,突然走到巫胥的身边。

“巫大人。”这阿嫫叫住巫胥。

巫胥回头:“苏阿嫫有何事?”

苏阿嫫:“大人,我放在那辆马上的小东西,被吓死了。”

巫胥脚步一顿:“被发现了?”

苏阿嫫:“应该没发现,那小东西是被吓死的,妮怜身上,肯定有一只蛊王。应该是用千蛊练出来的蛊王。”

“千蛊练一蛊?”巫胥神情一紧。

千蛊练一蛊,练出来的蛊极其霸道,这种蛊若是药蛊,那必是药王,但若是毒蛊,那定是蛊王。

蛊王对其它的蛊威慑极大,一出现,不是吞噬其他的蛊虫,就是以蛊王气息吓死其它的蛊。

苏阿嫫紧沉眉头:“是的。”

巫胥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把你们的蛊都安抚好,队里有灵蛇存在,那蛊王气息应是影响不到队里的蛊虫。”

蛊王对别的蛊有威慑,但却慑不动灵蛇。

只有洪湖的龙王,才是真正的蛊王。其它的蛊王,不过也就是名字好听罢了。灵蛇是龙王后代,不惧这普通蛊王,天黑后,找个时间让灵蛇去探一探 。

说罢,巫胥带队,便又继续上路。

他一边走,一边分析着眼前的情势。

一路走来,他一直没有找到杀掉妮怜的机会,因为妮怜从始至终,都没出过军帐,连休息都只休息马车里。

她不现身,导致他们完全没机会杀掉他。

他想过要不要放蛊,弄死她算了。但是,以妮怜练蛊的本事,放蛊效果不大,反而说不定会暴露自己这一方。

现在大军又加快了速度,要再找不到机会……

罢在,再跟两天,若是还没机会,那他们便暂时隐下去,等两军交战的时候,他在带人袭营。

两军开战,营账肯定不会有太多人顾守,到时候,说不定就是下手的机会。

*

这边巫胥想着怎么弄死妮怜,另一边,况曼也在想着,怎么让大祭师死得更惨。

虽然阿爹和穆元德都一副胸有成竹,但是,她还是担心生什么变故。大祭师老奸巨滑,万一真让他用龙王血逃出生天,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赶了一场集,况曼琢磨了一天,还是有些坐不住。

第二天一早,就和伦山蛊后说,她要出关一趟,归期不定。

伦山蛊后没有问她去哪里,她已在百濮见识过况曼的本事,以况曼如今的速度,说句不夸大的,就算她在万军之中,取了敌方首领,敌方说不定都摸不到她的衣角。

离开前,只叮嘱了她行事小心,别冲动。

况曼一一应下,走时,还把石郁给带走了。

孟九重与况曼现在几乎是存步不离,况曼要离开,当然不可能落了他。

到了青阳关,孟九重想去一会儿穆元德,进了帐营,却听帐营的将军说,穆元德在昨天早上,就已带着血鸦卫出了关,去了哪里,只有镇北候才知道。

昨天早上……那不是正好夜袭回纥营地回来的时候吗?

也就是说,和他们分开之后,穆元德就出关了。

听这将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孟九重没久留,离开了营帐。

既然只有镇北侯才知道师父去了哪里,那这一趟出关,师父要办的事肯定就是秘密,他不是血鸦卫的人,有些事也不想太去参与,所以,便没再继续问。

出了青阳关,况曼和孟九重加上石郁,骑上马,一路绝尘去了潜龙坝。

潜龙坝这里的血鸦卫已经撤离,只有一阿疾弓营的人还留在这地方,而带这只队伍的人,正是那个叫贡锋的疾弓营侍长。

这里,除了疾弓营的队长,还有一个人——这人,便是青锋。

况曼来到潜龙坝的时候,疾弓营的队长带人猎鹰去了,据说,是要彻底断掉大祭师与巫马逐丹的联系。

山丘上,只有青锋竖刀而坐。

“青师伯。”看到丘凌上静静坐着的人,况曼打马奔去的同时,还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青锋师听到声音,掀眼往况曼看了一眼。

“吁!”跑到山丘下,况曼吁了一声,拉住马缰,利落地跳下马。

“师伯,这边最近情况还好吗?”况曼大步向青锋走去。

青锋未起身,板着脸,语气严厉地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出关了,你阿爹没交待你,别出关吗?”

“出来找你啊。”况曼一点都不怕他的黑脸,一屁股坐到他身侧:“师伯,这边有情况没,没情况,咱们往东原走一趟怎么样?”

青锋师伯是整个圣慾天最不苟言笑的,虽然整天板着脸,但是很疼她。

“怎么想着去东原?”青锋侧头,看向况曼。

况曼直道来意:“我前夜去袭营,巫马逐丹的队伍撤退的方向是东原,我想去看看,他是扎营在那地方,还是继续东原深处撤离。”

青锋听到回况曼的话,浓眉轻轻一跳:“东原过去是未开化的蛮族,地势恶劣,他怎么可能往东原深处撤?”

况曼:“不知道,但是我就有总他要往东原深处撤的感觉。”

东原过去,是一片雪山,雪山再过去,住的就是一群与回纥和中原人完全不同的蛮族。

在现代走过一遭的况曼知道,这群还未开化的蛮族,其实就是后来的东欧。

“回纥大军正在开往青阳关,巫马逐丹不可能东原深处撤。”青锋觉得她想太多了。

两军汇合,正是大举攻击青阳关的时候,巫马逐丹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选择撤入东原。

况曼耸耸肩:“师伯去不去嘛,不去,那我自己去了。”

阿爹和穆元北还镇北侯都神神秘秘的,再加上夜袭时,巫马逐丹不往潜龙坝这个方向撤,却偏往与回纥腹地完全相反的方向退兵,看着就有古怪。

别说什么他惧怕守在潜龙坝的青锋师伯。

青锋师伯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就算多了一支疾弓营,那巫马逐丹有十万大军,难道还怕百人都不到的队伍,他往那个方向撤,肯定有什么原因。

而且……龙王血在巫马逐丹身上,她现在也不去抢什么龙王血了,她就想偷偷进营,往龙王血里加点东西,坑一坑大祭师。

大祭师不想用龙王血驱除身体里的蛊吗,那她就往那血里添点料,以防万一。

如果他真的用了这龙王血,保准他蛊毒一解,就立即全身瘫痪,除了眼珠子能够,哪哪哪都不能动。

“你去追巫马逐丹?”青锋不解。

况曼狡黠一笑,直言道:“去往龙王血里添加点东西。”

青锋:“回纥费那么大的代价才抢到龙王血,怎么可能轻易让你往里面加东西。”

况曼:“那可不一定,说起来,他们代价是挺大的,昆苗、鹰箭门好像都是枯鹤院最出名、也最让人忌惮的两个组织吧。 ”

说到这里,况曼黑眸突然一亮,似乎从自己出口的话中明悟到了关键。

“昆苗,鹰箭门……”况曼眼睛灼灼,立即歪头问青锋:“师伯,巫马逐丹是枯鹤院的人吗?”

皇权与神权共存,回纥皇庭内部官员与将军,好些都兼顾两种身份,一种是回纥可汗的大臣,一种是枯鹤院的信徒,而往往身份高的贵族,还在枯鹤院里担了职位。

青锋垂眉想了一下:“不是,巫马部族是汗庭的铁骑,隶属回纥可汗,这个部族与可汗之间关系极为亲密,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被派到青阳关来。”

这些消息,圣慾天里都有,特别是回纥贵族势力,圣慾天了解的一清二楚,并不是什么大秘密。

况曼一听,脸上的笑逐渐放大。

她觉得,她终于知道这巫马逐丹与镇北侯,还有穆元德在卖什么药了。

从龙王血久久不送往回纥时,她就一直在猜测巫马逐丹这样做的目的,现在,也许她真相了。

况曼:“青锋师伯,咱们打个赌,这次,我要是在龙王血里添加东西成功,你帮忙,指点一个人刀法怎么样?”

“何人,要是没成功呢?”青锋看着要和她打堵的况曼。

况曼:“没成功……我知道中原有家客栈的老板娘酿了一种酒,那酒很好喝,我要输了,回头我去把她酒窖搬空,全给送你来。”

娇黛黛,对不起了哦……

先拿你的酒窖打个赌。

青锋:“那你先说说,需要我指点的是何人。”

“人来了,那边,你看。”况曼说着,眼睛往来时走过的草原扫了过去,。

那边,两匹马载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往他们这边奔了过来。

石郁骑术不精,跟不上况曼的速度,本来一开始况曼也是放慢速度,和他们一起的,但是在快接近潜龙坝的时候,况曼就不等人了,让孟九重陪石郁,自己则一个人先来了潜龙坝。

石郁和阿月所学,皆是刀法。他们的刀法,是上一任蛊后从禁地里取出来的,至于刀法是谁的,已无人得知。

但是,和石郁对过招的孟九重说,石郁的刀法套路,和黎初霁的刀法套路有些相像。

因为这刀法,况曼和伦山蛊后再一次怀疑,那天机墓里埋的,说不定还真有她们石家的老祖宗,要不然,哪这么巧合。

天机墓里有驱蛊铃,伦山有和圣慾天武学相似的刀法……

这一联系,可不就让人怀疑了。

石郁刀法一直都是自己在摸索,从来没人指点过他。况曼看过他与孟九重的切磋后,就想着,带他来一趟圣慾天,让阿爹指点指点他。

不过这会儿打起了赌,她就把注意打到了青锋身上。

青锋随着况曼的视线看到过,远远便瞧见石郁身后背着把大刀。

石郁是在伦山长大的,伦山那地方,男性个子普遍不高,因水土养人,男女皮肤都比较白,这不,石郁的样貌落到青锋眼里,就成了唇红齿白的白面小生。

青锋看了石郁一眼,转回头:“算了把,一把刀都背得歪歪斜斜,就这模样,我怕是指点不了。”

况曼:“师伯,以貌取人可不好。她是我阿娘的侄子,从小练刀。他刀法不错,可惜就没人指点过,只能自己摸索,你就发发善心,指点一下呗。”

青锋眼神微顿:“伦山出来的,和孟泽一样?”

况曼:“不一样,他是阿娘光明正大带出来的。”

青锋没接话,垂目,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在孟九重的石郁的马儿靠进了山丘附近,他才回神,淡淡道:“回头有时间了,我看看吧。”

“就知道师伯不会拒绝。”况曼嘴边浮起笑意:“那打赌的事,就这么说定了,师伯,走吧,咱们去东原吧。”

她来潜龙坝,可是想找他陪他们去一趟东原的。

东原那边,比之回纥大漠还要广阔,她对东原的路况不熟,青锋师伯就不同了,他一辈子都在关外,不管是东原还是回纥,他都极为熟悉,若巫马逐丹真撤入东原,要找出他,就要靠青锋师伯,还有就是……多个高手相陪,多份保险,她可不认为自己和九哥,外加一个石郁就能闯一个十万大军的军营。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打赌的,在外七八年,还是这么促狭。”青锋见况曼顺杆子爬,好笑地摇了摇头,道:“算了,还是去看着你点吧,你要再有什么意外,飞舟怕是得疯。”

青锋嘴上不情不愿,但却站起了身。

起身后,他刀锋一闪,刀影织网,咻得一下,在长满了青草的地上削出了几个字。

这是他留给疾弓营的信息,免得疾弓营的人回来后找不到人。

一旁,刚下马的石郁,在看到青锋刀光闪过刹那,眼里突兀透出炽热。

他的目光毫无掩饰,青锋转头看了看他,见他视线一直留在地上那几个字中的其一个字上,青锋瞳低浮出丝满意。

虽然个子不够看,但对刀意还有些敏感,竟看出了那个字的不同,也许可以调、教一下。

“走吧,不是要去东原吗?”青锋收回打量的视线,看了眼阿曼。

阿曼一笑,跳上自己的马,打趣道:“九哥,阿兄,师伯要带咱们去东原逛一圈,去涨涨见识,走吧。”

青锋无奈一笑,一个纵身,跃到山丘后面,将他放在丘后的马牵过来。

他将马牵过来时,石郁的眼睛,还盯着地那个特别的字。

青锋留给疾弓营的信息,只有三个字,就是“我走了”。

其中,最后那个“了”字铁画银钩,刚劲有力,仿佛刀锋走势,锋芒锐利。

“阿兄,走了。”看着石郁还盯着地上的字看,阿曼又出声喊了他一下。

“哦,来了。”石郁应了一声,又瞅了眼地上的字,有些不舍地打马跟上。

几人一路往东飞奔而去。

*

天空蔚蓝无云,骑马快奔了几个时辰,况曼几人终于到了那晚巫马逐丹停军的地方,一路过来,他们还瞧见了前晚被夜袭的营帐。

那营帐被烧的彻底,只七零八落留下一点残骸。

抵达了巫马逐丹停过的山丘,况曼看着山丘附近被踩过的草地,然后抬头眺望了一下远方。

“师伯,我没说错吧,巫马逐丹真往东原方向撤去了。”

撤向东原,这是不打算和大祭师汇合了吧。

“巫马逐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那回纥神棍正在赶往青阳关与他汇合,他却往东原撤离……”青锋看着草地上遗留下来的大军痕迹,眼里闪过疑惑。

况曼:“卖什么药我是不知道,但是……巫马逐丹这一连窜的动作,无疑证明着,回纥那边,也没有我们认为的那么固若金汤。”

“看他留下的痕迹,他似乎完全不怕被我们知道他的目的。”

一直沉默着的孟九重,一听况曼这话,突然明白她要来东原的用意了。

“阿曼意思是……他们在内斗?”

况曼耸耸肩:“内不内斗谁知道呢,反正没我们想得那简单就是了。”

孟九重垂眉,微微思考了一下:“若真是内斗,那就不难猜出他布什么局了。他不送龙王血去回纥,只为引大祭师来边关。他想借镇北侯的手,除掉大祭师。”

“弯弯道道真多。”青锋听到孟九重的分析,冷道了声。

况曼点头,很认同青锋的话,道:“要是弯弯道道不够多,他早就被镇北侯收拾了。”

“师伯你说巫马逐丹是可汗的人,我看,想除掉大祭的人不是巫马逐丹,而是回纥可汗。”

孟九重:“有这个可能。阿曼来东原,有什么目的。”

阿曼做事,看似好无章法,随心所欲,但却极少做无用的事,她不可能无缘无故来东原追巫马逐丹的大军。

所以,她又想干什么……

况曼扬眉一笑:“大家都看那大祭师那神棍碍眼,既然想除掉他,那总不可只让咱们这边出力吧。”

想捡现成的便宜……

——没门!

孟九重看着况曼,让她继续往下说。

况曼眼睛明亮:“既然知道了巫马逐丹的目的,那就不能让他置身事外。”

“若我没猜错,回纥可汗与大祭师争权,双方旗鼓相当,谁也压不下谁。这任回纥可汉有多大的野心,咱们都不清楚,但各方面的消息都显露出,他是一个较为出色的可汗,回纥这些年在他的统治之下,势头越来越好。这么一个出色又手握权柄的人,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

“可偏偏回纥是一个神权与皇权同存的地方,他不能出手对付回纥神棍,所以,只能让咱中原来对这个大祭师。”

“这次回纥出兵五十万,看着是浩浩荡荡,极具威胁,可是,只要回纥可汗不傻,想要这一次争权中保存自己的实力,那这五十万大军中,属于他的士兵最多只占据了五分之一。”

孟九重听完况曼的分析,深眸存疑:“你的意思……他想借镇北侯的手,瓦解枯鹤院的所有势力,从此一家独大?”

青锋听着况曼话,震惊了,他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况曼:“阿曼丫头,你这些士兵可是回纥人,回纥可汗若真如此,那回纥也会元气大伤。”

孟九重:“回纥的人口本身弱于中原,再失去四十万士兵,回纥可汗这一举动,无异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回纥会一蹶不振。”

况曼:“他既然想要皇权一家独大,那就得有所取舍。四十万人是很多,但若短期内他不挑动战争,要不了几年,他所失去的人口就补回来。在他心中,四十万人的性命,比不上统一的皇权。”

“这回纥可汗精明得很,大祭师和四十万大军丧于青阳关,你们信不信,回头他会以此为借口,对外宣称是我中原杀了他们的大祭师,并让回纥大军全军覆没。然后趁着这一事件,转移回纥内部注意力,无声无息地将枯鹤院的权利,掌握到自己手中,并还能让枯鹤院的信徒对他感恩戴德。”

用外部矛盾,来转移内部的冲突,这种手段,在末世之前,况曼看新闻的时候,没少看过……

到是没想到,这回纥可汗,也会玩这一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玩政治的人心肝都这么黑。四十万人口,说舍弃就舍弃,帝王的冷血啊!

看着身边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女子,孟九重眼晴里闪过一抹光泽。

这时候的阿曼,比她杀敌时更加耀眼。

以前就知道她聪明,却不知,她竟聪明到这般程度,甚至能凭着这不多的讯息,看出潜藏在这背后更深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