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也没催, 就由着几人边走边看时不时露出啧啧称奇的赞叹声。
他们三人表现得越是惊诧,女人就越觉得心中把握十足,经过前厅的花园时甚至主动出声介绍起其中的奇花异草。
施舍的眼神赤/裸/裸地斜视着几人。
“这是江兰, 听闻华国境内只次一棵!”
“这是……”
“这是……”
随着女人越来越得意的声音,全正明完全失了看热闹的心,就在女人还要耽搁时间说另外闲话时忍不住开口打断:“我说这位阿姨, 我只是象征性看看, 不想详细听你们是从哪抢来的东西。”
话说得极为不客气, 特别是那声阿姨,让女人脸色一变, 一抹狠色从眼角划过。
“二婶, 姨奶奶让你去厨房一躺。”
就在气氛逐渐凝固的这个档口,温和的男声从垂花门后传来,一个年轻男孩转动着轮椅从右边出现。
女人狠狠横了全正明一眼, 语气冰冷地转头看向年轻人:“没看见我还在招待‘客人’?”
那句客人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僵硬, 说完就死死盯着年轻人的脸不动。
凶狠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曲仲似笑非笑地看向年轻人, 确切说是他青紫的脸。
如果没有外人在场,这张俊秀的脸恐怕又会添上两道青紫。
年轻人只是笑着, 一点没有退缩的意思:“我只是传话,去不去是你的事!”说完,就转动着轮椅准备离开。
女人脸色变得更难看,紧咬着牙关冷哼了声:“赵青连你站住,你带客人去后花园的茶亭, 我去厨房看看。”
轮椅停住,赵青连转头,微点着头应是。
女人走远, 赵青连冲几人笑笑,想把轮椅转个方向。
可青砖地面的缝隙让转动变得极为艰难,他试了好几下,身子一歪差点没翻下了轮椅。
曲仲快走几步,按住轮椅的另一边扶手,温声说道:“既然不是瘫痪,为什么不自己站起来走路?”
其余三人共同愣住。
全正明和权安澜是一头雾水,而赵青连则是因为震惊不知该作何表情。
他用符咒封住下半身的事就连赵铭祥都没察觉,这位素未谋面的人竟然一眼就看了出来。
难道……
赵青连右手在裤兜里掏出块硬币大的白色玉石,结结巴巴地举着看向曲仲:“这……这是你送……的?”
“是!”
“你就是曲仲?”
“是!”
“你你你……”
曲仲干脆的回答让赵青连心里充斥满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既觉得看到了希望,又升出种不踏实的感觉。
那个老天派来救他的高人……
太年轻了!
年轻得眼中还满是对世界的善意,年轻得还无法隐藏自己的所思所想。
“年轻并不代表实力不行!”
读懂赵青连想法的曲仲微微一笑,先帮着他把轮椅转了个圈后右手大拇指伸出按上了那颗暖玉。
一阵微弱白光闪过,暖玉就在几人眼前飘出一阵白烟。
“呼--”
随着曲仲轻轻一吹,白烟四散飘开,赵青连眼前顺便被白色包围,烟雾很快钻进他的七孔。
常年被阴符侵蚀的身体从四肢开始发出蚀骨巨痒,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爬动啃噬。
痒伴随着密密麻麻的针扎感从脚底往全身蔓延。
“走吧!” 曲仲却在这时开口,不管轮椅上的赵青连如何挣扎,只是推动着轮椅转了方向开始移动。
“额!啊……啊……”
赵青连痛苦的声音成了权安澜与曲仲的聊天背景音。
“这个年轻人也是受害者?”权安澜问。
“是啊,骨子里还算是个善良的孩子,值得我浪费点好东西。”
赵青连的状态只能用苟延残喘来形容,就连学习法术也不过是为了活着而已。
可惜没有天分,饶是如此努力,这么些年也只习得几道阵法,如果没有金苗的灵力加持,这么浅显的咒早被赵铭祥识破。
而也是由于他的纯善,宅子的龙气并没有侵入他身体,使得赵青连成了赵家人里唯一一个持有本心之人。
就是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常年封闭住双腿的知觉,双腿缺乏运动,已有萎缩的迹象。
如果不是遇到曲仲,就算能脱离赵家,赵青连恐怕也没法再站起来走路了,为了被赵家丢弃,他选择舍弃自己的双腿。
“你真的是个好人……”权安澜突然发出感叹。
“我本来就是个好人!”曲仲挑眉,笑着看向全正明:“你说是吧,全叔?”
“嗯嗯嗯!”全正明敷衍地点头,双眼只牢牢盯着赵青连的身体。
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轮椅经过之处有黑色液体滴落,研究了半天,终于找到液体竟然是从赵青连的手指尖滴落。
一滴又一滴……
赵青连几乎是用喊的叫痛,可他们推着轮椅走了得有好几分钟,周围竟然没有一人听到。
按理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可旁边闲聊的两人都是一脸理所当然,好似被人发现了才是奇怪!
全正明小心翼翼抬头观察着他们所在的这片花园。
别说,经过一处黑色屋檐时他真的发现了点不同,一阵银色光芒从瓦片上一闪而过。
有道墙!
这个发现让全正明激动无比,兴奋地拉着曲仲就问:“这是什么?是不是就是那个阵法?我们是不是被困住了?”
发现被困住了还这么兴奋……
无语的曲仲右手一挥,花园的上空突然光芒大作,无数道刺眼的光芒同时亮起,几人就好像站在3D影像制作的光网下方,抬头就能看到各种颜色的网密密麻麻飘在空中。
每张网上还有大小不一的符文。
而这些符网下方有一道银色接近透明的光幕罩在几人上空隔绝开了外面所有的阵法。
莫名的,全正明有种安心从心底升起。
这是曲仲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显现出他眼中看到的景象,也是头回展现自己的手段。
先给段卫国夫妻打“预防针”的事就要靠全正明了。
这边想着,曲仲干脆又一挥,金色的龙气眨眼间从地底出现,整座宅子都被金色包围,隐隐有股黑气在其中流窜。
“这就是龙气,这条龙怨气不小啊?”权安澜捏着下巴颇有兴趣地说道。
赵家宅子下压着的龙气就快要冲破禁锢,一旦失控……
啧啧啧!
这光景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就连周围的商业区都会被波及。
到时出个大楼倒塌或者是天然气爆炸的新闻他都不会觉得稀奇。
至于赵家……
权安澜都能看出了宅子的问题,更何况是曲仲。
不过他比权安澜看出的还要更多些,真正有怨气的不止是龙气,还有那条本可以化龙的小金蛇。
本能成为翱翔九天的金龙,却以蛇身被压在这小方天地不得动弹,它的怨气可比龙气大得多。
“你们老说龙气龙气的,难道这底下有皇陵?”全正明突发奇想。
“不是坟墓,而是……”曲仲用脚一跺地砖,碧绿色光芒从四面八方升起:“玉玺!”
“玉玺?”
绿色光芒方方正正,中间还有龙形花纹出现,加之图案中间的朱红色光泽,正是传说中玉玺的模样。
接触古董多年的全正明当然一眼就看出了玉玺的模样。
就是看出,他才对赵铭祥的手段感到诧异。
要知道现在华国已知的玉玺连北城博物馆只有仿品,各朝各代的玉玺真容从来未出现在世人面前。
赵家竟然用玉玺来镇宅……
“无知者无谓吧!”曲仲再挥手,所有光幕消失,院中的景色依然美丽无比。
潺潺水声重新出现在众人耳里,全正明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一幕幕绚烂的光影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很多不可思议的人和事就在他身边!
“这老头放了这么多阵法,你能应付吗?”
全正明感慨间,权安澜反而关心起他们几人的安危,边说着还边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个巴掌大的荷包。
“这是我在床底下找到的符,应该是‘他’准备逃命用的。”
曲仲接过,拇指在荷包上摩挲一阵又递还了回去:“这东西……太垃圾!”
高阶的爆破符,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确实是很难得一见的符纸。
但这其中不包括曲仲。
权安澜:“……”
人家宝贝的东西竟然被说成是垃圾,这话权安澜没法接,拿过荷包又揣进了口袋,看表情是打算当刚才的话没说过。
“快看,这小子醒了!”全正明叫。
不知什么时候清醒的赵青连瘫坐在轮椅上,脸上的肌肉还没停止跳动,四肢也跟着偶尔抽动一下。
可看眼神已经清醒,抬头看着上方曲仲的眼神熠熠生辉。
酝酿了许久,他蹦出句:“你是神仙吧!”
曲仲:“……”
糟糕,不小心被这家伙看出来了……
“你知道我现在要去干什么吗?”曲仲收起玩笑,低头问他,赵青连点头,声音里满是坚定:“去毁了赵家这个地狱。”
小伙子脑子很清醒吗!
轮椅继续被推动,曲仲也没问他为何这么恨赵家,只是像个长辈一样随口问他:“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上学,然后找份工作好好孝敬我妈妈!”
“不想学赵家的本事?这可是能赚大钱的?”曲仲又问。
“不了……”赵青连眼中光芒大甚,似是想到未来的生活,语气里都不知不觉带上了欢快:“见了几十年的脏污,看点好看的风景比什么都强。”
“……”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曲仲轻笑出声,放开推着轮椅的手只说了个:“好”字。
最简单的语言,最重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