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抬手摸上了他的大脑门,弘昼忙往上凑了凑:“嘿嘿,不热,福晋不必担心。”
“那倒也不是很担心你,只是我如今不一样嘛,最过不得病气。爷要是有什么不舒坦,可得不当回事。我好命人往宫中请太医,再把书房收拾出来。”
“哦,好,还是福晋周……”习惯性夸到一半儿,弘昼错愕瞪眼:“你,你竟贼心不死,还想撵爷去书房?!”
“不然呢?”舒舒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谁让你拦着本福晋,不让我把永瑛带回来的?害我昨儿辗转反侧一整夜,你倒好!呼噜打的,比天蓬元帅更响些。”
呃……
弘昼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有,有么?没有吧!”
舒舒恶狠狠地冲他扬了扬拳头:“儿子回来,你回来!或者你换他回来,否则……”
舒舒冷哼,给了他个你就给本福晋等着瞧的眼神。
原就放在心尖尖上的福晋,现在还辛辛苦苦给他诞育子嗣。弘昼还能怎么办?只能认命点头:“行行行,爷尽量,爷尽量。你只安心在府上等着,且别收拾书房呢!”
“看你表现咯。”
这充满威胁的小语气,直听得弘昼脊背发凉,再不敢等闲视之。可……
才到了值房,还没上朝呢。他就先被十三叔,怡亲王允祥一顿好夸:“好啊,弘昼侄子这招儿殊为有效!自打福慧侄儿去后,爷还头次见你皇阿玛笑得这般开怀。”
“最主要的是,为了哄力儿早些睡,他还早早的就罢了公事,哄孩子睡觉了!”
“只这一条,爷那好侄孙都可称得上功在社稷。”
是是是,对对对,怡亲王说得没错的附和声中。出了这个高招儿的‘功臣’弘昼讪讪:“十三叔您过奖了,其实侄子……”
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只瞧皇阿玛近来实在辛苦,想让他老人家尽可能轻松欢喜些。
这才罔顾福晋的意愿与心情,直接拍板答应。现在福晋孕中多思,尤其放心不下宝贝儿子。对侄子各种耳提面命,令我马不停蹄进宫,将她好大儿接回来呐!
允祥多聪明机敏?
素来窥一斑而知全豹,弘昼这一讪笑,他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赶紧一顶大高帽子扣过去:“也是随心而为?没想到咱们小永瑛人小,乖巧懂事却一样不少吧!”
“爱新觉罗家的好儿郎啊!这么小小一个,就能具备这诸般优秀品质……”
好一通的溢美之词,直让脸皮厚如弘昼都有些招架不住。
当然他最最开不了口,说要把永瑛带回去的。还是允祥那番感叹:因永瑛在,皇阿玛不但晚膳多用了,心情好了许多,还早不早地就入寝了!
要知道,除了一心咸鱼,不愿掺和到那些个血腥争斗中去外。
弘昼其实孝顺着!
打从福慧风寒,种种凶险开始,他就满心牵挂,各种为皇父的龙体担忧。可惜八弟殇后,皇阿玛痛心疾首。先是废寝忘食忙着,誓要找出幕后黑手,让八弟安心。
后又伤心痛悔自责,用加倍的勤政来麻醉自己。所有人等面圣都难,更遑论劝说?
和亲王府上,他可没少跟舒舒转圈儿跺脚。
如今烦恼许久的问题,竟然因为好大儿而有所缓解?弘昼凝眸,接下来上朝的过程中都没少对自家皇父展开默默观察。
嗯!
许是终于睡了个好觉的原因,皇阿玛眼下的青黑都减轻了不少。整个人看着也颇有几分轻松愉悦的样子,一改前头的焦虑暴躁。连刑部侍郎奏折出错,都没被当殿排揎。
而是颇为温柔地嘱咐了句下次注意,刑部掌管天下刑名。每个看似不起眼的案件中,牵扯的都是一家甚至数家的幸福,断断轻忽不得。
把老大人感动得老泪纵横,保证日后一定加倍小心谨慎。
君臣相视而笑的瞬间,弘昼好像看到了八弟殇前,那个浑身都是干劲儿。每日里勤政不怠,只想着将大清江山治理得更好、更强大的皇阿玛。
若有所思地下了朝,弘昼再度求见。
刚被引进内殿,就看到皇阿玛跟自家胖儿砸相互喂饭???
也没有什么公筷公勺,只小家伙指挥宫女,将他想要喂给皇玛法的菜端到他面前。让他狠狠戳一勺子,颤巍巍亲手喂到他皇玛法嘴边。期间,小家伙怕菜太多掉地上,还伸小手护着。
弘昼分明瞧着,他那小胖手都搭在了勺子上!!!
这,这素来洁癖的皇阿玛还不得气懵?
弘昼忐忑,甚至准备好了营救儿子的几种措辞。结果,没有丝毫的迟滞,也没有任何的犹疑。他印象中洁癖非常的皇阿玛就那么自在自然地,就着永瑛的手,吃掉了那满满一大勺的清炒玉兰片。
还眉眼弯弯,欢喜非常地赞了句:“嗯,咱们力儿夹的菜,就是特别香甜!”
然后也亲生夹了筷八宝鱼,细心剃了刺,也同样喂到永瑛嘴里。
小家伙啊呜一口吃掉:“皇玛法喂喂,香!”
爷孙俩相视一笑,很快就开始了新一轮的互喂。几番下来,弘昼倒也看出了点儿门道:小家伙喂给他皇玛法的,都是他不喜欢的素或者偏素一点的菜色。
而在他皇玛法给他夹菜的时候,小家伙可就聪明了!
人家直接指定菜色。
就用那双与皇阿玛有七分相似的澄澈眸子看他,满心满眼都表露出好吃,想吃的意思来。皇阿玛一个遭不住,就让小家伙混了一肚子的肉肉。
看得弘昼直摇头,忍不住出声嘱咐:“皇阿玛您这样不行的,得让他荤素搭配,这样才能营养均衡。要不然几天下去,这小混蛋如厕的时候,就得又鬼吼鬼叫。”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小永瑛摇头:“不不不,肉肉好吃!皇玛法啊,肉肉好吃。”
那唯恐被狠心阿玛抓去喂菜的小表情,看得雍正心下一软。赶紧把人护在了身后:“朕刚用完膳你说这些,规矩呢?行了,朕这还忙着,你跪安吧。”
雍正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小永瑛就笑眯眯探出头来。挥着小胖爪子跟自家阿玛告别:“阿玛,回见哦!”
那迫不及待,恨不得他马上就走的小样儿!!!
气得弘昼咬牙:“个小兔崽子!”
咳咳,雍正不悦拧眉:“小兔崽子骂谁?难为我们力儿才这么丁点大,就知道帮衬你,替你这个不争气的老子尽孝。你不感激涕零,以后都如珠如宝地疼着也就罢了。还敢骂人?”
“当着朕这个皇玛法的面儿,你这混账都敢这般造次。孩子跟你回去了还了得?滚滚滚,快滚吧!没学好如何做个好阿玛之前,甭往朕跟前说带孩子回府事……”
都知道雍正虽面上冷肃刻板,但内心却住着个话痨。
一旦打开了话匣子,那绝对是请安折子上都能奋笔疾书数百字,批复动不动比原文长的主儿!
而今儿弘昼这声小兔崽子,绝对就触到了慈玛法的禁忌。让训斥如滔滔大河,汹涌而来。也让弘昼头皮发麻,心里千百次后悔。却频频认错,也得不到谅解。
还是永瑛拉住了他的手跷起脚尖,试图给他抚胸口。小眉头轻皱,满眼祈求:“皇玛法不气,不气气啊!不,不骂,阿玛!”
这话一出,弘昼心里就暗暗叫了个糟。
果不其然,皇阿玛刚柔声细气哄完他的好乖孙。表示绝不生气,也不骂人。下一秒,再看他的目光都犹如霜雪。满满都是:好狗命生了这么好个孩子,怎不好生珍惜着的味道。
弘昼:……
冤,巨冤,但无处诉去!
只能讪笑:“哎哟儿子的亲阿玛,天上刮风下雨您不知道,自家儿子是个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
“儿子素来慈父,对这小子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吓了。只是一时粗口,怎么就让您这么不放心啦!”
雍正:……
倒也没有多不放心,但不是防着你要往回拐孩子吗?
老四家的那么疼爱永琏,想清朕将皇孙们都抚养宫中的深意所在,还忙不迭的将人送过来呢。
甚至为了防止他多想,还强制按捺着想念,等闲都不进宫来看望永琏。
还说到底三格格还小,天色也越发寒凉。等来年春日,就带三格格往行宫去,一道给婆母守孝呢。
又孝顺,又明理。
对他这个皇帝公爹,更是充满了信任。
可惜呀!
时乖命蹇,摊上了钮祜禄氏贱婢那么个婆婆,还有弘历那么个凉薄无情的。
雍正摇头,也就是弘昼两口子与众不同。跟看不明白他这其中深意似的,迟迟不肯送孩子进来。
好容易进来了,才住了一夜,又急吼吼的想要接回去。
真是……
都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借题发挥,以不放心乖孙子的名义,把不孝子撵出去!
知道此行不会顺利,但没想到会不顺利成这样的弘昼:……
委屈哒哒,转身求到了自家额娘面前。
恰逢皇后也在。
依然是没等着他开口,皇后就好一阵猛夸。说他跟舒舒特别会教养孩子,三个小皇孙,属力儿最小。却顶属最孝顺,懂事儿。乖巧到让人心生歹意,恨不得化身为偷。
到九州清晏附近蹲点,把小家伙偷回来仔细养着。
哪个当阿玛的,能抗拒得了自家儿子被真心夸奖呢?
反正弘昼是没遭住,当下笑呵呵挠头:“皇额娘过奖了,那小子呀,分明在使小心眼儿。在府上,他额娘唯恐他多肉少素的,对身体不好。强制要求,一定要半荤半素,营养均衡。”
“他素来畏惧他额娘,再如何委屈,也得乖乖的闭着眼睛把那些叶子菜吃了。然后才能大快朵颐,吃他喜欢的肉。”
“谁知道他怎么成功地喂了皇阿玛一勺子菜反正啊!儿子瞧着,臭小子是打开了新思路。把他不喜欢的菜,悉数喂给了他皇玛法。”
“赶着他们爷俩爱好相反,皇阿玛可不就不以为忤,还觉得他好大孙特别孝顺吗?”
然后就被三岁小孩忽悠着,投喂给人家一肚子的肉肉。
以至于小屁孩满心欢喜,深以为得计。一心陪着他皇玛法,忙不迭地跟他这个阿玛挥手道别。
如若不然,他也不能气得随口来了一句小兔崽子……
所以根底什么的,都在那个破小孩身上!
再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等细节的皇后跟裕妃愣,继而狂笑。
素来端方温雅的皇后,笑得泪都出来。裕妃更是锤桌:“哎呦喂,本宫的好大孙诶!小小那么一点儿,怎么偏还这么多心眼?”
“谁说不是呢?还知道把自己不喜欢的叶子菜都被给他皇玛法。亏得皇上龙心大悦,还四处显摆,觉得自己格外得咱们力儿喜欢呢!”
皇后接话,后妃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可把雍正昨日的小炫耀给鄙视了个透。
弘昼:???
皇额娘,额娘您们这样真的好吗?
然而,两人谈性正浓,谁也不肯多给他一个眼风。只说自打福慧殇了以来,皇上再没这么开心过。
不管是小骗子,还是小孝顺,永瑛都居功至伟。
活该当赏。
于是继昨日之后,后妃两个又掀起了一波赏赐狂潮。
孩子阿玛弘昼急忙推辞,却遭遇了两人的双双白眼:“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
“就是呢!”
“辛苦咱们永瑛这么一小点点,就要替这些不争气的长辈们宽慰君心。咱们当长辈的,给点金银死物又怎么了呢?”
“对对对,娘娘说的对。咱们啊,就当给孩子攒点儿家底子。”
哎!
弘昼特别无奈的叹气,跟舒舒诉苦:“好福晋,这真不是爷不肯努力,而是你那破儿子,他不肯配合呀!”
“皇阿玛万般不舍,皇额娘和额娘十三叔还都话里话外的劝着。爷,爷根本就,就连把话说完的机会都找不到……”
“就那么生生的,被撵出了圆明园。皇阿玛还明白说了,没什么事儿的话,让爷多照顾于你,少往他跟前晃悠!”
免得晃悠来晃悠去,晃悠得好乖孙起了想家的念头。
当然这个话雍正没有说,但是弘昼用脚丫子也猜得到!
频频催促,但其实没有抱多大希望的舒舒气,抬手戳上了他脑瓜门:“我就说孩子留在圆明园,无异于送羊入虎口。不被囫囵个吞了都是好的,根本短时间之内就抱不回来。所以才试图反对,结果你倒好。不但不帮忙,还跟着打破头楔子……”
弘昼被训到缩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轻声软语地哄着:“是是是,爷不对,爷不好,没第一时间体察到福晋的良苦用心,做出完美配合。”
“爷这儿跟福晋好生道歉,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好撑船,饶了为夫这一回可好?”
“想都别想!”舒舒冷哼:“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永瑛才那么点点大,正应该是憨吃憨长,无忧无虑的时候,不该承受那么多。”
“别说什么尽孝不尽孝的,那不是还有你吗?那不是你的责任吗?没得这么点个娃娃,就要替你这个当老子的操碎了心吧!”
弘昼:……
虽然很有点委屈,但再怎么也不敢跟孕妇强梁。
只谄媚赔笑:“老儿子,大孙子,不仅仅是老太太命根子,也还是老头的。福晋可千万别小瞧了隔辈亲的威力,你是没瞧见啊!”
“咱儿子拿他那个小勺子,往菜盘子里狠狠的戳一下,弄好大一勺子菜。颤颤巍巍的都要往下掉,他用小手护着,手指头都碰到了菜上面。许是过于专注吧,嘴角还留着小口水。哄孩子似的,跟他皇玛法说,皇玛法乖啊!吃饭饭!”
“一点不玄,爷当时腿都软了。都做好马上跪下,替儿子认个罪的准备。结果你猜怎么着?皇阿玛张口就把那勺子菜全都吃了,还夸他喂的好。爷俩互喂互夸的,亲亲热热吃了一整顿膳……”
“而且据苏培盛的可靠情报,昨晚上咱儿子就睡在了皇阿玛的龙榻上。今儿早上,还往他皇玛法龙袍上画了张好大的地图。皇阿玛不但没气,还唯恐吵醒了他!”
“别看小家伙才跟他皇玛法住了一晚上,就已经稳稳的后来居上,成了三小只中最受宠的那个……”
为了最大限度的让自家福晋放心,弘昼叫个滔滔不绝,将儿子的丰功伟绩一件一件说出来。
舒舒:……
原本她还只是担心,唯恐孩子正在性格形成的时候被他皇玛法影响,变成小号四爷。现在,还要忧心上孩子的人身安全了!
虽然她家儿子生来力气就大,又被她泡过药浴。防御力杠杠的,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
谁知道圆明园里有没有那么一个甚至数个熹妃钮祜禄氏那样,面上慈眉善目,实则蛇蝎心肠的呢?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皇帝公爹的最后一个子嗣圆明园阿哥弘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额娘谦妃刘氏,可是雍正晚年最受宠爱的嫔妃,没有之一。
杯弓蛇影也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罢!
反正福慧事,让两辈子悍勇无双,从不知道一个怕字怎么写的舒舒有了畏惧。强大如皇帝公爹,都没法尽数洞察身边的种种阴谋,眼睁睁看着爱子消逝在自己面前。
纵然过后将凶手挫骨扬灰了又怎么样?
已经发生的惨剧无法挽回。
越琢磨越不放心之下,舒舒双眉紧锁:“成吧,说好了陪皇玛法一段,也不好一两日就接回来。再五日,再给你五日时间,必须将永瑛接回来,不然你不去书房,我可要回娘家了!”
“为何?”
“此胎辛苦,让本福晋越发感念额娘当初艰辛。正好额娘这阵子犯了旧疾,正卧床休养。我这当闺女的心中惦念拟回去小住三两个月,以全孝道。”
嘶!
弘昼倒抽了口冷气,艾玛这招儿可比撵他去书房狠多了呀。
让他顷刻间就把所有的推脱之词全都收回去了,只忙不迭保证:“好好好,福晋你放心,爷肯定尽心竭力。每日往圆明园跑,尽可能去咱儿子面前晃荡。就勾他,撩拨得他想家。”
“就不信小子大哭大闹一回,将皇阿玛的九州清晏拆得七七八八,他老人家还愿意留那混小子!!!”
舒舒笑:“我这人素来重信誉,说到一般就会办到,除非是忍不住了。”
嗯???
弘昼这迷茫大眼刚看过来,就遭遇了暌违已久的切磋,哦不,应该说是单方面的被磋。
不过如今的和亲王可不是当初的光头阿哥了!
现在的他,即便被磋,也还理直气壮,特别胆肥地跟舒舒叫嚣:“你这婆娘是不是疯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怀着身子呢,还敢这么莽……你,你要觉得爷有什么不周到的,直接说出来,爷难道会不改?”
舒舒运气,一句莫说刚怀上,便是要临盆了,打你这样的也不在话下都快脱口而出。
却听这货话锋一转变成了这?
在她的目瞪口呆中,弘昼继续吐槽:“都已经快两个孩子的额娘了,一点也不知道珍重自身。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爷跟永瑛怎么办?你……”
“算了,爷打不过,也说不听你。明儿就往吴扎库上,请岳母过府好生与你说道说道。”
舒舒瞪眼:“你敢?”
事实证明,弘昼还真敢。都没等到翌日,当天傍晚,掐着五什图爷几个散衙的时间,他就跑过去登门拜访了。
接到门子来报时,五什图都惊了!
虽然亲王女婿对他这个老丈人素来尊重,四时八节礼品丰厚,时不时还要带闺女跟外孙回来探望。见面也岳父长,岳父短的,将自己半子的身份贯彻得特别彻底。
以至于曾经被万千同情的五什图一举成名,成为大清有史以来最最拉轰的皇子岳父,没有之一!但架不住亲王女婿不求上进,对皇位避如蛇蝎。偏他这当岳父的,还有丢丢实权在身上。
为避嫌故,翁婿两个其实私下里很少交流。
如今匆匆而来,还是这么个时候。就,很难不让人着急啊!刚脱了朝靴,换了便服的五大人趿拉着鞋就往外跑。跟他同款的,还有五格跟阿克敦哥俩。
再没想到岳父与两位舅兄竟如此隆重的弘昼笑:“都是一家人,岳父跟大哥、二哥你们不必这么拘礼。”
“原是弘昼不请自来,过于冒昧。”
那什么,和亲王都这般讲礼了,还能不是所求甚大?
五格跟阿克敦哥俩悄然对视,目光交汇间暗暗交流着诸如此类的信息:那不能吧?毕竟天下都是他老子的,他都是和硕亲王了。若他都解决不了的,咱们府上不更没戏?
那可说不好!万一事关舒舒呢?
呃……
一个危险的想法在心中闪现:该不会舒舒有妊,这混账憋不住,惹出什么风流账了吧?自己劝不住,所以来府上搬救兵。
我屮艸芔茻!!!
拳头硬了有没有?想给混账套麻袋有没有?可……君臣有别,他们连给妹妹撑腰的可能都没。
想想,就挺让兄长落寞。
弘昼:……
就不明白两个舅兄眉来眼去的到底瞎猜出来了什么,怎么就戏这么多?愤恨,无力,又憋屈甚至自厌的。
分宾主落座之后,弘昼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婿此来,有点事想请岳父帮忙,还请岳父屏退左右。”
五格跟阿克敦:!!!
连列席都不给他们列席,这是有多难以启齿?
五什图心里也直打鼓,但两人虽名为翁婿,却分属君臣。
再怎么样,也没有他一个奴才去质疑少主子的规矩。
是以他心中再怎么如猫抓,也得淡定对两个儿子说:“你们额娘早盼着舒舒再传喜讯,如今可算梦想成真。肯定准备了不少东西,要送去和亲王府。正好王爷来了,你们两个去催一催,把东西都准备好。待会儿王爷回府的时候,好一并带上。”
这种随便哪个丫鬟都可以的事情,怎么就用到他们两位少爷了?
还不就是要清场么!
两兄弟心中腹诽,面上却都齐齐拱手:“那行,阿玛跟王爷先聊着,儿子们去瞧瞧。务必在王爷回府的时候,就把阿玛额娘的心思一起带上。”
这哪成呢?
东西一带,不就明晃晃泄露了他来告状的事实吗?
弘昼摆手:“岳父不必如此客气,府上什么都不缺,只……”
眼看着两位舅哥带着所有的丫鬟仆婢们都一并退下,偌大的厅堂内只剩下他们翁婿两个。
弘昼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只不过福晋太任性了些,还请岳父岳母从旁劝说一二。”
五什图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老夫就知道,能让王爷您独自亲来府上,肯定是那坏妮子刁蛮任性。”
“您放心,明日正巧是老夫休沐,必然与福晋一道往王府说项。务必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别像在闺阁之中那般娇蛮任性。您纵然爱重于她,却又哪能真的只有一妻身为皇子,生来便有为皇室传承血脉的职责……”
“哈?”弘昼愣:“岳父这话说的就有些偏颇了,皇子怎么了就不能只有一妻了呢?皇阿玛都说,子嗣贵精不贵多。而且永瑛才三岁头上,福晋就又有了身孕,不说很多,也绝对不少吧!”
“你身为福晋亲阿玛,理应是最最疼爱她的。怎么不听前因后果,就要压着她允小婿纳妾了呢?”
被训了一顿的五什图:……
那不然呢?
您亲自上门,亲口说让咱好生劝说闺女,那还能是别的什么事不成?
五什图万万没想到,这还真能!
弘昼摊手:“事情就是这样,福晋心疼孩子,辗转反侧的怎么也不放心。催着小婿勤往圆明园,赶紧把人接回来。”
“这事虽然不易,但也不难。毕竟时间长了,小孩哪有不想家?”
“只……福晋太没有个分寸了,还怀着身孕呢,就不管不顾地与我切磋。”
“被我说了一顿,也还是半点没往心里去的样子,眼角眉梢里边都写了下回还敢的字样。我这实在有些担心,怕她再任性,伤了孩子与自己……”
五什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是真的,可王爷女婿重复了三遍。
他才不得不相信,这位真的是挨了揍,来告状的!!!
正义老丈人再度拍桌,才说了句太不像话了,这妮子真是太不像话了!
王爷女婿就拱手帮忙打补丁:“前头福晋怀永瑛的时候,我就问过太医,也查了不少医学典籍。都说女子初初有妊的时候,性子会比以往焦躁敏感一些。福晋平时,还是挺好的。”
都有几年没把爷磋成软面条了。
虽然一直叫嚣着,要把前院好生装修起来,书房收拾出来。可事实上,打大婚至今,他们夫妻也没怎么分开过。
所以今儿这,都是怀孕的自然反应罢了。
为了让自家岳父同意并赞同他的想法,弘昼甚至当场背诵了一波医家典籍。
五什图:……
就很无奈,想说你既然把理由都给她找的好好的了,还来咱们府上做什么呢?
也许是他这疑问来得过于明显吧,让弘昼轻易看了出来。
于是那俊脸就媲美了天边的火烧云:“就,就请岳父岳母多多劝说福晋,让她一定一定要记得自己还是个孕妇来的。如今天这事儿,可不敢再有下次。”
“我这皮糙肉厚的不打紧,万一伤到了她跟孩子可哪哭去呢?”
没有讨公道,也没觉得岳家教女不严。人就特别单纯的想让舒舒注意些,以后都别再搞这些危险动作。
五什图应下,并由衷地叹了句:“当初皇上指婚的时候,奴才还万般忧心。现在看来,能遇见您,嫁给您,该是小女这辈子最大的福祉了。”
弘昼笑眯眯摇头:“岂止是福晋自己的福祉?还是上苍对于我们夫妻的眷顾,独属于我俩的缘分。”
直到把这话唠送走,五什图还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着。
先前被撵出去的五格跟阿克敦贼兮兮的又凑回来:“阿玛阿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咱们那王爷妹夫急吼吼前来,是想让阿玛帮什么忙?咱们府上又有什么地方,是能帮上他的?”
“是呢是呢,到底怎么回事?总不能他瞧上了哪家闺秀,想纳个侧什么的,妹妹不同意,他跑来想让额娘劝妹妹吧?”
五什图蒲扇似的大巴掌挥过去,问话的五格就被拍了个趔趄:“胡说八道些个什么?王爷风光霁月,怎么会做那种荒唐事!”
五格阿&克敦:!!!
双双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他们那王爷妹夫不是有个响彻京城的荒唐王诨号?
那要是不荒唐,也混不来这个名……吧!
但是五大人不管,他只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家好女婿。
被转播了全部真相的钮祜禄氏:!!!
就很头疼的按了按额角:“舒舒这丫头就仗着王爷宠她,越发的无法无天。竟然还敢……这哪行呢?明儿爷跟我一道去吧,咱好生说说她。便不恪守三从四德,学各家女学典范。也别这么……”
亏得王爷爱重她,脾气也好啊!
否则一纸休书丢过来,他们都只有心服口服的份儿。
五什图笑:“好好说?你可别。爷今儿只意思意思拍了拍桌,说了舒舒句太不像话。就被你那王爷女婿皱着眉,宣讲了少说盏茶的医书。非说他福晋挺好的,只是初初有妊,性子比以往焦躁敏感一些。”
“还嘱咐爷呢,一定一定要注意措辞与态度。别严厉太过,让他福晋伤心。”
所以,女婿还真不是因为挨打而告状。就单纯地担心,怕傻闺女不知道收敛,伤到自己跟孩子。
钮祜禄氏摇头失笑:“咱们这个王爷女婿啊,虽然风评不怎么样,但对舒舒真是没得挑。莫说皇孙贵胄,便寻常男子能做到如他这般的也凤毛麟角。可真是……”
“世事无常啊,当年还都担心,唯恐舒舒那把子力气不好嫁。圣旨赐婚后,更是每日里惶恐。生怕女婿荒唐,让她被冷落,甚至被宠妾灭妻。”
“大婚又怕花无百日好,四福晋有妊后,又着急她怎么还不开怀?可真是,一颗心操八瓣儿。哪想着傻人有傻福,荒唐不靠谱的五阿哥能是人间难得好夫婿。君子如玉的四阿哥却……”
五什图笑着捋了捋胡子:“咱们舒舒的福气啊,可大着呢。这才到哪儿?好好保重自身,咱没准儿能看到全天下对她朝拜!”
哈???
钮祜禄氏错愕:“啥,啥啥啥?你,觉得女婿还能……”
“不会吧!”
“站在岳母的角度上,那绝对是个举世无双的好女婿。可干别的,还是算了吧?当今那般勤政,怎么可能选个闲汉懒蛋接自己的班?”
又不是再无选择,明明四阿哥允文允武还占着长。
就算……今上也不是个小处而误大事的,再不可能这般轻率。
五什图只笑:“天机不可泄露,福晋且等着吧!”
钮祜禄氏再问,他就推说得休息了。明儿还有场硬仗要打,务必好生养精蓄锐。不然的话,可说不过那自打大婚后就被女婿纵容得越发牙尖嘴利的丫头。
说起这个,钮祜禄氏也立即慎重了起来。
翌日天刚蒙蒙亮,两夫妻就早早起了床。好一通收拾后,便带着满满当当两大车东西去和亲王府。
“阿玛额娘来访?”刚经历一波孕吐的舒舒愣,很有几分诧异。
就如同昨日的五什图一样: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竟然还让阿玛额娘同时前来?
“别担心别担心。”钮祜禄氏笑:“家中一切安好,额娘来啊,就是知你有妊,过来探望的。这不,正赶上你阿玛休沐,便一道儿来了。”
舒舒这才放心:“额娘能来瞧瞧都已经顶好,哪儿还用带许多东西?府上什么都不缺的。”
钮祜禄氏皱眉:“这说得什么话?!你府上有是你府上的,额娘跟你阿玛带来的,却是咱们府上的心意。”
“是是是,女儿说错话了,还请额娘原谅。”舒舒撒娇,拉着钮祜禄氏的衣袖不停摇啊摇,跟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儿一般。
看得钮祜禄氏摇头:“你啊你,都眼看着两个孩子的额娘了。怎么就不能端方持重点儿?”
舒舒心中腹诽:因为两个孩子的妈也才二十二虚岁,在后世也就是大学毕业,刚刚参加工作的年纪啊。小着呢!
真实原因不足为外人道,她也只能骄傲昂头:“都,都您女婿宠得呗。”
还在搜肠刮肚找理由,看如何能将话题顺利引到这上面的钮祜禄氏大喜。赶紧皱眉,一脸的不赞同:“既然你知道王爷一心为你,就该好生做好为人·妇的本分。不说三从四德,循规蹈矩。也不能仗着王爷宠溺,胡作非为!”
大帽子说来就来,舒舒整个人都惊了:“这,这话从何说起啊?胡作非为,我么?”
舒舒玉白的指头指着自己鼻尖,就等他们一个摇头。
结果两人异口同声啊:“对,就你!”
比被额娘耳提面命,反复教导更可怕的是什么?
答,父母组团!
而今儿,拜某个棒槌所致,舒舒就感受到了被父母联合教导的痛苦。两人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的草稿,不但有理有据,配合的还特别默契。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简直不间断给她洗脑。
好汉不吃眼前亏!
舒舒才不干那以卵击石的蠢事,只乖乖巧巧答应着,认认真真反思着:该怎么掐断某人告状恶习,让他深刻认识到自己错误。让今日这般被阿玛额娘组团训的糗事成为绝响,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等特特避出去的弘昼回来,就发现在府中氛围特别的紧张。问就是福晋察纳雅言,再不亲自上手跟王爷切磋,助王爷进步了。还是让侍卫、护院等代劳。
这,这是从单打变成群殴???
弘昼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赶紧扔出护身符:“福,福晋好消息啊,咱们永瑛很快就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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