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龙王血

昆苗是一个好战, 且擅使心机的人。

从他得知莫怜和幸姑出事,便临时改变围剿计划,就能看得出, 他城府有多深。

他在和伦山蛊后抢时间。

所抢的, 便是伦山蛊后可能不知道大祭师身份这一点点的时间。

但大祭师的身份, 就算能瞒,也瞒不了多久,所以,在这所剩不多的时间, 他绞尽脑汁,也要让大祭师脱出死局。

与龙王僵持这么久, 眼瞧着久拿不下龙王,他当即便放弃杀龙王的心思,转而取血。

在这其中,还有两个人, 两个昆苗到现在都没动用过的人。

这两个人, 一人隐在洪湖旁的一棵大树上, 在找龙王死穴。而另一个, 则在洪湖一旁的山巅之上, 防范援军。

其中那个隐在树上的人,脸上带着一张萨满面具, 他的面具与死在许良山上的那弓箭手一模一样。且, 这人也同样手持弯弓, 背负箭筒。

他与那个死掉的人唯一不同的, 便是身形看着有些佝偻,是个年纪较大的,但是这人隐藏气息的本事, 比当初许良山上的弓箭手,厉害许多。

至今,都没有人发现她。

连被缠住了的阿奴耶,也未发现,洪湖边还隐藏着这么一个人。

龙王被一点一点拉入岸边,但它挣扎得太厉害,虽被拉了过来,却始终让人找不到一击便能见血的机会。

昆苗紧紧盯龙王,那带着萨满面具的人,也紧紧眼着龙王。他的箭已经上了弦,只要龙王一露出破绽,他的箭就离弦而出。

另一边,况曼与伦山蛊后四人,在深山中急急而奔,仅用五个时辰,便抵达了洪湖。

不过,他们只在洪湖边缘,大概还有半柱香的时间,才能真正接近洪湖。

却在这时,变故徒生,小山坡一道刀影,带着神鬼惊叹的力量,撕裂树林,如一条直奔而出的刀龙,往几人奔来的方向骤然袭来。

强悍的力量,摧毁了刀势所走的整片树林,极为惊人。

“小心……”

刀影袭来的太强势,孟九重与况曼神情一惊,急急往最前方的莫岚大喊了一嗓子。

声落刹那,莫岚的身子已被况曼的鞭子卷住腰,紧急往后拉了去。

与此同时,孟九重剑影回旋,以内力催动,遽然往那攻来的刀势倾泻而去。

好在他现在用的是双剑,第一道剑影飞疾而出,第二道剑影又层层迸射而去。两道一前一后的剑影,慌忙间将刀势绞杀在了袭来的半途中。

但刀势太猛,虽被绞杀,余波依旧在荡漾着。

大树被余波震荡的,连续倒塌了好几棵。

山坡上,一穿着中原服饰的中年男子,肃然而立,他未动,但整个人却仿佛他刚才所发出来的刀势一般,锋芒毕露。

一双冷酷的眼睛,紧紧锁住欲赶往洪湖的四人。

“此路不通。” 出口的声音,犹如他所散出来的气势一样,冷的仿佛北极寒冰。

况曼几人闻声,抬头看向小山坡。

片刻后,伦山蛊后似乎认出了小山坡的人,她眸子一沉,举步走到最前方,讥道:“呵,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况飞舟的手下败将。仲尧,你破誓言,再入江湖,堂堂魔刀,竟是这般出尔反尔的人,且十几年不见,竟还成了回纥的狗。”

伦山蛊后一言点出坡上那人的身份。

她此言一出,山坡上的人目光一转,犀利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石竹月?”

看着一身黑袍,并戴着张面具,只露半张脸的人,山上的人似乎有些不确定,疑惑问。

伦山蛊后神态据傲,淡淡睨着这个人:“是我。什么时候,一心追求刀法的魔刀仲尧,也与回纥人勾结在一起了?”

魔刀仲尧神情淡淡:“谈不上勾结,不过是一个承诺罢了。”

伦山蛊后嗤笑一声:“对回纥人的承诺……魔刀之名,也不过如此。你完成了这个承诺,却背弃另一个誓约,你失信了。”

“我何曾背弃了另一个誓约,我当初输了刀技,承诺是再不踏入江湖,百濮不是中原江湖,所以,我并未违背当初的誓言。”

“狡辩之词。在你叫出我名字之时,这里就已是江湖。仲尧,我不管你对回纥的人有何承诺,今日这条路,我石竹月走定了,你若要拦,那便拦,但今日之后,你失信况飞舟的事,我必将传遍整个江湖。”

伦山蛊后气势逼人,抬步,也不管山坡上的会不会再出刀,毅然往洪湖走出。

一步,两步……

跟在她身后的况曼见状,拉拉孟九重,然后跟着跨步而出。

被叫仲尧的中年男人,垂目看着前进的伦山蛊后,片刻后,他冷硬眉头轻轻一蹙,收刀,仿佛一座雕像般,继续守在小山坡上。

他抱着刀,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将人放进去,而被回纥秋后算账。

看着山上人收刀的动作,伦山蛊后缓缓吐了口了气。

赌对了……

魔刀仲尧不敢对她出刀。

“别停步,赶紧走。”伦山蛊后轻唤了况曼三人一声,没有任何停顿,急速往洪湖边奔去。

“阿娘,他是谁?”况曼眼角余光往小山坡扫了扫,低声寻问。

伦山蛊后神情冷肃,边走,边向况曼道:“魔刀仲尧,刀法与况飞舟不相上下,二人并列双刀传奇。十六年前,他欲与况飞舟争夺刀界第一,曾与雪山之上大战三天,最后败于况飞舟,从此应誓,隐退江湖,再不见其行踪。倒是不想,他十六年后,竟出现在百濮,还为回纥人做事。”

这是陈年旧事,两个用刀同样出色的人,一人为刀入了魔,四处挑战,被人称为刀魔,一个刀斩回纥,被人称为刀圣。

两方因一个刀界第一的虚名,决战雪山之巅。

况飞舟那时被刀魔仲尧纠缠得,都没时间处理公务,极是不耐烦,为了以后能清闲,打赌,他若输了从此封刀,再不出刀,而刀魔若输,则退隐江湖,不许再出。

最后,况飞舟赢了,刀魔从此消失江湖。

伦山蛊后:“他为回纥人办事,这举动,一旦在江湖上传开,必被江湖人不耻。”

况曼侧头,眼神略带古怪地看了一眼伦山蛊后。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阿娘提到阿爹的名字,仿佛是在提一个陌生人。

这不对……

况曼收起心神,疑惑问:“他的刀法,真有那么厉害?他是中原人吗?”

“刀法确实高深,当年我有幸见过一次。”伦山蛊后顿了顿:“是中原人,据说师承雪山游侠寇刀。”

“他守在山坡上,应该是在为回纥人压阵,既是中原人,还为回纥做事?”况曼有些不解。

按阿娘的说法,像魔刀仲尧这种一心只有刀的人,不应该为回纥人办事啊?

孟九重听到母女对话,插声分析:“应该是承诺所致,他与回纥人之间关系似乎并不紧密,先前他刀势虽猛,却不见杀意,只要内力足够,皆能将他的刀势打偏。”

伦山蛊后沉眉道:“我观也是如此,若真有心阻挠,他是绝对不会放我们过去的。”

莫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刚才多谢孟少侠出手相助,中原人好恐怖,还是我们百濮安全一点。”

孟九重:“不必客气。”

况曼侧头,看了一眼心有余悸的莫岚,心里呵呵。

到底哪里恐怖?

魔刀仲尧这种武力,在中原也是少有的好不好。要比恐怖,除了伦山哪个地方能和百濮比。

一把毒,一只虫,让人防不胜防。

几句话的功夫,几人已奔进了洪湖边,刚一至洪湖,看清楚眼前情况,莫岚就忍不住怒喝了一声:“回纥宵小,竟敢潜入我百濮,杀我百濮龙王,不可饶恕。”

随着他的话落,掌风一扫,三只蛊虫从他掌间倾射而出,往前来拦路的其中三人身上拍了过去。

“伦山蛊后回纥人欲杀龙王,阻止他们。”另一边,已与回纥缠斗了快一天的阿奴耶,大喊出声。

一天的战斗,她的琴声虽牵制住了人,但却没办法抽手去将龙王解救下来,好在龙王不好对付,楞是和这么多人僵持了两天。

莫岚与阿奴耶的话同时响起,而湖边被拉着快要抵达岸边的龙王,随着伦山蛊后与况曼的接近,似乎嗅到熟悉的气息,蛇信有了刹那间的停顿。

就在它蛇信停顿刹那,边方树巅上,三只箭羽须臾间破风而出,势如破竹,往它的蛇信上倾射而去。

树上这个射手一在等机会,哪怕伦山蛊后他们出现,他紧紧蛰伏着,未见丝毫分心。等了许久,才等到这个能够,一击命中的机会。

三只箭羽飞射而出刹那,一直未曾动过的昆苗,突然展臂前冲,凌空的同时,手往怀里一摸,取出一个陶瓷瓶子,也不管暗处那人的箭到底有没有射中目标,便先一步在空中取血。

水蟒那被箭头擦伤的蛇信上,几滴蛇血,随着它摆动的脑袋,溅射而去。

昆苗见状,赶紧将这几滴血接住。

“想要龙王的血,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带着血,离开百濮。”一声娇喝,伦山蛊后身子回旋,那藏在长袖中的毒,仿佛天女散花般,飞散而去。

这些毒一出,身边几个欲拦截她前路的人,顿时倒地不起。

昆苗取到血,转身一看,见伦山蛊后一把毒,就毒倒了自己这边十几个人,他眼睛一骤,当即沉喝一声:“远离她,放箭。”

一声放箭下去,蛰伏在树林中的箭手,立即齐齐发箭,往赶来的四人身上猛射。

同时,他也急速奔回岸边,一个纵身,便欲抽身而退。却在这时,一条长鞭刁钻地卷上了他的后脚跟。

这一卷,直接将凌空的昆苗,拉到了地上。

他刚一落地,树巅上,三只箭头突然射下,笔直朝着况曼和孟九重,还有以毒为攻的伦山蛊后射了过去。

千均一发之际,况曼冷眸一凛,手腕轻抖,长鞭子骤然一收,紧紧避到大树后面。

一躲开危机,她深黑的眼睛遽然一缩,树林中,无数蔓藤蜿蜒,开始寻找着那个躲在暗处射箭的人。

与此同时,脱去束缚的昆苗,抓准机会一飞冲天,在半空中猛一旋身,将装有龙王血的陶瓷瓶子抛向树巅茂盛的枝丫中,急道:“快走,将东西送回给大祭师。”

树巅上的面具老者一把接住瓶子,然后身形一闪,如鬼魅般迅速撤离。

面具老者一动,当即便暴露了身影,况曼见状,赶紧飞身而上,欲挡住这个人。

“不能让他将龙王血,带出百濮。”阿奴耶与伦山蛊后齐齐出声,出声同时,伦山蛊后又是一把毒粉散出,然后纵身,追向那个人。

刚一追出,便被那边已放弃铁索的,姓韦的壮汉给挡住了去路。

这个姓韦的力气惊人,一挡住人,就一拳头打向伦山蛊后,拳头劲风,楞是打得伦山蛊后连放毒的机会都没有,就急急避退。

与此同时,昆苗也对上了孟九重,二人在树丛中,拉开了激战。

况曼追着射箭的面具老者极奔而去,这人的轻功很出色,箭术也极为精湛,在撤离的时候,还能凌空回旋,往况曼身上放箭,每一次都是三箭齐出,且箭箭都极为精准,楞是拖往了况曼追击的速度。

他拖住了况曼的追击速度,况曼同样也拖往了他逃跑的速度,他前进的方向,时不时就有一根突然掉下来的大树枝,或是垂落下的蔓藤。

这人应该是一个常年潜伏在暗处的人,他对危机的敏感,超出况曼的认知。

至今为此,极少有人能逃出况曼蔓藤的偷袭,可偏偏这个人,仅凭空中袭过来的风,便能避开蔓藤缠身。

一追一逃,眼见着就要追到魔刀仲尧的所在的那座山。

“魔刀,最后一件事,将这个臭丫头杀掉,你我之间就两不相欠。”还未接近,面具老头就往小山坡急喊了一声。

“换一个条件,况飞舟的女儿,我不杀。”冷冰冰的声音,从山坡处传下来。

面具老头眼睛大鼓,一边跑,一边怒道:“可恶,魔刀你别忘记了,你欠我女儿一条命。”

“我可以将命还给她。”魔刀仲尧仿佛没有瞅见下方的追击般,依旧冷声道。

“那你将人拦住 。”眼瞅着越来越多的蔓藤从上方垂落,已经严重影响到自己前进的速度,面具老头紧蹙眉头,道。

魔刀听到面具老头话,道:“可以,今日之后,我魔刀再不欠你鹰箭门任何人情。”

说罢,山坡上刀光一闪,一抹刀影排山倒海俯冲而下,落在了况曼身前一米之处。

况曼眼睛一缩,展臂急急往后倾退,然后立在一根倒地的枯枝之上。

而那面具老头,趁着魔刀出刀为他断后之际,提劲一纵,已奔到魔刀所在的山坡。一上山,他回身又往况曼所站之处放了一箭,然后一个起伏,便消失了在了况曼的视线的。

况曼眉梢紧锁,急急移身,避开他离开前的最后一箭。

看着消失的敌人,况曼眼里带起了恼怒。

可恶,被他逃了……

龙王血……这龙王血有什么作用,为什么阿娘和阿奴耶都那么紧张龙王血?

沉疑间,山坡上的人一纵而下,落到况曼身边。他目光淡淡,古井无波道:“一柱香之后你可以继续追。”

况曼怒瞪了他一眼,一声不吭,身形一转,回身支援伦山蛊后与阿奴耶。

一柱香……一柱香后,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还追个毛线。

浪费时间,有这功夫,还不如和孟九重一起,先将昆苗拿下。

昆苗这人狡猾的很,好不容易现身了,那就必不能让他逃掉,这人手上拥有一个庞大的消息网,如果能活捉他,再用上阿娘的言蛊,必能从他嘴里得到许多东西。

有了这些消息,那这些年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阴谋,想必就能解开了。

况曼回身支援,在杀人的同时,鞭子时不时骚扰昆苗,楞是阻挡了昆苗撤离的机会。

另一边,伦山蛊后毒术超群,一把毒下去,总会收走几条人命,莫岚蛊术也不错,不过他赶来洪湖太匆忙,身上所带的蛊极少,放完蛊虫后,又不像伦山蛊后那般还有毒可以放,最后,只得招毒物攻击,但阿萨族不擅长招毒物,招来的也只有零星几个毒物。

他武力平平,每每都险象环生,要不是他离阿奴耶比较近,他今儿老命怕是要丢在这里。

而被取了血的龙王,也不知为何,自始自终它都未曾上岸,只偶尔有敌人仓皇之下退到湖边时,他才会伸出蛇信,将人扫进湖里,然后用庞大的身体,将人缠得骨裂窒息。

这一场战斗,比阿塔族那一场,艰难了很多。

高手太多,若不是占着地利,况曼他们今儿说不定还真会吃亏,打到最后,况曼与孟九重身上都挂了彩。

况曼身上的毒差不多见了底,体力消耗太大,要不是置身大深林中,能让她异能补给,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趴下。

现在唯一还能以毒牵制的,就剩下伦山蛊后了。

其实伦山蛊后身上所携带的蛊与毒也没了,但这是百濮……在百濮大山中,毒物满地都是,当毒用完之后,她当机立断招唤毒物,以毒物攻击这些回纥人。

而阿奴耶则气空力尽,甚至在内力耗尽之下,被回纥其中一个人,用剑贯穿了肩膀。

莫岚则最惨,他武力平平,连避开危机都比况曼他们慢上一步,这会儿已全是身血,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他被受伤的阿奴耶带去了洪湖里,两人暂时安顿在龙王的头上,避开战斗。

战斗太激烈,一直持续了好久,随着时间过去,况曼他们这边已是明显占了上峰,虽然受伤,但五个主力都还活着,损失最惨的是波兰族和阿瞒族。

回纥那边就更惨烈,人越杀越少,昆苗被孟九重擒住,并且还身重奇毒,要不是况曼用异能给他吊了一口气,这家伙百分之百见阎王去了。

就在战斗快要接近尾声,阿萨族的三长老,终于带援军赶到了洪湖。

阿萨族的人来,蛊与毒满天飞,楞生生凭借着这些东西,结束了这场战斗。

回纥高手,被毒和蛊杀尽,除了逃跑的那个与还有一口气的昆苗,再无一活口。而为回纥守阵的魔刀仲尧,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开。

他并没有参于这场战斗,甚至都没有留下来观看。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一战,最大的收获,就是活捉了昆苗,而最大的失败,便是让那个面具老者将龙王血带走了。

洪湖边,激战了两天多的战斗,终于落幕。

树叶上滴滴落下的血,代表着这场战斗的激烈程度。

波兰族和阿瞒族受创惨重,失了好多族人。阿萨族赶来的晚,没什么损伤,于是,打扫战场的事,就交给了阿萨族。

阿瞒族的族长看着死掉的族人,眼里悲痛万分,还算健朗的身体,一下子变得佝偻。波兰族的族长,情况和他也差不多。

两族这一次元气大伤,百年内怕是都没办法恢复。

百濮的族群与中原不同,发展极难。每一个族人的性命,都是族中最珍贵的财产。

一个族,想要发展强大,那人就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可偏百濮地处十万大山,生存不易,小孩能长大,也不一定能长到成年,能成年,也不一定能延续后代。

在百濮,发展着发展着,因各种天灾毒祸就灭族的族群太多,太多……

阿瞒族就在洪湖附近,战斗结束,一群人将伤者带回阿瞒族,开始就近治疗。

好在阿瞒族里,有可以止血、愈合伤口的鱼蛊。

只要是还能呼吸的,都被鱼蛊吊住了命。而伦山蛊后则就近练蛊,取林中一种药材,与血蚊练出不少能快速度生血的小蛊虫,种到这些伤者身上,让他们不至于失血过多,而五脏枯遏。

这一番抢救,到底减少了一些两族的损失。

至少那些受伤的人,命都暂时保住了,后期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只要伤口不溃烂,就能活下来。若伤口烂了,那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一番忙碌,就足足忙了三天。

这三天时间里,阿萨族的人并没有回转族里,而是暂住阿瞒族,将牺牲在洪湖边的人全部安葬好,等着他们受伤晕迷的族长苏醒过来。

这期间,龙王被外族人攻击的事,已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传去,离洪湖距离较近的族群,纷纷带着人赶了过来。

每来一个族,阿奴耶都直言,说阿塔族勾结回纥,欲杀掉龙王。

其他族不明原因,疑惑阿塔族为什么勾结回纥?

阿奴耶带着伤,愤慨道:“阿塔族的妮怜,如今人在回纥,还成了回纥的高层人物。她野心不小,欲让阿塔族如当年的蛊后一样,号令百濮众族,然后配合回纥染指姜鲁。她先杀伦山两任蛊后,让伦山失去对百濮的影响力,后又送回亲女幸姑,学习蛊术,准备让幸姑坐上蛊后之位,掌控百族……”

阿奴耶将当妮怜这些年做的事,一件一件告诉百族众人,并直接将龙王受到攻击的事,摁死在妮怜头上。

伦山蛊后入百濮,只道她与妮怜有仇,仇的原因,则是因为前两任伦山蛊后之命,众族并不知细节,如今,经阿奴耶这么一说,大伙顿时群起愤怒。

众族族长在阿瞒族商议两天,做下决定,将阿塔族在百濮除名,并通缉妮怜。他们定要将妮怜这个危害百濮的人,带回来百濮,以祭龙王。

而通缉妮怜人员,则是练蛊一族,每族出两个人,出百濮入回纥,无论如何也要将妮怜这个恶妇带回来。

同时,不会练蛊的族群,则有毒的出毒,有药的出药,啥都没有的,则派出族里武力较高或较为机灵的人,做先锋打探消息。

不但如此,众族族长咬牙切齿地下了一个命令,暗杀回纥皇族,杀一个人,族内给奖励。

说到底,龙王被攻击,是回纥人干的,这一切,都是回纥皇族野心所造成。敢攻击他们的龙王,那就要做好被他们报复的准备。

而带领这批准备给妮怜找麻烦的人,则选定了巫胥。巫胥是守山族的人,威望够,武力也够,有他看护,这些去了陌生地方的百族族人,会少些损失。

龙王的存在,是不可亵渎的,打龙王的主意,无疑是在挑衅百族,妮怜和回纥这下算是捅到马蜂窝了。

伦山蛊后听到族长们的所商议出来的结果,也适时给出奖励。伦山每五年开一次山,开山之时,允许百濮送一人入伦山,精修蛊术。

众位族长听到伦山蛊后的话,愤怒的心情,总算是得到了稍许安慰。

说起来,百濮的已有三十年,没人进过伦山了。能再进伦山修习蛊术,百濮蛊术必将再上一层楼。

众位族长商议的事,况曼和孟九重未曾插嘴,他们只是十万大山的过客。

这两天,两人抓紧时间调息养伤,将那日大战的损耗给补回来。而养伤期间,况曼的异能,又一次升级了。

升到了七级。

七级距离八级,只有一步之遥远。七级和六级异能没多大区别,只杀伤力比六级强一些。

况曼趁着伦山蛊后事情还未处理完,她抓紧时间,吸纳森林中万物的植物生机,试图在离开百濮之前,将七级异能储备到巅峰。一旦储备到了巅峰,再来一场,或是两场战斗,她就能恢复到八级异能状态。

一到八级异能,她才算有了真正傲视这个武林的本事。

这几天,孟九重一直陪着况曼,在况曼异能升上时,冥冥中,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看着地上枯木再生,绿叶比之其它地方更加苍翠,他英俊容颜上透出轻浅微笑。

他知道,她又有提升了。

他没打扰她,静静盘坐在她身边,让她继续修练。

洪湖边,少女盘腿阖目,阳光透过树叶,斑驳洒落她的身上,让她整人看上去多了几分神秘。一旁,男子倚树而坐,目光始终落在女孩身上,未有一丝撤离。

那双狭长的眼睛,仿佛只装得下她一个人。

湖水里,龙王硕大的脑袋,时不时浮到水面,尾巴悠闲扫荡两下,一双倒三角的蛇目,总会在浮出水时,往况曼修练的地方看一看。

而天空上,一只金色的大雕时不时飞翔而过,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宁静。

几声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修练中的况曼渐渐苏醒,掀眸,朝身边的孟九重盈盈一笑,脆脆地唤了一声九哥,然后侧头,看向靠近洪湖的人。

来的人是伦山蛊后与巫胥。

“打扰到阿曼修练了。”伦山蛊后走到洪湖边,朝况曼微微一笑,然后目光落到龙王身上。

龙王本来在那一日送出十颗卵后,便沉入了湖底。

二十几年间,它一共产了十二颗卵,产出的卵太多,让它元气大伤。阿奴耶和巫胥不懂它为什么产这么多卵,但却不难从它那双极具灵性的眼睛里看出,它似乎厌倦了苏醒后的日子。所以,想一次多产卵提供给守山一族,让这卵来代替它守护百濮,而它……

当然,这只是阿奴耶与巫胥的猜测,是与不是,就没人知道了。毕竟,再有灵性,它依旧是条蛇,没办法开口告诉别人,它的想法,它的孤单……

也是产卵太多,它才会着了回纥的道,被回纥人潜入湖中,套上了铁索,并拉出了水面。

而伦山蛊后之所以现在还留在百濮境内,便是在用万蛊秘术,修复着龙王因产卵太多,而损伤的身体。

“没有。”况曼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伦山蛊后身边:“阿娘,咱们什么时候离开百濮?”

百濮的事几乎已经处理完,她们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伦山蛊后浅淡道:“今日是最后一次为龙王疗伤,明日咱们就离开。”

况曼轻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昆苗和幸姑呢,阿娘准备怎么处理他们,还有那个大祭师?”

昆苗被活捉,伦山蛊后一回阿瞒族,第一时间便从昆苗嘴里问出许多有关回纥的事。而着重点,就是问她妮怜与大祭师的事。

并且,还有有关当年孟泽之死,许良山之祸,与沈镇远的事。

昆苗不愧是掌握回纥消息网的人,他所知道的秘辛,是况曼想都想不到的。

言蛊之下,昆苗该说的都说了。

比如,那个让伦山蛊后和况曼怀恨在心的蒙面人。

原本母女二人都认为,这个人可能是妮怜所养的蛊奴,可是,从昆苗口听,她们却得知,这人就是幸姑的父亲——回纥大祭师。

他也不是什么妮怜的蛊奴,而是伦山的蛊奴,是三十年前伦山大乱时,趁乱和妮怜一起逃离出伦山的蛊奴。

且这个人,当初还是自己设局,落入伦山手中,试图偷学伦山蛊术的回纥人。

也不知他从哪里听说,伦山有一种蛊术,可以增强人的体质,让人将体能发挥到极限。他觊觎这种蛊术,想去学回来,用在回纥士兵的身上,以加强回纥士兵的战斗力,为他日入侵中原做准备。于是,就自己设局,亲自入伦山偷师。

想法是很好,但伦山有着与中原百濮原全不同的男女观念,这种男女观念很畸形,本族的男儿,伦山的女性都不会太放在心上,何况是别族的男人。

一入伦山,便被当成私闯伦山的外族人给捉了,成了俘虏。

外族男人,伦山女性才不会对他们抱有什么怜悯之心,一被捉住,就被族里的阿嫫们给种了蛊厌,成了蛊奴,被伦山女性给折磨了五六年。

生不如死的蛊奴生活,让他记恨上了伦山一族。他时刻想着怎么逃出伦山并报仇。但是可惜,五六年的时间,他都没找到机会,直到妮怜入伦山,他无意间发现了妮怜的野心……

他开始蛊惑妮怜 ,将妮怜的野心无限放大,并让妮怜一颗芳心落在他身上,最后看时机差不多了,就与妮怜密谋,杀了当初的蛊后,趁乱逃出伦山。

当年伦山大乱,有好些蛊奴试图逃跑,但最后都没有过得了伦山外围的瘴气,死的死,伤的伤,有的甚至还进了猛兽的肚子里。

所以,那时并没有人将怀疑目光转向蛊奴,哪怕后来反应过来,也是将仇算在妮怜头上。

伦山蛊后从昆苗嘴里听到这个祭师的身份后,立即让巫胥的金雕送信去了伦山。通知族中阿嫫,调查当年那批蛊奴的身份,并重着让她们调查,当初这批蛊奴,身所养的都是哪些蛊虫。

到了这会儿,她和阿奴耶都反应过来,回纥人动龙王是为了什么了。

那个大祭师体内必有蛊虫,这种蛊虫应该很霸道,不然,妮怜不会花费三十年,都没办法解除。而且这种蛊,到现在还受伦山一脉控制,只要伦山一脉操纵蛊虫,这大祭师就会丧命。

所以回纥人才会那么急,想方设法为大祭师驱蛊。

伦山蛊后倒是想现在就控制大祭师体内的蛊虫,让这个大祭师去见阎王,以报当年之仇,但是……要控制蛊虫,她得先弄清楚这是什么蛊,启动他体内之蛊的条件是什么。

这事,伦山阿嫫们已经在调查,只待调查清楚,她就能取这大祭师的命。

但前提是得快。

回纥人已经取到了龙王血,龙王血可以驱祛除百蛊,一旦龙王血送入回纥,那……

现在,她和回纥大祭师比的就是时间。只要在龙王血入他身体之前,弄清楚他当年身体里所养的是哪些蛊,她就有办法取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