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八年前, 沈镇远也参于了杀伦山蛊后母女的事后,况曼对赤阳堡就没什么好印象。
她没主动去寻这段仇,但也没想过一笑抿恩仇, 心里始终惦记着。
有恩报恩, 有仇报仇, 暂时弄不了沈镇远这个正主,打杀他的獠牙,却毫无压力。
况曼看了一眼,随着人群, 往街道两旁退避的背剑男子,星眸熠熠生辉, 心里当即便有了主意。
她装作和街上行人一样,仿佛被火焰大长老他们吓到一般,甩着胳膊,飞快往街道两旁跑过去。
在快要追上那背剑男子时, 她速度极快地解下悬挂在腰间的钱袋, 然后, 手指一弹, 神不知鬼不觉地, 将自己的钱袋,抛进了男子的胸襟里。
她脚步未停, 和行人一起, 继续往前跑。
在与男子错身而过, 跑出五六米后, 她仿佛发现了什么般,脚步猛地一顿,骤然转身, 水眸怒瞪向背剑男子。
“小贼,竟敢趁乱偷我钱包,找打。”一道脆生生的恼怒声突然响起。
紧接着,一道长鞭猝不及防,宛若长蛇,咻地一下,朝着男子面门直抽了过去。
声音响起,往街道跑的人,都往况曼这边瞅了一眼。
自从况曼捉回周政明后,况曼在东义县就成了名人,常居城里的人,好些都对她脸熟,背地里,甚至给她起了一个母夜叉的外号。
大伙一见到她挥鞭子,就匆忙往旁边避。
不久前,这母夜叉手上的那条鞭子可是生生把人的五指给抽断过,这万一不小心,被她鞭子抽到脑袋,那就倒霉了。
况曼娇喝一声,不但鞭子动了,人也动了。
挥出鞭子的同时,还往背剑男子直倾而去。
被况曼攻击的男子,警惕性很强。
只听到喝咤声与身后扑扫过来的疾风声,连飞来的武器都没看清楚,便本能地展臂后退,欲避开袭来的疾风。
他这一退,可不就退到了空出来的道路中央。
况曼见他退到街上,况曼眼晴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当即追了出去。
她要的,便是他退。
只要他退到街道中央,必和火焰大长老撞到一起,到时候,她就能堂而皇之地断了火焰大长老的退路。
况曼眸中笑意一闪退逝,身子微倾,继续追着人而去。追人同时,手上鞭子还极为刁钻地往男子胸襟前,给抽了过去。
这男子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在人群中出手攻击他。
他身子当即一旋,避开鞭子,再次一退,与况曼拉开距离。
并且,还伸手拉住况曼的鞭子:“这位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没有偷你的钱袋。”
到了这会儿,背剑男人也看清了攻击他的是个少女。
他目光沉疑,紧紧凝视着况曼。
况曼这次只是挥鞭,并没有将异能覆盖到鞭子上,所以这会儿鞭子只是鞭子,并没多大杀伤力。
鞭子被拉住,况曼一脸愤怒,手肘轻翻,灵巧地将鞭子从男人手中挣脱。
旋即,顺势又是一挥。
这一挥,好巧不巧地,将男子怀里的钱袋给抽飞了出来,落到了地上。
“你还敢说你没偷,你没偷,难不成我的钱袋会自己长脚,跑到你那里啊。”钱袋落地,人赃俱获,况曼更是有恃无恐了。
她秀眸透着浓浓愤怒,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窃,你肯定是个惯偷,走,跟我去见官。”
况曼觉得,姜鲁的官府真是太好用了。
只要运用的巧妙,十个江湖人,九个人都忌惮它。
这男子一听要见官,眼睛微不可查地缩了缩,随即,他微恼道:“这位姑娘,休要胡搅蛮缠,再不讲理,休怪我不客气了。”
这个男子明显不愿去见官。
况曼见他一听官府二字,就神情微变,心中猜测越发明确。
这人忌惮官府,看来……
当然,况曼也并不是真的要捉他去见官。
她目的很明确,就是将这冲突扩大,阴对面跑过来的赤阳堡等人。
而且要理由强大到,无人能反驳。她要赤阳堡的人如上次那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胡搅蛮缠……你偷了我钱袋,竟还说我胡搅蛮缠,可恶,今天,我非送你见官不可。”况曼横眉怒竖,把不依不饶这个词,演绎得淋漓尽致。
仿佛被气狠了,她娇喝一声,一个大雁展翅,鞭子毫无章法,胡乱挥向男子。
男子似乎不欲与况曼在大街上纠缠,东躲西避往后退,这不,退着退着,就退到了街道中央……好巧不巧,挡住了火焰大长老的退路。
——况曼目的达成!
一切,只发现在电光火石之间。
况曼见男人被她逼得,终于和火焰大长老“狭路相逢”撞到一起,星眸灼灼生亮,脆声吆喝:“小贼,休想跑,和我去见官。”
这声喝叱响起同时,长鞭也呼啸而出,杂乱无章,啪啪地猛往外甩。
她的鞭子很长,和普通的鞭子长度不同,全部展开,约有三丈之远。
全展开的鞭子,挥动起来那真真是不长眼睛的。
火焰大长老刚奔过来,眼前情况还没看得清楚,便被况曼乱挥的鞭子祸及,猝不及防,吃了一鞭子。
况曼仿佛没发现打错人般,一边追着背剑的男人,一边舞动长鞭,啪啪啪,又是几下出去。
这一次,她的鞭子,已不再是普通鞭子,而是被她赋予异能的鞭子。
异能一覆盖长鞭,树鞭便成了无往不利的利器,几鞭子抽下去,那群本就在逃命的赤阳堡众人,集体被抽飞,而且还有两个,被抽断了胳膊。
后有追兵,前有挡路虎,且前后两方都极为严峻,火焰大长老顾得了头,顾不了尾,竟一时左右见拙。
本就被追杀的火焰大长老,首当其冲,狼狈不堪,生生吃了况曼两鞭。
虽在看清楚持械行凶的是哪个女人,他就急转姿势,想要避开了,但况曼的鞭子这会儿却是长了眼睛,不管他怎么避,都能角度刁钻地抽中他。
不但如此,还两次都抽中了他的胳膊。
同一地方,受力两次,火焰大长老的胳膊,无可避免的粉碎性骨折。
倒是那背剑少年,让况曼有些意外。
火焰大长老都无法避开她的鞭子,但偏偏这个男子,每次都能险象环生地躲闪开,而且,似乎还躲得游刃有余。
况曼看着又一次从她鞭子下面逃开的男子,黑眸闪过冷凛。
这男人,绝对不是一般的武林人。他在扮猪吃老虎,这人……也许是一个不亚于孟寻的存在。
“况娘子,你是真想与我赤阳堡为敌吗?”一个见面,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的火焰大长老,吊着胳膊,目眦欲裂地瞪着况曼。
火焰大长老气得喷火,这死丫头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
况曼听到声音,一脸迷糊地往火焰大长老身上瞧了瞧。
似乎终于看清楚了人,她很意外地惊啊了一声,道:“火焰大长老……哎哎哎,怎么又是你们啊,闪闪,闪闪,我在捉贼呢,这小贼,光天化日,竟敢偷姑奶奶的钱袋,我一定要捉他去见官。”
“姑娘,我没偷你的钱袋。”背剑男人沉着眼睛,一副隐忍的模样,解释道。
早在双方撞上时,背剑男人就欲抽身撤离,但不知为何,每次他想用轻功飞上房顶撤退,这姑娘的鞭子就会立即断掉他的退路。
仿佛长了眼睛般,如影随形。短短时间的交手,他已有七次被这条鞭子,拦住去路。
况曼理直气状,冷哼一声,:“没偷,没偷我的钱袋怎么从你怀里掉下来,可别说我冤枉你,大家伙可都看到了。”
“可不就是,况娘子钱袋还在地上呢,刚才我可亲看到,钱袋是从你怀里掉下来的。”
“我也看到了!”
“这人是外地人吧,怎么这么不长眼,偷况曼子的钱袋。”
做证的人,都不用况曼刻意去找,就出声了。
“火焰大长老,让让,让让,刀剑不长眼,别等会被我的鞭子抽到了。”况曼脆生生地说了一句,脚步一错,又往背剑男子倾了过去。
背剑男子见状,眸子闪过一丝杀意,步伐一挪,猛然往况曼冲了过去。
脱不了身,那便迎战。不过一个会手鞭子的无知蠢妇,他避而不战,只是不愿闹出太大动静,惹人注目罢了,又岂会真怕她。
既然她要找死,那他,便成全她。
男子决定正面对战,却不知,他这主意正中况曼下怀。
他要一直避而不战,时间久了,被她强留下来的火焰大长老,定会看出去她是刻意为之。
她今儿只想阴人,可没想正面和赤阳堡对上。
况曼点墨般的精眸,泛起一抹算计的浅笑。然后脚步轻错,宛若凌波微步,直接迎战而上。
一条普通树鞭,生生被她玩出了花样。仿佛鞭子不是鞭子,而是她的胳膊般,随心所欲到了极致。
时进时远、时长时短的距离,让人防不甚防,不过眨眼功夫,便与男子交战了一回合。
这男子方才一直避战,况曼只从他那极快的身影中,隐隐察觉他武力不错。
真正交起来手来,况曼才知道,这哪是什么不错,这就是一个高手。
一手剑法极为超群,每每刺出,都剑气荡漾,直袭她的要害。
好在,她异能已升到了五级,速度比之以前又有了大幅度提升。
况曼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在异能未至八极之前,她不能让敌人近身。这一弱点,在末世不明显,但放到姜鲁的武林中,却极为要命。
因为,会拳脚功夫的人,近战都比较出色,一旦被他们近身,遭殃的便是她。
况曼因为清楚自身弱点,所以对敌时,会尽量拉开与对方的距离,远程攻击。
凭着速度,况曼每每都能在男人长剑近身刹那,飘浮而避,没有一次让这个男人得手。避开时,她还能精准地将鞭子挥出还击,抽上那人的脑袋。
指着脑袋抽,是况曼肌肉记忆,她不用刻意的去寻对方要害,便能做到鞭鞭都直袭要害。
男人很强,况曼也不弱。
大街上,两道人影快速交手,道道残影在空中划过,飘忽闪烁。
剑来鞭往,距离突近突远,看得一众普通民众大开眼界。
与此同时,早已追上的青蒙在看到街道中央,英姿飒爽的少女刹那,遽然收刀,停止了对赤阳堡众人的追杀。
他手握刀柄,一双冷眸定定地看着况曼的眼睛,仿佛是在确认什么般。
看了一会儿,那毫无温度的冷寒双眼,冰山突兀化去,蕴起了丝丝温度。
见瞬息便与别人动起手的况曼,他转眸,冷冷注视了一眼被况曼殃及到的赤阳堡众人,健颀身影轻轻一晃,也加入了战斗中。
他的加入犹如修罗降临,刀起刀落,不过眨个眼的功夫,便将赤阳堡的一群小弟子,给砍杀到了刀下。
唯剩一个火焰大长老,还勉强支撑着在与他交手。
但是,火焰大长老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只打了几个回合,便被青蒙斩掉一臂。
“——啊!”
一声惨叫,鲜血如雨水般,喷溅而出,洒了满地。
断臂之痛,让火焰大长老眼睛暴瞪,额上青筋突现。
疼痛让他的嗓子变得嘶哑。他大口喘息,怒吼道:“圣慾天,我赤阳堡、赤阳堡定和你们不死不休。”
他的话,似乎对青蒙没有任何威胁。他仿佛没有听到般,刀锋一闪,决然而上,准备一取火焰大长老的命。
杀机锁喉,炎焰大长岌岌可危。
旁边阁顶屋楼上,一道身影急急滑落,犹如扑食的老鹰,猛地向火焰大长老俯冲而去。
人影倒冲到火焰大长老身旁,胳膊一伸,捞起受伤极重的火焰大长老便欲飞纵而去。
身体凌空纵上阁楼,眼见就要逃脱,却在这千钧一发之即,一条黑鞭,从下方直冲而起,犹似巨蟒昂头,雷霆万钧地缠上了火焰大长老的脚跟。
随即,一股拉拽力量顺鞭而上,猝不及防,将被救走的火焰大长老拖到了地上。
况曼和人对战,心神却始终分了一分,防范着四周。
这种一心二用的本事,是她在末世里养成的习惯。
末世丧尸遍地,没谁敢全副心神与丧尸厮杀,毕竟,谁也不知道,在杀丧尸的时候,背后会不会突然跑出来另一只丧尸。
末世刚开始时,有不少异能者死在自己的大意之下,况曼不想死,所以,便只能一心二用。
这种本能,就算换一个世界,况曼依旧保持着。
良好的习惯,让况曼第一时间发现,有人试图救走火焰大长老。
况曼心里呵笑,想从她眼皮子底下救人,缝都没,更别提门。
今日,这个火焰大老长必须留命在这里。
……这位大长老的命,可是她向赤阳堡讨的利息。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仇怨也一样,没斩草除根,那就要做好被人报复的准备。
火焰大长老从阁楼上落下来,当即便丧命在青蒙的冽冽大刀之下。
一声惨叫,鲜血顿时溅飞。
威风凛凛,在江湖名声显赫的火焰大长老,就这么命丧当场。
况曼眼睛都没眨一下,继续和男人对战。
她刚才抽鞭去袭击火焰大长老,对战的男子抓住了一这刹那的空隙,倾身而上,长剑已直指况曼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利剑既然划到况曼脖子上之时,况曼左手在腰间轻轻一抽,一条短鞭子毅然缠上了男子的长剑。
这条鞭子是况曼半个月前,在树林里另外编织的。
本来是以防万一,倒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一条只有一米左右长的短鞭子,材质普通到极致,却楞生生让利剑无法撼动。
鞭子上,连道剑痕都没留下,那就更说割断了。
豆腐和刀碰,偏偏豆腐却没坏,甚至还叮地一声,把刀给磕响了。
诡异的一幕,不管是街旁的看者,还是亲身经历者,都严重怀疑那条短鞭子,是裹着树皮的伪劣仿制品。
不,不能称伪劣品。
这要都是伪劣产品,那被紧紧缠绕抽都抽不出来的剑,又是什么品。
众人魔幻了。
短鞭缠上利剑刹那,况曼眸子划过暗光,身子遽然后退,迅速拉开与男人的距离。
她没退太远,只退出两米,让对方长剑伤不到她,便停了下来。
她手肘轻动,将异能攀附到短鞭之上,使短鞭牢牢锁住男人的长剑,让男子因武器之故,没办法及时抽身。
旋即,右手上的另一条长鞭,被支配着灵活一转,半空转道,骤然朝男子的脖子袭卷而去。
凌凌利风已抵后脑勺,男子眼睛一瞪,顾不上再追击况曼,当即便想抽剑,回挡长鞭。
可是,被短鞭缠住的剑,又岂是他想抽,就能抽得回去的。
使了一下劲,长剑依旧被鞭子紧紧攀附,没有一丝松动的痕迹。
男人眼里划过愕然。
他眉头一紧,当机立断,内劲外放附于剑身之上,想强行震断缠绕在剑身上的短鞭。
然而,晚了……
长鞭已在男人的震惊之中,宛若灵活的黑蛇,紧紧缠到男人的脖子之上。
况曼眸子微沉,左手上的短鞭,以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趋势,逐渐放长,身体也随着鞭子的伸展,瞬息往后退。
眨眼功夫,便已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这时,两条鞭子毅然都成了长鞭,一条紧紧卷着男人的脖子,一条,牢牢锁住男人的长剑。而她,则站在男子两丈之外,嘴边,还浮起了挑衅的笑。
她脸上的笑,似乎刺激到了男子。
男子眼神闪过狠厉,握在剑柄上的手,骤然松开,抬掌便往况曼拍了过去。
他发掌的速度很快,快得让人始料不及。
似乎所有的人,都没想过他会放弃他的剑,转而发掌攻击况曼。
但是……别人不知道,却不代表况曼没察觉。
十年厮杀的经验,让况曼对力量极为敏锐。一察觉到鞭子上的抓力削弱,本能地挥动鞭子,往男人身上抽了去。
不过,这一次鞭子上可还卷着一把剑。这本能的一挥,那把属于男人的剑,就这么划在了男人欲要出掌的胳膊上。
况曼出鞭比男人快一步,在男人未发掌前先伤了他,让他施掌有了瞬间的迟钝。
也就是一秒钟的迟钝,况曼手腕轻抖,咻地一下,将鞭子上的长剑甩开,随即鞭子呼啸,凌空一个回旋,紧紧套住男子那只受伤的胳膊。
男人被彻底束缚。
这一套连贯性的动作,看似时间很长,但却仅仅只用了十来秒钟。
阁楼上,救人失败的刘元恺还未来得及离开,青蒙也才刚刚将火焰大长老杀于刀下。
青蒙杀掉火焰大长老后,看了眼已完全占据上风的况曼,身子一纵,往阁楼上的刘元恺,疾冲而去。
刘元恺——师父点名要用的祭品。
必须挑断他的手筋脚筋。
刘元恺见青蒙杀了火焰长老,竟还欲攻击他。他眸子一缩,看了眼街道死伤大半的赤阳堡弟子,没有丝毫要救的姿态,当即飞纵而去。
两人一追一逃,顺着别人家的屋顶,消失在了大街之上。
与此同时,况曼眼中锐色一闪,杀心顿生。
勒在男子喉咙上的鞭子,骤然收缩,试图将男子的喉咙割断。
这个男人是孟寻的人,他必须死。
察觉到颈间陡然勒紧的鞭子,男子眼睛暴鼓,另一只没被束缚住的手,赶忙抓住鞭子,试图缓解脖子上的杀机。
可惜,鞭子是普通鞭子,但使鞭子的人,却不是普通人。
说况曼是控制鞭子杀人,不如说是控制异能杀人。
就算他抓住鞭子,也只能抓个寂寞。
脖子上的窒息感,不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甚。
就在况曼准备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掉这个男子之迹,街道尽头,张勇带着几个捕快,气喘吁吁地往事发地跑了过来。
许是跑得太快,几人腰间悬着的大刀,松松垮垮,头顶的捕快帽子甚至跑歪了。
那模样,别提多狼狈,再没往日,在街上巡逻时的威武。
“况,况娘子,这,这是怎么回事。”张勇跑到距离况曼三丈之处,才喘着大气停下来,他咽了咽喉咙,撑着双腿问。
况曼本欲杀人,但看到出现的捕快,她眼中杀意突兀内敛。
侧头,气呼呼地道:“张捕头,你来得正好。这人是个小偷,他偷了我的钱袋,还死不承认。”
“小偷?”张勇喘气声戛然一顿,目光环视一圈地上横七竖八,非死即伤的赤阳堡弟子。
“那这些人呢?”
难不成这些人,都是小偷?
况曼眨了眨眼:“你说这些人啊,他们可不关我的事,他们是被另一个人杀的,我刚才瞅了瞅,打架的两帮人好像有仇,打得可凶了。”
况曼这边和张勇说着话,但是那勒着男人的鞭子,力道却是越勒越紧。
要不是担心用鞭子将男人脑袋扭下来,会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况曼现在都想直接让这家伙脑袋搬家了。
被鞭子缠着的男人,依旧在奋力拉拔着鞭子。
他越拉拔,脖子上的勒力就越大。可偏控制鞭子的人,此刻在外人眼里,却是云淡轻风地在和别人说着话。
张勇:“不是你杀的?”
“张捕头,可别乱说,你瞅我像是能杀人的吗?”
况曼一副被冤枉的架势,赶忙看向周围的人,让他们给自己作证。
“不信,你问他们。地上这些人真和我没关系,我在捉小偷呢,这群人急吼吼从那边药店跑出来,然后,就打起来了。”
刚才见过全程打架的人,有好几个都是南街的。虽然大家没什么交情,但也脸熟。
况曼搬进南街这些日子,从不说人闲话,见谁都笑眯眯的,一副极好相处的模样,再加上,她还是秀才家的娘子,所以,愿意为她作证的人不少。
“张捕头,况娘子没说谎,这些人,真和况娘子没关系,也不是况娘子出的手。”
有人壮着胆子出了声。
“对啊,那杀人的,从房顶上飞走了。”
“况娘子先发现了小偷,正在捉小偷呢,这些人就冲过来了,他们跑得很急,况娘子担心伤到他们,还提醒了几句,让他们让让。”
大伙虽然被吓得不轻,但还是把眼睛所见的“事实”,如实告诉了衙门捕头。
……好吧,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一群普通人哪能看得出况曼对赤阳堡等人下的黑手。
有人作证,况曼腰板一直:“张捕头,这么多人为我做证,你都听到了吧。”
“我也就问问,并没指责况娘子的意思。”张勇刚才也就顺口一说,完全没把地上那些受伤的人,往况曼身上想:“今儿一早,咱东义县就开始乱起来了,连县太爷都惊动了。”
许是缓过了气,张勇把头顶跑歪了的捕快帽子瓣周正,大步走向被鞭子束缚住的男子。
男子在张勇和况曼对话这一会儿,已经严重缺氧,整张脸憋得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而死般。
况曼见张勇走向男人,星眸微不可查地暗了暗,随即,她似想到了什么,眉角轻轻挑了挑。
看来今天是杀不了这家伙了,不过,就算不能当场杀死他,她也决不放他好过。
别看这张勇只是普通捕快,但能发挥的作用却不小。
有了注意,况曼微微卸了卸鞭子上的异能,控诉道:“张捕头,你可得为我做主,这小偷,偷了我的钱袋不算,还欺负我是弱女子,拿剑砍我。”
众人:“……!!!”
你是弱女子,那我们是什么,菜鸡吗?
张勇眉头抽动,诧然看向况曼。
连杀人犯都敢抓的人,竟说自己是弱女子……呵呵,信她个鬼。
张勇当捕快这么多年,什么蛇神牛鬼没见过,一听况曼这语气,便知她是不愿轻易放过这个偷她钱袋的人。
他咳嗽了一嗓子,板着脸,一副威风凛凛地道:“光天化日行窃,简直目无王法,来人,将这人押解回去,让县太爷定夺。”
况娘子手上功夫不错,为人豪爽,还是东义县本地人,这分薄面,他张勇还是要给的。
几个捕快听到张勇的吩咐,当即便拿起手上绑人的铁链子,往那男人走了过去。
那男人在况曼异能稍收敛时,便恢复了正常呼吸。
能呼吸后,他本欲向况曼发难,可是在瞧见张勇几个捕快后,他动作一顿,到底没敢在几个捕快跟前冲况曼动手。
衙门这些人,虽然武力平平,但却极为难缠。
一旦当着捕快的面杀人,那等待他的定然是官府通缉令。
官府通缉令的威力,比之任何武林势力都要大,因为,在这通缉令的背后,站的不是某方势力,而是一个国家。
姜鲁的官府是个奇葩的存在,普通百姓敬仰,江湖人忌惮。
就是武功再高强的人,对官府都忌讳颇深,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和官府对上,哪怕对上了,也是偷偷摸摸。
当然,伦山蛊后是另类。
被仇恨侵蚀的心,让她早就把忌惮这两个字,抛到脑后。
她只想报仇,才不管官府不官府呢!
按说,不管是哪个朝代,江湖都不会太忌惮朝堂势力,偏偏姜鲁就做到了。
江湖人私底下怎么打,怎么闹,都绝不会闹去官府,因为,一旦官府插手,事件就升级。
一升级,那就不是凭武力可能解决的事。
这个男人,似乎对官府也很忌惮。
见有捕快在,当即便压下了自己的杀心,任由两个捕快将他捉拿,并押解回衙门。
张勇并没有跟着押解的兄弟回去,他头痛地看着地上一群生死不明的人。
捏了捏额心,他抬头,往四周喊了嗓子:“谁知赤阳堡的人在何处落脚?”
这些江湖人简直太可恶了。
当街杀人,吓到普通百姓便算了,还杀人不收尸,怎么着,想让他给他们收尸体啊。
呸,想得美!
衙门可没那功夫管他们江湖上的事。
这些人要是没人来领,等会儿,他就不管他们死活,让人通通拉去乱坟岗丢掉。
张勇问完话,等了一会儿,都没人回话,他眼睛里闪过恼怒。
况曼眼珠子微转,随即璨然一笑,手指一抬,提着前面的那家医馆。
“张捕头,我看这群人是从那边那个医馆里出来的,你要不要去那家医馆里问问。”
上次火焰老二手掌被她弄断,也是在那家医馆看的大夫,那家医馆肯定和赤阳堡有关系。
张勇随着况曼的手指看去,见那医馆门前,还有两个躺在地上的人,眉头一横,拔腿就往医馆走了过去。
走到医馆门前,张勇瞅了两眼躺在地上的人,然后黑着脸进了医馆。
片刻后,他带着一个走路巍巍颤颤的老大夫,和几个面孔青涩的少年,从医馆里面走了出来。
然后,也不知道他和这几个人说了什么,老大夫卑躬屈膝,讨好地奉承了他几句,带着他的徒子徒孙开始清理街道血迹和伤员,外加处理尸体。
而附近受过一场惊吓的人,也逐渐散去,况曼跟着人群,慢吞吞地往左走。
在快要走到衙门附近后,她停下脚步,心情不错地从一卖糖葫芦的老汉手里,买了两串糖葫芦。
然后蹲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待两根糖葫芦吃完,办完事的张勇也带着一群属下,回衙门这边来了。
况曼看到他,眼睛微亮,丢掉手上的竹签,拍拍手站起身。
还有个被捕快捉回去的坏蛋呢,劳心劳力将人捉住,哪可能那么容易就饶过他。
这些衙役别看手上功夫没几下子,但是个个心都贼黑。
连赤阳堡养的线人,都受不住他们的折磨,把里里外外都交待了个干净,那装成姜鲁人的回纥人,休想这么容易过关,她非叫他脱成皮不可。
回纥人伪装身份进姜鲁,就不信官府知道之后,还坐得住……
“张捕头,请稍等。”况曼挥手叫住张勇,然后大步朝他迈去。
张勇听闻声音,抬头往况曼看了一眼。
“况娘子,有什么事吗?”张勇顿步。
况曼走到张勇身边,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张捕头,我有事向你汇报。”
张勇被况曼这小心谨慎的模样,弄得也紧张也来,跟着压下声音:“什么事。”
况曼眼里适时透起丝后怕和愤恨。
“张捕头,刚才我在街上抓的那个小偷,其实不是小偷,是我栽赃他的,我怀疑他是回纥人,所以,缠住他,想弄清楚他的身份。不过,我已经确定了,他真的是回纥人,还好你们来的快,将他抓进了监狱,要不然,我都不该怎么处理他了。”
况曼一口气把话说完,还了,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似乎,真的被吓得不轻般。
“啥?”张勇愕然一惊:“回纥人,况,况娘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姜鲁和回纥关系恶劣,每隔上一阵子,边关就会发生战事。而且一到严冬,漠北那里的汉人,便会引来一波回纥人的抢虐。
那些回纥人每每入关抢东西,都会大肆杀人,凡是姜鲁人,就没一个不恨回纥人的。
作为官府捕头,张勇比普通人更清楚回纥人有多可恶。
“张捕头,这种话我怎么可能乱说。”
况曼郑重其事地道:“是真的,不信,你回去闻闻他身上的味。他虽然伪装成了咱姜鲁人,但他身上羊膻味很重,还有他身上用的香精,也是回纥那边独有的香精。”
其实,这个人身上的羊膻味并不是很重,但是……况曼既要想让官府重视这事,又怎么会不往更严重的方向说。
果不其然,张勇一听这人身上有羊膻味,当即便信了三分,毕竟姜鲁境内,没人会常吃羊肉。
他凝重道:“果真?”
况曼郑重点头。
张勇见状,眼睛一鼓:“奶奶个熊,回纥人竟扮成咱们的人入关,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况娘子,多谢告知,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这事我会告诉县太爷,要是查实了,回头定让县太爷记你一功。”张勇感激地朝况曼拱了拱手,带着一群捕快,威风凛凛地回了衙门。
况曼看着入了衙门的一群人,星眸泛起微笑。
阴人最高境界,便是阴得堂堂正正。
孟九重说孟寻是回纥枯鹤院的人,回纥枯鹤院可是回纥汗庭的官方组织,官方组织就要用官方组织对抗。
甭管孟寻是因为什么潜入中原,抛开所有原因,他是回纥人这一点却怎么都错不了。
只要是回纥人,入了中原,官方就不会放任不管。
姜鲁与回纥世代结仇,朝堂也鼓励民间仇视回纥,那把这事捅给官府,让官府下场,满姜鲁通缉回纥人,到时候看他孟寻还怎么安排人手入中原搞事。
手上没人,光杆司令,啥阴谋都使不出来。
出门逛一圈,阴掉一个赤阳堡的长老,和一个不知是什么身份的回纥人,况曼心情十分愉悦。
转身,去旁边的杂货店称了一斤瓜子,然后嗑着瓜子,优哉游哉地准备打道回府。
还没走出东街,况曼突感一道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
那视线没有一丝隐晦,光明正大,只要稍微有点警觉性的人,几乎都能察觉到。
况曼额头轻蹙,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歪头,往视线传过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看过去,便见不远处一座大宅前的石狮旁,一身形高壮的男子,笔直而立,静静伫立在那里。
他的身后,还背着一把大刀。
这是个长相很出众的男子,目测和黎初霁差不多大,轮廓凌角分明,剑眉斜飞,薄削的唇自带凌厉,往那一站,竟给人一种孑然孤清的感觉。
他静静地看着况曼,那双漆黑的眼睛死寂一片,没有任何情绪。
可是,在况曼视线与他双眼对上瞬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仿佛一汪死水被投进了一颗石子,霎那间带起了色彩。
况曼看到这男人,眼里过诧异。
这人,不就是刚才在街上,斩杀火焰大长老的那个男人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胆子可真大,刚杀了人,就跑到衙门附近了,虽然官府不怎么管江湖事,可这明晃晃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太不把官府当回事了。
看在他刚才帮自己杀了火焰长老的份上,算了,还是稍微提醒提醒吧。
况曼提着油纸袋,举步向男人走去。
青蒙看况曼朝他走来,黑眸泛起亮光,一双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她。
走到青蒙跟前,况曼一副自来熟的模样,道“喂,大兄弟,你刚杀了人,衙门捕头正气你给他找麻烦呢,好歹给官府两分薄面,别在这边晃。”
青蒙微笑,未发一言。
况曼没听回话,掀眸,瞅了一眼他:“对了,我叫况曼,你叫什么?”
青蒙依旧只是微笑,没有任何言语。
况曼:“……!!”别一直笑,倒是回句话啊!
然而,等了一会儿,身边依旧没有声音。
况曼眉头微皱,古怪地看了眼青蒙。
脸上带着笑,这态度也不算冷傲,怎么就不回话呢?
就在况曼疑惑之际,青蒙放在身侧的手,轻抬起伸向了况曼。况曼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垂头,往他伸出来的手瞧去。
当瞧见他递给她的是什么后,况曼木了。
只见,他手指上拎着一个小糖人,那小糖人捏得很可爱,呆头呆脑,看着像个大头娃娃。
况曼一脸迷糊。
递给她个小糖人……啥意思。
不过,迷糊归迷糊,但况曼还是下意识地将小糖人接了过来。
青蒙看况曼把小糖人接了过去,他笑了笑,然后转身阔步离开。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