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二合一 魔教教主况飞……

家里有个恩怨情仇一大堆的孟九重, 况曼对江湖也算有一些了解。

魔教教主,一个身份极为神秘的人。

接任教主之位十六年,除了当年被穆元德打成重伤的消息, 在江湖上传过一阵子外, 其它时候, 便再无他的信息,至今无人知他长相与名讳。

这么一个神秘人物,竟在这时候现身中原?

“他怎么会来东义县,是为了蓝庐书生吗?”况曼惊疑。

想了一会儿, 也想不出这人入中原的理由,最后只得七拐八转, 将理由给牵到蓝庐书生头上。

毕竟,蓝庐书生是黎初霁的弟弟,黎初霁又是魔教教主的徒弟,目前东义县和魔教相关的人, 只有蓝庐书生。

除了蓝庐书生, 况曼再想不出其它原因。

“不大清楚。”孟九重眸子深深看了况曼一眼, 然后轻轻垂下。

魔教教主入中原, 再联想到伦山蛊后那日说的那些语焉不详的话, 他心里其实已有些猜测。

但有些事,得让她自己去探寻。

魔教教主一开始其实去的兴远府, 他抵达时, 孟寻和伦山蛊后都已离开。

他一现身, 就引起了整个中原江湖的警惕, 不过……他现身兴远府时间很短,且还什么都没做,只在兴远府停留了一天, 便匆匆出发来了东义县。

目前,他住在蓝庐书生那里。

东义县气氛如此紧张,其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到来。

魔教教主的到来,让况曼微震惊了一下,随即,便又问起了她离开兴远府后,发生的事。

孟九重沉声,将兴远府后来发生的事,徐徐道给了况曼听。

况曼离开兴远府之后,兴远府发生了不少事。

孟寻坐实了梦泽之子的身份,并极为诡异的,引起无数江湖人的追杀,而那些江湖人追杀他的原因,则都是怀疑凝血剑在孟寻身上。

关于这一点,不管是孟九重,还是伦山蛊后,都怀疑孟寻是在以身为饵,想要引出失踪十几年的穆元德。

所以他们都按兵不动,完全没有管他,冷眼看着那些江湖人追杀他,甚至黎初霁还去插了一脚。

孟寻现在被人追杀,满江湖到处躲藏,关于他的消息,一直层出不穷。

孟九重怀疑,这是他故意放出来的。

除此之外,伦山蛊后和吕承风斗了几天后,也陷入了被人追杀的泥泽中。

不过关于伦山蛊后被人追杀这事,孟九重并没有告诉况曼。伦山蛊后是个老江湖,易容术极为高超,要围杀她,能不能找到人都难说。

况曼听完这些事,问:“你和黎初霁会过面了,暴露身份了吗?”

孟九重颔首,坐到况曼身边:“黎初霁与我同样,皆猜测孟寻是回纥人。”

他确实已经向黎初霁坦承了自己的身份,不过黎初霁似乎对他身份已有猜测,知道他是真正的孟泽之子后,神情并没有一丝异样。

并道,他手中的龙鳞刀,是他父亲所铸,而且是在十年前所铸……还说,他父亲与魔教渊源颇深,他这次入中原,其原因,便是听到了凝血剑的消息,想一探当年真相。

对于魔教时隔八年,还在寻找过往真相之事,孟九重甚是感激,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信息告诉了黎初霁。

黎初霁在得知凝血剑是假的,且得知,当年杀孟泽一家的除了有个沈镇远外,竟还有一个蒙面人后,震惊万分,随后咬牙切齿,愤怒道,圣慾天将与赤阳堡不死不休。

事情到了这一步,众人反倒是不怎么关心凝血剑。

“人心难测。”

况曼听完后,叹了口气:“有人为了少许恩情,便能赴汤蹈火,而有人,则是喂不饱的狼。”

黎初霁与沈镇远,真是一个典型的对比。

沈镇远是穆元德的妹夫,却与歹人勾结,杀了为穆元德铸寒魄针的孟泽,不但如此,且还想将世上唯二两个能练寒魄针的人,也给杀掉……他这是,要断穆元德了活路。

况曼怀疑,穆元德中了天下奇毒——邪心焰,说不定,也是沈镇远下的。

毕竟,穆元德以前可是中原武林的盟主,除了极为相信的亲近之人,谁能毒得了他。

而另一边,黎初霁却能因为一个赠刀之情,记恩这么多年,甚至,一直不忘寻找当年事情真相。

这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谁正谁邪,一目了然。

谈完这些事情,况曼抬头,问:“孟寻和沈镇远的事,你有告诉你师父吗?”

孟九重:“我回来后,第一时间回了一趟苍山,这些事,我师父皆已知晓,他让我暂不要行动,待他融合好冰蚕蛊与邪心焰两股力量后,会亲自上门,一寻沈镇远。最近,我的目标会放在回纥那边。”

穆元德以冰蚕蛊压制邪心焰,冰与火,两股不相融的力量入体,想要彻底平衡,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这么长时间过去,以穆元德的功力,竟也未能将两股力量完全安抚下去,可想,这两种东西有多霸道。

孟九重说完这话,俊容上透出消沉。

仇人已明确,可他却得为了顾全大全,不能报仇……

说起来,阿曼又何其不是。

明知当年沈镇远也参于了其中,可是为了让伦山蛊后能找出背后另一个阴谋者,生生按耐下复仇的心。

况曼想报仇吗?

老实话,那肯定是想。

但是她报仇的心,却不如伦山蛊后与孟九重他们这么炽烈。

她没有傻女八岁之前的记忆,听到这些过往恩怨,虽气愤,但却没办法感同深受。

如果她有傻女的记忆,她仇恨之心,只怕是比这两人更重。

末世,可是养成了,她那爱恨憎明的心。

孟九重和况曼谈着沈镇远,另一边,入中原十几日,安安份份,没闹任何事的魔教教主,却在第二日,突然对沈镇远发出了战书。

他的战书,发得光明磊落。

*

晨光熹微,薄雾笼罩整座县城,大地将将苏醒,一道男声,以一种让人震撼的方式,传遍整座东义县。

“沈镇远,杀妻灭子之仇,本尊记下了,从今日起,圣慾天与赤阳堡将不死不休。”

挟着惊天愤火的一句话,以雷霆翻滚的趋势,在东义县上空悠悠传开。声音宛若洪水,一波一波席卷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不管是家住县城,还是留宿县城的人,全都听到了这句类似战书的话。

铿锵有力的话,仿佛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顿时沸腾了。

所以有人都惊愕不已。

……没听说过魔教教主有妻有女啊,那神秘的家伙不是个老光棍吗?

什么时候有妻有女了,怎么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而唯一知道一些情况的娇黛黛和阿莽,在听到魔教教主这公然下战书的话后,心里都有了一种,江湖要大乱的感觉。

因为,东福客栈的情报网,在这段时间的调查中,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事。

他们很清楚,魔教教主这句话背后牵扯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杀妻杀子之仇。

刚起床,拿着小瓷瓶,正准备将昨日收集到的箭毒木液汁制成剑血封喉之毒的况曼,听到回荡在耳边的男声,倏地抬头,看了看四周。

见四周空无一人,她星眸轻蹙,将瓷瓶放下,抬步去了院中。

走出房门,便见孟九重与郁战还有童川三人站在一处,脊背紧绷,皆抬头望着天空。

况曼上前两步,走到三人身侧,也抬头注视着天空。

盯视了片刻,然而,上空却并没什么异动。

“刚才说话,不会是魔教教主吧?”况曼心神微荡,很快收敛下去。

她眉心轻拧,点漆般的眸子,幽光闪烁,飞快分析着刚才听到的那句话。

杀妻害女……况曼明悟了!

伦山蛊后,魔教教主,脑海中那对黎初霁的熟悉感……原来如此,傻女竟是伦山蛊后与魔教教主的女儿,这身份,可真吓人。

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人头疼。

是江湖太小,还江湖太大……

傻女是伦山蛊后与魔教教主之女,出了事,却被伦山蛊后师兄的结拜兄弟所救,救回她的也算是自己人,可就这么一个信息,却深藏了八年才解开。

“是他。”孟九重薄唇轻抿,轻阖眼帘,似乎在凝想什么。

魔教教主既然知道当年伦山蛊后和况曼出事,有沈镇远手笔,那必也知道,身后还有一阴谋者。

既然清楚这些,那他便该知道伦山蛊后的计划,他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将沈镇远暴露出来?

沈镇远与那阴谋者躲了八年,隐藏之深,可想而知。要不是这次凝血剑传出消息,他还露不出马脚……

沈镇远暴露,那无疑就是打草惊蛇。

伦山蛊后想要揪出另一个阴谋者,怕是更艰难了。

孟九重心里装着事,况曼心里也装着事,两人说完这句,就陷入了沉默。

一旁的郁战和童川是两个极为合格的属下,见两主子在思考问题,蹑手蹑脚,悄悄退出了院子。

魔教教主的话一出,东义县的各方势力顿时骚动起来。

其中动静最大的,要属衙门的县太爷,和这几天前来东义县调查事情的赤阳堡人员。

县太爷这会儿正陪着他夫人在院子里面散步,冷不丁听到魔教教主这明晃晃的挑战书,拿起放在一旁的官帽,抛下老妻,火急火燎的去找杨县丞。

姜鲁的官不好当,不但要关注民生,还要时刻关注着江湖。

对魔教与赤阳堡,县太令都有所耳闻的,并且还知道这两个势力有多庞大,这两个势力如果在东义县交起手来,那他的东义县岂不是要闹翻天。

另一边,前来东义县处理事情的刘元恺,也听到了魔教教主这道狂妄的话。

刘元恺神情惊变,当即走到院子中央,凝视着上空。

好恐怖的内力……

如此深厚的功力,怕是师父也做不到。

“大师兄,刚才以内力传音的人是谁?”一道惊愕又带愤怒的女声,在刘元恺身后响起。

紧接着,一个梳着飞天髻,穿着浅粉上裳与同色罗裙的少女,小跑着从堂屋里走到了院中。

少女眉宇间带着一丝愁怨,让她娇好的面容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刘元恺目光紧视着天空,眼里一片深沉:“发出战贴的是圣慾天,目前,魔教教主正在东义县,放眼整个东义县,只有他能做到如此。”

这个武林,能自称尊者之人,只有寥寥几人,联想到最近江湖上的消息,刘元恺当下便猜到了是何人。

少女容颜惊变:“魔教教主……他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怎么可以这么诬蔑爹爹,爹爹堂堂正正,什么时候杀过他妻女了?”

说话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沈镇远的小女儿——沈罗衣。

沈罗衣这次也跟着刘元恺一起出了赤阳堡,未婚夫被杀,沈镇远看她心情不好,便让她跟着刘元恺一起出来散散心。

刘元恺收回视线,眉心紧锁,道:“师妹,最近江湖不平静,我让人送你回赤阳堡,你先回去,回头,等外面没那么乱了,我再带你出来。”

魔教公然让向赤阳堡发出挑战,这东义县怕是不安全了,以防万一,还是先将师妹道走。

且,得赶紧将这事回禀师父,让师父定夺。

“大师兄,我不想回去。”

听到刘元恺要送自己回去,沈罗衣微微埋头,满脸神伤地道:“大师兄,你别送我回去,我不会到处乱跑,给你添麻烦。”

刘元恺看着神情恹恹的少女,蹙眉考虑了一下,道:“不回去也行,只是,这段时间,你哪也不能去,就留在院子里。”

沈罗衣闻言,眉间稍透松懈:“师兄去忙便是。”

刘元恺看了一眼沈罗衣,又叮嘱了几句,便带人离开了院子,去外面查探情况。

魔教教主说,师父杀他妻女……这怎么可能?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圣慾天可不是一般门派,这事要处理不好,赤阳堡与圣慾天说不定,还真会交恶。

*

紧靠沐府隔壁的青幽小院,蓝庐书生如只鹌鹑,大气都不敢喘地站在院中一角。

在他身后,他新娶的媳妇沐锦云,宛若一只被惊吓的小兔子,惨白着脸,小手紧紧揪住蓝庐书生的衣服。

不远处,一个轮廓分明的中年男子,倚坐在一张青木轮椅上,病态脸庞也挡不住他一身狂傲。

他身下明明座的是一张轮椅,却楞是给人一种,他坐的是王座一般,霸气凛然。

他微垂着头,冷凌深邃的眸子,出神地凝视着手上的纸。

纸上是一幅人物画像。

那画像和城墙上,贴着的那张伦山蛊后的通缉令,一模一样。

很清晰的画,半张脸被浓墨涂抹,只看得出一个轮廓,另半张脸,美得赛若芙蓉,一双眼睛透着淡淡杀意。

握着这张画像的人,如同他手上的画一样,极为矛盾。

初看,外表如世家公子般矜贵,细看,却又似刀锋寒冽。

这种冷冽在注视着手上画像时,似乎又被他隐藏,只余浓浓的思念。

这是个一身气质,矛盾到极致的男人。

盯着手上画像看了许久,况飞舟终于从静止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修长的手指,轻轻上移,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画像上的半张黑脸。良久后,他将画像叠整齐,放入自己的怀中。

蓝庐书生见他似乎不再那么生气,轻轻拍了拍沐锦云的手,把她支出院子,然后壮着胆子,轻手轻脚走往轮椅上的男人走去。

他刚走进,便被轮椅后的抱刀男子,用刀鞘轻轻隔开。

这男子,是况飞舟的近侍,很明显,他只听况飞舟一人的话,没有况飞舟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越过他,靠近况飞舟。

“教主,你确定……画像上是夫人?”蓝庐书生停住脚步,问得小心谨慎。

况飞舟并没有回答蓝庐书生的话,他两眼放空,似是在凝想着什么。

良久后,他眸底划过阴鸷:“青蒙,传令下,将东义县所有的赤阳堡势力都给屠了,对了,我听说沈镇远的爱徒,也出现在了东义县,将他手筋脚筋挑断,送回赤阳堡,作为战书。”

森寒的声音,如枯井般死寂响起,冷酷又无情。

一言,定下刘元恺的结局。

被叫青蒙的男子,正是静伫在轮椅后面的抱刀男子。

青蒙听到吩咐,没有任何言语,刀鞘轻轻一转,两个“领命”的字,突兀出现在了地上。

随即他身影微晃,以一种让人看不清的速度,鬼魅般消失在况飞舟身侧。

况飞舟垂眉,苍白修长的手掌轻轻按住胸口。

胸口处,正静静躺着,刚才他放进怀中的那张画像。

竹月,竹月……为夫来迟了。

不怕,你与阿曼吃的苦,受的痛,我会一一为你们讨回,当年,凡是参于这件事的,为夫一个都不会放过,必用他们的血,来洗尽你与女儿所受的委屈。

沈镇远……敢动本尊妻儿,本尊定要你后悔终身。

况飞舟沉沉吐息,将心底的波涛汹涌沉沉压下。

半晌后,他掀眸,面无表情道:“黎初弦,通知你哥,让他暂时放掉手上的事,去一趟伦山,调查清楚这些年夫人在伦山的所有事。”

蓝庐书生恭敬颔首:“是,我这让人通知他。”

在况飞舟面前,蓝庐书生是一点都不敢造次,毕恭毕敬,仿佛一个乖巧的小学生。

没办法,况飞舟的气场大太,只是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就慑得人心惊胆跳。

而且,幼时他在圣慾天生活过一段时间,整个圣慾天,他最怕的就是这个教主。

蓝庐书生得了令,赶忙去安排人,联系黎初霁。

黎初霁在兴远府,和况飞舟汇合后,只将自己入中原,所知所看所得到的消息,禀报给况飞舟,便迅速离开出了兴远府,去追踪孟寻了。

因为,他和孟九重一样,怀疑孟寻是回纥人。

孟九重暂时不宜暴露,所以,追踪孟寻的事,只能他去做。而调查孟寻身份的事,则交给了孟九重。

按说,他长在关外,对关外很熟悉,调查孟寻他做起来,比孟九重更方便,但是……事情要看两面,有好有坏,他熟悉别人,别人熟悉他。他在漠北名声极大,如果他贸然派人入回纥调查线索,暴露的几率极大。

在与孟九重会过一次面后,他们便开始分工合作。

黎初霁和蓝庐书生再聚之后,就留了联系方法给蓝庐书生,蓝庐书生要找到黎初霁并不难。

况飞舟吩咐完蓝庐书生后,修长手指轻轻扣动轮椅的手把,轮椅手机暗动,咻地转了一个方向,然后笔直往客房扫移了过去。

霸气侧漏的男子,在移动轮椅时,莫名透着几分萧瑟。

等轮椅移到房间外的石阶上,只见况飞舟锐眸微蹙,内劲一释,轮椅便凌空而起,没人撑抬,如浮萍般瓢上了台阶。

*

晨间薄雾退散,缕缕阳光将空中凉意驱散。

另一边,孟宅。

况曼在想明白某些事后,便将魔教教主的事,抛到了脑后。

无论身世多复杂,那都是既定的事实,她改变不了,烦扰再多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等遇上这些人再说吧。

现在,她得先把箭毒木的毒给制作出来。

魔教教主公然道与沈镇远有杀妻灭子之仇,这份仇火迟早会烧到她的身上,在没正式对上之前,先把准备工作做好。

多弄点毒,到时候打不过,她就放毒。

说干就干,况曼收敛收神,转身便进屋开始提炼毒素。

孟九重在院中,又沉思了一会儿,也进了屋。

刚进屋,孟九重脚步突兀一顿,俊容震惊非常,惊呼一声:“阿曼。”

况曼这会儿已经将布条上的箭毒木树液全取出,放进了瓷瓶里,小手覆盖在小瓶子上,正在用异能将毒素炼制出来。

以前,她异能怎么运用,在外人看来,那都是鞭子舞得好,速度比较快。

异能未显现出来,见识过的人虽诧异,但是,却不会有大太震惊。

可是这一次,况曼是制毒。

制毒时,异能无法再向往常一样内敛。

催出体内的的异能,全覆于双掌,一双手掌随着异能的流动,已被一层淡淡莹绿光芒包裹。

一双手,看着诡谲到了极致。

孟九重踏进屋,眼前所见,便是那双不同于常人的手。

况曼未抬头,专注着自己的事:“嘘,别出声。”

淡淡的几个字落下,覆于瓶上的双手,骤然绿光大现。

光芒耀眼夺目,将整家屋子都衬托得变成绿色。

与此同时,房间内,一株童川前不久放进来的兰草,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蹿长。

孟九重看着眼前异状,愕然大惊,他脊背绷直,倏然转身将门窗全部关上。

掩好门,孟九重严肃地伫立在房门边,一双深眸紧紧盯着况曼。向来沉得住气的孟九重,这会儿是彻底震惊了。

他强压下心底惊凝,果断为况曼护法的样子,警惕窗外动静。

阿曼现在诡异,不能让人看见,就是郁战也不行……

她这处异样,一旦被人知道,必会引起无数风波。

房内,况曼异能催动,双手绿光越来越烈,最后,一双手完全被绿色的覆盖,只留下一个大光球。

光芒亮到一个点后,倏地开始闪烁。

时明时暗的绿光,闪了十来下,最后趋于平静。

孟九重看着况曼异样,全程绷着身体,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准备着一有情况,就出手救下况曼。

然而,直到绿光消散,桌旁的少女依旧安全无事,这提着的心,这才稍微松懈。

“成了。”况曼收回异能,白净脸颊透起丝丝愉悦。

太好了,又多了一个防身的东西了。

有了这玩意,就算异能没有达到八级之前,她也可以放心浪。

最最最最重的是,异能制出来的毒,只有同样异能制出来的解药才能解,纵观天下,就是对毒极为研究的伦山蛊后,也解不了她所制出来的毒。

“阿曼,你刚才手中的绿光是何物……”看完全部过程的孟九重,神情凝重地看向况曼。

孟九重一向不过问或是插手况曼的事。但这一次,却由不得他不过问。

双手浮现绿光……

这种诡异的事,怕是只有话本里的山精鬼怪才会。

阿曼一身诡异,要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难以安心。

众所周知,武林上功力较高的人,也可以内劲外放。

但再怎么外放,内力,它依旧只是内力,能引动空间震荡,甚至蛮横地破坏事物,但它无色无形……

可阿曼刚才释放出来的东西,却有颜色。

况曼璨然一笑,坦坦荡荡地道:“你可以称它为异能。”

“不同于内力的一种力量。”况曼伸手,将桌上的小瓶子收起来,装到怀里。

然后抬步,走到孟九重身边,侧头道:“九哥,不是一直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些东西吗?”

从那日城墙之下,她从一群悬赏猎人手中,将他救走,他就一直对她很好奇。

不过,他很懂分寸,虽有心探究,但却从未越界寻问。

孟九重不言,沉默看着况曼。

等日,况曼给他的震惊太大,他不知该从何问起。

况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种力量。不过,这力量其实和义父窥视星辰之力,卜算他人之命轨差不多,都属于天地间本就存在的东西。”

到了如今,况曼已不大愿意再藏着摁着了。

其实,她也没有藏个什么。除了刚穿越过来时,有些隐藏外,后面,她就再没隐藏过自己的能力。

只不过,孟九重没有追问,她也便不说。

今日他既问起,那是是而非的告诉他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

特别是他们二人,还有一个本就不同常人的义父。

他们俩的义父,可是能观星辰,懂阴阳,甚至能以奇门遁甲之术,困锁失智后的穆元德的存在。

阴阳八卦,奇门遁甲,这个世间习武之人,多少都有听闻,甚至有人还深研过,但能做到像杨御那般,以星辰测命理,判福祸,甚至借自然界的力量对敌,却没人。

会此道者,世间只有杨御一人,也因此,他才会称为奇术第一人。

有这个义父背书,就算她身上的诡异再让人难以置信,孟九重都不会过多怀疑。

果不其然,况曼一提到义父杨御,孟九重眸中凝色便散去几分。

“你学了义父的奇门遁甲之术?”孟九重眉心紧拧,眼里疑惑是散去了,但又生起了深深担忧。

他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况曼,道:“以后,这种异术少用一些,用多了,对你不好。”

义父所学,后患极大。

当年,他也曾动过修习义父之术的心思,但义父却拒绝让他学,并义正辞严地告诫他,学这一行,多数不得善终,因为,所借力量太强,反噬太严重,寿数皆不长。

他不知道义父所说的力量是何种力量,还曾好奇地问过,义父只道,那是属于自然界的力量。

被拒绝过后,他便再没提过要修阴阳五行之术。

却不想,神智不全的阿曼,却学了……且,看这样子,还学得不错。

……不对,那时阿曼神智不清,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她没可能学义父之术。

阿曼所说的力量,定不是义父他老人家口中所说的力量。

况曼闻言,知道他误会了。

“你觉得,以前我浑浑噩噩的模样,学得了义父的本事吗?”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且,我刚才所施展的东西,我称它为异能,和义父的阴阳八卦之术异曲同工,都是借大自然的力量为自己所用,怎么拥有的,我不清楚,反正几个月前清醒之后我就会了,包括我的速度,也同样是那时候拥有。”

孟九重闻言,瞳底隐忧更盛:“清醒后就有的,那你有没有哪里不适,怎从未向我提起过。”

况曼眼帘轻阖,胡乱编了一个理由:“我拥有这力量的时候,我才清醒,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后来你去赶考,我一个人闲在家里,闲的无聊,便开始研究自己的能力,最后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孟九重垂头,想着阿曼刚恢复神智,第二日就在林中捉到了一只芒狸的事。

当时她说她只是随手一抓,就抓到了。

那时他心里就有一些诧异,但是阿曼刚刚恢复,虽隐藏的好,但却不难看出,她但对外界的人、事、物都带着防备,甚至对他,她都隐隐有些疏离。

他见她如此,便没有过多询问。

一直到那晚,她在城楼下救下他,才将自己的本性暴露在他面前。

“走,走,咱们去找个活物试验一下。”况曼不想再多谈这个话题。

不给孟九重开口的机会,边说着,边往院子里走去。

到了院子外里,况曼抬头看了眼树梢上,叽叽喳喳叫不停的鸟儿。

她眸子一转,弯身,从地上扯了一根杂草,然后将制出来的毒,稍涂了一丝到草茎。

旋即,她捏着杂草轻轻一弹,毫无重量的杂草,便被她弹着,飞向了鸟儿。

草茎划开鸟儿的翅膀,紧接着,鸟儿就从树枝上栽了下来。

况曼小跑上前,将鸟儿捡起来看了看。

片刻后,她眉眼舒展,将小鸟尸体搁到院中的石桌上。

“九哥,等会你将这鸟的尸体给处理一下,我去外面逛一圈。”况曼笑眯眯地和孟九重说了一声,迈着轻快的步伐,便出了孟宅。

她心情十分愉悦。

五级异能第一次制毒,便制得如此成功,简直高兴死她了。

以前,异能升到五级后,制毒方面,她可是失败了足足八天,才制出第一份毒。

孟九重看着少女离开,等大门掩上后,他目光轻垂,落到石桌上那只已经完全没有生命气息的小鸟身上。

一双眉头紧紧蹙起,眼里闪过沉思。

良久后,他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小鸟仔细端详了一下。

孟九重会医术,这是他跟郁方学的,对毒也有一定的了解,待检查完这只小鸟之后,他便知道,这鸟是在中毒的一瞬间死亡的。

孟九重心下微惊,暗忖,好霸道的毒。

阿曼口中的异能,到底是何异术,竟能制出这等厉害的毒?

*

孟九重心里如何吃惊,况曼一点都不想知道。

出了孟宅,况曼本来想去街上买点好吃的,犒劳犒劳自己。刚走出家门,抬眼一瞧,便见对面东福客栈大堂里,走出来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下盘沉稳,背上还背着一把长剑,一身武林人装扮。

况曼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身子一转,抬步就往东福客栈走去。

东福客栈有道水煮肉片,那味道她尝过一次,至今难忘,所以,犒劳自己吃大餐,就不用上街了,去照顾照顾娇黛黛的生意,也不错。

况曼往东福客栈走去,那背剑的年轻人,则从东福客栈里面出来。

两人在东福客栈大门外,不期而遇。

况曼一开始并没有太过关注这个年轻人,毕竟娇黛黛的客栈,不是普通客栈,里面的客人几乎都是武林人,所以这男子人背着剑从客栈里面出来,根本就没啥好奇怪的。

可是……就在二人擦肩而过之时,一股淡淡异味,袅袅扑入鼻端。

这异味很淡,异味内里还夹杂着一些香精的味道。

况曼顿步,脑袋微微回侧,目光疑惑地看向那个年轻人。

羊膻味加香精味……嗯嗯嗯,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了!

况曼眸光灼灼,脚步一转,不进东福客栈了,转而迈步,跟上了这个年轻人。

羊膻味……拥有这种体味,中原人一般不会有,只有常年吃羊肉的人,身上才会带着这种味道。

她如果没记忆错的话,在离开兴远府的那晚,她被金天堂追得跑进了孟九重他们四人的战圈里面,当时她便在那孟家假子身上,嗅到了同样的味道。

刚才从她身边经过的男子,身上的味道,和孟寻身上的味儿几乎如出一辙。

羊膻味相同便罢,但是香精味儿也同样……这就不由得让人怀疑了。

毕竟,孟寻身上的香精味儿,可是极为另类的。

因为那是用金露梅制出来的香精。

做为一个异能者,别人东西况曼也许会搞错,但植物香精,她却绝对不可能弄错。

金露梅也属于有毒植物,况曼对这种花还比较熟悉,因为以前她用金露梅制过毒,金露梅只产于漠北腹地,花开时冷香淡淡,和孟寻身上的香精味道相同。

刚才那个男子身上也有这种味道,如果他和孟寻没关系,她脑袋搬下来,给他给他当板凳坐。

孟寻现在满世界跑,把自己当成鱼饵,想将穆元德引出来,倒是不想,这家伙百忙之中,竟还派了人入东义县。

看来那些人对他的追杀,还不够啊!

回头联系联系黎初霁,让他给孟寻浇盆油,将火烧大些,别给那家伙搞事的机会。

切,想搞事,那也得看她同不同意。

东义县也算是她的大本营,都摸进她的大本营了,她岂能当看不到。

——先捉只老鼠再说。

况曼尾随在男子身后,一路往前走。

走着走着,忽见前面飞窜出来几个人,领头者还是熟悉人,正是赤阳堡火焰三老中的大长老。

在这群赤阳堡人身后,有一冷面男子,手提大刀,正紧追在他们身后。

这男人追得随心所欲,刀锋时不时就往赤阳堡弟子身上划一刀。

每出一刀,都必有一个人重伤。

男子仿佛是在猫抓老鼠般,只伤人,却不取命,就那么紧紧尾随在一群赤阳堡人的身后。

无声迫命危机就在身后,火焰大长老额头上布着涔涔密汗,前进的速度,已有些错乱,紧随他身后的另几个赤阳堡弟子,身上几乎都带着伤。

这追着火焰长老跑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况飞舟身后的那个沉默男人——青蒙!

青蒙手持大刀,大刀寒锋冽冽,刀刃上带着还有血珠在往地上滴落。

他们,似乎是从旁边一家药店出来的。

因为那边那家药店的大门前,还躺着两个受了重伤,满身是血的人。

况飞舟先前说过,要青蒙挑了赤阳堡在东义县的势力,以儆效尤,青蒙办事利索,这才一个上午,便已展开行动。

一追一跑,两波人在街上弄出的动静极大。

街道上的行人,被他们这追逐吓得,尖叫着,纷纷往两边退避。

况曼本来是跟着那背剑男人的,不想,却撞到了这群赤阳堡的人。

看到他们,况曼星眸顿时划过冷意。

——赤阳堡!

真是,她不去寻他们,他们倒是自动送上门来了。

她和赤阳堡之间,可是有段解不开的仇。

甭管伦山蛊后口中,当初凌虐傻女的是黑衣人还是沈镇远,反正,况曼是把赤阳堡给惦记上了。

没撞上便罢,撞上了,她岂能不收收利息。

况曼虚眯眼,看了眼往她这个方向奔来的赤阳堡等人,又轻侧头,瞧了瞧那边背着剑的男人,随即嘴边浮起一抹狡黠的笑。

乱棍打死牛魔王,今日,牛魔王没有,但打几只小妖却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