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苗是一个好战, 且擅使心机的人。
从他得知莫怜和幸姑出事,便临时改变围剿计划,就能看得出, 他城府有多深。
他在和伦山蛊后抢时间。
所抢的, 便是伦山蛊后可能不知道大祭师身份这一点点的时间。
但大祭师的身份, 就算能瞒,也瞒不了多久,所以,在这所剩不多的时间, 他绞尽脑汁,也要让大祭师脱出死局。
与龙王僵持这么久, 眼瞧着久拿不下龙王,他当即便放弃杀龙王的心思,转而取血。
在这其中,还有两个人, 两个昆苗到现在都没动用过的人。
这两个人, 一人隐在洪湖旁的一棵大树上, 在找龙王死穴。而另一个, 则在洪湖一旁的山巅之上, 防范援军。
其中那个隐在树上的人,脸上带着一张萨满面具, 他的面具与死在许良山上的那弓箭手一模一样。且, 这人也同样手持弯弓, 背负箭筒。
他与那个死掉的人唯一不同的, 便是身形看着有些佝偻,是个年纪较大的,但是这人隐藏气息的本事, 比当初许良山上的弓箭手,厉害许多。
至今,都没有人发现她。
连被缠住了的阿奴耶,也未发现,洪湖边还隐藏着这么一个人。
龙王被一点一点拉入岸边,但它挣扎得太厉害,虽被拉了过来,却始终让人找不到一击便能见血的机会。
昆苗紧紧盯龙王,那带着萨满面具的人,也紧紧眼着龙王。他的箭已经上了弦,只要龙王一露出破绽,他的箭就离弦而出。
另一边,况曼与伦山蛊后四人,在深山中急急而奔,仅用五个时辰,便抵达了洪湖。
不过,他们只在洪湖边缘,大概还有半柱香的时间,才能真正接近洪湖。
却在这时,变故徒生,小山坡一道刀影,带着神鬼惊叹的力量,撕裂树林,如一条直奔而出的刀龙,往几人奔来的方向骤然袭来。
强悍的力量,摧毁了刀势所走的整片树林,极为惊人。
“小心……”
刀影袭来的太强势,孟九重与况曼神情一惊,急急往最前方的莫岚大喊了一嗓子。
声落刹那,莫岚的身子已被况曼的鞭子卷住腰,紧急往后拉了去。
与此同时,孟九重剑影回旋,以内力催动,遽然往那攻来的刀势倾泻而去。
好在他现在用的是双剑,第一道剑影飞疾而出,第二道剑影又层层迸射而去。两道一前一后的剑影,慌忙间将刀势绞杀在了袭来的半途中。
但刀势太猛,虽被绞杀,余波依旧在荡漾着。
大树被余波震荡的,连续倒塌了好几棵。
山坡上,一穿着中原服饰的中年男子,肃然而立,他未动,但整个人却仿佛他刚才所发出来的刀势一般,锋芒毕露。
一双冷酷的眼睛,紧紧锁住欲赶往洪湖的四人。
“此路不通。” 出口的声音,犹如他所散出来的气势一样,冷的仿佛北极寒冰。
况曼几人闻声,抬头看向小山坡。
片刻后,伦山蛊后似乎认出了小山坡的人,她眸子一沉,举步走到最前方,讥道:“呵,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况飞舟的手下败将。仲尧,你破誓言,再入江湖,堂堂魔刀,竟是这般出尔反尔的人,且十几年不见,竟还成了回纥的狗。”
伦山蛊后一言点出坡上那人的身份。
她此言一出,山坡上的人目光一转,犀利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石竹月?”
看着一身黑袍,并戴着张面具,只露半张脸的人,山上的人似乎有些不确定,疑惑问。
伦山蛊后神态据傲,淡淡睨着这个人:“是我。什么时候,一心追求刀法的魔刀仲尧,也与回纥人勾结在一起了?”
魔刀仲尧神情淡淡:“谈不上勾结,不过是一个承诺罢了。”
伦山蛊后嗤笑一声:“对回纥人的承诺……魔刀之名,也不过如此。你完成了这个承诺,却背弃另一个誓约,你失信了。”
“我何曾背弃了另一个誓约,我当初输了刀技,承诺是再不踏入江湖,百濮不是中原江湖,所以,我并未违背当初的誓言。”
“狡辩之词。在你叫出我名字之时,这里就已是江湖。仲尧,我不管你对回纥的人有何承诺,今日这条路,我石竹月走定了,你若要拦,那便拦,但今日之后,你失信况飞舟的事,我必将传遍整个江湖。”
伦山蛊后气势逼人,抬步,也不管山坡上的会不会再出刀,毅然往洪湖走出。
一步,两步……
跟在她身后的况曼见状,拉拉孟九重,然后跟着跨步而出。
被叫仲尧的中年男人,垂目看着前进的伦山蛊后,片刻后,他冷硬眉头轻轻一蹙,收刀,仿佛一座雕像般,继续守在小山坡上。
他抱着刀,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将人放进去,而被回纥秋后算账。
看着山上人收刀的动作,伦山蛊后缓缓吐了口了气。
赌对了……
魔刀仲尧不敢对她出刀。
“别停步,赶紧走。”伦山蛊后轻唤了况曼三人一声,没有任何停顿,急速往洪湖边奔去。
“阿娘,他是谁?”况曼眼角余光往小山坡扫了扫,低声寻问。
伦山蛊后神情冷肃,边走,边向况曼道:“魔刀仲尧,刀法与况飞舟不相上下,二人并列双刀传奇。十六年前,他欲与况飞舟争夺刀界第一,曾与雪山之上大战三天,最后败于况飞舟,从此应誓,隐退江湖,再不见其行踪。倒是不想,他十六年后,竟出现在百濮,还为回纥人做事。”
这是陈年旧事,两个用刀同样出色的人,一人为刀入了魔,四处挑战,被人称为刀魔,一个刀斩回纥,被人称为刀圣。
两方因一个刀界第一的虚名,决战雪山之巅。
况飞舟那时被刀魔仲尧纠缠得,都没时间处理公务,极是不耐烦,为了以后能清闲,打赌,他若输了从此封刀,再不出刀,而刀魔若输,则退隐江湖,不许再出。
最后,况飞舟赢了,刀魔从此消失江湖。
伦山蛊后:“他为回纥人办事,这举动,一旦在江湖上传开,必被江湖人不耻。”
况曼侧头,眼神略带古怪地看了一眼伦山蛊后。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阿娘提到阿爹的名字,仿佛是在提一个陌生人。
这不对……
况曼收起心神,疑惑问:“他的刀法,真有那么厉害?他是中原人吗?”
“刀法确实高深,当年我有幸见过一次。”伦山蛊后顿了顿:“是中原人,据说师承雪山游侠寇刀。”
“他守在山坡上,应该是在为回纥人压阵,既是中原人,还为回纥做事?”况曼有些不解。
按阿娘的说法,像魔刀仲尧这种一心只有刀的人,不应该为回纥人办事啊?
孟九重听到母女对话,插声分析:“应该是承诺所致,他与回纥人之间关系似乎并不紧密,先前他刀势虽猛,却不见杀意,只要内力足够,皆能将他的刀势打偏。”
伦山蛊后沉眉道:“我观也是如此,若真有心阻挠,他是绝对不会放我们过去的。”
莫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刚才多谢孟少侠出手相助,中原人好恐怖,还是我们百濮安全一点。”
孟九重:“不必客气。”
况曼侧头,看了一眼心有余悸的莫岚,心里呵呵。
到底哪里恐怖?
魔刀仲尧这种武力,在中原也是少有的好不好。要比恐怖,除了伦山哪个地方能和百濮比。
一把毒,一只虫,让人防不胜防。
几句话的功夫,几人已奔进了洪湖边,刚一至洪湖,看清楚眼前情况,莫岚就忍不住怒喝了一声:“回纥宵小,竟敢潜入我百濮,杀我百濮龙王,不可饶恕。”
随着他的话落,掌风一扫,三只蛊虫从他掌间倾射而出,往前来拦路的其中三人身上拍了过去。
“伦山蛊后回纥人欲杀龙王,阻止他们。”另一边,已与回纥缠斗了快一天的阿奴耶,大喊出声。
一天的战斗,她的琴声虽牵制住了人,但却没办法抽手去将龙王解救下来,好在龙王不好对付,楞是和这么多人僵持了两天。
莫岚与阿奴耶的话同时响起,而湖边被拉着快要抵达岸边的龙王,随着伦山蛊后与况曼的接近,似乎嗅到熟悉的气息,蛇信有了刹那间的停顿。
就在它蛇信停顿刹那,边方树巅上,三只箭羽须臾间破风而出,势如破竹,往它的蛇信上倾射而去。
树上这个射手一在等机会,哪怕伦山蛊后他们出现,他紧紧蛰伏着,未见丝毫分心。等了许久,才等到这个能够,一击命中的机会。
三只箭羽飞射而出刹那,一直未曾动过的昆苗,突然展臂前冲,凌空的同时,手往怀里一摸,取出一个陶瓷瓶子,也不管暗处那人的箭到底有没有射中目标,便先一步在空中取血。
水蟒那被箭头擦伤的蛇信上,几滴蛇血,随着它摆动的脑袋,溅射而去。
昆苗见状,赶紧将这几滴血接住。
“想要龙王的血,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带着血,离开百濮。”一声娇喝,伦山蛊后身子回旋,那藏在长袖中的毒,仿佛天女散花般,飞散而去。
这些毒一出,身边几个欲拦截她前路的人,顿时倒地不起。
昆苗取到血,转身一看,见伦山蛊后一把毒,就毒倒了自己这边十几个人,他眼睛一骤,当即沉喝一声:“远离她,放箭。”
一声放箭下去,蛰伏在树林中的箭手,立即齐齐发箭,往赶来的四人身上猛射。
同时,他也急速奔回岸边,一个纵身,便欲抽身而退。却在这时,一条长鞭刁钻地卷上了他的后脚跟。
这一卷,直接将凌空的昆苗,拉到了地上。
他刚一落地,树巅上,三只箭头突然射下,笔直朝着况曼和孟九重,还有以毒为攻的伦山蛊后射了过去。
千均一发之际,况曼冷眸一凛,手腕轻抖,长鞭子骤然一收,紧紧避到大树后面。
一躲开危机,她深黑的眼睛遽然一缩,树林中,无数蔓藤蜿蜒,开始寻找着那个躲在暗处射箭的人。
与此同时,脱去束缚的昆苗,抓准机会一飞冲天,在半空中猛一旋身,将装有龙王血的陶瓷瓶子抛向树巅茂盛的枝丫中,急道:“快走,将东西送回给大祭师。”
树巅上的面具老者一把接住瓶子,然后身形一闪,如鬼魅般迅速撤离。
面具老者一动,当即便暴露了身影,况曼见状,赶紧飞身而上,欲挡住这个人。
“不能让他将龙王血,带出百濮。”阿奴耶与伦山蛊后齐齐出声,出声同时,伦山蛊后又是一把毒粉散出,然后纵身,追向那个人。
刚一追出,便被那边已放弃铁索的,姓韦的壮汉给挡住了去路。
这个姓韦的力气惊人,一挡住人,就一拳头打向伦山蛊后,拳头劲风,楞是打得伦山蛊后连放毒的机会都没有,就急急避退。
与此同时,昆苗也对上了孟九重,二人在树丛中,拉开了激战。
况曼追着射箭的面具老者极奔而去,这人的轻功很出色,箭术也极为精湛,在撤离的时候,还能凌空回旋,往况曼身上放箭,每一次都是三箭齐出,且箭箭都极为精准,楞是拖往了况曼追击的速度。
他拖住了况曼的追击速度,况曼同样也拖往了他逃跑的速度,他前进的方向,时不时就有一根突然掉下来的大树枝,或是垂落下的蔓藤。
这人应该是一个常年潜伏在暗处的人,他对危机的敏感,超出况曼的认知。
至今为此,极少有人能逃出况曼蔓藤的偷袭,可偏偏这个人,仅凭空中袭过来的风,便能避开蔓藤缠身。
一追一逃,眼见着就要追到魔刀仲尧的所在的那座山。
“魔刀,最后一件事,将这个臭丫头杀掉,你我之间就两不相欠。”还未接近,面具老头就往小山坡急喊了一声。
“换一个条件,况飞舟的女儿,我不杀。”冷冰冰的声音,从山坡处传下来。
面具老头眼睛大鼓,一边跑,一边怒道:“可恶,魔刀你别忘记了,你欠我女儿一条命。”
“我可以将命还给她。”魔刀仲尧仿佛没有瞅见下方的追击般,依旧冷声道。
“那你将人拦住 。”眼瞅着越来越多的蔓藤从上方垂落,已经严重影响到自己前进的速度,面具老头紧蹙眉头,道。
魔刀听到面具老头话,道:“可以,今日之后,我魔刀再不欠你鹰箭门任何人情。”
说罢,山坡上刀光一闪,一抹刀影排山倒海俯冲而下,落在了况曼身前一米之处。
况曼眼睛一缩,展臂急急往后倾退,然后立在一根倒地的枯枝之上。
而那面具老头,趁着魔刀出刀为他断后之际,提劲一纵,已奔到魔刀所在的山坡。一上山,他回身又往况曼所站之处放了一箭,然后一个起伏,便消失了在了况曼的视线的。
况曼眉梢紧锁,急急移身,避开他离开前的最后一箭。
看着消失的敌人,况曼眼里带起了恼怒。
可恶,被他逃了……
龙王血……这龙王血有什么作用,为什么阿娘和阿奴耶都那么紧张龙王血?
沉疑间,山坡上的人一纵而下,落到况曼身边。他目光淡淡,古井无波道:“一柱香之后你可以继续追。”
况曼怒瞪了他一眼,一声不吭,身形一转,回身支援伦山蛊后与阿奴耶。
一柱香……一柱香后,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还追个毛线。
浪费时间,有这功夫,还不如和孟九重一起,先将昆苗拿下。
昆苗这人狡猾的很,好不容易现身了,那就必不能让他逃掉,这人手上拥有一个庞大的消息网,如果能活捉他,再用上阿娘的言蛊,必能从他嘴里得到许多东西。
有了这些消息,那这些年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阴谋,想必就能解开了。
况曼回身支援,在杀人的同时,鞭子时不时骚扰昆苗,楞是阻挡了昆苗撤离的机会。
另一边,伦山蛊后毒术超群,一把毒下去,总会收走几条人命,莫岚蛊术也不错,不过他赶来洪湖太匆忙,身上所带的蛊极少,放完蛊虫后,又不像伦山蛊后那般还有毒可以放,最后,只得招毒物攻击,但阿萨族不擅长招毒物,招来的也只有零星几个毒物。
他武力平平,每每都险象环生,要不是他离阿奴耶比较近,他今儿老命怕是要丢在这里。
而被取了血的龙王,也不知为何,自始自终它都未曾上岸,只偶尔有敌人仓皇之下退到湖边时,他才会伸出蛇信,将人扫进湖里,然后用庞大的身体,将人缠得骨裂窒息。
这一场战斗,比阿塔族那一场,艰难了很多。
高手太多,若不是占着地利,况曼他们今儿说不定还真会吃亏,打到最后,况曼与孟九重身上都挂了彩。
况曼身上的毒差不多见了底,体力消耗太大,要不是置身大深林中,能让她异能补给,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趴下。
现在唯一还能以毒牵制的,就剩下伦山蛊后了。
其实伦山蛊后身上所携带的蛊与毒也没了,但这是百濮……在百濮大山中,毒物满地都是,当毒用完之后,她当机立断招唤毒物,以毒物攻击这些回纥人。
而阿奴耶则气空力尽,甚至在内力耗尽之下,被回纥其中一个人,用剑贯穿了肩膀。
莫岚则最惨,他武力平平,连避开危机都比况曼他们慢上一步,这会儿已全是身血,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他被受伤的阿奴耶带去了洪湖里,两人暂时安顿在龙王的头上,避开战斗。
战斗太激烈,一直持续了好久,随着时间过去,况曼他们这边已是明显占了上峰,虽然受伤,但五个主力都还活着,损失最惨的是波兰族和阿瞒族。
回纥那边就更惨烈,人越杀越少,昆苗被孟九重擒住,并且还身重奇毒,要不是况曼用异能给他吊了一口气,这家伙百分之百见阎王去了。
就在战斗快要接近尾声,阿萨族的三长老,终于带援军赶到了洪湖。
阿萨族的人来,蛊与毒满天飞,楞生生凭借着这些东西,结束了这场战斗。
回纥高手,被毒和蛊杀尽,除了逃跑的那个与还有一口气的昆苗,再无一活口。而为回纥守阵的魔刀仲尧,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开。
他并没有参于这场战斗,甚至都没有留下来观看。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一战,最大的收获,就是活捉了昆苗,而最大的失败,便是让那个面具老者将龙王血带走了。
洪湖边,激战了两天多的战斗,终于落幕。
树叶上滴滴落下的血,代表着这场战斗的激烈程度。
波兰族和阿瞒族受创惨重,失了好多族人。阿萨族赶来的晚,没什么损伤,于是,打扫战场的事,就交给了阿萨族。
阿瞒族的族长看着死掉的族人,眼里悲痛万分,还算健朗的身体,一下子变得佝偻。波兰族的族长,情况和他也差不多。
两族这一次元气大伤,百年内怕是都没办法恢复。
百濮的族群与中原不同,发展极难。每一个族人的性命,都是族中最珍贵的财产。
一个族,想要发展强大,那人就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可偏百濮地处十万大山,生存不易,小孩能长大,也不一定能长到成年,能成年,也不一定能延续后代。
在百濮,发展着发展着,因各种天灾毒祸就灭族的族群太多,太多……
阿瞒族就在洪湖附近,战斗结束,一群人将伤者带回阿瞒族,开始就近治疗。
好在阿瞒族里,有可以止血、愈合伤口的鱼蛊。
只要是还能呼吸的,都被鱼蛊吊住了命。而伦山蛊后则就近练蛊,取林中一种药材,与血蚊练出不少能快速度生血的小蛊虫,种到这些伤者身上,让他们不至于失血过多,而五脏枯遏。
这一番抢救,到底减少了一些两族的损失。
至少那些受伤的人,命都暂时保住了,后期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只要伤口不溃烂,就能活下来。若伤口烂了,那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一番忙碌,就足足忙了三天。
这三天时间里,阿萨族的人并没有回转族里,而是暂住阿瞒族,将牺牲在洪湖边的人全部安葬好,等着他们受伤晕迷的族长苏醒过来。
这期间,龙王被外族人攻击的事,已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传去,离洪湖距离较近的族群,纷纷带着人赶了过来。
每来一个族,阿奴耶都直言,说阿塔族勾结回纥,欲杀掉龙王。
其他族不明原因,疑惑阿塔族为什么勾结回纥?
阿奴耶带着伤,愤慨道:“阿塔族的妮怜,如今人在回纥,还成了回纥的高层人物。她野心不小,欲让阿塔族如当年的蛊后一样,号令百濮众族,然后配合回纥染指姜鲁。她先杀伦山两任蛊后,让伦山失去对百濮的影响力,后又送回亲女幸姑,学习蛊术,准备让幸姑坐上蛊后之位,掌控百族……”
阿奴耶将当妮怜这些年做的事,一件一件告诉百族众人,并直接将龙王受到攻击的事,摁死在妮怜头上。
伦山蛊后入百濮,只道她与妮怜有仇,仇的原因,则是因为前两任伦山蛊后之命,众族并不知细节,如今,经阿奴耶这么一说,大伙顿时群起愤怒。
众族族长在阿瞒族商议两天,做下决定,将阿塔族在百濮除名,并通缉妮怜。他们定要将妮怜这个危害百濮的人,带回来百濮,以祭龙王。
而通缉妮怜人员,则是练蛊一族,每族出两个人,出百濮入回纥,无论如何也要将妮怜这个恶妇带回来。
同时,不会练蛊的族群,则有毒的出毒,有药的出药,啥都没有的,则派出族里武力较高或较为机灵的人,做先锋打探消息。
不但如此,众族族长咬牙切齿地下了一个命令,暗杀回纥皇族,杀一个人,族内给奖励。
说到底,龙王被攻击,是回纥人干的,这一切,都是回纥皇族野心所造成。敢攻击他们的龙王,那就要做好被他们报复的准备。
而带领这批准备给妮怜找麻烦的人,则选定了巫胥。巫胥是守山族的人,威望够,武力也够,有他看护,这些去了陌生地方的百族族人,会少些损失。
龙王的存在,是不可亵渎的,打龙王的主意,无疑是在挑衅百族,妮怜和回纥这下算是捅到马蜂窝了。
伦山蛊后听到族长们的所商议出来的结果,也适时给出奖励。伦山每五年开一次山,开山之时,允许百濮送一人入伦山,精修蛊术。
众位族长听到伦山蛊后的话,愤怒的心情,总算是得到了稍许安慰。
说起来,百濮的已有三十年,没人进过伦山了。能再进伦山修习蛊术,百濮蛊术必将再上一层楼。
众位族长商议的事,况曼和孟九重未曾插嘴,他们只是十万大山的过客。
这两天,两人抓紧时间调息养伤,将那日大战的损耗给补回来。而养伤期间,况曼的异能,又一次升级了。
升到了七级。
七级距离八级,只有一步之遥远。七级和六级异能没多大区别,只杀伤力比六级强一些。
况曼趁着伦山蛊后事情还未处理完,她抓紧时间,吸纳森林中万物的植物生机,试图在离开百濮之前,将七级异能储备到巅峰。一旦储备到了巅峰,再来一场,或是两场战斗,她就能恢复到八级异能状态。
一到八级异能,她才算有了真正傲视这个武林的本事。
这几天,孟九重一直陪着况曼,在况曼异能升上时,冥冥中,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看着地上枯木再生,绿叶比之其它地方更加苍翠,他英俊容颜上透出轻浅微笑。
他知道,她又有提升了。
他没打扰她,静静盘坐在她身边,让她继续修练。
洪湖边,少女盘腿阖目,阳光透过树叶,斑驳洒落她的身上,让她整人看上去多了几分神秘。一旁,男子倚树而坐,目光始终落在女孩身上,未有一丝撤离。
那双狭长的眼睛,仿佛只装得下她一个人。
湖水里,龙王硕大的脑袋,时不时浮到水面,尾巴悠闲扫荡两下,一双倒三角的蛇目,总会在浮出水时,往况曼修练的地方看一看。
而天空上,一只金色的大雕时不时飞翔而过,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宁静。
几声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修练中的况曼渐渐苏醒,掀眸,朝身边的孟九重盈盈一笑,脆脆地唤了一声九哥,然后侧头,看向靠近洪湖的人。
来的人是伦山蛊后与巫胥。
“打扰到阿曼修练了。”伦山蛊后走到洪湖边,朝况曼微微一笑,然后目光落到龙王身上。
龙王本来在那一日送出十颗卵后,便沉入了湖底。
二十几年间,它一共产了十二颗卵,产出的卵太多,让它元气大伤。阿奴耶和巫胥不懂它为什么产这么多卵,但却不难从它那双极具灵性的眼睛里看出,它似乎厌倦了苏醒后的日子。所以,想一次多产卵提供给守山一族,让这卵来代替它守护百濮,而它……
当然,这只是阿奴耶与巫胥的猜测,是与不是,就没人知道了。毕竟,再有灵性,它依旧是条蛇,没办法开口告诉别人,它的想法,它的孤单……
也是产卵太多,它才会着了回纥的道,被回纥人潜入湖中,套上了铁索,并拉出了水面。
而伦山蛊后之所以现在还留在百濮境内,便是在用万蛊秘术,修复着龙王因产卵太多,而损伤的身体。
“没有。”况曼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伦山蛊后身边:“阿娘,咱们什么时候离开百濮?”
百濮的事几乎已经处理完,她们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伦山蛊后浅淡道:“今日是最后一次为龙王疗伤,明日咱们就离开。”
况曼轻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昆苗和幸姑呢,阿娘准备怎么处理他们,还有那个大祭师?”
昆苗被活捉,伦山蛊后一回阿瞒族,第一时间便从昆苗嘴里问出许多有关回纥的事。而着重点,就是问她妮怜与大祭师的事。
并且,还有有关当年孟泽之死,许良山之祸,与沈镇远的事。
昆苗不愧是掌握回纥消息网的人,他所知道的秘辛,是况曼想都想不到的。
言蛊之下,昆苗该说的都说了。
比如,那个让伦山蛊后和况曼怀恨在心的蒙面人。
原本母女二人都认为,这个人可能是妮怜所养的蛊奴,可是,从昆苗口听,她们却得知,这人就是幸姑的父亲——回纥大祭师。
他也不是什么妮怜的蛊奴,而是伦山的蛊奴,是三十年前伦山大乱时,趁乱和妮怜一起逃离出伦山的蛊奴。
且这个人,当初还是自己设局,落入伦山手中,试图偷学伦山蛊术的回纥人。
也不知他从哪里听说,伦山有一种蛊术,可以增强人的体质,让人将体能发挥到极限。他觊觎这种蛊术,想去学回来,用在回纥士兵的身上,以加强回纥士兵的战斗力,为他日入侵中原做准备。于是,就自己设局,亲自入伦山偷师。
想法是很好,但伦山有着与中原百濮原全不同的男女观念,这种男女观念很畸形,本族的男儿,伦山的女性都不会太放在心上,何况是别族的男人。
一入伦山,便被当成私闯伦山的外族人给捉了,成了俘虏。
外族男人,伦山女性才不会对他们抱有什么怜悯之心,一被捉住,就被族里的阿嫫们给种了蛊厌,成了蛊奴,被伦山女性给折磨了五六年。
生不如死的蛊奴生活,让他记恨上了伦山一族。他时刻想着怎么逃出伦山并报仇。但是可惜,五六年的时间,他都没找到机会,直到妮怜入伦山,他无意间发现了妮怜的野心……
他开始蛊惑妮怜 ,将妮怜的野心无限放大,并让妮怜一颗芳心落在他身上,最后看时机差不多了,就与妮怜密谋,杀了当初的蛊后,趁乱逃出伦山。
当年伦山大乱,有好些蛊奴试图逃跑,但最后都没有过得了伦山外围的瘴气,死的死,伤的伤,有的甚至还进了猛兽的肚子里。
所以,那时并没有人将怀疑目光转向蛊奴,哪怕后来反应过来,也是将仇算在妮怜头上。
伦山蛊后从昆苗嘴里听到这个祭师的身份后,立即让巫胥的金雕送信去了伦山。通知族中阿嫫,调查当年那批蛊奴的身份,并重着让她们调查,当初这批蛊奴,身所养的都是哪些蛊虫。
到了这会儿,她和阿奴耶都反应过来,回纥人动龙王是为了什么了。
那个大祭师体内必有蛊虫,这种蛊虫应该很霸道,不然,妮怜不会花费三十年,都没办法解除。而且这种蛊,到现在还受伦山一脉控制,只要伦山一脉操纵蛊虫,这大祭师就会丧命。
所以回纥人才会那么急,想方设法为大祭师驱蛊。
伦山蛊后倒是想现在就控制大祭师体内的蛊虫,让这个大祭师去见阎王,以报当年之仇,但是……要控制蛊虫,她得先弄清楚这是什么蛊,启动他体内之蛊的条件是什么。
这事,伦山阿嫫们已经在调查,只待调查清楚,她就能取这大祭师的命。
但前提是得快。
回纥人已经取到了龙王血,龙王血可以驱祛除百蛊,一旦龙王血送入回纥,那……
现在,她和回纥大祭师比的就是时间。只要在龙王血入他身体之前,弄清楚他当年身体里所养的是哪些蛊,她就有办法取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