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哒!”唯恐雍正不信,永瑛还反复强调着:“一直以来,都是皇玛法辛勤教育孙儿,全心疼爱孙儿。为孙儿设想方方面面,考虑了所有的一切。孙儿却鲜少有机会,能回报皇玛法一二。”
“今番能保护皇玛法,孙儿心里高兴着!就算受点伤,也半点不疼,还有点甜甜的。终于的终于,孙儿也能为皇玛法做点什么了。”
那灿若朝阳的笑脸,看得雍正整个人心中都是一暖。抱着孩子的力道都更大了些:“傻小子,可你都受了伤。这要是将养不好,日后留了疤,找不到小福晋可怎么办?”
永瑛皱眉,细细思考过才道:“找不到,就不找好了。那样只看身份、皮囊之类的肤浅之辈,孙儿也瞧不上!”
啊???
你才五岁大小,就口吐这等惊世骇俗之语。这,这真的好么?
再没想到孙儿会这么回答得雍正愣,良久才点头:“好力儿放心,皇玛法日后一定千挑万选,与你选个万里挑一的好福晋。”
永瑛摇头:“自己选!阿玛说,他当年就在数百秀女里头,第一眼相中了温柔娴静的额娘。觉得额娘肯定是个好福晋,能与他一道,过上幸福甜美的小日子。如今果然,有了孙儿、弟弟还很快就再有一对儿弟弟妹妹……”
“一家六口最最幸福,谁都比不上!”
温柔贤淑?
雍正只觉得眼前一花,真不认识这个词及词意了!
偏好孙儿还在滔滔不绝,各种详述他额娘的好。什么除了孝顺,善于中馈、教子有方这些常规类。连能压得住他阿玛,让他少做荒唐事都成了优点。
咳咳咳!
终于附和不下去的雍正猛咳:“你额娘这,这终究个例。永瑛可记得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再没有让区区女子压制,由着她信马由缰的道理。你啊,得找像你四伯娘那样的福晋。著族大姓,端庄舒雅。”
“既能帮你管理好内宅,让你心无旁骛。又能与你琴瑟相和,还有一定的谋略。”
简直就是行走的贤内助。
“那哪行呢?”永瑛摇头:“阿玛说了,男人如野马,女子就是那笼头与缰绳。能管着不让野马乱跑,踩了好庄稼。四伯娘样样都好,却做不好四伯的笼头。由着他一步步的,越走越错。不但差点害了皇玛法,自己也受好大罪……”
话题重又回到原点,雍正陷入沉默。
良久才摸了摸永瑛的头:“豆丁点大的人儿,偏操许多心。你啊,就好好养伤,凡是都交给皇玛法!”
永瑛还待张口,雍正却已经不给机会了。急忙忙唤了太医,给开了外敷内服的药。
是的,没错。
还有内服的,预防孩子惊惧的药!
跌宕起伏一幕一幕的,大人都受到了很大刺激,更何况他个孩子?
知道今儿这事对皇玛法冲击大着,永瑛也不闹,乖乖巧巧点头,由着他阿玛把他背回了洞天深处。而弘昼将福晋跟儿子送回去,自己又火速赶回来,对自家皇阿玛露出最最谄媚的笑。
雍正皱眉:“说说吧,你是怎么知悉朕……咳咳,私下里……命人炼了丹,又怎么恰如其分赶过来的?”
“回皇阿玛的话,并不如何确准。”弘昼挠头:“最初,是永瑛那孩子发现了您最近精神颇佳,与您玩笑,然后上了心。说来也巧,他上阵子不是对唐史感兴趣,特别的迷唐太宗李世民么?十三叔就给他讲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的道理。”
“说他可以给自己树立一个目标,努力发奋去接近,去学习。但也注意着,得扬长避短。牢牢记住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而改之。”
雍正摇头:“那他肯定说李世民除了玄武门之变外,没有缺点!便是玄武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哈哈,要不说知孙莫若爷呢?”弘昼笑着奉承了两句:“正如皇阿玛所言,小子就是那么说的。于是,十三叔就好生给他上了几堂唐史课。着重讲了这位唐太宗的生平种种,成功打消了您那好孙儿的迷恋。让他啊,也记住了滥用丹药的害处。”
“所以才对灵丹妙药几个字那么敏感,悄悄观察了起来。然后趁着晚上回洞天深处给他额娘请安的时候,才坦白了自己的发现。”
“儿子一听这还了得?赶紧……”
雍正冷哼:“朕就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好好的你小子怎还突然孝顺起来了?”
却原来是以孝为挡箭牌,以关心他皇阿玛为名,行私下调查之实的。
明晃晃的套路!
“嘿嘿!”弘昼谄媚而笑,上前给自家皇父揉肩:“皇阿玛这话说得可就过于偏颇了。儿子咸鱼归咸鱼,但还是很孝顺的吧?不说时时处处把您放在第一位,涉及到您龙体安康的大事儿,还是半点都不敢怠慢的。所以火速前来,宁可信其有。”
半点不谦虚地自我夸奖了一波后,弘昼小心翼翼问:“皇阿玛您看……”
“儿子虽鲁莽,但终究结果是好的。一些个迫不得已,您是不是……就别计较了?”
“还有,还有,四哥自己也深受其害,这就说明,他虽犯错,但初衷也是一片孝心。现在他都这么惨了,您又……能不能,从轻发落?”
雍正霍然起身:“怎么,朕无事,倒成了他能被姑息的理由?你倒是挺手足情深!一点也不记得他前头才怂恿朕,让朕从严从重处罚你福晋跟永瑛事?!”
弘昼脸上一僵:“皇阿玛这话说的,那哪能不记得?儿子,儿子简直怒发冲冠。若不是念着他到底是四哥,又那么惨。儿子都恨不得一棒子敲死他,扒开他的心瞧瞧,咋能那么狠呢!可偏他是,偏他也被蒙在鼓里,落得那么凄惨。”
“儿子这心里,便有再多气,也散了七七八八。只想着皇阿玛一生坎坷,屡遭丧子之痛。如今膝下只四哥、儿子与十弟。”
“八弟事已经让您那般伤心欲绝,儿子怎忍心再让您把这痛、这苦再重新经受一遍?”
雍正直接暴跳如雷:“混账东西,你把那蠢货与朕的福慧相提并论?就那么个除了会投胎,有个好身板,看似允文允武。实则骄矜傲慢、好大喜功,偏还蠢到无以言表的玩意,能比得上福慧一根头发丝???”
“朕的小八,临终前还惦着他皇阿玛,为了救朕舍生忘死。而那个蠢货呢?他真想朕青春不老,长命百岁?不,他是以此为筹码,获取朕的信任,妄图大位!!!”
雍正越想越气,破口一顿大骂,将弘历贬低到了尘埃里。
一句话没说对,不但没求到情,还被喷了个狗血淋头什么的。弘昼觉得自己惨极了,还有点对不起四哥。但福晋跟爱子都没对他的遭遇表示出丝毫同情。连永璧小阿哥都一转身,给了他个代表排斥的后脑勺。
可把他气得:“你,你们娘几个别太过分了啊!”
舒舒冷笑:“这就过分了?那还有更过分的呢!咱们大阿哥受伤了,我这当额娘的得仔细照顾着。这两日,就劳烦爷往前院凑合一下吧。”
万园之园的圆明园呢!
不但精美华丽,三五步一景,还设施完备着。该爷们住的前院,更是装潢得颇为低调而又奢华。特别适合给又去傻乎乎资敌,试图给对家求情的糟心玩意。
惨遭驱逐的弘昼:!!!
万般抗拒,半点都不想从命。还试图用儿大避母,男女七岁不同席等理由将永瑛羞走。
结果,小家伙扑闪着大眼睛:“阿玛糊涂了么?儿子才过了四周岁生辰多久?离七岁还远着!阿玛不提,儿子还不觉。您这一提,儿子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这就五岁奔着六岁了。能这样与额娘亲密无间的日子,是越来越少了。”
“是得好生珍惜着,这样吧!阿玛就先往前院住半月,让儿子与额娘好好享受下母子天伦。”
弘昼恶狠狠地瞪过去,试图用眼神吓退他!
然而吓是吓到了,小子却直接抓住他额娘的胳膊:“阿玛好凶,儿子有点怕。”
弘昼:!!!
就很语重心长地看着自家福晋:“这小子一脚踹倒那人高的炼丹炉,打得一众道士半点招架之力都没。谈笑间卸了那个什么无尘子的关节,他能知道怕字怎么写?一听就是信口胡说,福晋可别被他骗了!”
而且,爷是给四哥说情了不假,但,这不是咱们共同商议的结果么?
为了爷重情、憨直的人设不倒啊!
舒舒眯眼,一个你重情憨直,我这当额娘的也得护短生气的眼神回过去。都不等弘昼再多说点什么,就直接扔出没有选择的选择题:“自己去前院,还是我抱你去,爷可以选一个。”
弘昼倒是能抛下脸皮,并适应被福晋公主抱了呢!
可现在人家肚子里揣着一对儿娃,他还敢说点别的什么?他不敢啊!只能一步三回头,委屈哒哒地去了前院。
才一离开,门就在他身后迅速关上,里面传来长子永瑛欢快的笑声。
直映衬得弘昼越发凄凉。
前院的床又硬又潮,还没有福晋温暖的气息,熟悉的馨香。以至于弘昼翻来覆去,烙饼似的折腾了半夜都没睡着。翌日清早,更是早早地就回了正院,准备全家一起早膳。
长大后第一次与额娘弟弟同睡,听额娘那精彩纷呈的故事,被她温温柔柔掖被角。
永瑛欢喜非常,连梦里都是甜丝丝的。神清气爽地起了床,还有额娘亲手所做的早膳???
南瓜粥香甜软糯,蟹粉小笼美味非常,能鲜掉眉毛。还有炸得金黄焦脆的鸡柳,圆润可爱的芝麻圆子。油条、蛋羹、豆腐脑……
林林总总一大桌。
让永瑛直摆手:“哎呀额娘,就咱们一家四口,哪儿用得了这许多?您还怀着弟弟妹妹们呢,可不好过于操劳。”
被儿子嘱咐安心养胎什么的,可把舒舒给羞的。
脸上通红,却还要忙不迭点头:“好好好,额娘知道了。素日里也不这般繁琐,更绝少下厨。这不是咱们力儿在么?你从三岁头上就宫中、园子里的,被你们皇玛法带在身边。”
“便同在京城,同在园子里,能这么热热闹闹一家子在一起用顿早膳的机会也不多。可算赶上一回,还不得让你尝尝额娘的手艺!”
“来,这些啊,都是素日里你比较喜欢的。额娘索性就每样都做了点儿,尝尝可合你胃口?”
“合合合,一定合!”永瑛将整个芝麻圆子都塞进嘴里,两腮被撑得大大的,像只可可爱爱的仓鼠。小筷子乱飞,一下下夹在那些个代表母爱的饭菜上。
真·大快朵颐,恨不得全体包圆系列。
吓得弘昼急急忙抢了他的筷子:“个臭小子,再喜欢你额娘所做的菜色。也好歹顾及着点自己的肚皮,一个不留神用多了,回头遭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你额娘还怀着弟弟妹妹呢,你们一个个的可给爷省点心,别让你们额娘跟着惦记……”
特别老生常谈的一段,每每被他拿来对两个儿子耳提面命。早就把永瑛成功说服,连永璧宝宝都点头说了个含糊不清的听话。
但因为他们都是秘密进行,还真第一次听说的舒舒冷冷一个刀子眼甩过去:“闭嘴,不许胡说八道。”
特别干脆利落地呵止了某个大不靠谱后,舒舒再对俩儿子可就温柔多了。
一左一右,轻轻将两人揽在怀里:“别听你们阿玛胡说,弟弟妹妹是孩子,力儿跟道儿就不是了?你们都是额娘的好宝贝,额娘都一样疼爱你们。只是最近确实忙,难免对你们哥俩有所忽略。力儿跟道儿能原谅额娘么?”
道儿笑着歪了歪头,一个响亮的吻就印在了舒舒左脸上:“额羊!”
跟力儿面上端方君子,实则小话痨一个的性子完全相反。人道儿刚生下来就是个清清冷冷,安安静静的小美男,鲜少瞧他这般欢快主动。
偶尔为之,难免让舒舒万分欢喜。
更难得的是,见弟弟如此,见额娘实在高兴。自打三岁就宣布自己长大,不再幼稚的永瑛也轻轻一吻,印在了自家额娘右脸上。
惊喜来得太快,让舒舒都忽略了某人黑如锅底的脸。只搂着两个儿子,欢欢喜喜的都不知道有多快活。
还是弘昼终于顶不住,直接上前抱起好大儿:“昨儿皇阿玛也没说到底怎么个章程,爷跟永瑛再去瞧瞧。福晋跟永璧,得,还是让奶嬷嬷多瞧着他点吧。免得他没轻没重的,再伤了福晋……”
永瑛原还要挣扎,可一细听阿玛所言,立即就乖觉地往他身上靠了靠:“既如此,儿子这便与阿玛去瞧瞧,额娘多多休息哦!大清早上起来给儿子做饭,肯定累坏了。”
儿子如此暖男,舒舒简直心花怒放。忙也笑眯眯与他摆手:“好好好,听咱们力儿的。额娘待会就带道儿一起睡个回笼觉,力儿也要乖哦!关心孝敬皇玛法是好事,但要注意分寸。”
“你还小,肩膀稚嫩着呢,有什么事儿交给你阿玛就好!”
弘昼美滋滋听着,就等着即将到来的,属于他的专场。可……福晋嘱咐完永瑛,就去给永璧喂饭了。
多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和亲王爷大气,连连猛咳了几声。可算得到福晋关注,却一三连问:“爷这是染了风寒?可唤太医了?有没有喝药?唔,没有,没有那就先瞧了太医再说吧。乖,别闹,讳疾忌医可不是个好习惯。”
“而且咱们又是小娃儿又是孕妇的,万一过了病气可就不好了!”
万一过了病气可就不好了,不好了!!!
这句话如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声,不停不停地在弘昼耳边回响,直听得他目瞪口呆。正要放下孩子跟她好生理论两句呢,皇上那边就派人来传召。
弘昼不敢怠慢,抱着小永瑛就一路去了九州清晏。
见他还知道抱着好孙儿,不让他伤着脚踝往来奔波,雍正这才露出个略微满意的神色来:“算你这个当阿玛靠谱,来永瑛到皇玛法这边来。让皇玛法看看,伤可好了?”
烫伤哪有好得那么快的?
但皇玛法也是眼底青黑,跟阿玛一样怕是半夜甚至彻夜未眠。永瑛哪儿还舍得他再跟着操心?忙不迭点头:“嗯嗯,皇玛法放心。周太医医术高明着,孙儿已经好多了,不疼了。”
“只是阿玛爱子心切,非要抱着。孙儿,孙儿拒绝都拒绝不了呢。”
弘昼白眼,就不知道小子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耐到底像了谁?啧,小小年纪,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啊!
一边瞧着他们爷孙父子互动的允祥笑:“咱们力儿进步可真快,几日不见,感觉他不但高了、壮了,整个小人儿都更聪明灵透了。”
永瑛挣扎着下地,直接扑到十三怀里:“叔爷,侄孙可想煞您了!许多日不见,您一向可好?婶婆呢,可好些了么?”
万没想到能得小子如此热情的允祥乐:“叔爷也想咱们力儿啊!嗯嗯,叔爷好着呢,你婶婆到了你皇玛法、皇玛嬤的赐药、赐医,如今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太医说再将养些时日,就无大碍了。”
永瑛小大人儿地拍了拍胸口,一迭声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看得满心烦闷的雍正都不由轻笑:“好在哪儿啊?”
“婶婆好了,叔爷才能安心,才能回归朝堂啊。而叔爷回来了,皇玛法就有了强有力的帮手。就能轻松许多,不必那么累!”永瑛瞪眼,给了他个皇玛法,您怎么可以这么笨的小眼神。
好一阵慷慨陈词后道:“所以,婶婆能好起来,可真真太好了!!!”
随口逗弄两句,结果却得到这般暖心答案。雍正感动不已,甚至想把好孙儿抢过来好生亲近一番。
允祥笑着躲了躲:“皇上多体恤些,臣弟都许久没见好徒弟了。正要问问他,怎么这么聪明机灵?竟然从你只言片语中,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还知道自己人小力微,别露出异色来,硬是挺到回去找阿玛额娘帮忙……”
这明晃晃的试探!!!
都让弘昼心里一紧,生生为儿子捏了一把汗。
永瑛却浑然不觉般,笑眯眯指了指允祥又指了指雍正:“都是叔爷跟皇玛法教的啊!您们说哒,要善于察言观色。知微见著,要从细节发现问题。”
“皇玛法勤政,废寝忘食,所以很容易累。那些日子还是很忙,但皇玛法却很精神。有道士,有淡淡的硫磺味儿。园子里多了好些煤跟碳。四伯,四伯很开心。”
“好像,唔,特别成竹在胸的感觉!明明他之前还很忌惮力儿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力儿不足为惧了一样。”
“他还得了郡王,被皇玛法频频召见。他,不像叔爷这般有才,得皇玛法器重哦。甚至,皇玛法还忒嫌弃他,没少骂他不争气。”
永瑛叹气:“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况是这么多妖?肯定不对劲儿!所以,力儿就多看,多想,多听,琢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呗。好在皇玛法对力儿毫无保留,四伯,大概是没将我这小屁孩看在眼里吧。”
没有丝毫防备下,可不就一查一个准儿?尤其他还有苏培盛苏公公这个超级大帮手!
里应外合,所向披靡。
只是这个事儿不足为外人道,所以永瑛只萌哒哒眨眼,将一切推到雍正、允祥两兄弟教导与弘历的轻敌上。
至于会不会惹人怀疑?
永瑛只笑,世祖爷六岁登基,圣祖爷八岁登顶。可都是一番隐忍之后,将天下大权牢牢握在手里的主儿。作为他们的直系子孙,他就是再聪慧些也是深肖先辈罢了。
唯恐万里江山后继无人的皇玛法只会欣喜若狂,哪儿还会有什么疑虑?
正如永瑛所说,他这番话一出。雍正哥俩便大喜过望,连着道了一连串的好。打从这雍正初年就开始纠结继承人之事的雍正更老怀大慰,差点落下泪来。
直说天不亡大清。
至此,永瑛怎么知悉雍正炼丹,又怎么带着阿玛额娘一道儿闯门的事儿就算被彻底揭过。
雍正要脸,诚不愿后世史书上多一笔拟服丹药以求长生,却被妖道所骗,差点儿送命之类之类的记载。遂决定把这个事儿彻底隐下来,不予记载。
只是这么一来,弘历那个蠢的固然免了被公开处刑,他们一家这救驾之功也得随之化为流水。
“嗐!”不等弘昼开口,永瑛就先摆了手:“自家人的事儿,算什么救驾?明明咱们共同担忧的,都只是皇玛法您的龙体。唯恐那丹药看似效果显著,实则害人不浅。让孙儿好好的皇玛法,硬随了唐太宗般结局。”
“您得救了,咱们一家三口的目的就达到了啊!其余都是次要的,次要的哈。您说是吧?阿玛!您这昨日辗转反侧半夜没睡,净为四伯担忧了。如今知道他可以免于惩罚,心中该是万千欢喜的吧?”
弘昼:!!!
真刚刚还在为臭小子担忧,转身就被臭小子推出去挡箭啊。
所以,生儿子就只有惹气的作用是吧?
弘昼心中腹诽,对臭小子可真嫌弃极了。但父子间再怎么相看相厌,都是关起来爷俩的事儿。出了和亲王府或者洞天深处,弘昼还是个拥有护犊子特质的好阿玛。
闻言赶紧点头:“俗话说不知者不罪,你四伯虽然失察,险些犯下大错。但如今,也算是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惨重代价。私下里再怎么处罚另说,明面上瞒着点,确实对谁都好。免得谣言四起,议论纷纷的,对皇家颜面有害无益……”
雍正冷冷一哼:“说得再如何冠冕堂皇,也挡不住你就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糊涂蛋!”
不过浮浮沉沉许多年,聪明蛋见多了,这种糊涂蛋反而难能可贵起来了。
“嘿嘿。”弘昼憨笑挠头:“皇阿玛这话怎么说的?儿子,儿子这至多只能算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然,这都是基于您……时日尚短,根本瞧不出任何妨碍来。不然莫说手心手背,便是离了就得死的头,儿子也照斩不误!”
上过的当太多,雍正才不听他怎么说呢。只擦亮眼睛看清楚咯,他接下来的表现。
确定弘历性命无碍,甚至连郡王爵位都能得以保留。
只以突染恶疾,需要好生静养。谨郡王怕影响到君父,所以不顾挽留,坚决要搬到数年前今日命人为其准备的阿哥府中。连带着两位小阿哥都以这些日子没少接触其父,恐有传染之虞为由,并一并带到了还未来得及挂牌子的谨郡王府。
从消息传出到一家子顺利搬完,加起来只一天。毫无预兆,迅速无比,简直史上最快皇室成员搬家。
偏从搬完后,谨郡王府就为所有亲朋好友着想故,特别及时地封了府门。
想打听都无处着手系列。
急得李荣保福晋在府上不停不停地转圈圈,频频往谨郡王府送帖子。希望能过府一叙,细了解下其中究竟。怎么好好的,事情竟急转直下到如此地步?明明前头郡王爷还那般风头无两,比雍正五年以前还甚。
怎么好端端的就……
这阵子或直接或婉转问及这个问题的人太多,富察氏都麻木了。偏个中细节她也不甚了解,更不敢妄言。
只能一一谢了关心,说了些个王爷交代下来的说辞。
按时延医,按时买药。
权当某个整天呆坐在房中,明显被打击不轻的家伙是真得了什么要不得的大病。小心翼翼伺候着,不怠慢,也绝不多嘴。更不像侧福晋高氏一样,这个时候了还琢磨那点子争宠小道。
屡屡献媚不成,被骂到狗血淋头。
她啊,只安安心心地打理府上,教养一双子女。便爷所谋之事不成,彻底没了希望,日后成了五弟一家的天下。凭他们那份兄弟之情,但凡永琏得用,日后的前程也不会不是?
弘历是怎么也不能像富察氏想得那么开,他……
除了再次错失皇储之位,并深深认识到自己再无可能外,也深深认识到了自己的急功近利。因为迫切想要赢回皇阿信任,将一切拨乱反正。所以轻信了那个什么无尘子,还几度上门求肯,亲自请回这么个祸害。
结果不但断送了最后一丝机会,差点害了皇阿玛,还让自己染上了丹毒。
只想想,就让他悲痛欲绝,恨不得掐死那个蠢不自知的自己。
完了,全完了!!!
这样硕大五个字在脑海中不停闪现,让他整日里如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提不起半点精神来。只纳闷自己好好的先手,怎么就走到了这般四面楚歌、翻身无望的境地?
反倒是五弟那个胸无大志,只惦着吃喝玩乐的。一路躺赢躺赢再躺赢,靠着吴扎库氏那悍妇与永瑛,都他令堂的快躺到龙椅上去了!
贼老天也为免忒地不公。
在弘历每日里问候他那老天亲爷爷,为何不向着点亲孙的时候。弘昼则在雍正面前磨牙:“真的皇阿玛,术业有专攻。您别瞧着那起子江湖术士招摇撞骗,惯会用些个有毒的玩意儿当灵丹妙药。”
“实际上啊,这些混账东西就是放错位置的宝贝。不信?您想想那嫩滑香甜,让人垂涎三尺的豆腐。再想想能制烟花爆竹,更能填充火炮鸟铳的火药。还有丹砂、水银、瓷釉这些,可都是那些炼丹师最先鼓捣出来的。”
“所以?”弘昼眨眼:“所以,儿子觉得一刀杀了他们太便宜。活该看管起来,让他们为咱大清效力。不用多,一个火药、豆腐之类的发现或者发明,就可能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为了重新住进卧房,为了自家喜欢这方面知识的永璧。
弘昼便被雍正如透视般的目光,恨不得里里外外、反反复复地仔细研判。也依旧目光坦荡地看着他,一脸儿子确实没有私心,只想着利国利民的样子。
雍正摇头:“晚了,首恶无尘子那几个,已经熬不过刑自裁了。剩下那些个小喽啰,你觉得还能是宝?”
额,好吧,怪道福晋说宜早不宜迟。这就慢了一点点,主力就……
弘昼挠头:“嘿嘿,没有鱼,虾也好嘛。而且皇阿玛既然不打算公布这事儿,就不能一下子处死太多人,弄出太大的动静是不?不如将人交给儿子,试着鼓捣鼓捣,万一出了成果,岂不两全其美?”
雍正虽不以为意,但能剩下没轮到受刑的,自然都是没多大问题的。
倒也不用枉造杀孽。
给这小子做做苦工也好,万一如前头的炼钢、手表之类呢?不但强大了大清军备,还极大程度上丰富了国库。而国库充足,军费、赈灾、水利、教育等等方面,自然而然地也都跟着受益。
整个一个良性的连锁反应。
这种,果断多多益善。
当然说这个的时候,父子俩谁也没往心里去。只一个完成任务,一个随手甩了包袱罢了。回了洞天深处,弘昼就与舒舒邀功:“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在皇阿玛的大刀下将大半的人都给你抢回来了,福晋是不是也该适可而止了?”
“嗯?”舒舒迷惘眨眼:“爷这话什么意思?妾身又怎么了啊!”
弘昼探头探脑地四下瞧了瞧,确定所有人都已经乖觉地撤了出去。连小永璧都被嬷嬷抱了出去,偌大空间只剩下他们夫妻俩。他这才奓了狗胆,一把把她拥在怀里,狠狠亲了几口。
然后才粗嘎着嗓音,眼神中满满危险地道:“孩子大了,该有他自己的空间了,福晋说是么?”
“尤其咱们这俩,可都是小阿哥。更得教他们自立自强,刚毅果敢。不然一个长于妇人之手的名声出来,对孩子们影响可大了。当然,爷福晋文韬武略,有经天纬地之才。能长于你这样的妇人之手,是臭小子们的荣幸。”
“可……到底人言可畏,咱们得为孩子着想对不对?咱们永瑛以后可是……”弘昼笑,虚指了指天空:“更得尽善尽美,尽量不留丝毫瑕疵咯!”
舒舒被说服,但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这事说个清楚明白不让孩子留芥蒂的艰巨任务交给了弘昼。
和亲王爷瞬间压力巨大,立即准备了多种方案。
力争在达成目标的同时,也别让某熊孩子恼火。一气之下告到皇阿玛面前,借他皇阿玛之手来抽他这个当阿玛的。结果……
当晚用完膳后,永瑛就颇有些歉疚地看着舒舒:“对不住额娘,儿子原本打算多陪您几日。可皇玛法又在废寝忘食了,儿子实在放心不下。想来想去,琢磨亲往九州清晏住些日子。”
“还像儿子小时候那样,看着他用膳,看着他早点睡。一定一定要帮他养成个好的作息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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