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冬猎

邢府。

邢翰端着茶杯,听邢晗轩缓缓道:“父亲,我不知为何那些下人异口同声道是我去了花街。可,分明事实是那邢流风亲手伤的我。”

邢翰缓缓道:“流风虽然有贼心,却永远没有贼胆。”

他缓缓打量着自己的儿子,邢晗轩面上涌出愤怒的神情,他这个儿子到底也是养废了,弱冠之龄,却依旧学不会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点。

邢晗轩见他不语,忍着怒道:“父亲,莫非您竟不相信我?反而去相信那泼皮流氓?!”

邢翰放下茶杯,轻叹一声:“你与他人所言皆不同,我又该如何信你?”

邢晗轩语塞。

“除非,你能找到铁证。”邢翰眼中闪着一点光:“你要为父给还你清白,可空口无凭,即使为父信你,世人又如何能信?”

邢晗轩闻言,仿佛忽然失去了动力一般,失魂落魄坐在椅子上,一脸颓然。

叶府。

柳如絮道:“你没扔吧?”

黑衣女子拿出一柄匕首。

柳如絮看着那匕首,又问道:“那邢流风打点的人名单你也记下来了?”

黑衣女子点头。

柳如絮:“行,既然留着就行,接下来就看看邢晗轩那块叉烧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黑衣女子:“?不处理?”

柳如絮深沉叹了口气:“如果他连自家府上被害都没法翻盘,那我还能怎么办?!”

黑衣女子表情凝固了,作为摘星楼的杀手,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操作,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她又问道:“这些证据,还要交出去?”

柳如絮咬牙切齿磨了磨牙,感觉在这暗卫眼中,她好像出卖自己的傻叉,但为了回家,不得不忍辱负重:“交!”

“……”

“如果他真的不行,就布置一番,引他发现,最好是让他以为自己发现的。”

柳如絮说完,发现黑衣女子瞅她的眼神从‘有钱速来’,变成了‘人傻钱多速来’。

“吃饭去了!”

柳如絮落荒而逃。

公主府。

当楚凤仪案头上出现静姝递来的密信时,顿时诧异一挑眉,捡起细细看起来。

【……属下竟看不透这叶灵所思所想,故而只能转述。】

‘在别人教我规矩之前,先教他做人。’

楚凤仪见此言,挑眉。

‘三国演义,世上竟还有如此精妙绝伦之故事,属下竟从未听闻……连五味楼那位大厨也甘愿为她掌勺…今年冠绝京城的凤尾汤,早已有了归宿。’

楚凤仪喃喃:“三国演义?”

‘买了叶府,还请得摘星楼,这钱财恐怕不是一般来历。’

楚凤仪沉吟,天底下这般有钱还这般做派的人,她倒也认得一个。

‘她似有故意藏拙,但邢府前,却显露一番锋芒……”

接下来关于柳如絮的原话叙述,楚凤仪越看眸光越是熠熠生辉。

女官们面面相觑,忽地,听到公主轻笑一声:“囚徒困境?她倒是胆子大的很。”

朝廷官员对于所谓的规矩讳莫如深,实际上他们心知肚明,所谓的规矩,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从来没有人真正的说过,楚凤仪为何不能作为储君的理由。

不是‘不合规矩’,而是‘不合他们的利益’,楚凤仪的加入,代表了一个被他们压抑于后宅的群体,是从未有过的竞争者。

这朝野上下,即使看得出她楚凤仪有中兴之罩,却没有一人赞同她成为储君。

对此,楚凤仪心知肚明,而她看得出,显然这叶灵虽然并不在朝堂,可也对她的困境一清二楚。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与她所思所想隐隐相通。

楚凤仪合上密信。

忽听下面问道:“公主,这叶灵是何等人物?”

公主笑而不语,把密信递出去:“你们自己看罢。”

女官们面面相觑,其中胆子大的范家嫡女接来,细细一看,眸中异彩涟涟,顿时拍案叫绝,把信一放而后道:“公主,属下认为,这叶灵显然也不是普通那愿屈居后宅之人,虽然身后谜团重重,但未尝不能请来一叙——”

楚凤仪微微摇头:“但此事不能唐突,该从长计议。”

几名下官议论片刻,又道:“按往常,下年初该行春日宴,不如便请她来如何?”

“春日宴?”楚凤仪微微一怔,想到明天春天后那场京城最盛大的宴会,若是那时,想必也该看清叶灵到底是什么人。

“好,现在离春日不过几月,若是叶灵她值得,本宫便亲自下帖。”

楚凤仪颌首后,面色一凝,又细细问道:“如絮的下落,可有消息。”

女官闻言,面色一白,均是垂下头。

楚凤仪轻轻一叹,贾府传来的消息,似乎她在魔教手中,可这京城虽然白莲教隐隐有异动,却并无与贾府接触之意,那景王自从回到京城,便按兵不动,不知又有什么阴谋,如今这京城暗流汹涌,她却腾不出手去找人。

倒是听闻她竟然写了所谓的密谋信,楚凤仪知道,是她所认识的那柳如絮出现了。

“竟然,还没有消息。”

可是,她到底去了哪里?竟然连那位与太平剑君同名的小剑仙,也找不到她的下落。

叶府。

正是日暮之时。

柳如絮正靠在榻上,邢月薇笑眯眯道:“你昨儿又没睡,是么?”

自从解了心结,她倒常常上这府中来,这叶府虽说是府,却半点规矩也没有,倒是让她自在许多。

小叶心直口快:“小姐她昨天打了一晚上的牌,说赢了就睡,结果一晚上也没赢,被叶白姐姐催着才去睡的。”

话一出来,顿时围着的美人们具是笑出声来。

邢月薇默默看去:“你劝老太君保重身体,结果你自己倒是糟践它?”

柳如絮心虚移开目光,昨天她确实打了一晚上的牌,然后输的一塌糊涂,说着再赢一把就睡,结果一晚上没睡,睡到现在才起。

小叶道:“月薇姐姐,今天这么晚才来是有什么事么?”

邢月薇笑眯眯道:“自然是有个好事。”

小叶:“什么呀?”

邢月薇道:“你家小姐自从进这京城,便没有哪家的小宴肯邀请她,但昨日欧阳家要去白马寺礼佛,又请了我与她一起去,我便特意来说这件事的。”

柳如絮挑眉:“请我?怎么会请我?”这个时候谁敢请叶灵,怕不是有所图,就是有问题。

邢月薇笑道:“我说,你不去我便不去,她们才勉为其难的答应。”

柳如絮摇头:“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邢月薇:“?怎么会呢。”

第二日。

邢月薇听到消息,对于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怎么会?”

原来欧阳仆人来说的是,小姐忽然变了主意,说的是,若是去只能邢月薇一人去,叶灵她还是不请了。

欧阳家递话的丫鬟小心道:“小姐说那叶灵,行事怪得很,没有礼数,怕冲撞了贵人。”

邢月薇:“贵人?又请了谁?”

“韩家的那位小姐。”

邢月薇:“…………”

丫鬟又递来一盒东西:“这是小姐给您的赔礼。”她压低声音道:“小姐说,若是您自己去,她便扫榻以迎。”

邢月薇忽地面色一冷:“不去了。”

丫鬟面色一顿,行了礼又退下来。

邢月薇忽地站起来。

丫头问:“小姐?”

邢月薇:“我去叶府一趟。”

“怎么又去叶府?”

叶府。

柳如絮听到邢月薇气呼呼说了整个始末,淡定道:“早就知道了。”

邢月薇:“?”

“我现在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又张扬,她们怎么可能会请我,不过是以为在替你出头,羞辱我罢了。”

邢月薇:“!”

柳如絮嗤笑一声:“不过是个宴会,又有什么稀奇?莫非她们以为,这礼佛就很时髦么?”

邢月薇:“你,你想做什么?”

柳如絮:“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邢月薇笑起来,见她不在意,干脆自己也放开了:“好。”

柳如絮:“在此之前,我们不如请老太太出去玩,她已经许久未能出去了吧。”

邢月薇怔住,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老太君呆在那府邸闷不闷?

仿佛天生便以为,老太太已经呆在邢府这么些年,恐怕都习惯了。

邢府。

上官清缓缓道:“老太君您现在的心脉已恢复常态,但久坐伤气,您该出去走走。”

但如往常一般,无论她怎么劝,老太太都不肯动一下。

老太君固执道:“我一个老人家,怎好出去抛头露面,这邢府哪里能离了我。”

上官清:“但是老太君,您——”“好了,不必多说。”老太太摇头:“我知上官大夫您是为了我老人家好,但我老了,命有定数,若是到了时候,也不用苦苦去求那一线生机。”

上官清:“?!”

她皱起眉,正想再劝,突然一名丫鬟进来道:“老太君,小姐回来了。”

老太太眼睛一亮:“月薇从叶府回来了,快让她进来。”

话音未落,邢月薇快步进来一行礼后见上官清笑道:“上官大夫。”

上官清立刻还礼。

邢月薇已经依偎到老太太身边,耳语几句,立刻老太太眼睛亮起来了。

“你说,她请我出去玩?”

“嗯,她还说,叶府那些年轻漂亮的美人也一同去,她们都会骑马打猎,届时准能给你猎块漂亮的皮子。”

老太君眼睛是亮亮的,连声道好。

邢月薇道:“奶奶您莫担心,她已经准备妥当,修了个别院,还做出似乎叫玻璃什么的东西,保暖又风景绝佳,倒时定吹不了寒风,您是去还是不去?。”

上官大夫沉默看着原本死活不肯出门的老太太,现在已经乐开了花,迫不及待道:“去去去,怎么能不去呢?”

等老太太高兴完了,见上官清行礼退下,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变脸有多快。

老太君轻咳一声,而后道:“上官大夫……或许也能去罢。”

上官清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现在正是凛冬,她劝老太太出门,可不是这样的远门,若是受了寒,反倒得不偿失。

她还是该跟上去,免得让老太太吹风感冒,便不好了。

上官清笑起来:“好,若是老太君不嫌弃,我便跟着去罢。”

韩府。

韩飞听着暗卫提的动向。

叶灵竟然要出门狩猎,而且是跟着月薇一起,自从前日收到那信厚,韩飞心中一只惦记着邢月薇的安危,不知她是出于什么才写的那封信,可见月薇日日出入叶府,韩飞猜她或许是受了叶灵的威胁。

他已生出杀意,但叶府竟然有摘星楼杀手坐镇,铜墙铁壁,他的暗卫也进不去,可如今出来,倒是他下手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