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 况曼虚眯着眼,乌黑的瞳底闪过疑惑。
这个图案……
伦山蛊后听见她的疑问,转回身, 耐心地为她解答:“这是蛊奴印记, 蛊奴种的第一个蛊, 必是蛊厌,蛊厌是一种平衡毒素的蛊,只有先种下蛊厌,蛊奴才能承受其它的蛊。不过, 蛊厌一种下,胸前就会多出一个印记, 我们养蛊之人,称它为蛊奴印记。”
蛊毒印记……况曼眉头紧拧,红润的唇瓣紧紧抿起。
这印记真的有几分眼熟。
能让她觉得眼熟的东西,她以前肯定是见过……
但是, 在哪里见过呢?
“怎么了?”孟九重看着蹙眉神思的况曼, 启声问。
况曼摇摇头, 凝思道:“没什么, 就是觉得这印记, 我应该是在哪里看到过。”
孟九重闻言,眼里闪过疑惑。
他们在入百濮之前, 除了伦山蛊后, 并没有接触过其他的养蛊人, 她在哪里见过?
况曼陷入沉思, 另一边,伦山蛊后和莫岚不知谈了些什么,莫岚一挥手, 派人将这几个蛊奴带下去,然后亲自领着伦山蛊后去了寨子中,将几人安排在了他的家里。
莫岚是个很有眼力的人,见他们有话要说,很自觉地退了出去。
“幸姑,你若想死得体面一点,就主动将你阿娘妮怜的消息说出来,若是不说,那我不介意在你身上动动刑……”
莫岚一走,伦山蛊后袖中薄纱轻轻一挥,将被捉住的阿塔族女人,抽到了地上。
刚才莫岚送他们回寨子时,曾说过,这个女人叫幸姑,是阿塔族年轻一辈最出色的养蛊人。
伦山蛊后听后,心里轻笑。
年轻一辈……怕是十个年轻一辈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个女人。
刚才那场战斗,她的鼓声,被她与巫胥掩了风采,没有发挥余地,但仅凭她能以鼓声控制她所招来的毒物,便能看出,她蛊术有多精湛。
在林中,她明显感觉到了她所招毒物,有刹那间的停顿。而且双鼓之间,她的鼓声,驱逐力比莫怜的鼓声还要强上一分。
她和她那个娘一样,是个不错的习蛊苗子,可惜,她不会给她成长的机会。
幸姑眼神淬了毒般,怨毒地看着伦山蛊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阿娘刚才不是已经被她杀死了吗?”
说着,幸姑眼睛一转,恶狠狠地看向况曼。
况曼这会儿还在想蛊奴印记的事,根本就没注意到幸姑的眼神,伦山蛊后一见幸姑看况曼的眼神,瞳中顿时升起火光。
她脚步轻轻一滑,近身到幸姑身边,抬头,啪地一巴掌扇到她的脸上。
“你的这双眼睛……让我想将它挖下来。”
有过一次失子之痛,伦山蛊后是再也见不得任何人用这种眼神看况曼。当年,那个人一刀一刀割在况曼身上,用的,也是这种恶狠狠的眼神。
阿曼痛得惨声连连,那哭喊声就充斥在她的耳边,然而,身为阿娘她却无力,也无能去保护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伤害。
胸中戾气,随着出口的话,越发难以平静。
哪怕阿曼现在就站在身边,依旧没办法安抚她心中的不安。
可偏这个时候,幸姑还不知死活,完全不知道伦山蛊后已对她生了杀心,眼神一转,又紧紧盯着伦山蛊后,眼中的狠毒与当年那个蒙面人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伦山蛊后眼底暗光灼灼,手一伸,竟亲自动手,将幸姑的眼睛给挖了下来。
“啊——”
一声惨叫,顿时彻响。
双柱血流,顺着辛姑的眼角蜿蜒而下,一张洁白的脸蛋,因为疼痛,生生变得狰狞。
而幸姑的这痛嚎声,似乎也打开了况曼的某一个记忆。
况曼眼睛骤然一睁,抬头,惊然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我在哪里见过蛊奴印记了。”
况曼惊呼出的声音又急又亮,许是太震惊,嗓音竟掩盖过了幸姑的惨叫声。
在场几人,纷纷转头看向况曼。
况曼不可置信,道:“阿娘,我想起来了,当然出现在许良山两个人,除了沈镇远,还有一个人是蛊奴。”
“蛊奴?”
大伙震惊。
怎么会是蛊奴?
他们虽还没有查出那人真正的身份,但是一切线索都指向回纥,难道他们查错了?
不不,也许没有查错。
阿塔族明显和回纥有勾结,难道……若出现在许良山的另一个黑衣人是奴蛊,那这个人,就必和妮怜有关系。
难道……妮怜和沈镇远勾结,制造了孟况两家惨案?
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况曼慎重点头:“对,是蛊奴,那日我被他掳出崖下小筑,挣扎间,看到了他胸前的蛊奴印记。”
当时,她抓住他衣襟奋力挣脱,力气大太,扯下了他的半边衣服,看到这那个印记。那蒙面人见她眼神盯着这个印记,还扇了她一巴掌。
那一巴掌很重。
是她人生第一个巴掌,也是最后一个。
她记得特别清楚,她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她挣扎得太凶,蒙面人不耐烦了,所以才打她的。
现在看来…
伦山蛊后听到阿曼的话,一双水眸顿时布满了凝光。
她垂眉思索。
良久后,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神情一狠,脚重重踢到幸姑身上:“幸姑,我再问你一次,妮怜在哪里?”
这一脚,没有任何收敛,直接将幸姑给踢得飞到了门边。
……蒙面人是蛊奴,那她与女儿当初之祸,便极有可能是妮怜造就。
伦山蛊后才接手伦山三年,过往好些事,都不是很清楚,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当年那个蒙面人,往伦山方面猜测,而是猜向了妮怜 。
妮怜,妮怜,我伦山蛊后与你势不两立。
想到幸姑是妮怜的女儿,伦山蛊后那双幽黑的眼睛里,顿时冲起血光,手指一弹,一个指甲般大小的黑点,咻地一下蹿进了妮怜的嘴里。
本就因疼痛而蜷缩在一起的幸姑,因这个黑色小虫入体,顿时痛得哀嚎连连。
伦山蛊后就这么看着她惨叫。眼中,似乎又浮现起了当年悬崖边发生的事。
况曼说出当年蒙面人的身份,看着通身都散发着暴虐气息的伦山蛊后,眸子一眼,抬步上前,伸手,轻轻挽住她的手臂。
“阿娘……”一声娇脆的阿娘,仿佛一剂清凉的药,须臾间将伦山蛊后不受控制的情绪安抚。
伦山蛊后侧头,看着已与自己一般高的况曼,眼中的伤痛,仿佛要滴出眼眶般。
阿曼离开她时才八岁,一遭分离,再相见她已为人妇,这空白的八年……
伦山蛊后抬起胳膊,巍巍颤颤地抚摸着况曼的脸。
“阿曼不怕,娘现在能保护你,娘再也不会让你痛,让你哭了。”平静的声音,却充斥着浓浓的心酸。
况曼心里赌得慌,翕了翕嘴,郑重的仿佛在宣誓般:“我也再不让阿娘受伤。”
感受着手掌下淡淡的体温,伦山蛊后唇边终于含起了笑。
情绪得到安抚,伦山蛊后视线轻转,看着痛得满地打滚,却发不出声音的幸姑。
刚才她叫声太大,云飞不耐烦地点了她的穴道,所以,这会儿她痛,却叫不出来。
伦山蛊后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地上痛苦的人,良久后,似乎觉得差不多了,她轻掐手指,打了个响。
地上的人,随着这声响声,脸上痛苦渐渐归于平静,那双早前还算能看的眼睛,这会儿已变得痴痴呆呆。
蛊后之蛊,世间奇有。在确定这个女人不会乖乖听话之时,伦山蛊后便耐心尽失。
不配合,那就受场罪,再来开口,言蛊下去,她该说的还是要说。
伦山蛊后:“解开她的穴道。”
云飞颔首,在幸姑身上轻轻点了一下。
伦山蛊后唇边噙笑,声音悠悠响起:“幸姑,你娘是谁?”
神智已被蛊虫控制的幸姑,再无一丝抵触,呆滞道:“妮怜 。”
伦山蛊后轻笑,继续问:“你娘在哪里?”
“回纥。”
听到这个答案,在场几人没有一个意外的,先前他们杀的那批人,全是回纥人,很显然,阿塔族和回纥有勾结。
两方合作,总得有一个牵引,百濮在南,十万大山的屏障,可不是身在北方的回纥人能肆意闯,肆意设下埋伏的。
“你爹是谁?”伦山蛊后继续问。
“回纥大祭师。”
没有情绪的声音,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诧异的名字。
云飞震惊:“回纪大祭师有狗崽子?”
况曼侧头,瞥了他一眼,让他噤声。
没瞅着她娘正在问话吗,关键时刻,少插嘴。
云飞悻悻缩了缩脖子,眼睛微抬,看向伦山蛊后。师娘好陌生,和以前在圣慾天时,没有一点相像。
伦山蛊后听大祭师这个名字,幽瞳轻轻蹙起,眼里闪过凝思。
大祭师……
阿奴耶说过,当年妮怜从伦山逃回来时,曾带回来了一个男人,最后还和男人一起失踪了。
这个男人,是不是就是大祭师?
还有阿曼说的蛊奴……
那个蒙面人是蛊奴,但是,看他当日所展武学,并不像一个蛊奴该有的武术。
蛊奴说白一点,就是药人。身体有无数的毒素存在,这些毒破坏了蛊奴身体机能,哪怕是习武,武力也不会太强。可当日,杀上许良山的蒙面人,武力却极强,哪怕是在中原,也级少有对手。
“你爹是蛊奴吗?”伦山蛊后轻阖眼帘,幽声问。
若是蛊奴……也许……
“不知道。”
这个答案让伦山蛊后不虞,她垂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她继续问:“回纥有多少入了百濮境内?”
“七百人。”
况曼:“……!!”
这么多?
他们今天杀的,加上那几个高手,最多也就五十多个。按她给出的人数,那岂不是还有六百多个回纥人潜伏在百濮境内。
孟九重听到这个数字,冷硬额头紧紧蹙了起来。
双手难敌四掌,他们就这么几个人,哪怕功力再高,也有疲惫的时候,若是回纥那边以这些人来消耗他们的体力,在他们疲倦之时,发起总攻……
且,昨晚云飞还另审出,百濮青凰山那边,还有伏兵。这些伏兵是在这六百人里,还是另外的回纥高手?
“这么多人。”云飞惊了,不自觉说出了声。
唯一没有惊的,就是伦山蛊后了。
“这么多人进入百濮意欲何为?”伦山蛊后轻阖眼帘,问。
……
一问一答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响起,没过多久,在场众人就弄明白了阿塔族与回纥的野心。
幸姑对回纥那边的情况不大了解,但是对回纥人入百濮后的事,却知道的极多。
这个女人,是在刚出生时就被妮怜送来百濮,学蛊术的,而她最拿手的,就是以人养蛊,据说这是妮怜让她重点学的。并且,还道若有机会,就让莫怜将幸姑送去守山一族,让她想办法弄到一只守山族的灵蛇。
守山一族虽也在百濮境内,可这一族居无定所,十万大山都是他们的家,且,自从二十年前巫嫲死后,守山一族便不怎么再与百濮的其他族打交道,根本没办法将人送进去。
幸姑在百濮长大,只知自己爹娘在回纥,并且地位很高。
这一次,她与莫怜接到妮怜的信,让他们二人协助回纥的人,在百濮境内杀掉伦山蛊后母女,并且,找机会启动当年妮怜定计,莫怜实施的一个计划,趁着这次伦山蛊后入百濮,百濮混乱之际,掌控百濮,让幸姑一举站到百濮最高点,成为百濮的新蛊后。
幸姑的蛊术很出色,比之莫怜和妮怜还要出色,这两个女人觉得,时机成熟了,于是,便开始推动这个计划了。
这计划,早在三十多年前,野心勃勃的妮怜就在谋划了。
连续杀掉两任伦山蛊后,并偷走一篇秘术,杀了蛊母,便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伦山没了蛊母,那练蛊便不会再那么方便,自然而然的,蛊术就会趋于平庸。而蛊后的断层,也同样能让伦山伤筋动骨,无暇顾虑其它,而这其间,正是阿塔族发展蛊术的好机会。
但是蛊术不是那么好发展的,她杀了第一任伦山蛊后,伦山那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开始调查时,她察觉到危机,于是毅然离开百濮,让计划暂时停止。
走时,还交待莫怜想办法,给一些族的族长种下蛊虫,等着机会到了,这些族长,就是他们阿塔族来日的助力。
那种蛊虫,是她研究伦山蛊术,研究出来的新蛊,种到人的体内,会立即陷入沉眠,直到召唤时,方才会醒过。,一醒过来,就会操控人心,并且,与操控它的人,心灵相通。
先前洪蜂族的族长,便是莫怜久远之前埋下的线。
谁知刚启动,就被灵蛇破坏了。
而这一次,回纥人入百濮,除了杀况曼母女,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配合幸姑,将那些被莫怜动过手脚的百濮部落,收入囊中,以待他日,回纥与中原发生大战时,百濮配合,南北两端开战,牵制中原兵力。
妮怜的计谋,在这一问一答之间,掀开冰山一角。这只是幸姑知道的一点事,其它的事,况曼他们还不得而知。
但是,这想搅乱百濮,染指中原的计划,到现在差不多是胎死腹中了。
问完话,伦山蛊后叫来守在外面的人,将幸姑暂时关起来。莫岚离开,但留了人给伦山蛊后使唤。
幸姑被带走,孟九重看了一眼伦山蛊后,和况曼说了一声,便抱着剑离开了房里。
如今阿曼已恢复记忆,母女再见,许是有很多话要说。
云飞就没孟九重这么有眼力劲了,见外人离开,他眼睛一亮,狗腿似的跑过来:“师娘,你什么时候回圣慾天?”
一声师娘,让伦山蛊后神情遽然变色。
她瞳底一缕红光闪过,袖口突然一挥,猛得一下,将云飞给抽出了房间。
抽出去不算,还将门给关上。
况曼疑惑地看了眼关上门,不知她娘为什么突然发怒,然而伦山蛊后却仿佛没事般,温柔地牵起况曼的手,走向太师椅。
母女俩坐下,伦山蛊后眼中蕴着满腔慈爱:“阿曼恢复了记忆,可怨阿娘。”
况曼黑眸直视着伦山蛊后,极为认真地道:“不怨。”
这声不怨,仿佛一把火,点燃了伦山蛊后埋藏在心中,那深深的愧疚。
伦山蛊后惨然一笑,苍白道:“是阿娘没保护好你,才让你……”
“我所受的难,是阿娘最不愿见到的。”况曼打断伦山蛊后的话,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安抚道:“阿娘不需要自责,你看,我现在坐你的身边,我们都活着。”
过往的事,在经过许良山之后,况曼就已走了出来。
有仇报仇,报怨报怨,将当年害她们的人找出来,一点点回报给他们,才是他们母女现在该做的。
况曼同样也恨,但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对,我们都活着。”伦山蛊后见况曼没有一丝沉溺过往的情绪,她释然一笑。
她盯着况曼,目光定定地看着况曼的脸,良久后,才问起了况曼这些年的生活。
待听到完况曼这八年的情况后,无奈地深叹了口气。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已经完全没办法理清。一开始,她以为她与女儿之难,是孟泽练寒魄针导致,可刚才阿曼说,当年杀入许良山的人中,其中一个是蛊奴。
蛊奴……牵扯到蛊奴,事情就复杂了。
她已不清那场灾难,到底是孟泽带来,还是伦山或是百濮。
“阿曼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百濮危险,要不,你和九重先回中原吧。阿娘解决百濮的事,就去中原找你。”收敛心绪,伦山蛊后道。
况曼掀眸,朱唇紧抿:“阿娘是要一个人面对回纥七百杀手吗?”
伦山蛊后一笑,自信道:“不必担心阿娘,若在百濮境内,我还对付不了这几百个杀手,那我这蛊后可就白做了。”
百濮毒物多,这些毒物就是她的兵她的将,回纥就算再派七百杀手,也只会葬送在百濮里。
况曼挽上伦山蛊后的胳膊,娇娇道:“阿娘别赶我走,咱们一起将百濮的事解决了,然后就回圣慾天,阿娘,我们一家三口,已经分开八年了。”
伦山蛊后听到圣慾天三个字,瞳底红丝微闪,神情瞬时变得冷肃。
她轻垂头,将眸底冷意掩盖,稳了一会儿,才道:“你想留,那就留下吧,至于圣慾天,这事以后再说。忙了一上午,阿娘有些累了,阿曼去找九重吧,让阿娘休息一下,休息够了,咱们就起程去阿塔族,阿娘要用阿塔族的血,祭你阿嬷她们。”
况曼掀眸,古怪地看了一眼伦山蛊后,随即嗯了一声,便离开了房间。
走到门口,况曼转身,轻轻将房门帮她掩上,关门时,目光又在她的身上看了看。
今日算是阿娘与她正儿八经的第一次团聚,可她一提到圣慾天,阿娘就撵她走,难道阿爹和阿娘之间,真出了问题?
屋内伦山蛊后笑吟吟地坐在太师爷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待况曼刚将门掩上,黑色锦袍下的手掌,忽地一下紧紧捏在了一起。
那裸露在外的半边脸上,血色飞快退去,眨眼变得苍白。
她紧抿着嘴,从腰间葫芦里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塞进嘴里,压抑胸口升起的一阵阵悸痛。
忘情蛊……人的感觉,又岂是一只蛊虫就能控制的。
*
况曼拧着眉头,找到了院子外的孟九重,云飞则不知去了哪里。
见况曼出来,孟九重回身看向她:“怎么了?”
眉间浮着惆怅……难道和伦山蛊后谈话不愉快?
况曼摇头,眼里闪过狐疑:“没什么,我一提到圣慾天,阿娘就把我赶出来了。”
孟九重:“刚才云飞就叫了她一声师娘,便被她给扇飞了,你娘与你爹之间……怕得你爹亲自前来,才能解决。”
回来之前,伦山蛊后待云飞态度还很好,如一个长辈般,可现在,一声师娘就让她变脸,魔教教主与伦山蛊后之间……
况曼吐了口气:“罢了,这些都先放放,等先把手上事情处理完了再说。”
阿娘不说,阿爹也不说,她又与他们分离过八年,哎,麻烦啊!
算了,先把眼前的事处理了再说。
*
天光初明。
在阿萨族休整了一夜,天一亮,伦山蛊后就带着况曼三个小的,准备出去前往阿塔族。
在昨夜之时,伦山蛊后已问清楚了阿萨族需要她帮什么忙了。在得知是开某个人的棺材,取回一件类似于慑蛊钟的东西后,伦山蛊后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
她不大清楚伦山一脉和阿萨族之间的过往,但入百濮时,族里的阿嫫有提过,尽量别和阿萨族交恶,据阿嫫们说,蛊后一脉谁都不亏欠,唯独愧对阿萨族。
祖辈的恩恩怨怨,伦山蛊后没兴趣知道,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不介意帮上一帮。
她告诉莫岚,待处理完她的私事,离开百濮之前,她会再回一次阿萨族。
莫岚得到伦山蛊后的承诺,高兴地将自己族的三个长老叫过来,让他们前去协助伦山蛊后。
但伦山蛊后拒绝了。
阿塔族是百濮境内发展较好的族群,她要灭这个族,是她与这一族的恩怨,若阿萨族参与进去,要是被其他的落族知道了,以后阿萨族在百濮,怕是被百族厌弃。
他们,只需要像各族那样,不管,不问,不相帮就行。
走时,伦山蛊后将幸姑暂时交给了莫岚,让莫岚帮忙看守就段时间,回程前,她会来押人。并还,还将阿塔族向各族族长下蛊的事,告知了莫岚,让莫岚去通知各族族长自查。
莫岚一听阿塔族竟向各族族长下蛊,愤慨难当,当即便开始忙碌起来。
一族族长被人下蛊操纵,这是大忌,有了这一出,别说伦山蛊后要灭阿塔族,怕是百族也有灭阿塔族的心。
拜别莫岚,几人再次上路,巫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也跟来了,并且,还带着守山一族的灵蛇。
这人话很少,有些不合群,虽然大家都已经算是熟人,但他一路上,却楞是没有开过口。
况曼已从伦山蛊后那里知道,他是什么人,又和伦山有什么渊源,并且,还知道了洪湖那里的龙王,其实是蛊后一脉的宠物。
伦山蛊后提到龙王,况曼就将那日,在洪湖奇遇龙王的事,告诉了伦山蛊后,并且,还把驱蛊铃取下来给伦山蛊后看。
驱蛊铃拿出来,一路都没有反应的巫胥,那双凉薄的眼睛,终于有了别的神采。
他与伦山蛊后都盯着驱蛊铃看了看,伦山蛊后甚至还拿着驱蛊铃,对着巫胥带来的灵蛇摇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的驱蛊铃,直接将大蛇给吓得,扫着尾巴,呼啦啦跑了。
一条蛇,竟会害怕?
要不是巫胥立即吹了一声笛子,安抚住它,这大家伙可能会怕得,直接跑回去找阿奴耶。
“驱蛊铃……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东西。”伦山蛊后拿着驱蛊铃研究了一下,并未看出其中关键,然后将铃铛系回况曼手里:“阿曼收好这东西,这是奇物,有了这东西,就不用担心别人对你下蛊了。”
说完,她转声看向巫胥:“巫胥,你们守山族里,可有驱蛊铃的记载。”
能将似蛇似蛊的灵蛇都驱走,这铃铛说是能驱万蛊都不为过。这种东西,一看就是针对百濮或是伦山而炼。
但奇怪的,这种克制蛊虫的东西,她却没有听说过。
巫胥摇头。
守山一族里也没有这东西的记载。
伦山蛊后眉间疑惑,回身,看向况曼:“阿曼是从哪里得来的?”
“入百濮时,一个朋友送的。”况曼道。
听到况曼的回答,伦山蛊后和巫胥对望了一眼,眼里都闪过狐疑。
这个话题到此打住,几人又继续上路。
阿塔族与阿萨族相隔极远,几人赶紧赶慢,用了一天时间,才赶到阿塔族。这一路上,几人小心谨慎提防着四周,担心会有埋伏。
可是,一路走到阿塔族,这中间都平平静静,一个埋伏都没遇上,平静得让人诧异。
阿塔族后山,况曼一行人静静地藏身在树丛中,观察着下方的阿塔族。
阿塔族是一个不亚于阿萨族的寨子,占地面积极广。这个寨子最近连番死人,寨子里的气氛极为诡异,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门外都挂着白幡。
伦山蛊后入百濮后,一共光顾了阿塔族三次,每一次来,她都犹如索命阎王,来一次,勾走一批人的命 ,连续三次,阿塔族几乎已是元气大伤。
这也是为什么,在阿萨族时,莫怜和幸姑一见到伦山蛊后,就会恨意滔天的原因。
“奇怪,寨子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观察了两柱香,况曼眼里冲起了疑惑。
这个大个寨子,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人气,仿佛是个空寨子般。
这些人,不会是想上演个什么空城计吧?
孟九重紧沉眉梢:“我下去看看。”
安静得太诡异,下方要么是一个人都没有,要么就是他们知道了昨日发生在阿萨族那边的事,全躲起来了。
但这不大可能,两族之间相隔有段距离。而唯一能报信的回纥老鹰已被他射杀,而且巫胥还说,金雕两三日未曾发现老鹰了。
没有老鹰出没,那就证明着,他们在阿萨族那边的行动没有暴露,既没有暴露,那阿塔族就不可能全躲起来。
“不必,寨子里有人,而且人数还很多。”
孟九重欲飞身前往寨子查探情况之时,伦山蛊后突然开口说道。
就在观察地形期间,伦山蛊后已放蛊去查探过。寨子里生人气息混乱,里面必是有人。
现在这些人既然躲起来了,那必就是知道他们来了。
关于会被发现,伦山蛊后巫胥都不奇怪,一个养蛊的族群,自然有自己的一些秘术。如果他们抵达了这后山,内里的人都发现了不,那才是真奇怪。
伦山蛊毒话刚话,一旁的巫胥神情一凛,顿时进入警戒状态,长笛已放到嘴边。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靠后山而建的那间阁楼。
况曼与孟九重见状,神情一凛,也紧紧看向那座阁楼。
刚看过去,便见那阁楼里,无数箭羽突然破窗而出,朝着山林中,毫无目标地射了过来。
“回纥鹰箭,小心。”孟九重深眸一紧,身子急急避开,闪身到大树根后。
而巫胥与伦山蛊后,则直接一退,退到了盘起来的大蛇后方。
大蛇刀枪不入,连凝血剑都伤不了它,这个时候,无疑是最好的当箭牌,而况曼则与云飞同样,用大树粗状的躯干,防避满天的箭羽。
第一波箭雨射出后,阁楼那边,恢复了安静。
树林中,风卷动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呵,就说一路上怎么安安稳稳,没有任何埋伏。原来埋伏在这里,看这情势,回纥是想在阿塔一族,与我们一决生死。”况曼低低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
“就是不知道,回纥剩下的杀手,是不是都在这时?”孟九重神情冷肃,飞快分析着眼前情势。
云飞:“人数较多,有些难杀。”
逐波杀掉不难,但若回纥人全在这里……情况就有些不妙了。
“奇怪,他们的埋伏,不是在阿萨族附近吗?”况曼疑惑道。
孟九重:“按阿萨族外埋伏的那批杀手数目来看,就算另几处有埋伏,人数应该也相当,剩下的人,说不定就隐藏在这里,以防我们杀回来。”
伦山蛊后盯着寨子,目光幽幽:“无防,他们聚在一起正好,免得我们一个一个去找。”
说罢,伦山蛊后长袖突然一挥,无数黑色的小点,仿佛蚊子般飞向了寨子。
看到这些小虫子,况曼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瓶子,抛给孟九重:“九哥,将这些毒,全部吹入寨子里。”
光想着人多难杀,却忘了,阿娘和巫胥都会群攻,而她……在阿萨族后山停留的那几天,也准备了不少好东西,这些好东西,足够里面埋伏的人吃上一壶。
孟九重接住抛过来的小瓶子,当即便明白况曼的意思,他轻一颔首,身子猛然一纵,飞上了树梢。
他刚一动,阁楼中,又是无数的箭羽飞射而出,往他身上疾射而来。
况曼和云飞见状,兵器瞬间上手,为孟九重打起了掩护。
孟九重的速度很快,刚纵身树梢,就用内力将几个瓶子,投到了寨子中比较高的几座阁楼下。
一声砰响,强悍内力卷动,狂风乍然吹起,瓶子里散出的百色粉末,顿时飘飞,往四面八方散去。
孟九重一投完毒,就立即跳回地上,躲到了大树后。躲好后,他慢悠悠地取出怀中的一瓶剑血封喉,然后将自己的武器全抹上毒。
他抹毒,况曼也不落后,赶忙趁着现在还有点时间,也将自己的鞭子给涂了毒,涂完了,她将云飞的大刀拿过来,也给上了一层毒。至于伦山蛊后和巫胥,这两人没有武器,所以……
刚涂好毒,伦山蛊后先前一袖子扫出去的蛊虫,起效果了。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前方射出箭的阁楼里响起。这道惨叫仿佛一个魔咒,拉开了杀戮的开端。
另一边,那被况曼几人怀疑的,埋伏在阿萨族附近的几支队伍,在被灭掉一支后,便开始了紧急行军。
他们行军的目标不是别处,正是洪湖。
他们的速度很快,危险重重的百濮大山,对他们似乎没有任何影响,不过一夜,这几支队伍就已抵达了洪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