讥诮的声音, 在树丛中响起。
况曼目若寒冰,睥睨着想要狩猎她的四人。四人服饰统一,头与脸皆黑布蒙面, 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小丫头警惕性不错, 不过, 再警觉,今日,也是你的死期。”刚才那甩铁爪,欲攻击况曼的男子, 冷声道。
被叫破身份,这几个准备暗杀况曼的人, 似乎并不意外,反而有恃无恐。
仿佛况曼的性命,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般。
况曼:“我觉得,是你们死期的可能性, 更大。”
音落, 空气中一道烈风突然吹起, 况曼通身气势陡然一变。
一股说不上来的诡谲气息, 萦绕在她身侧。
旋即, 地上一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响起,仿佛有万蛇在行军, 腐蚀潮湿的树叶不知被什么东西拱了起来。
四个大汉听到声音, 心神一紧, 立即往地上看去。
“想杀我, 就你们,还不行——”
狂傲的话,在树中响起。
夜风拂过, 落叶之下,几道枯萎的蔓藤宛若被赋予了生命般,猛地一下,竖立了起来。
仿佛几条支着蛇头的毒蛇,诡异让人心底发寒。
四个大汉瞳孔一缩,呼吸有了刹那间的停滞。
已入冬,冬日的蔓藤,本该是干枯如褪掉的蛇皮,毫无生机才对。可从树叶里竖起的蔓藤,此刻却在大放生机。那枯黄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了深绿。
它们张牙舞爪,交织缠绕着在空中舞动,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
现在虽然是晚上,林中光线也极为黯淡,但因为离得近,四个大汉很清楚地看到了蔓藤的变化。
几个大汉寒毛卓竖,眼里透起骇意。
为什么地上的枯藤会竖起来,而且,还出现了这种噬人之像?
树上的女人,指挥了这些蔓藤……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个树妖吗?
从未见过的景象,让神学文化本就比中原更发达的回纥杀手,眼中生起了畏惧。
无知领域,总会让人害怕,这四个手上不知沾了多少生命的杀手,亦是同样。
他们从未见过此等诡异之像,下意识的,就联想到了鬼神。鬼神之力……多让人胆寒的存在,他们能不怕吗。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杀手畏意一生,哪还有什么勇。
这一局,都不用况曼出手,就——羸了。
况曼依旧坐在树上,垂落在树枝下的一条腿,悠闲地晃了晃。
——她欣赏着他们的恐惧。
心中那浓郁到化不到的烦闷,在看到他们眼中不可置信的色彩后,有了刹那间的缓解。
但是,况曼还是不舒服。
说不上来的不爽……她现在,想杀人!
没有外人,不需要伪装,况曼跟着心里的感觉走,身子如矫健之鹘,一个凌空,扑向那几个已经吓到的回纥人。
长鞭乱舞如魔,厚如巨山的力量,骤然抽向四个杀手。
她现在异能只在五级,还做不到大面积号召植物帮她杀人,所以,要杀人,得亲自动手。
一鞭横扫,“啪啪啪啪”四道声音突兀响起。
还在震骇中的杀手,完全没有任何反抗机会,腰骨就被抽断了。
“——啊!”
疼痛让杀手回神,但是,晚了……
除了能发出痛苦的嘶吼,他们已经全部瘫倒在了地上。
况曼手腕轻抖,指挥着那些蔓藤,层层叠叠缠到杀手身上。
——咔嚓咔嚓,几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夹在他们的吼叫声里,弱小又清晰。
况曼仿若未闻般,身子一纵飞到树梢上,闭上眼,静静听着他们生命中最后的声音。
风起,风落,树叶飘荡而下。
哀嚎惨叫声,随着缠得越来越紧的蔓藤,越渐弱下。
半晌后,林中恢复安静,地上多了四个身体扭曲的尸体。
况曼没有去处理这几具尸体,仿佛没有看到般,背部轻偎到树杆上。
地上尸体很狰狞,但是况曼却没一丝惧怕。
末世里,什么最多?
行走的尸体——丧尸!
不过几具连行动都做不到的尸体,有什么好害怕的。
天空中,又是一道鹰唳声响起。
云层之下,盘旋在夜空里的苍鹰,兽瞳穿透层层树叶的遮掩,将林中发生的一切,收入双眼,然后展翅飞离而去。
况曼听着那道不容忽视的鹰唳声,唇边挂起了丝讥笑。
还有一只鹰啊!
没事,去报信吧,正好她不爽着呢,多叫点人过来,让她出出气也好。
况曼倚着树,仰着头,目光缥缈地看着稀稀落落洒下的月辉,双眸慢慢阖着,陷入了浅眠中。
可能是因为杀了人,也可是别的原因,这会儿,心底的烦躁短暂得到了安抚。
*
晨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徐徐吹拂。
天朦胧发亮,在树上阖着眼睛,浅浅入睡的况曼,被冰冷的风吹醒。
睫毛轻轻扇动,紧闭的眼睛突兀睁开。
刚张眼,瞳底便已澄澈,没有一丝刚醒来的迷糊之态,况曼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垂眸,看了眼昨夜自己的杰作。
她神情淡漠地跳下树,然后,踏着轻灵步伐,目不斜视地离开这片树林。
徒留四具全身骨头碎裂的尸体在林中。
在况曼离开两个时辰后,一道如猫般轻巧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了这片树林。
片刻后,一面容俊秀的男子,蓦然出现了况曼休息过的那棵树下。
男子刚到,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就充斥起了不可置信。
他沉着眉头,紧紧盯着地上扭曲的四具尸体,随后,抬眸观视四周。
四周没有一丝异动,他心下一紧,警惕地走向几尸体,然后蹲下声,开始检查几具尸体的死因。
一番检查后,他发现这四具尸体皆是窒息而亡,不但如此,身上的骨头还全部碎裂,连他们头盖骨也同样碎裂。
身上满是勒痕,显然,他们是被活活勒死的。
男子眼瞳带起凝色,又检查了一下附近,发现这附近除了一些干枯掉的树腾,便再无其它东西,连一丝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男子沉目,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纵身一跃,快速消失在了树林中,连一丝为几个杀手收尸的举动都没有。
如果况曼此时还在这里,定是能一眼认出,这个检查尸体的男人,便是前不久,她心中所闪过的——杀一个,来一个孟寻!
*
凉风瑟瑟,树林中,况曼信步前行。
她依旧没有目标,还是那么漫无目的,走到哪算哪,三天时间,她将整个许良山都逛了遍。
陡峭山壁,崎岖小径,能走的地方她都走了。
压抑着烦闷的心绪,逛完整座山,她都没有找到伦山蛊后的话里,未曾提及的地方,最后她沈寂着,走出了许良山。
伦山蛊后让她来许良山,不会只是让她来看看,这座山上定有傻女八岁之前,在乎的东西。
但是她没傻女记忆她……找不到!
况曼有些失望,但也不打算在许良山上久留,在山上停留三天已足够,再呆下去,她担心自己会发狂,因为……她的心绪,已经严重受到了影响。
在山上这三天,头顶时不时便有苍鹰飞过,况曼没去管它,任由它盯梢。
它在盯梢,就证明着回纥人没有死心,依旧想杀她。
而她,同样想猎杀回纥人。
况曼并不忌讳杀人。末世刚来临,她杀了不少对她心怀叵测的人,在生命结束前,她甚至还杀了自己的队友。
她手上沾的鲜血,不比这个世界的武林人少。
而杀回纥人,她更是毫无压力。
走出许良山,况曼的心情依旧很沉闷。三天前上山时套在山脚的马儿,还停留在原地。
马儿附近的草已被它吃光,况曼本来以为,她几天没下山,这马儿要么被人牵走,要么就会自己挣掉马绳去觅食,倒没想到它竟然还在。
走过去,将马绳解开,把马儿牵到湖边让它喝了些水,然后上马,往曲河湖畔最近的城镇走去。
天空,那只盯梢的老鹰,在她走出许良山后,展翅飞远,不知去了哪里。
况曼没去管它,这只老鹰已经跟了她三天,现在离开,只要不是脑袋傻的不知道思考的人,都会明白,它是去报信了。说不定前方,就有一个针对她的埋伏呢。
果不其然。
况曼想找个最近的集镇,稍做整顿,然后补给一些路上需要的东西,却不想,刚下许良山没多久,就碰上了第一波埋伏。
距离曲河湖十来里距离的一茶寮里,老板娘忙着忙后的在给茶寮里的客人添茶,而茶寮的男老板,则正烧着炉子在煮茶。
茶寮里,客人只有三两个。
这三两个客人似乎是同路人,他们穿着短打衫,喝着茶,吃着饼,正在讨论着冬日该去哪找工作。
况曼骑着马儿一直奔到茶寮前,才吁地一声,将马儿停下来。
她跳下马,将马绳套到茶寮外的马槽旁,抬步走进茶寮。
进林三天,除了喝水况曼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连打只兔子的兴趣都没有,所以,这会儿她需要进食补充体力。
“老板娘,店里有什么吃的吗?”况曼刚坐下,便道。
这种路边的茶寮,在合石镇去东义县的路上也有,这是给行人歇脚休息的地方,同时,也是让大伙吃饭的地方。
虽然这种茶寮里吃食卖的不多,但也能填饱肚子。
“有烧饼和馒头,姑娘需要点啥?”老板娘一副农人装份,头上带着块花巾,将头发都包在了巾帕里。
她将放在火炉上的茶壶提过来,热情地为况曼倒了一杯茶。
“三个饼,三个馒头。”况曼笑吟吟道。
说罢,她端起桌上的茶,准备喝一口,润一下喉咙。
茶刚放到嘴边,眼角余光落到了马槽旁的柱子上。
那是一根撑着这个茶寮的木柱,虽然颜色和陈旧的枯木很像,但是……况曼却在这柱子上感觉到了植物流失的生机。
况曼垂眸,密长的睫毛挡住眸中珠色,余光又这茶寮附近其它的建筑看了去。
这一看,况曼朱唇轻轻上扬——笑了。
……呵呵,原来她等着的埋伏在这里啊!
伪装得不错,这茶寮三个客人,两个老板,五人呼吸都和常人相同,甚至老板娘走动间,脚步掌握得正常农家妇女一模一样,连那正在煮茶的老板,走起路来,也和正常人相同。
不但如此,就是这座茶寮一眼看去,都向已存在许多年般,竹壁已斑斑发黄。
所有伪装都很成功,换做任何一个武林人,怕都察觉不到这家茶寮有异。
可惜……他们遇上的是她。她的木异能可不是摆设,对植物的感知,是开了挂的。
这座茶寮内,每一根柱子生机都在快速流失,这代表着,这里木材竹子是刚砍下来不久,它们是——新的。
新的竹木,却被仿制成旧物……要是没有诡异,她把脑袋搬下来给他们当板凳坐。
况曼冷笑,体内异能催动,轻轻包裹住自己的口腔,然后,大口将老板娘给她倒的茶水,饮进了口中。
老板娘见况曼喝下茶,笑了一声,转身,麻利地去灶台上拿烧饼和馒头。
与此同时,旁边那桌喝茶的人,谈话声也逐渐低了下去。
这几个人在况曼喝茶时,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见她茶水入口,三人眼神暗暗交汇了一下。
片刻功夫,老板娘端着烧饼和馒头来到况曼身边:“小姑娘,慢慢吃,不够,我们店里还有。”
况曼笑而不语,看了脸老板娘,然后拎起桌上的烧饼。
烧饼刚拿到手,灶台那边,一道寒光虚无一闪,往况曼背心之处快速袭了过去。
那个正在烧火煮茶的老板,此时,已褪去一脸憨厚,握着冽冽大刀,朝况曼偷袭而来。
与此同时,另一桌的三个客人,猛然起身,从桌下抽出武器,配合着茶寮老板,夹攻向况曼。
而离况曼最近的老板娘,则手一挥,朝况曼洒了一把白色的灰,似乎是想毒倒况曼。
然而,那白灰刚一出来,况曼便知道这是什么了。
这玩意不是毒,而是石灰。石灰最伤眼睛,这个老板娘,是想弄瞎她。
五个杀手配合得天衣无缝,不过两秒钟的时间,就完成了这完美的配合。
但是——他们配合得再默契,也抵不住况曼那吓死人的战斗经验。
况曼甚至比他们几人,动得更快一分。
当一察觉到身后危机,况曼就动了,她身子轻晃,将速度发挥到极致,风驰电掣地脱离了五人的包围。
残影掠起,老板娘一把石灰,洒了个寂寞。身后的刀锋与那三人的利器,通通落了个空。
况曼单脚竖立在茶寮边的木栏上,笑盈盈地看着几个扑空的人。
等到几人发现围困的人,根本就不在原地时,况曼出声了:“你们出过手了,现在换我了。”
声音在身后响起,老板娘一惊,转身,一脸错愕地看向况曼。
“你没中毒?”
“中了,不过你的毒好像过期了,对我没有效。”况曼朱唇轻启,话落,身子俯冲,如飞梭而出的箭头,往五人直倾而去。
冲出的同时,悬挂在腰上的鞭子肃然而出,裹挟着庞然力量,肆意往几人挥了去。
这个几人,显然都知道况曼的鞭子舞得不错,且,隐隐还有些忌惮他鞭子的心,一见鞭子过来,当即拔腿后退,欲要退出安全距离。
但此刻鞭子却长了眼睛,笔直朝着其中一个人,疾奔而去。
犹似蛟龙出洞的力量,所过之处,所有桌椅都被劈成了两半,最后,甩到了其中一个杀手的胳膊上。
鞭子被赋予了不亚于任何利器的锋利,连丧尸脑袋都割断的鞭子,又岂是人的肉身可以承受的。
这一次,况曼是铁了心要杀人,所以——
“——啊!”
一声嘶吼惨叫,一个照面,五个杀手中的其中一个,胳膊刹那间脱离他的身体,飞落到了地上。
殷红的血,如柱喷到地面上。
浓郁的血腥味,让况曼眼睛微微发红,她鞭子一击得手,在半路转了个弯,又反手抽向了另一杀手。
那看似顺势的一抽,楞是没给另一个杀手反应的机会,就将其脑袋从脖子上搬了家。
“你们不像是回纥人,让我想想,你们是谁?”取了一人性命,况曼长鞭轻收,将杀手的头颅卷到脚底。
她伸出单脚,轻轻踩着那颗头颅,抬眸,傲然笑睨着剩下的三个杀手。
她的笑很烂漫,仿佛盛开的鲜花。
可偏她的脚下,却躺着一颗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头颅。
这干净利索,仿佛勾魂使者,笑谈间取人性命的姿态,让活着的另三个杀手胆寒至极。
况曼:“你们是赤阳堡的人吧,赤阳堡这么明目张胆地和回纥人一起围剿我,传到江湖上,可是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老鼠哦。”
三日前,在树林中出现的那个四个杀手,况曼很确定他们是回纥人,而眼前这五个……
这几人可不是回纥人,南北有异,回纥人身高比姜鲁人要高壮,而且,他们身上体味较重,较好分辨。
眼前这五个,不管从哪里看,他们都是中原人,而且还属于南方人。
中原人视她为敌的,甚至是想暗杀她的,除了赤阳堡,况曼想不出第二个势力。
所以,他们的身份不难猜测。
女杀手从震惊中回过神,掀掉头上的巾帕:“呵呵,是与不是,你到地府去问阎王,阎王会告诉你。”
女人话落,挥手冷声道:“上。”
另外两个男人一听令,当即也顾不上害怕不害怕,提刀就往况曼攻去。
刚才是他们大意,才会被她打个措手不及。
一个不会内力的人,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能长时间战斗,只要拖住她,消耗掉她的体力,她便必死无疑。
“啧啧,本来是想留下你们一命,问你们点东西,既然你们非要送死,那姑奶奶成全你们。”
放肆的话出口,况曼腿猛地一踢,将脚下的人头踢向杀手,脚腂轻旋避开袭来的大刀,回手,眼都没抬一下,连续三鞭挥了出去。
三道鞭影,鞭鞭直袭杀手的头颅。
这几个杀手虽然来时已被交待过,不能小瞧况曼的鞭,但毕竟只是耳闻,他们对况曼不熟悉,都以为她刚才一鞭取下同伴首级只是巧合。
这不,不当回事的结果便是三人齐齐掉了脑袋。
五个杀手,交手不过短短半盏茶的功夫,四死一伤。
况曼取了四条人命,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冷淡的仿佛她只是捏死了四只苍蝇般。
况曼看了一眼地上的四个头颅,手轻轻一抖,用木系异能独有的功能,将鞭子上的血迹抹去,抬步,沉沉走到最后一个杀手身边。
这杀手因胳膊断掉,流血过多,脸已经开始变得苍白。
他咬着牙,奋力按住肩膀,希望能缓解肩膀流血的速度。
其实这会儿,他肩上的血,往外流的已经不多,习武之人多少都会一些点穴手法,显然,这人封了自己的穴。
况曼居高临下地看着受伤的杀手,傲然道:“我知道你们是赤阳堡的人,回去告诉沈镇远,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我会用他的血,慰藉八年前,死在他们手里的人。”
从许良山出来,况曼心中便有了冲动,一股正面和沈镇远为敌的冲动。她不知道这股冲动是来自于她,还是傻女。
反正她就是想找点事,发泄自己的情绪。
如今阴谋者已逐渐浮出台面,都这样子,她为什么要隐忍。
仇不过夜,才是最让人爽快的。
没错,她现在就是想让自己爽快一点,早前在许良山上时,心中萦绕的淡淡烦郁,差点没憋死她。
受憋屈,不是她的性格。甭管那情绪是她的,还是傻女的,反正不舒服的都是她。
别人让她不舒服,那她也要让别人不舒服。
况曼丢下话,转身出了茶寮,将马槽边的马绳解下,回身,冷冷看了眼这座茶寮,然后卸下鞭子,猛地一下,往茶寮屋顶抽了去。
五级异能全释放,一鞭子下去,硬生生将偌大的竹棚茶寮给劈成了两半。
“——轰隆!”一声巨响。
况曼跨上马背,催马而去。
她此趟离开东义县,一是看看许良山,二是想去凤凰寨,做一笔悬赏,但是现在……
先进城,找书肆买份舆图瞅瞅,然后找人打听打听赤阳堡在哪里。
也不知这陇西境内,有没有孟九重的势力在,要是有的话就方便了,到时候,让他们去给她打听消息,将陇西赤阳堡的势力分布给她。
这陇西的赤阳堡势力被伦山蛊后洗过一次,可当时因为兴远府传出凝血剑和孟寻的消息,让伦山蛊后暂停了手。
她没干完的事,她来给她扫尾,这一趟陇西之行,定要将陇西赤阳堡的人,收拾得干干净净。
两次暗杀,彻底将况曼弑杀之性给引了出来。
能在末世活那么久,况曼可不是个小白兔,她之凶性比之饿狼也不遑多让。
有了决定,况曼不再进小镇补给,看了下舆图上距离曲河湖最近的城市,然后催马,往城里奔去。
离曲河湖最近的城是赤兰县,快马加鞭也得走大半天才能抵达。
在日落西山之际,况曼终于抵达了赤兰县。
入了县城,况曼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入住,准备休息一晚,明日再去城里看看,这里有没有孟九重的势力。
那次抓周政明时,郁战给她提过,说好些城市都有他们的人,特别是平顺布匹店。不管是哪座城,只要城里有叫平顺的布匹店,那这个店里的掌柜,就肯定是他们的人。
陇西民风开放,生活在这里的人比之中原腹地要彪悍许多。
许是接近漠北的原因,习武的人也比较多,况曼入城后,看到不少人打马从大街上疾飞而过,期间,还有几个俏皮女儿,英姿飒爽骑马飞过。
入了客栈,况曼在大堂里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开了一间上房,并交待了一声店小二,将马匹照顾好,就进了厢房。
*
夜垂八荒,寒星点缀天空。
“——嘎,嘎!”
两声乌鸦啼鸣在夜里响起,打破黑夜宁静。
随即,几道扑腾声响起,停在屋顶休息的乌鸦,似受了惊吓般,匆匆飞上了天空。
"——咔嚓!”瓦片被踩断的声音,轻轻传响。
深手不见五指漆黑厢房里。躺平身子,睡觉时手依旧放在鞭子的况曼,似乎受到了这道声音的惊扰。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随即又归于了平静。只是,那轻搁在鞭子上的手,已改成了攥。
客栈阁楼外,几道如鬼魅般的身影,展臂飞梭上了房顶。
这些人,目测有十五六个,个个都黑巾蒙面,身形彪悍。在这群人中,有一个人的肩膀上,还停着一只褐色的老鹰。
如果况曼这会儿也在客栈外,便能清晰认出,这只老鹰便是那只尾随了她三天的老鹰。
这群人,行动一致,一飞上屋顶,便趴到了黑瓦之上,与黑夜完全融成了一体,只那个肩上停鹰的男子,还肃立着。
男子黑目环顾四周地形,片刻后,等同伴们都隐藏好,他拍了拍肩上的老鹰。
老鹰似乎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展翅,无声无息飞上了天空。
而男人则蹑手蹑脚走到屋顶的一处,弯身,没弄出任何动静,掀开了黑瓦。
他垂首,往下方的房间看了一眼,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些白色粉末下去。
房间纱帐内,闭着眼睛等着这伙不速之客行动的况曼,突感一股异香传入鼻端。
这香味很淡,淡得几乎嗅不到。
况曼额头轻蹙,异能运转,当即摒气敛息,身体也赫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坐起,她的身体就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攀附到了床顶上。
与此同时,房顶的蒙面人洒完药粉,站起身,往黑暗中挥了挥手。
他手势刚落,客栈院落的一棵树上,一个黑影轻轻一纵,攀附到况曼所休息的房间窗户上,然后极为利索地撬开了窗户的木闩。
木闩松动,他轻轻推开窗户,麻利地从窗户里爬了进去。脚着地,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手扣在腰间大刀上,目标明确地往床边走去。
旋即,大刀一举,极快地往床上砍了过去。
就在他刀快落下刹那,一道疾风突兀在他耳畔吹过,一只冰冷的手,犹如地狱恶鬼般,咻地一下扣在他的脖子之上。
蒙面人一惊,刀势一转,便欲往回攻击。
但是——晚了!
“——咔嚓!”
一道诡异的脆响,突兀响起,蒙面人动作戛然而止,一双暴露在外的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
蒙面人颈椎断裂,脑袋无力垂下,顿时失去了呼吸,不可置信永远停留在了他的眼睛里。
他身体一软,往地上倒去。
况曼眸若寒星,一把接住他手上掉下的刀,然后拽住他软下去的身体,没弄出任何响动地将人放到了床上。
乌鸦啼鸣再次响起,黑暗房顶上,等着房内讯号的人,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声响。
他眸子一紧,侧头,看了眼脚下,旋即,他又打了一个手势。
手势一落,三条人影迅速从黑暗中出来,再次通过窗户攀进了厢房里的人。
三人入屋,警惕地环视房间。
夜太黑,只有窗口处有淡淡月光泻入,房间里,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观察一眼,其中一个蒙面人小心谨慎地往床边靠过去,另两人则依旧警惕着。
那人蹑手蹑脚靠近床,伸手,猛地一下拉开纱帐。
就在他掀开纱帐刹那,暗处人影微晃,两道咔嚓声突然响起,两个警戒的人顿时失力倒在了地上。
况曼的速度太快,快得让人捉捕不到。
且她用的是异能,一种对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完全陌生的力量,就算屋内的三人想凭内力波动防备她,都难以做到。
所以,短暂交锋,况曼又无声无息收割了两个夜袭者。
这种没有声音的收割,在这两个人倒地的霎那间结束。
两道砰声,在静谧的房间里响起。那个已掀开纱帐的蒙面人听到声响,赫然转头,往后看去。
眼神看去的同时,刀毅然出鞘,并往声音响起的地方砍了过去。
况曼展臂极速后退,退至窗旁,然后柳腰如没有骨头的水蛇,极为诡异从窗户跑了出去。
房间太小,她的鞭子不好发挥,所以只能去院子里,才能将这群人全部解决掉。
况曼一出房,身影就暴露在了院中,房顶上的男子黑眸透起了诧异。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没中毒?
他方才往屋子里倒的是软筋散,这药极为霸道,只要稍稍吸入,便会全身无力,任人宰割。
男子微惊,随即抛开心底疑惑,又往空中打了个手势。
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手得到命令,蜂拥而去,如恶虎般,纷纷往况曼扑了去。
而男子却没有任何动作,一双鹰目紧紧盯视着况曼。
上头有命令,让们无论如何,也要截杀掉这个女人。杀掉这个女人,甚至比杀掉伦山蛊后更重要,连祭师令都发了出来,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惊动了大祭师。
也不知上头为什么要下这个命令,这个女人可是魔教教主之女,魔教教主性子张狂,杀她,无异于是和魔教正面对上。
可上头既然下了这种命令,他就只能执行。
哪怕这个女人很诡异,极难杀,他们也得杀,就是耗也要耗死她。
还有九师弟和九师弟……七师弟死了便死了,推出他搅乱中原武林的计划时,他就成为弃子,暴露后便无价值,死了也无关紧要,但是九师弟……九师弟身死的消息,祭祀院瞒得很紧,皇室那边还不知道,若是知道……
蒙面人心思百转,想起两个已死的师弟,那双看向况曼的眼睛冷得滴水。
下方战斗拉开。
这一批杀手,比起前面两批截杀况曼的人,似乎要厉害许多。
况曼鞭子同样如魔乱舞,但挥出去后,总会落空,打了好一会儿,也就才收割下两个人的性命。
偏这些人却视死如归,死了的两个人,完全影响不了他们的发挥。
他们依旧紧紧死咬着况曼不放。
况曼神情如旧,不急不燥,能杀一人是一人,杀不了她也不急,就与他们先周旋着。
她是远程攻击,只要速度够快,拉开与他们的距离,收割这些人的性命不过早晚而已。
院中打斗的动静越来越大,好些歇在客栈里的客人都被惊醒,他们骂骂咧咧推开窗户,想看看究竟。等一打开窗,见到外面的情况后,又匆匆刚窗户关了起来。
时间,随着地上增加的尸体,渐渐过去。
况曼气息沉稳,越杀越来劲,鞭子也越挥越霸道。
那停在房顶的男人,在同伙死得只剩下五个之后,眉头紧蹙,立即分析眼前局势。片刻后,他似乎有了决定,手放到嘴边,吹出一声哨响。
哨声一响,他便迅速纵下房顶,急急撤退。
试探结束,这个女人极难对付。
对战经验,根本就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而且别人都说她不会内力,但不会内力之人,却能将他带来的杀手,杀掉三分之二,这女人……有诡异。
想要杀掉她,他得重新拟定计划。
男子说撤便撤,而剩下的几个杀手,有四人在听到哨声之后,虚晃一招,便急急后退,唯留了一个已经受了伤的男人,还在与况曼收缠。
况曼看了一眼那些离开的人,当即便知道,这群人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了。
用同伴的性命拖住她,好让他们顺利逃脱。
别说这方法虽然很冷酷,但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这个受伤的男人,在见到同伴撤退后,攻击愈发凶猛,完全不再去管况曼的鞭子会不会要人命。
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态度,缠住了况曼的脚步。
况曼冷哼一声,长鞭飞舞,将力量爆发到了极致,一鞭子下去,生生将这个人抽成了一团血雾,只留了一个血迹斑斑的骨骸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