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
婉莹就很震惊,再没想到自己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太孙居然还能有此一问。而且……因为别家闺秀过于殷勤,反而觉得她这个没将目标放在太孙后院的难能可贵了起来???
这,这话要是个纨绔子弟说出来,婉莹也就信了。
但,太孙啊!
天生神力,允文允武,朝野之间一片夸赞的太孙啊!
婉莹可不敢相信他能肤浅成这样。
罢了罢了,横竖今天她也已经足够出格。索性直接莽到底,做个明白鬼!思量之间,婉莹轻笑:“在这之前,奴婢可以问太孙几个问题吗?”
永瑛微笑点头:“格格但说无妨。”
婉莹敛眉,颇有几分忐忑地问:“若今日,奴婢的答案是否。太孙会心中生怒,因此怪罪奴婢,甚至于牵连奴婢家人吗?”
永瑛笑:“怎么可能?孤今日,之所以将格格唤出来,就是问你的意见。自然而然的,也就尊重你可能说不的权利。”
“捆绑不成夫妻的道理,孤还是懂的。想要当太孙妃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孤何苦强求。将自己妻室那般重要的位置,交给不能与孤同心同德的人手中?”
啊这……
婉莹脸上一囧:“这,这也是奴婢困惑所在。太孙明察秋毫,也当看出来。甫一见面,奴婢,奴婢就没想引起您的注意。”
“而是试图,试图让世子爷侧目。被世子爷婉拒之后,就彻底熄了嫁入皇家的心思。”
小姑娘一脸淡定,神色从容。
仿佛摊在日光下说的,不是自己最窘迫,最难堪的一面般。
还在永瑛诧异的目光中轻笑:“正常来讲,您不管觉得被轻慢也罢,认为奴婢轻浮也好。总归会在第一时间,将奴婢剔除在候选之外。”
“可您却,却再开花宴,以嫡福晋许之。奴婢虽有几分姿色,却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区区一面,也谈不上什么感情。断不至于太孙折节至此,所以……”
婉莹勇敢抬头,目光直直地盯着永瑛,恨不得穿过他的双眼,看透他的灵魂般。
全然一副不得到真正答案,就绝不轻易做出选择的样子。
永瑛缓缓笑开:“够聪明!”
“的确。如你所言,孤确实看出来了。但是,你既然选择跟二弟示好,就说明并非对皇家没有寄望,不是吗?只是你足够清醒,觉得以自己的家世很难脱颖而出,坐牢太孙妃的位置,又不愿为侧。所以退而求其次,选了更有把握的世子妃。”
“当然,孤二弟聪明绝顶,对朝廷屡有贡献。他的世子妃,也不是等闲人可以肖想。”
“可这在世人眼中却未必如此。”永瑛轻笑,狭长凤眸中满是笃定:“别说是皇家,便是寻常百姓。长子嫡媳的身份都要高一些,免得长媳底气不足,弹压不住下面的妯娌们。”
“也无需担忧,弟妹们自恃娘家不服长嫂。好好的和顺之家,因这些事情多起波澜。”
“二弟越优秀,他的福晋出身就越不会太高。所以,祖上名声显赫。如今家道甚至可以称得上中落的你,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婉莹微笑,她就说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各方面条件相当,又与两位公主交好。若不是那位世子爷过于……
她就没有失败之理!!!
计划中的路,才是最简洁,最舒服的路。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世子爷是个有追求的。啧,军机大臣家的孙女啊。
“又错了。”永瑛淡笑:“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想法过于常规。忽略了便是皇家,也未必没有血脉亲情的道理。阿玛额娘恩爱举世闻名,孤兄妹几个都是同母所出,自来感情深厚,绝非寻常可比。”
“二弟拒绝,是因为他清楚知道,你再怎么优秀也是皇玛法对孤选定的人之一。不管孤是个什么想法,他都不会有任何妄念。”
“甚至为避嫌故,他还早早给自己定下了姻缘。否则的话,他便是相中了张家闺女。应该也会谋定而后动,而不是这般急切地就求到了君前。”
哈???
所以世子爷突如其来的被赐婚,还有这方面的原因?
婉莹简直惊了个呆。
接着更让她晕乎乎的真相就来了:“自打孤十二三岁开始,皇玛法就开始物色太孙妃的人选。满了十六周岁之后,更是每年小选都试图送过来一两美人。”
“生怕孤沉迷政务,与奏折成婚。无奈孤只想尽快上手,学得一身本领。将来也好大展拳脚,让大清更加蒸蒸日上。”
“如今虽因年纪与亲长们的频频催促,开始审慎考虑大婚。却也不希望后院之中,尽是些个勾心斗角之辈。每天政务繁忙之余,还要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甚至让以后的子嗣们,都生活在那种明争暗斗之下。甚至未及长大就……”
永瑛记事早,还记得当年皇玛法的伤心欲绝。
记得皇玛法抱住小小的他,老泪纵横地骂熹妃心如蛇蝎。竟然舍得对那么乖巧,没有什么威胁的福慧下手……
为免重蹈覆辙,他一直都希望能找到一个真正聪明,有能力,明确知道自己底线的福晋。
不求什么深厚感情,只要理念相合。
能把后宫诸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管理好嫔妃,教导好皇子皇女。让他能真正腾出手,全力忙在政务上。
所以……
婉莹咽了咽唾沫,艰难把冲到嘴边那句你丫怕不是想找个内管家死死压住。只扶额苦笑:“所以这一切种种,都是试探?若您问话的时候,奴婢迫不及待答应了。是不是,连入您后院做个侧室的资格都没了?”
永瑛轻笑:“那也不能说完全都是试探,至少孤还真没见过格格这般清醒,坚持自己目标的。便孤表现出对你浓厚兴趣,也未见你有什么动摇。”
“毕竟,便做不得嫡福晋,一个侧室也是有的。若能哄得孤神魂颠倒,在福晋进门之前,就让你诞下长子,前途似海也未可知。”
呵呵!
当年翁库玛法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一心支持大阿哥。跟索额图大搞党争,明争暗斗许多年。以至于被弹劾罢免,二十年不得重用,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二叔揆叙,分明已经简在帝心,备受重用。还非迷了心窍一般,拥立八阿哥。以至于被今上翻旧账,连死都不放过!
如此沉痛的教训告诉她,妄想是没有好结果的。
这姑娘始终盯着永瑛,试图把他的所思所想看进眼中。却不想,永瑛从小就被雍正与允祥倾心教导。所有曾参与教导过他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又在朝堂历练数年,表情管理已臻化境。若非他愿意,婉莹个闺阁少女又能看出什么?
倒是她自己的这点小想法,被悉数窥见。
永瑛轻笑:“很好,孤就喜欢这种有野心,但是不会被野心蒙蔽理智的。早在孤答应将婚事提上日程开始,皇玛法就送了几位的资料过来。”
“牡丹台初见到如今,孤对格格也算有了一个全方位的了解。那么现在,格格可以继续提问,也了解一下孤。”
“然后认真地回答一下,可愿意做孤的嫡福晋?”
什么侧目,强求都是假,基于试探。
最深的理由竟然是因为她够聪明,够冷静?能让他省心,心无旁骛地投入到朝政?
这,是婉莹做梦也没想到的。
但……
想想今上当年废寝忘食,忙于朝政,怡亲王那个拼命十三郎的雅号。这二位联手培养出来的太孙是个醉心公务的,也确实理所当然。
挚爱朝政的他,想找个省心省事儿的福晋,不因为琐事绊住了前进的脚步。
而她……
作为玛法的孙女,从小听着他的故事,他的诗词长大。早就看的特别特别开,除开五什图五大人父子几个与和亲王外,世间男子都一样。
一样花心,见异思迁。
区别只在是否会甜言蜜语,是否色令智昏罢了。是的,不免宠妾灭妻,做个为人不齿的畜生事。否则的话,便能尽享齐人之福,还要被夸一声君子。
一样都要管理满院子莺莺燕燕,她选择更好更轻松些的模式。所以即便入选,她也早早的自己摒除在外,还悄悄打起了和亲王世子的主意。
如今这计划之外,虽然注定更多荆棘坎坷,但也确实会更大收获的选择出现在面前。就,很难不心动。
虽然这太孙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来了这么出大的。
实在狗到不行。
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时候,哪个在皇家面前还不是个奴才了?
生死都是主子一个念头的事儿,还奢求什么尊重呢!
如今,她只能抛开那些末节,选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从奴才变成主子,才不会随意被摆布。婉莹皱眉,思索良久方问:“您说不会宠妾灭妻,那……万一,奴婢说万一,万一奴婢子嗣不利,您会废福晋么?”
永瑛诧异:“孝端文皇后,孝惠章皇后,还有如今宫中的皇后娘娘。尽皆无子,并没有耽搁她们稳坐中宫。大清建国百年,也找不出几个因无子被废的皇后、王妃吧?”
“若有一日,真到那个程度。也肯定是你忘了如今清醒,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婉莹点头,表示了解。继而又问:“那若奴婢争气,诞下嫡长子。您会……么?”
为免僭越,婉莹特特隐去了中间一段。
但她相信,以永瑛聪明肯定能懂。
果然秒懂的永瑛笑:“你还真敢!不过,这点谁都无法保证。遥想当年,翁库玛法何尝不是对废太子认真栽培,万般疼爱?”
“可为了江山社稷故,还是忍痛废之。将天下交到了最杀伐果断,最能力挽狂澜的皇玛法手里。而皇玛法也一样为了天下,越过四伯、阿玛跟十叔,顶着天下人反对立了孤。”
“基于此,孤也不敢保证什么。只能尽心教养嫡子,若他真个优秀,自然皆大欢喜。若不是,孤也不会将他扛不起的担子压在他肩上。”
否则非但对他是祸非福,还连累整个大清江山,万千黎民百姓。
原本,婉莹还想问问他真不介意自己对他无情么?
可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狭长凤眼面前,她到底也只是微微一笑:“那,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随意放肆的机会,当,当然得问个清楚明白呀!”
“如此,奴婢才敢
放开一应踟蹰,大大方方说一声奴婢愿意。”
虽然已经在心中推演过数次,但真真切切听到这句我愿意的时候,永瑛还是忍不住俊脸微红:“那,那孤着人送你回去?”
“等会子花宴开始,各家秀女表演才艺的时候,孤再去,对纳兰格格的表演惊为天人。于是巴巴求到御前,皇玛法怜惜当场赐婚?”
哈???
婉莹惊呆,很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永瑛抬手轻捏了捏她的颊:“回神啦!虽,虽然孤绝学不来阿玛那般……”
“咳咳,但自家嫡福晋呢,好歹也得护着些。”
“总不能让人心下腹诽,觉得是你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使得本太孙无奈答应。而是啊,格格出类拔萃,让人叹服,便本太孙也不能免俗。”
为了这个,他还豁出去面皮,让额娘多加了一个给各家闺秀展示才艺的机会呢!
虽然前头所言,确实是他一直以来的考量。
但是天下聪慧女子何其多?
以他堂堂太孙之尊,再度促成花宴,与她开诚布公一番恳谈,又岂能没有几分好感在里面?
只此时的他未深想,也未敢深想罢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婉莹脸上腾地一红,急急后退:“还,还没个一定呢,太孙好歹尊重些。而……而且奴婢是个务实的,比起那些,奴婢更想日后受到的威胁少一点。”
比如少几个出身高贵,比嫡福晋还要硬气不知道几分的侧福晋!
永瑛笑:“格格放心,孤并没有给自己找事儿干的爱好。”
所以侧福晋什么的,虽然避免不了。但也不会这般急切,更不会出身多显赫。
永瑛跟雍正商量过,八女之中,除了嫡福晋外,博尔济吉特氏也会留下。再有一位性格柔婉安静,素不掐尖要强的伊尔根觉罗氏。其余诸位,都会另赐佳婿。
她们两位则在他与福晋大婚一年后,再入门。
这些,他也都没瞒着,大大方方说与婉莹听。
婉莹听后心下一松:如此,她就有足足一年的时间好好经营毓庆宫,培养夫妻感情。若上天眷顾,让她在这个时间内诞下嫡子,就可以地位稳固。
这未来,也未必不可期?
婉莹轻笑,挥手跟永瑛作别,缓步回到宴会现场。等宴会开始之后,还真有人提议,说让在座的闺秀表演一二才艺。
而后曲声婉转,舞蹈优美。诸位佳丽你方唱罢我登场,各展绝技。
作为要惊艳太孙的存在,婉莹也拿出了压箱底的绝活。一张琵琶,一双素手,一曲十面埋伏,仿佛将人带进了金戈铁马的古战场。
当其两军决战时,声动天地,屋瓦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金鼓声、剑弩声、人马声……使闻者始而奋、继而恐,涕泣无从也。
尤其中间那一段琵琶长轮模拟萧声,隐约透出四面楚歌。直至一曲终了,还让现场诸人沉迷曲中余韵,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永瑛与两个弟弟出现,齐齐鼓掌,才让在场所有人如梦初醒般。
裕贵妃拭了拭腮边不知何时落下的泪,笑着看向孙儿。
装得一手好迷茫:“这是哪阵香风,把你们哥仨一道刮来了?”
大哥呆呆地看着坐在琴凳上的闺秀,二哥目光梭巡未来二嫂的方向。被人狠狠瞪了一眼之后,正满目错愕。
大清最小亲王的永琨只好挺身而出:“回玛嬷的话,孙儿等才往皇玛法处请安归来。恰好经过附近,听得这般佳曲,遂闻声而来。”
说话的同时,他还轻推了自家长兄一把。
永瑛似刚刚回神一般:“乐曲昂扬,气势磅礴。感染力极强,仿佛将人带回了那金戈铁马的岁月。孙儿一时忘形,寻声而来。倒是打扰了玛嬷,唐突了诸位闺秀。”
然后很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太孙问起了弹琴之人,也就是婉莹的学琴经历与对曲子的了解。
已经事先知道了考题,又有考官主动放水。
婉莹很自然在技惊四座之后,又因精彩回答惹太孙刮目相看。亲自求到了御前,让八女之中家是最为低微的她凭实力逆袭,成为太孙妃。
真·跌落一地眼镜。
偏偏从不按套路出牌的和亲王福晋还丝毫不以为忤,当场撸下了腕子上的赤金嵌宝贵妃镯,套在了纳兰格格腕子上。
还细细瞧了她的手,问她刚刚那么用力弹琴手腕会不会酸?手指会不会疼?
看得裕贵妃直笑:“这还没等进门,就先疼起来了?”
“那是!”舒舒斩钉截铁地点头:“额娘您这疼媳妇若亲女的好传统,必须得一辈一辈传下去。哪能到媳妇儿这里就出现断层呢?”
一片或真或假的羡慕,恭维之间,婉莹就是全场的焦点。
刚刚同被塞了个同款手镯的张幼仪:……
就微微心塞,有种公公婆婆都极好,就那糟心男人要不了的复杂。
可好容易等到宴席结束,某人又留她说话???
怒火已经飙到极致的张姑娘见面就是一记刀子眼:“不知世子爷想与臣女说些什么?”
永璧一愣:“好好的,你这是为哪般?”
“好好的?”张幼仪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因
为这么清清淡淡的三个字被气到怒火中烧。直接把那点可怜的理智烧没了:“呵呵,世子爷心愿得偿,自然好好的。”
“也是臣女多虑了,恶霸强抢民女成功之后只会得意嚣张,怎可能有丝毫心虚愧疚?亏着臣女家中长辈还有名号,能混个福晋。否则的话,还不知道有多少委屈等着!”
永璧就很震惊的指了指自己:“恶霸?爷?强抢民女?”
“当日不是你说旗民不婚,约定俗成。若爷能求得皇玛法点头,你家祖父应允,三媒六证,你就同意做爷福晋?”
“我……”张幼仪语塞,她她她,的确这么说来着。
可那不是搪塞之词吗?
因为笃定了皇上不会轻易更改,开这个旗名通婚的头。也想着自家祖父父亲都是纯纯的皇党,从不参与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皇上也不会允许他们跟着掺和。
所以,所以扯了这么一个彼此都不伤的借口。
事实上,不是懂的都懂吗?
永璧无奈:“爷自小沉迷化学之道,话刚说利索就跟着几位师傅学习。十几年生命,大半是化学,小半是物理,总不停在研究。”
“根本心无旁骛,也没想着很快大婚。上次被大哥拽着陪他一同前往牡丹宴,不想却发生那等意料之外事。”
“也没想到会遇到你,与你有那番交集。”
张幼仪扶额,是是是,她的错。她就不该半路离开额娘身边,自己跑去躲清净。可……
小姑娘委屈:“可那日,我都已经百般拒绝了。还很多次!!!”
“是您非要御前请婚,我,臣女怕把事情闹大,自己遭殃不说,还带累了整个张家女孩儿的闺誉。所以才说了一个臣女眼中的,您不可能完成的条件,以为搪塞。”
“说好的三媒六证,正常程序来。若您得到皇上允许之后,再来问过臣女意见,肯定不会造成今日这般……”
想想前头受过的那些嘲讽,以后面对的种种风浪。
小姑娘就一个忍不住哭出声。
永璧掏出帕子递给她,有些小郁闷地道:“这个,爷有提过。但令祖父说,三媒六证也不如皇上一纸赐婚,那才是对闺阁女儿最好的保障。”
“然后爷亲自研墨,伺候皇玛法写了赐婚诏书。不信,你可以回府问令祖父。”
张幼仪:!!!
痛苦捂脸,不用问了。祖父都已经原原本本的学了,连着这货的态度一起。可……
“我是真没想过,要做一个皇家孙媳呀!这个,这个也不是汉臣之女要考虑的事情。我们的必修课里,也没有参加选秀这一项呀!”
明明作为家中最小,最被偏爱的孩子。她只要幸福快乐地过好这几年闺阁生活,再嫁个老实憨厚的汉子就好了。
结果……
这家伙神来一笔,她,她这就要开始学规矩礼仪了!!!
每日里谈吐、仪态、饮食、作息等等,就没有一处不需要谨慎的。原本各种纵容,恨不得她要上天都帮忙搬梯子的祖父啊!竟然,竟然起了要往宫中给她求个教养嬷嬷的心思。
辛苦至斯,竟然还有红眼病!!!
张幼仪真是越想越气,狠狠瞪了永璧一眼,直接就要转身离开。
可他们难得一见,又在这种情况下,永璧哪里肯定让她走呢?直接伸手把人拦住:“不管怎样,事情都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姑娘还是别忙着走,咱们商量商量要怎么解决。”
张幼仪冷哼:“圣旨都已经下了,还能如何?”
要么嫁,要么死。可现在这个情况,她便死,都是要连累家人的。
怡亲王家的前世子出了意外,他被指婚的未婚妻也依然嫁进了王府。好好一个青春岁月,如花美貌的姑娘,就为一个死人蹉跎了一生。
皇家就是这么不讲理的地儿。
许它高高在上,为所欲为,却不许臣子的有丝毫反抗。
永璧亲手给她倒了杯茶:“先喝杯水,消消气。这时候生气没用的,既然问题出现了,就来解决问题。”
“首先,容我冒昧问一句。之前在九州清晏,皇玛法就曾探过令祖父的口风,知道你未曾定下过婚事。那你这么抗拒,可是心有所属?”
张幼仪瞪眼:“怎么可能?臣女好歹也念过族学,怎会这般不知礼仪廉耻,做出私相授受之事?世子爷此问,委实过分。”
“是。”永璧郑重行礼:“是我的不是,但这也是为避免再节外生枝。那么既然你未曾有婚约,也没有心仪之人。又为何这般抗拒成为本世子的福晋呢?”
“皇玛法刚提及的时候,张大人曾说,你特别羡慕爷阿玛额娘的感情,坚持要找一个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该说的我也说了,自认足够诚意。接下来呢?还有什么,是你感觉抗拒不满的。”
“说出来听听看,能解决的,我都尽力解决。若你只坚持不愿嫁,我也可以再求一次皇玛法,让他老人家收回成命。”
“就说钦天监那边出了点问题,你我命格不合。强行继续,对双方都有所妨害。如此,对你的负面影响应该就小得多。等过一阵子,事情平息之后,再请皇玛法替你赐婚。”
虽然这事儿听起来实在儿戏,但他有研
究蒸汽机的功劳呢,应该……
被皇玛法踹上两脚就能解决?实在不行,多醉心研究几年。等龙椅上坐着的变成大哥,一切就都好商量了吧?
永璧挠头,当初这姑娘虽然百般拒绝。可后来两人相谈甚欢,还说好了只要他能得到皇玛法跟她祖父同意就……
“嗐!”永璧长叹,颇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额娘啊,儿子没骗您。当初,当初儿子真以为她同意了,所以忙不迭去找皇玛法。”
“虽然养心殿她这身份敏感的一些,但架不住儿子有些功劳在身上呀!自从蒸汽机事后,皇玛法对儿子叫个慈爱宽和。”
“在大哥面前都曾经嘱咐,说儿子是国之重宝,一定要好生优待。”
“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儿子怎么可能会往拒绝上想,就,就以为她在考验儿子诚意。所以……”
舒舒在宴会上就瞧,未来儿媳兴致缺缺,没有半点即将嫁得如意郎君的喜悦。
只有满满的纠结,复杂。
当时她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宴会散过之后,就直接等在了次子院中。想好生问问,这中间到底是怎么个状况。
永璧正郁闷着,被她一问,可不就顺势打开了话匣子。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其中乌龙一一分说了个清楚明白吗?
舒舒简直惊了个呆:“这,你小子平时能言善辩的,情商不是也挺高吗?怎么……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天呢,这跟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
而且,他这边是这么个情况,永瑛呢?她可清楚地记得,那孩子就没想过要进太孙后院啊。今日与永瑛一番交谈之后,竟彻底变了态度。
从被动后退,到积极进取。一首《十面埋伏》,技惊四座。
促成这改变的原因,不会也有什么不妥吧?舒舒越想越觉得不安,赶紧使人把他也唤过来细细问个清楚明白。
永瑛摇头失笑:“额娘,您想多了。纳兰格格是个明白人,前面种种,只是因她不愿为侧罢了。误会解除,她自然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我们虽没有阿玛额娘那般两情相悦,却也都是自愿做出的选择。”
舒舒常出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永璧这边儿都已经够让人头疼了,额娘可不希望你也……”
封建社会未来大家长的永瑛皱眉:“那张氏,竟敢嫌弃二弟?”
“咱们永璧贵为亲王世子,俊逸不凡,功勋赫赫。是多少闺阁梦寐以求的好儿郎?张氏区区汉女,能得二弟眷顾。已经托天之幸,她还敢嫌弃?”
舒舒抬手一个爆栗子,敲在他头上:“说的什么混话?甲之蜜糖,乙之□□。谁规定你二弟好,人家闺女就要趋之若鹜了?人家就安于宁静,不行吗?”
额娘都已经动手了,永瑛哪里还敢继续倔强?忙不迭赔笑:“行行行,怎么不行呢!只是,这样特立独行的姑娘少之又少。二弟又一直醉心研究,人生中除了咱们家几口子,剩下都是物理化学了。一时会错了意,也是在所难免的。”
“额娘,好额娘,您就多包容一点呗!二弟都已经认识到自己的不妥,在积极想办法解决呢。额娘就多包容一点,别再揪着他这点小错了呗。您看,他都已经认识到自己的不妥,也在积极想办法解决啦!”
舒舒冷笑:“所谓的解决,就是刚御前请婚,把人家姑娘推到风口浪尖上。转身又退婚,再伤害人家一波?”
“这……”
“这什么这?”舒舒一巴掌拍过去:“我看你们就是皇孙贵胄当久了,不知道好好说话,也忘了好好倾听了。圣旨在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就好像她刚穿过来时,心心念念想退婚。
弘昼那家伙怎么也不肯一样。
虽然二十多年来,两人恩爱情浓,活成了大清第一恩爱夫妻。但也无法抵消某人曾经的恶劣。
额娘都动了真火,哥俩还哪敢造次?
排排站,乖巧听训。
一直等弘昼前来寻人,小哥俩还唯唯称是呢。连额娘打也好,骂也好,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弘昼错愕:“俩臭小子都有了好福晋,福晋心里不是高兴着。这怎么还动了气?”
舒舒可没给他们留面子,怎么来怎么去的,都给抖落了个清楚明白。
弘昼倒抽了口冷气:“干这蠢事儿的,能是爷小小年纪鼓捣出强化玻璃、水泥跟蒸汽机的天才儿子?这,这果然有所长,必有所短么!在物理化学上,聪明成那样。感情上却,嘿嘿,蠢到令人发指啊这……”
平时,咸鱼和亲王没少被皇阿玛当成对照组,衬托勤奋儿子们的孜孜不倦、少年英才。被鄙视多了,心里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小怨气的。可算得着点机会,还不得先收点利息?
舒舒扶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促狭?快想想,这事儿该怎么办才稳妥。”
“如若婚事不成,该怎么才能把对女方的伤害减到最低?”
“啊这,不成不行吧?”弘昼挠头:“福晋你看啊,这要是圣旨未下也就罢了。但是圣旨已下,张家那边也接了,又岂容儿戏?皇阿玛英明了一辈子,总不好因个不争气的孙子背上朝令夕改的名声吧!”
“轻则被诟病
,重则要影响政令通达的。”
“而且就算圣旨作废,张家闺女也不好嫁啦。毕竟这小子曾顶着巨大压力,亲往御前求来的呢!便最后未成,那也是和亲王世子瞧上的,谁敢造次?至少京城地界,她都找不到个合适的对象,只能匆匆远嫁。”
“那,那圣旨赐婚呢?”永璧弱弱地问了句。结果就被他老子狠狠一脚,踹了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混账东西,当你皇玛法像爷怎么闲?一天诸事不管,只管你们这些个乱七八糟的……”
和亲王罕见的火力全开,将两个天之骄子的儿子骂成一对儿鹌鹑。
然后才笑牵自家福晋的手:“一时气愤,实在没忍住,没吓着福晋吧?嗐!当然父母就是这样不好,随时得为混账东西的擦屁股。可谁让咱们当了人家阿玛额娘,又养了这么个外精内憨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纳兰明珠,康熙朝名臣,早年立功颇多,后参与党争被罢免。揆叙是他次子,康熙晚年颇得重用。因拥立八阿哥被雍正记恨。
当其两军决战的那段描写摘自《四照堂集》对于《楚汉》一曲描写。
允祥嫡长子弘暾未满二十而殇,追封为贝勒。未与富察氏完婚便卒,后允祥去世时,雍正表彰富察氏守节,封其为贝勒嫡福晋,命兆佳氏收为媳。这是史料,文中有所改动。
甲之蜜糖,乙之□□——亦舒《曼陀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