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半夜被人爬床

百濮与姜鲁的交界处, 群山环绕,重峦叠嶂。

晨雾犹如轻薄的白纱,笼罩山涧, 将整个百濮山脉衬得烟波浩渺。

早起的鸟儿, 吱吱喳喳叫个不停, 太沟镇上,哒哒的马蹄声穿过小镇。

这会儿时间还早,镇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几家早茶店开门营业。况曼和孟九重赶紧赶慢, 用了七天的时间,终于从苍山赶到阿路所说的那小镇。

其实百濮这边距离东义县, 还没有鄂州距离东义县远,可况曼二人却马不停歇,楞生生走了七八天。

因为,这边的路况比鄂州差, 官道不通, 还全是山路, 翻越山岭的时候, 马儿没办法飞驰, 速度自然就慢了。

这一路上,天上的莫鹰依旧紧紧跟随, 中间没有消失过一次。

其实在和况曼斗了这么久后, 昆苗很清楚, 况曼已经知道老鹰代表着什么。

但他就是要放莫鹰跟着她。

哪怕暂时不杀况曼, 他也要让她日夜不得安宁。

想法是很好,可惜……况曼不是那种草木皆兵,一惊一乍的性子。

她比昆苗更沉得住气。

爱监视, 就监视。就算路上有埋伏,她也不怕……只要不是像沈镇远或是那个三祭师那般的高手,来多少,她杀多少。

更别说,这一路上的地形,有利于她。

要是在这种全是山岭的地方,她都怕埋伏,那她这一身异能,可以倒回去重修了。

在陇西时,昆苗损失惨重,几个月过去了,才将将把那些损失补上来,这不,刚刚补上,他就又接到了上头的给出的命令,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况曼杀死在百濮。

并道,若让这个女人进入百濮,大祭师的情况就极有可能暴露出去。

大祭师事关回纥发展,极为重要。所以,哪怕再损失一些人,他也一定要执行完上头的吩咐。

不过,这一次他也学精明了,他不再贸然行动,打人海战术,而是准备好好布局,争取一击必杀。

昆苗要布什么局,况曼一概不知,就只知道,自己又被盯上了。

入了太沟镇,况曼和孟九重进了一家早茶店,随便吃些东西填了一下肚子,二人便牵着马,往阿路所说的茶寮走去。

娇黛黛的这个属下,在太沟镇经营了一家茶寮,先前时间太早,况曼就算急着要进百濮,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去打扰人家。

镇尾靠街的店铺,阿路正忙碌着烧火煮茶,远远见阿曼和孟九重牵着马过来,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赶忙迎接了上去。

才踏出茶寮,便见况曼朝他摇了摇头,并往天空中看了一看。

有回纥眼睛监视着,况曼也不愿意娇黛黛的人牵扯到这些事情里面来,以防万一,所以提醒了一下。

阿路见状,脸上神情一收,慢慢退回茶寮。

一退回去,他就抬头往天空中看去。

在空中,老鹰依旧盘旋不休,只要注意到天空的人,都能看到它。

见到这老鹰,阿路眉头皱了皱,弯下身继续起火煮茶,静等着况曼他们入茶寮。

干情报这一行的,就没有不知道回纥信鹰的,虽然分不清楚天上飞的是哪种鹰,但阿路依旧能判定,那是回纥的鹰。

看来,这况娘子他们,是被回纥人盯上了。

走到茶寮前,况曼和孟九重将马匹系到一旁的马栓上,如进去喝茶的客人,走进了茶寮。

阿路热情地擦桌倒水。

在外面看来,阿路只是在招呼客人,内里,况曼却向阿路寻问起了阿孝山的情况。

况曼决定从阿孝山入百濮,上次在东福客栈虽只是匆匆一问,但从阿路的谈话中,不难听出,阿孝山上的那个百濮部落,是个比较和善的部落。

从这里进去,比走青凰山那边,要少很多麻烦。

阿路明白况曼想了解什么,把自己所知道的事,通通告诉了况曼,最后他眼睛看向屋外,问:“况娘子要不要我代为传信回去,派人前来。”

回纥信鹰……这事要处理不好,况娘子他们怕是要出事。

况曼目光倾斜,落到窗外:“不必,百濮十万大山,不止我们中原人忌惮,回纥想必也忌惮。”

这十万大山,就是一个天然屏障,回纥想在这地方埋伏她,难于登天。

阿路点了点头,并没在回纥人这个话题上多说,续又道:“况娘子入山之后小心一些,我昨晚回来后,收到野古镇线人的消息,说况夫人正被阿塔族通缉,在四天前,况夫人闯入了阿塔族,将阿塔族养在蛊洞里的一只三十年蛊王给杀了。”

阿路口中的野古镇,就是青凰山下,那个管控较强的小镇,而他说的况夫人,指的就是伦山蛊后。

对外,伦山蛊后乃是况飞舟的妻子,甭管两人实际情况怎么样,外人都得称伦山蛊后一声况夫人。

“杀了别的蛊王?”况曼微惊。

她完全不知道她娘这一趟百濮之行,到底是为了什么。先杀阿塔族的族长,现在又将别人养的蛊虫给杀了……

……这仇结大了!

娘身上的迷团太多了,要解开,除非亲自问她。

阿路:“百濮之国太排外,我虽在太沟镇多年,但对百濮地形依旧不怎么熟悉,只知道阿塔族在阿孝山的南面,距离阿孝山有一百多里路程,从阿孝山过去,有一个洪湖,那是必经之路。洪湖中,据说有一个百濮的镇湖之龙,但这龙到底是什么,别人都不知道,只知道那东西很邪恶,会将渡湖的人拖入湖中,并吃掉。”

况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时间已不早,况曼和孟九重打算现在就入阿孝山,二人将马托给阿路,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回程的时候,他们会来取。

又在镇上补给了一些东西,两人轻装简阵,入了阿孝山。

他们一动,天上的老鹰也跟着动了进来,随着二人一起入了百濮。

二人入百濮不过半天时间,距离太沟镇几十公里处,昆苗如一尊雕像般,凭借出色的轻功,肃立树巅之上。

一只老鹰从天上飞过,并啾啾叫了几声。

听到这声音,昆苗似乎明白了什么,身子一纵,从树巅上飞跃而下,稳稳停在了满是落叶的林中。

“全员出发,前往青凰山。”

一声号令,林中顿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大群隐藏在林中的暗手,蜂涌而出,三三两两往四面八方散后。

虽是分开走,但他们所去的方向,皆是青凰山。

昆苗不熟悉百濮,但在他传信回大草原后,草原那边让他直接去青凰山,说那里会有人接应他们进百濮。

那个姓况的女人,入百濮必是为了伦山蛊后,而伦山蛊后……据消息称,她和一个叫阿塔族的部落,斗起来了。

入了百濮,只要联系上阿塔族,他就有机会,将这对母女杀死在百濮国里。

*

另一边,阿路送走况曼后和孟九重,待二人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阿路似乎想起到什么,神情一惊,匆匆关掉茶寮,急急忙忙往阿孝山赶去。

但是,他出发太晚,等到赶到阿孝山,别说人影,连个鸟影都没看到。

阿路神情有些扭曲,木木呆呆地看着阿孝山。

片刻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阳春三月,西蒙族的相亲月,希望况娘子和孟秀才能抵挡得住西蒙族男子与女孩的热情。要不然……”

哎,失误了,先前只顾着说正事,倒是忘了把阿孝山里西蒙族的情况告诉他们了。

嘶——

这小两口什么都不知道,一头雾水的闯进西蒙族,可别陷在里面,成了别人家的女婿和媳妇——

算了,况娘子他们看着挺精明,应该不会乱接西蒙族送的东西。

况曼和孟九重会乱接吗?

——这个还真不好说。

毕竟,在没察觉什么恶意之前,有些热情也是不好拒绝的。

*

况曼和孟九重跟着阿路所指的方向,一路无阻地走入了阿孝山。

阿孝山里,有一个以采药为生的族群,叫西蒙族。

这个族与姜鲁相壤,所以对姜鲁人并不如百濮其他族那么排斥,甚至族中,还有汉人媳妇,或是汉人女婿。

当然,这些汉人媳妇和女婿怎么来的,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况曼和孟九重翻了几座山,走了近三个时辰,终于抵达阿路口中所说的西蒙族。他们打算,从西蒙族后山的一个石窟入百濮腹地。

这个石窟也是阿路着重提过的,说想进入百濮腹地,除了青凰山,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抵达。

二人本是打算避开西蒙族,悄悄潜过石窟,谁知,才踏上西蒙族所在的山坳,两人就闻到了阵阵丝竹声。

丝竹声缠缠绵绵,时而高扬,时而绵延,听着极为好听。

西蒙族似乎在举行什么盛宴,无数少男少女,在山坳下的平坝上载歌载舞,好不欢庆。

西蒙族对女儿家的约束,似乎比中原轻许多。不少女孩和男孩手牵手,也不见长辈们说什么。

说到长辈,在大坝的另一边,不少年纪较长的长者,正在那边烹饪着什么。那里,还有一个未升起来的篝火,想必到了晚上,这个篝火就被会点燃。

不但大坝上有少男少女在唱歌跳舞,况曼和孟九重所走的那条小径上,也有男孩女孩在唱歌,甚至还有不少在悄悄幽会。

一路走来,二人已经避开三波唱歌,两波幽会的情人了。

“九哥,他们在干什么?”

况曼再一次避开一对灿笑着对歌的男女,然后躲到一旁,看向另一树底下窃窃私语的男女。

“不知道,百濮这地方,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音,许是在庆祝什么节日吧。”孟九重目不斜视。

探手,轻轻拉了一下偷觑的况曼,将她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

他一本正经道:“咱们先走吧。”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

对歌还能讲得通,可能是在过节,但是……那毫不避讳,抱在一起……

难得的,孟九重也懵逼了!

况曼收回目光,眼睛往孟九重身上瞄了瞄,然后轻道:“走吧。”

孟九重郑重地嗯了一声。

二人错开树林中的男女,准备操小路去石窟。刚走出去没多久,就见前方,走来一个娇羞少女。

少女手中捧着一束山花,在她身后,还有一个少年,笑盈盈地追着她。

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人是一对,而且,好像还在调/情。

况曼:“……!!”

怎么走到哪都是这种?

大白天的就不能含蓄点吗?

谁能来解释一下西蒙族这怪异行为,到底是怎么回事?

“咦,你们是谁?你们是来参加我们西蒙族追岥节的吗?”青脆的疑问声,从少女口中响起。

很显然,这个捧花的女孩,看到了况曼和孟九重。

况曼张嘴,正欲说自己只是借个道,不是来参加什么节的,谁知话还没有说出,两边树林中,好几对男男女女蹿了出来。

况曼钻出来的人数,懵了:“……!!”

敢情她刚才看到的还是少数。

大白天钻小树林,这要换到现代,可是会让人浮想联翩的。

好在钻树林子的人多,这要只是一对……那就有点说不清了。

“来者是客,凡是追岥节来我们西蒙族的,都是我们的贵客。阿满,请两位贵客去坡坝,一起庆祝。”

况曼心里正感慨这钻树林的人太多了,那少女笑盈盈朝况曼看了一眼,然后让身边的人将二人带去坡坝。

这少女在西蒙族的身份应该比较高,她一开口,其他的西蒙人就拥了上来,男男女女唱着况曼和孟九重听不懂得歌,就这么将人堵在小径上,然后拥挤着,将人挤着去了先前况曼看到的那个大坝上。

这群人太热情,热情得况曼和孟九重一句都说不出来。

要不况曼和孟九重身手敏捷,怕就不是走着去大坝,而是被抬着去大坝上了。

况曼倒是想脱身,可这群人拥得太紧,她刚欲纵身飞走,就不知被谁给拽住了,孟九重也同样,不过拽他的是女孩,而拽况曼的是男孩。

两人想飞都飞不了,又不可能无缘无故甩鞭子将人抽走,毕竟,他们没从西蒙族人的身上,察觉到恶意。

别说恶意了,这些人似乎是真的很欢迎他们,一路都在唱歌给他们听。

尽管况曼和孟九重听不懂他们唱的是啥,但不难辨认出,他们歌声里的热情与欢迎。

西蒙族靠近姜鲁,族里有人会说中原话,交流不成问题。也因为能交流,所以,况曼从他们的嘴中,问到了什么是追岥节。

那个一开始说话的女孩子,眼神笑盈盈地看了眼孟九重,回道:“庆祝可以入山的节。我们西蒙族以采药为生,三月百草滋生,又到了可以进山采药的时节,当然要庆祝。而且在追岥节的时候,如有外人来我们西蒙族,那代表着,我们西蒙族今年会人丁兴旺,风调雨顺。所以,两位是我们的贵客,我们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们。”

说完,少女暗暗瞄了孟九重一眼。

不但她在悄悄瞧孟九重,好些个姑娘也在瞧孟九重。

他们这种瞧法并不隐秘,大伙都能看得出来。而且,同样的,也好还有几个小伙子在瞧况曼,不过小伙子们就大方多了。

每当况曼随着他们的视线反看过去时,小伙子都会大咧咧一笑,露出自己那口洁白的牙齿。

况曼还以为,她和孟九重是外面来的,所以这些人在瞧稀奇呢。

这种偷窥没有恶意,况曼和孟九重都没放在心上。

既然人家都说了,在追岥节入西蒙族的人,极有寓意,必须好好招待,况曼默契地和孟九重对望了一眼,决定,今日暂时就在西蒙族住宿一夜,明天再继续上路。

反正现在离天黑只有一个多时辰,就算他们现在上路,夜里也是露宿深山。

大坝上,西蒙族的长者看着族里的少男少女带回两个陌生人,眼里顿时生出笑意。

他拿着一个牛角号,对准天空吹了一下。

昂扬的号角声,彻响大坝。

在坝上唱歌跳舞的年轻人,听到老者吹出的号角声,纷纷停止了动作,侧头看老者。

老者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长长的水烟杆往大坝一侧轻轻一指,一群年轻人,一转头就看到了况曼与孟九重。

有外人来族里,还是选在这个时候来,年轻的男女顿时来了劲,撒欢着往况曼和孟九重跑了过去。

况曼和孟九重本来就被挤得快透不气了,这会儿又来一群人……

这热情,有些消受不起了。

好在没挤多久,他俩被人迎到了一个桌案上,然后年纪长的女性,飞快地为二人上了一些水果,还端了一些羊肉到他们的桌前。

这些妇人似乎不会说姜鲁话,上来之后,手舞足蹈说了一大通,结果况曼和孟九重眼睛一黑,一句都没听懂。

等这个大妈们走后,况曼拎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噜灌入嘴里:“九哥,我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况曼是真懵,完全没弄清楚是啥情况。

就算他们的到来,对西蒙族寓意不同,也不必这么热情吧。

说起来,在末世之前,况曼也曾去过客家寨旅游过。

寨子里的人也很好客,不过,他们的好客和西蒙族的热情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没法比……

孟九重木着脸,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必太在意,他们没有恶意,做客一日,明日一早,咱们就告辞离开。”

这种事,他也是第一遇次上。

既来之,则安之,做客一日也无防。

况曼点点头,也只能这样,要不然还能怎么样。

况曼和孟九重在这边嘀咕着,一边说话,一边吃着桌上的东西,大坝上唱歌跳舞的年轻男女,时不时就会偷瞄一下二人。

那偷瞧的模样,看得二人都麻木了。

天色逐渐黯淡,大坝上的篝火终于被点亮,真正的庆宴开始了。无数火把连成了一条线,如火蛇般被插置在大坝里,照亮了整个大坝。

少男少女精装打扮涌入大坝,时歌时舞,热闹非凡。

填饱肚子的况曼和孟九重坐在一侧,心情愉悦地欣赏着他们的表演。

表演了一会儿,有几个少女你推我,我推你,推搡着走到孟九重身边,其中一个少女,用姜鲁话邀请孟九重一起去跳舞。

少女们太热情,就算孟九重说自己不会跳,也被半拉半拽的,拉去了篝火旁。

况曼手肘撑在桌案上,托着腮,极不厚道地看着孟九重同手同脚跳舞,眼中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结果,她还没幸灾乐祸笑上两分钟,几个年轻的西蒙族男子,推着一个长相俊俏的少年,往她走了过来。

这少年手里端着一杯酒,他局促地来到况曼身侧,然后腼腆笑了笑,把酒递给况曼。

那意思,似乎是在向况曼敬酒。

盛情难却,况曼笑眯眯地看了少年一眼,接过酒杯,豪迈地一口将酒全部喝进了喉咙里。

这杯酒是果酒,不灼喉,反倒是有些甜。

况曼一向谨慎,喝这杯酒时,还用异能探查了一下。

这西蒙族对他们还真没恶意,今日她与孟九重入喉的东西,通通都干干净净。

少年看况曼毫不犹豫,没有任何踌躇地将酒喝完,嘴一咧,朝身边的同伴吼了一嗓子,然后大笑着奔进了篝火旁。

他点了一跟火把,兴奋地围着大坝跑了一圈。

跑完后,他激动的跑到一个老妇人身边,不知朝那妇人说了什么,那妇人看向况曼,慈爱一笑,然后取出一样东西,让少年拿过来给况曼。

少年送给况曼的一条绣得极为漂亮的女子腰带,腰带是大红色,上面绣着一朵牡丹,栩栩如生,颜色鲜明。

况曼欣然接下,还当着少年的面将腰带系到了身上。

正好今儿入山,她穿的红色衣服,腰带和衣服的颜色很相近,配起来极为好看。

少年见况曼系上了腰带,眼睛灼灼发亮,咧嘴一笑,邀请况曼去跳舞。

这个少年应该是个不会说姜鲁话的少年,全程他用的都是他们西蒙族的语言。

况曼见他伸出来的手,也没拒绝,大大方方跟着少年一起进了大坝,随着坝子里的年轻男女跳了起来。

倒是那几个推搡这个少年来敬酒的年轻男子,在见到况曼系上少年送的腰带后,眼里都透出了丝丝失落。

况曼这边接了男孩送的酒和腰带,孟九重那里,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

送酒的女孩还有点多,好几个长相俏丽的少女,同时向孟九重敬酒。

那酒,完全是同一时间递到孟九重眼前的,几个少女都眼带希翼地看着孟九重,希望孟九重能接她的酒。

孟九重看了一下身边的少女,没辙,只得意思意思,随便接了一杯酒,然后浅浅饮了一口。

另外几个没被接酒的女孩,眼里划过失望,各自端着自己的酒怀,退回了原位。

被接酒那个女孩,眼睛发亮地盯着孟九重。

孟九重看了看酒,又看了看这个女孩,然后像刚才况曼那样子,直接将整杯酒喝光。

喝光之后,他也收到了一条腰带,一条青色的腰带。

孟九重收起来,本不欲佩戴。但送腰带的女孩却固执的将腰带,系到了他的身上。

喝完酒,系好腰带,女孩就一直围绕着孟九重转,孟九重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女孩的热情,往桌案那边指了指。

女孩娇娇一笑,便放过了孟九重。

等孟九重回到坐位上没多久,况曼也一脸黑线的回来了。

……这西蒙族的男孩太热情了,热情的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况曼喝了一口水,转头,瞧孟九重板着腰,不苟言笑地笑在那里,她眸子泛笑,调皮地戳了戳孟九重要:“九哥,西蒙族的女孩热不热情?”

孟九重侧眸,目光幽幽注视着况曼,那平静的眸子下,况曼竟看到了丝丝奇怪的委屈。

况曼眨眨眼,啥也没说,在桌上撕了一块羊腿肉,递给孟九重,以示安慰。

“跳了一会儿,咱们再吃点。”

孟九重接过羊腿,不声不吭,慢条斯理吃了起来。吃的时候,还不忘投喂况曼,将桌上的野葡萄端给她。

把葡萄递过去时,孟九重眼角余光扫到了自己腰间的那条腰间。

他薄唇紧抿,伸手,不动声色地将腰带取下,然后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塞进了况曼手里。

“这腰带,好像和我的衣服颜色不相配,你帮我放着。”

况曼瞅了眼塞进手心里的东西,侧头,笑吟吟将看了他一眼。然后腰带叠进起,趁人不配,咻得一下,给塞回了他怀里。

“先放着把,不喜欢,不佩戴就是。”

孟九重没说话,眸光一错,轻轻落到了况曼腰间。

看着那条多出来的腰带,削薄的唇紧紧抿起。

有力的胳膊倾斜探出,环到况曼腰手,指尖拎住系腰带的那条绳子,轻轻一拉,将况曼身上的腰带解了下来。

“这腰带不好看,回头我送你个更好看的。”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吐出的热息,仿佛烧进了心底般。

况曼忽地觉得,口,好像有些干。

*

追岥节许是西蒙族的大节,大坝上,一群人载歌载舞到子时,音乐才逐渐消停下来。

后面,况曼和孟九重都没再参与,二人吃够了,便坐在桌案边,一边看别人跳舞,一边商谈着他们自己的事。

而说的最多的,便是回纥。

他们入山之后,回纥的老鹰依旧还跟着,包括现在……

那只老鹰虽停得很远,但况曼还是能感觉它盯梢的目光。

她都在和孟九重商量,要不要趁夜,去把那只终于停下来的老鹰给咔嚓掉了。

盛宴结束,西蒙族里一个老妇人支着火把,将况曼送去了族内一处小竹楼里,而孟九重则被西蒙族安排到了,况曼楼下的另一处竹屋里。

夜,归于平静。

月夜朦胧,况曼睡着睡着,觉得今晚似乎有些燥热。

也不知道是不是羊肉吃着了,小睡了一会儿,况曼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睁开眼睛,拢了拢衣服,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喝完水后,况曼又躺回了床上。

但一杯水,似乎解决不了她体内的这股子燥意,反而觉得心口有些烧,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浮动起来。

脑中,孟九重俊逸的脸,忽隐忽现的划过。

熟悉的面容一出现,她莫名的,又有些渴了。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今晚太热闹,她这会儿有些不想睡了。

起身 ,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刚将第二杯水喝下,阁楼的楼梯处,一道吱呀声轻巧响起。

似乎有脚步声,往她所住的阁楼靠了过来。

况曼神情微凛,将手里的杯子轻轻搁到桌上,然后蹑手蹑脚走到窗户边。

阁楼竹窗半掩着,夜风从窗户吹入,莫名的,况曼不觉得凉,反而感觉更热了。

这热度不强烈,时隐时现,让人有些心浮气躁。

况曼拧了拧眉头,想着,是不是晚上那杯果酒的后劲上来了。

楼梯上,脚步声越来越近。来的人,似乎不会武功,脚步很轻浮,而且还有点飘。

那脚步在走廊上徘徊了一会,然后才往她住的这间屋移了过来。

等了一小会儿,都等不到那个要夜袭她的人进屋,况曼眼睛生起恼意,腰间鞭子毅然上手,然后咻得一下,从窗户口甩了出去。

“——啊!”一声痛叫声,在窗户边响起。

况曼听到这声音,楞了楞,随即轻轻一拽鞭子,将那个被鞭子卷住的人拖到了窗户边。

一拖过来,况曼就知道,这半夜三更来她阁楼外的是谁了。

……这不是先前向她敬酒,送她腰带的那个少年吗?

“小哥,你有什么事吗?”况曼收回鞭子,微不可查地扯了扯衣襟,想要缓解身体上的微热。

“咕噜咕噜咕噜……”少年抬眸,许是喝了酒,他的眼角处蕴着一圈红潮,他一张嘴,就吐了一长串况曼听不懂的话出来。

说话的同时,脸上带着丝控诉和委屈。

仿佛况曼在欺负他一样。

况曼:“……!!”

他半夜摸到她门外,她都没委屈生气,他委屈什么……

况曼拧眉,正想说自己听不懂,却在这时,楼下孟九重住的竹屋里,一道少女惊叫突兀响起,紧接着,况曼就见那边,一个女孩仿佛断了断线的风筝,被人从窗户里丢了出来。

“……??”看着被从窗户里丢出来的女孩,况曼震惊了。

这西蒙族是怎么回事?

男的爬她的楼,女的爬孟九重的窗……

摔地少女的尖叫声,将刚刚沉寂下去的西蒙族吵起。

几个火把往况曼和孟九重住的这地方移了过来,同时,嘈杂声四起,住在附近的人,纷纷打开窗户往这边看了过来。

况曼蹙了蹙眉头,抛下这个闯她阁楼的少年,匆匆往楼下走去,想瞅瞅孟九重那边是什么情况。

刚到楼下,就见孟九重从推开门,从竹屋里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今儿那个吹牛角号的老者,也提着烟杆出现在了楼下。

“怎么回事?阿妞,你怎么摔在了地上了?”老者看了一下四周。

见爬况曼阁楼的少年,从楼上下来,眼睛里还闪着委屈的泪光。

他侧头,咕噜咕噜地问了问那少年是怎么回事。

少年用西蒙话回答了老者的问题。

回答的同时,还把自己腰上的衣服撩起来,给老者瞅了瞅。

衣服外的精瘦腰上,一条红肿刺眼的鞭痕,极为醒目地露在他腰上。

老者看着鞭痕,神情微木,随即眼睛一鼓,转头瞪着况曼。

“这位姑娘,你来我们青蒙族,我们好心招待,你竟狠心的抽打阿罗。”老者满是皱纹的脸,板得紧紧的,质问着况曼。

况曼讪讪道:“这位老伯,抱歉,这位小哥半夜三更在竹门外徘徊,我还以为是寨子里进贼了,于是……”

后面的事,不用况曼多说,大家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这是把阿罗当贼给打了……

众人:“……!!”

旁边,一些听得懂姜鲁话的西蒙人,咕噜咕噜开起讨论起。

追岥节,年轻少女房外去人,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为什么会被当贼打。

……各地风俗不同,理解也不同,误会产生了。

不过,这种误会,况曼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倒也不是她不够精明,实在这个不了解西蒙族的奇葩风俗。

追岥节,在西蒙族不但只是一个简单可以进山采药的节日,同时,还是一个相亲节。

这个节日持续七天,在节日到来后,每年三月三西蒙族都会开起大宴,庆祝这个节日。

因为三月三这天,是西蒙族的少男少女年向情人述说爱慕的日子。

这个节日,在青蒙族已经持续了几百年。

附近寨子的人和太沟镇的居民都知道,而有些寨子里年轻人爱慕族中少女与男孩,就会趁在这一天到西蒙族,参加西蒙族的相亲节,追求自己心爱的人。

久而久之,西蒙族就把凡是在今天进入族里的年轻人,都自动归纳成前来相亲的人。

恰巧昨天刚好就是三月三。况曼和孟九重在这一天进入西蒙族,西蒙族的人自然会误会,哪怕二人亲亲密密坐在一起,他们也都没将两人当成夫妻。

毕竟,能在这天来西蒙族的人,怎么可能是夫妻,如是夫妻,又怎么在相亲日来到西蒙族。

篝火宴上,况曼和孟九重在喝下那杯酒,和接下那条腰带时,便等同于答应了族中男孩女孩的追求。

今晚,送出腰带的男孩和女孩会来他们的房里,和他们结成盟约,成为夫妻。

所为的盟约,其实就是——圆房!

况曼和孟九重不清楚西蒙族的习俗,就这么喝了酒接了腰带,这不,一到晚上,人就来了……

然后,就有了现在,这有些说不清楚的场面。

老者听到况曼的解释,半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况曼,见她坦坦荡荡,没有一点心虚的模样。

老者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沉着眉问:“这位小姑娘,你是不是不清楚,追岥节里三月三在咱族里所代表的是什么? ”

“不清楚。”况曼摇头,退到孟九重身边。

老才看了眼站到一起的两人,咕噜咕噜和阿罗说了两句。

少年听后,眼神看向况曼,似乎有些不愿意,但随即又想到什么,他猛摇了一下头。

摇完头后,他脚步后退,退回了给他腰带的那个老妇人身边。

那缩着脖子的模样,仿佛况曼是什么洪水猛兽般。

……别说,况曼这会在阿罗心里,还真就是洪水猛兽。

先前那一鞭子,他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的腰快被勒断了。

会打人的女人……再好看都不能要。

阿姆说过,要找女人,就要找个温柔的,这样日子才能过下去。

况曼听不懂西蒙话,但听不懂却不代带她不会看。

篝火晚宴时,只当西蒙族热情好客,没有深想,但这会儿……

况曼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一明白过来,况曼楞了。

这边,老者见阿罗退回去,又将目光看向那个被孟九重从窗户丢出来的少女。

少女眼眶微红,泫然欲泣,眼里透满了委屈。

这个少女同样不会说姜鲁话,老者让人把少女扶起来,和她嘀咕了几句。

也不知老者和少女说了什么,少女情绪激动起来,指着孟九重急切地向老者说了两句。

老者稀疏的眉头,微微皱起,转目看向况曼和孟九重。

火把亮明下,男人女人并肩而立,一人腮带桃红,风姿韵韵,一人气宇轩昂,一表人才,看着极为登对。

老者看着这么出色的两人,越发觉得自己猜得可能没错。

他出声,寻问道:“两位是什么关系,来我西蒙族有何贵干?”

“我们是夫妻,老人家,我夫妻二人对贵族节庆不大熟悉,如有唐突之处,还请老人见谅。”一直沉默着的孟九重,在暗暗观察过西蒙人的反应后,与况曼同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他看阿罗的目光突兀变冷。

他凤眸轻蹙,大掌一探,宣誓主权般,强势地将况曼的手捏在手心,把二人身份明确告诉西蒙族的人。

他的手滚烫,刚一握上来,况曼就感觉到他手心里那灼人的温度。

温度明明烫的吓人,但况曼莫名的就觉得这只手掌,似乎将她体内升起的燥意,安抚住了。

她侧回头,看向孟九重。

昏黄火把将她脸颊,衬得晕染出了一抹红潮,那看过去的眼神,竟有种含情睇凝的感觉。

无意间的一个神情,让孟九重手心的热量又往上升腾了一下。

孟九重其实早已察觉到了,身体那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感觉。他知道,今晚,他喝下去的那怀果酒,肯定有问题。

如果他没猜错,那应该是一杯祝兴的酒。

这酒,阿曼也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