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正是冬至家宴,雍正与妻妾子女兄弟等,齐聚乾清宫。
觥筹交错间,宫女端上了新做好的四吃活鱼。刚一放那儿,舒舒就有些微不适,偏疼福晋的弘昼还拿公筷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腹肉:“福晋尝尝?这厨子专司皇阿玛膳食,咱们难得蹭上一顿。”
他这动作一出,熹妃娘娘便笑:“记得雍正五年选秀的时候,皇上真是千般斟酌万种犹豫的,才给弘历哥俩订下亲事。就这,一颗心还总也放不下。”
“既怕赐婚有瑕疵,又怕两对小夫妻过得不好。现看到这幕,皇上该放心了吧?虽说大婚三年没个喜讯,但五阿哥还拿福晋如珠如宝。瞧瞧,这吃个鱼还得巴巴夹到碗里呢!”
这话一出,登时所有目光聚焦弘昼、舒舒这一桌。
不忍弗了他这好意的舒舒夹起那块鱼肉要往嘴里送,结果越发浓郁的腥味儿就充斥鼻腔。呕意汹涌而来,快到让她来不及告罪,更别提什么出门右拐。
直接就呕了一声,伏了案边。
从正月一直失望到现,弘昼已经学会了不再期盼。转而纵情享受跟福晋的二人世界,深深觉得孩子什么的,晚两年也好。
没有期待,自然就不会联想。
他只万分着急,怎好好的福晋就吐了。一边伸大手帮忙拍背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怎还突然恶心了呢?好生生吐这么狠,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太医,太医呢?”
“快!皇阿玛快传太医,给福晋瞧瞧。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是饭菜不新鲜,还是某人属龙王的管四海,生生把自己福晋给恶心着了啊!
自打孟春,四哥家的大格格终于殇一场风寒中。四嫂子悲伤过度厥了过去,却被查出又有身孕。熹妃身为导致孩子病弱的元凶之一,还一脸关切地嘱咐四嫂子死者已矣,要为腹中孩儿保重自身云云。
熹妃二字,就成了弘昼眼中第一恶心。
要不是惦记着舒舒,腾不出空儿来。就算是拼着被皇阿玛训斥、四哥不喜,弘昼也得问问:四哥一个还不够您操心?居然还
管到爷福晋身上了。爷怎么不记得皇阿玛有下旨废后改立了您呢?
没有,没有就别越俎代庖!
过问皇子子嗣事,除了皇阿玛外。就只有统御后宫,有抚育诸皇子之责的皇后娘娘才可以。便生育皇子的诸妃,也概莫能外。
因为舒舒这场天昏地暗的吐,倒是让熹妃躲过一劫。不然当着阖宫嫔妃与诸王的面儿……
她这脸得丢遍大清!
好一阵翻江倒海后,舒舒觉得整个胃被吐空。可就这,刚抬头要对弘昼安抚一笑。案边又传过来一阵难言的腥臭,刺激得她又开始干呕。
当年怀弘昼时就犯这个见不得鱼腥毛病的裕嫔乐,忙使人把她们桌上的鱼拿走。
果然,舒舒再抬头就没有了那种呕吐感。
就着弘昼的手,用些个温水漱了漱口。舒舒才白着小脸儿,微带歉意地起身向雍正行礼:“儿媳失仪,搅扰了家宴,还请皇阿玛赎罪。”
没等着雍正开口,裕嫔便笑:“傻孩子,这等喜音是你能控制住的?是本宫的好孙孙啊,专挑着今儿给咱们大家伙报喜呢!”
哈???
舒舒瞠目,弘昼更是特别斩钉截铁地说了个不可能。对于每个月有限的,可以放肆的那几日,五阿哥记得可清楚了!
福晋小日子也奇准,从不肯迟到,更不会缺席。
一直是月末那么几日。
裕嫔扶额,弘历、弘昌、弘晈几个要笑疯。一哄声地喊着:五弟/五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五弟/五哥!
十三福晋兆佳氏一巴掌拍自己所出的嫡次子弘晈背上:“大丈夫生于世,当上报效家国双亲,下护佑妻子儿女。你五堂兄敦厚贤良,爱重发妻。你小子不说好生学习便罢了,还有脸取笑?”
弘晈:……
大笑的人那么多,挨揍的却只有我一个。委屈,但是不能说。
还得乖乖拱手:“额娘教训的是,儿子知错了。”
自从雍正六年七月,二哥意外身亡后,他就成了怡亲王府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每天被百倍严苛地教导着,彻底失去了天真烂漫的权利。
他这样,庶子出身的弘昌只会更卑微。
于是两人齐齐道歉,只剩弘历自己尴尬难言。
就觉得,十三婶子那一巴掌,其实不仅仅是抽了弘晈脸上。
太医来得很快,也很专业。只略略把了个脉,就拱手对弘昼说了声恭喜。
而后恭恭敬敬跪御前:“回皇上的话,虽然时日尚短,脉上还不甚明显。但依着微臣多年诊脉经验,五福晋确系喜脉无疑。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值此佳节,闻此喜讯,雍正也不禁欣然:“吴扎库氏为皇家孕育子嗣有功,赏!”
有他带头,皇后跟裕嫔当然也欣欣然跟上。
事出突然,十三福晋没这个准备。直接摘了腕子上的赤金嵌宝龙凤镯:“好孩子,婶子早盼着你跟弘昼侄儿能早日开花结果呢。如今可算听到了好消息,你可不许与婶子客套。”
没等着舒舒反应,弘昼就笑哈哈接过:“不客套,不客套。今儿侄子与福晋大喜,谁祝福欢欢喜喜接着。明年过年,就抱着小家伙往怡亲王府,给十三叔跟婶子拜年,跟您们要红包。”
兆佳氏笑着点头:“好好好,红包多着,就怕你小子不来!”
好一阵插科打诨后,弘昼就跟熹妃娘娘伸了手。
熹妃当然没准备,反应上也不如十三福晋快。于是就看着弘昼苦笑,万分落寞的样子:“啊,好吧,是弘昼唐突了。向日里,娘娘常说自己与额娘比邻而居,姐妹情深,拿彼此儿子当自己的一样。”
“四嫂子每次有妊,额娘高高兴兴地送礼。福晋有妊,弘昼还觉得您也……”
“毕竟刚刚,您不是还关心弘昼跟福晋什么时候能传出来喜讯?”
裕嫔一生就得弘昼这么一滴血脉,自然爱若珍宝,容不得他受丝毫委屈。再者她是大气,又不是傻气。哪儿就听不出来,刚刚熹妃藏关切后头的挑拨了!
只是场合人设等使然,让她不得不大咧咧而已。
现儿子一委屈,她当然得安慰啊:“好了好了,要当阿玛的人了,怎么那么小性儿?你四嫂子有妊,熹妃娘娘不得忙着照看啊?舒舒这边,有额娘就够了。”
“额娘有什么不周到的,自有皇后娘
娘慈爱。是吧娘娘?”
皇后笑:“那是当然,这本就是本宫职责所。不独舒舒,老四家的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报与本宫知晓。”
被点名的四福晋富察氏温温柔柔起身:“儿媳跟腹中孩儿一道谢过皇额娘。”
再没机会解释,也没机会把礼物补上的熹妃:……
气到内伤。
偏一抬头,就看到皇上正冷冷地注视着她:“富察氏跟吴扎库氏年纪小,相关经验也不足。皇后多派人关注着些,务必确保皇孙无恙。两位皇子福晋有妊期间,任何人等不得无故往她们后院填人。若因此出了纰漏,伤及皇嗣,朕定严惩不贷!”
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弘昼狂喜,赶紧笑嘻嘻跪下:“皇阿玛放心,儿子不是那不长心的。再不会趁着福晋有妊的档口,冒险往府上拉人。惧是惧,但绝对跟惧内无关!儿子主要是怕,一个眼拙,跟熹妃娘娘似的。”
“硬是把美人蛇当好玩意儿领了回来,结果……儿子盼了三年才终于盼来的嫡子,可容不得丝毫闪失!”
熹妃:!!!
目眦欲裂,想杀了弘昼的心有了。
偏偏守着雍正的面儿,她不但不能,还得作一脸懊恼自责的样子,忏悔自己的有眼无珠。
深知她那脾性的裕嫔皱眉,回到延禧宫,屏退了左右就伸手扯了蠢儿子耳朵上:“你说你小子,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非去招惹她干什么?”
弘昼瞪眼:“额娘您讲讲理好么?分明她阴阳怪气先!”
“好好的,非要影射儿子福晋。大婚三年怎么了?难道这阖宫中还有人不知道爷与福晋正月里才交了元帕?元月正式当了夫妻,十月里就传了佳音,已经很速度了好么……”
裕嫔不想跟儿子讨论尴尬死个人的快慢问题,只拉着舒舒的手细细叮嘱。
虽然千防万防,还是二十岁之前就得当额娘。
但怀怀了,舒舒也就不想其他。只认认真真听着,并安抚明显有些紧张过度的裕嫔:“额娘放心,儿媳身体强健着,再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裕嫔摇头:“善战者殁于阵,越是擅长的地方才越容易摔
跤,毁就毁这掉以轻心上!弘昼大大咧咧,你又是个喜欢舞刀弄剑的,真真是让额娘怎么想,怎么放心不了。”
“梁嬷嬷跟随额娘多年,忠心耿耿,行事也妥帖。从即日起,就借给你个一年。等伺候好你月子,再与本宫还回来。”
“这怎么行?”舒舒连连摆手:“梁嬷嬷可是额娘身边最最得力的人儿,她若离开,您得多多少不便?不妥不妥,再没有这样为了一己私利,让长辈为难的。”
对此,裕嫔只笑:“但凡你跟孩子好好的,额娘不便些又有何妨?”
“听话啊,现什么没你跟额娘的好乖孙孙重要。”
舒舒故作紧张地皱了皱眉:“额娘一口一个好乖孙,要是……咳咳,我这是个小格格可怎么好?”
隐去那句到了嘴边的要是您儿子不争气,舒舒只一脸担心地看着裕嫔。
“阿哥当然好,格格也是宝啊!”弘昼笑呵呵把人揽怀里,悄悄对自家额娘挤眉弄眼。让她千万千万好话好好说,可别给福晋添堵。
把裕嫔给气得哟!
一手指头戳他脑门子上:“你这小混账眼里,额娘就是个重男轻女的老虔婆?可真是,额娘自己是个女的,做什么嫌弃儿媳、孙女。要嫌,也是嫌弃你这混账。”
“民谚有云,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重点可不这种上?不信你看从古代到今,地只决定收成,什么时候决定过种类?”
咳咳咳咳……
弘昼差点被自家额娘这番虎狼之言给呛死,回过神来就要劝福晋。千万千万别跟额娘挑理,别让他变成夹心饽饽。
结果这一抬眼,就看到福晋笑微微满脸崇拜地看着额娘:“对对对,额娘您说得可真太对了!有您这番话,儿媳可就放心了。不但不用担心您不满意,还能用这话糊我们爷一脸。”
弘昼委屈:“糊爷做什么?爷巴不得有个像福晋这么聪慧美貌的小棉袄,只是……”
为免舒舒误会,他还先来了个着重申明:“说好了啊,爷可不是重男轻女。只是阿哥可以继承爷的爵位,怎么也是个贝勒,好一点还能亲王、郡王。若他自己争气,当
个铁帽子王世袭罔替也不是不行。”
“但格格可就不成了,到底咱们有南不封王,北不断亲的国策。身为皇孙女,很难逃过抚蒙为满蒙和平尽一份力的命运。”
想想千娇百宠的好格格,花蕊蕊般的娇娃。十几岁就被送到漫天风沙的蒙古,穿兽皮、吃带着血丝子的牛羊肉。等闲回不得京城,经年见不到一面。弘昼心里就一阵的逆反,恨不得福晋胎胎生阿哥。
提及这个,裕嫔也是叹息:“是啊,因此上,额娘就是再喜欢小孙女,也盼着舒舒生个小阿哥。”
舒舒:……
按着历记载,和亲王福晋是生了六子一女七个葫芦娃的。其中那唯一一女,还自幼就被渣渣龙抚育宫中。封为和硕和婉公主,下嫁巴林蒙古的博尔济吉特氏这德勒克,年仅二十七岁而亡。
但按着历记载,和亲王长子永瑛还是生于雍正九年四月呢!
这里本就是架空的大清,她这只小蝴蝶更是没少煽动翅膀。
历什么的,应该早就发生了偏移。便不,谁也别想她眼皮底下,欺负了她闺女去!!!
婆婆跟弘昼怕生了女儿要去抚蒙,她只想着加加油,活成连皇帝要忌惮的存。宁可送自己亲闺女去蒙古吃沙子,不敢打她闺女的主意。舒舒正色,战意凌然。
特别认真地跟还待游说她的裕嫔保证:“额娘您放心,媳妇年纪虽轻,管理府邸却很有一套。如今府中令行禁止,纪律严明,规矩着呢!再不会有您担心的那些个情况发生,也用不着您割爱。”
雍正想来想去,还是担心弘昼那混球。怕他荒唐,吴扎库氏又无脑地护着他、信他,由着他荒唐。
俩一对儿的不靠谱,再让孩子有点什么差池。
回了养心殿后,就亲自点了太医、医女、嬷嬷、这方面颇有经验的大宫女等。林林总总算下来,足有十人之多。亲自带着往延禧宫,打算让他们出宫的时候带着。
正赶着娘几个屏退左右说话,雍正命人不通传。
结果就听了满满一耳朵,当即笑出声:“令行禁止、纪律严明?这确
定不是说朕的兵营?”
果然近墨者黑。
与弘昼那个自大的一起生活久了,连吴扎库氏变得口无遮掩了!
帝王眼中这嫌弃过于直白,让舒舒想要忽视难。而且……她这不是刚刚坚定奋起之心,要达到让渣渣龙忌惮却又干不掉的地步么?转眼之间台阶就来了。若生生错过,岂不是辜负了上苍的一番美意?!
舒舒福身一礼:“皇阿玛的兵营自然更是军令如山,但儿媳说的,确实是儿媳与我们爷管束下的五贝勒府。不信您问我们爷,算了,我们爷您大概爷不信。而且,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有些事情,就是要亲眼所见方知其中震撼。儿媳斗胆,请皇阿玛跟额娘往咱们五贝勒府一观。事实自会向您证明,儿媳所言句句属实。”
弘昼虽没瞧出来她的个中深意,却也绝不喜欢好好的,被皇阿玛、额娘派来的各色人等齐齐约束着。
赶紧连连点头,殷勤帮忙劝说。
被裕嫔一脚踩鞋子上,他抱着脚丫子还委屈呢:“额娘踩儿子干什么?儿子又没有乱说!您啊,别因为旁人做不到,就觉得福晋也做不到。想当初,还没有人觉得她真能从拆拆卸卸间,制出怀钟呢。”
“结果福晋不但制成,还推陈出新了!制成了三根指针的手表,不但样式美、佩戴方便,还把那些个西洋货比到了九霄云外!以往是咱们大清从海外进一些个奇淫技巧事,何尝有咱们大清这类制品远销海外来着?”
“福晋不说开天辟地,也绝对继往开来……”
一夸起自家福晋来,弘昼从不忌惮用上这世上一切的溢美之词。真·平地五级风,让人便不跟着风中飞舞,也至少风中凌乱系列。
气得弘历私下里骂,也不知道这吴扎库氏给弘昼吃了什么迷药。怎么就跟八十年没见过女人似的,竟拿那个悍妇当宝贝似的。以至于满京城有五阿哥惧内的流言,连往来年班的蒙古王公也有所耳闻。
以往雍正还不以为意,现亲耳所闻……
咳咳,他属实有些遭不住了。
无奈小子倔强,直言他府上一切安好,只要太医、医女
便好。别的根本不用操心,也不必那么浪费。除非皇阿玛跟额娘亲自莅临,挑出来哪里不好来!
雍正无奈,只能抽出浮生半日闲来,携裕嫔同游了五贝勒府。
事情来得突然,弘昼、舒舒也没另外往府上传信。
但经过舒舒两年多的辛勤培训,五阿哥府上下早就铁板一块。常规各司其职,有需要时个个有一定战斗力。不说人人能拿起刀枪来,护卫府上吧,至少没有一个拖后腿儿的。
贝勒爷车驾一到大门外,府上门子便迎上来:“奴才见过贝勒爷,见过福晋。给贝勒爷请安,给福晋请安。请爷跟福晋打开车帘,接受查看。”
车内安坐的雍正挑眉:“你府上还有这事故?”
弘昼笑呵呵挑开车帘对门子比了个手势,门子慌而不乱。干脆利落地打千儿:“谢贝勒爷,谢福晋。奴才恭迎贝勒爷与福晋回府。”
说完躬身后退,大开中门:“贝勒爷与福晋回府咯!”
马车粼粼,缓缓驶入府中。
弘昼这才笑答:“如皇阿玛所见,这是福晋提议的。虽然繁琐了点儿,却能最大程度避免危险。连主人免不了被检查的府邸,想也知道这防范会有多严不是?”
而且那门子看似无言,其实开中门的行动却已经无声把消息传递下去了。
毕竟弘昼跟舒舒两个是实用主义者。
比起规矩,向来更重视舒适度。所以如果无特殊情况,他们走侧门来着。中门大开,至少也是四阿哥、怡亲王。
而这一开,洒扫、护卫、厨上等,该做好准备了。
于是等入了府,下了马车。雍正与裕嫔弘昼夫妻陪同介绍下,一点点参观五贝勒府时。看到的,就是处处井然有序。宫女太监护卫等各司其职,动静有法。
让雍正讶异挑眉,由弘昼陪着往书房、演武场等又瞧了瞧。
特意看了五贝勒府终于填满的兵器架,还看了他跟舒舒两个合力打造的纯钢方天画戟:“重百二十斤,长斤丈。通身是一块钢材所制,经过整整一百三十二炼。是福晋最喜欢,也最得用的兵器。”
雍正挑眉,上手试了试。
结
果双手合十用尽全力,才堪堪让戟身离地什么的。
纵是帝王也囧然。
偏他家糟心儿子还劝:“没事儿,府上十个人八个拿不起来。儿子也舞不了三招两式,皇阿玛不必羞窘。”
雍正:……
就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不说你们府上多多少少会些个拳脚?那些个护院侍卫们更是身手不凡,甚至不比朕身边的一等侍卫差。”
弘昼眨眼:“没实际比过,儿子也不敢妄下定论。”
比会很难么?
不会啊!
雍正一挥手,贴身保护他的几个精锐侍卫就出列。然后比斗开始,雍正瞠目。再没想到那些个传说,竟然没有夸张系列。
皇上跟弘昼一离开,裕嫔整个人轻松下来:“这之前啊,你们不知道额娘多担心。毕竟弘昼那么个性子,舒舒你又年纪小。陡然间两个不顶事儿撑起偌大贝勒府,怎么想,怎么让人不放心。”
“便你们每次说好,处处妥帖。额娘也当你们孝顺,报喜不报忧。现瞧瞧你们这府邸,看到这么些个下人,额娘才算放心了。”
“看来儿媳妇不是客套,确实不用梁嬷嬷过来。”
舒舒挽着她胳膊笑:“自打大婚以来,额娘对儿媳跟疼闺女一样,儿媳也如待自家额娘一样待您。肯定该孝顺的孝顺,该伸手的伸手啊!哪有跟自家额娘客气的道理?”
“但儿媳这里真好着,自然就不用挖您身边第一得意人儿。”
没有了被调离危险,梁嬷嬷也能调侃几句了。只见她委屈哒哒用帕子捂了脸:“没来前,老奴还当福晋不识金镶玉,不晓得老奴的好处。到了咱们五贝勒府才知道,原是老奴浅薄。”
“竟不知道五贝勒府藏龙卧虎,个个得用,属实没有老奴发挥之处。”
“怎么会?”舒舒笑:“嬷嬷数十年宝贵经验,岂是这些个青瓜蛋子可以比拟的?只我跟爷心疼额娘,不忍她生活不便罢了。数十年相伴,您可不仅仅是嬷嬷,还是额娘的左右手呐!”
几句话,说得梁嬷嬷欢欢喜喜。
舒舒暗示过府上侍卫,若有比试便全力以赴,不必有
丝毫留手。务必让皇帝公公震撼之余,见猎心喜。将她这个能把普通护院、侍卫锻炼成比皇上身边一等侍卫也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的法子重视起来。
以此迎来五贝勒府的第二次腾飞。
李无短亲自回来传话,说皇上看比斗看入了迷。怕是一时半会不会结束,爷让福晋命厨房准备饭菜。
公婆第一次上门,舒舒原打算亲自下厨。
可这提议刚出,裕嫔便拧眉:“好孩子,额娘知道你孝顺,可这事儿万万不可。你才知道有妊,胎还没坐稳呢,这会子正是万千注意的时候。但凡你跟孩子好好的,额娘比用了龙肝凤髓还舒坦。”
舒舒无奈,只好谢过她好意。安排厨上好生准备,把各自擅长的压箱底绝活拿出来,再加上她日常做的几道新奇小菜。
就是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宴席。
不过此时此刻,就算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宴无法吸引雍正注意力了。他现,就只对儿媳妇的训练方法有兴趣。更对儿媳妇明明一普通闺阁,前十几年名声不显,甚至颇有些不合群。
怎么嫁入皇家后,就跟那被拭去尘沙的明珠般,竟散发出如此耀眼的光芒来。
“呃……”舒舒垂眸:“回皇阿玛的话,并不是突然。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能突然而就的。便是一鸣惊人,那也经历了前三年的积蓄与努力,是实实的厚积薄发。儿媳其实,也一样的。”
“您知道的,儿媳生来便力大无比,武学一道上也颇有天赋。只是如今时过境迁,入了中原的满人再不以女子的飒飒英姿为美。反而如汉人般,讲起了三从四德、三纲五常。”
“儿媳听说,有些穷苦的旗人家庭,甚至悄悄使庶女缠足,以便于跟汉人联姻呢!”
一个重磅炸弹扔出去,直让雍正目瞪口呆。连弘昼诧异:“乖乖,你听错了吧?谁能放着好生生的铁庄稼不要,生生作践自己闺女?”
八旗女子,可是不分嫡庶能参加选秀的。
倒是裕嫔微笑:“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选秀者众,能顺如入选又最终得宠的有几个?倒是多得是民籍男子愿意跟旗人搭
上关系,并愿意为此付出大笔金银。个庶女而已,他们看来也许无足轻重,并没什么舍不得。”
这问题过于敏感,弘昼不愿意福晋多谈。
所以赶紧插科打诨:“福晋别跑题,说你为什么遇到爷之后就从明珠般耀目呢。”
舒舒笑:“那必然是爷给了妾身勇气,让妾身不必再恐惧彷徨,可以自由自地做自己啊。你对我好,我也加倍对你好。一心一意把咱们这个小家经营起来,自然好点子无穷无尽。”
接着就是入情入理一顿说,虽然小舒舒被告诫不可轻易展露自己的怪力。也没进行过布库、骑射之类。但别忘了,吴扎库府上可是武将之家。
父兄练武,甚至练兵。
府上什么不多,就是兵书战策,随时随地演练的莽汉多。天赋此,再加上耳濡目染,她对这方面懂得真不好。
只不过为安家中长辈心,一直表现得淑女罢了。
被赐婚给五阿哥,知道他无惧自己一身怪力,也不觉得女子就该屈居于后宅把自己关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的框框里后。自然越发舒展,甚至尝试着将以往掩藏起来的种种渐渐展露出来。
一切的改变合情合理。
连雍正不由点头:“看来好姻缘确实能成就人,与你大婚后,弘昼也成长了许多。”
救命!!!
弘昼瞪眼,不知道皇阿玛哪根弦儿搭错了。竟然对他露出可怕的,孺子可堪造就的目光。吓得小咸鱼皱眉,马上对他发动咸鱼秘技:“嘿嘿嘿,是吧是吧?”
“古人说娶妻不贤,为祸三代。那么相对的,娶个好福晋,必然也能造福子子孙孙啊!”
“为了让福晋孕中无忧,儿子决定十二个时辰贴身照顾。所以工部那个活儿,儿子想来想去,还是先辞了吧!等福晋是生下小阿哥或者小格格,做足了双月子再说。”
雍正心中刚燃起那么点儿希望的小火苗,就遭遇了混账小子的三十米高大水柱。
不但小火苗彻底熄灭,还呲了他个透心凉:“你个混账东西,才安心上值班几日就又要撂挑子?”
“儿子也
不想啊,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朝你得上、工部也得去。如果不从……”雍正眯眼:“如若不从,朕便不觉得你能胜任阿玛之责。届时必然下旨,将孩子带到宫中抚养!”
什么???
舒舒瞠目,超想咆哮:你有能耐收拾你自己儿子去,拿我儿子做威胁算什么本事?
但当皇上的,要脸。这会又气头上,万一来了点儿一意孤行的小脾气……
舒舒隔着桌子遮挡,轻掐了弘昼一把,警告意义不言而明。
福晋掐,额娘踩,娘俩不同的动作,相同的威胁之意。直让弘昼哭笑不得,想说您二位就不发这警告,我也不可能同意的好么?也不看看,福慧好好的孩子,被皇阿玛养成什么样了啊!
这般想着的弘昼连连求饶,直说儿子错了。
求您可快收回成命云云。
雍正瞧够了儿子的抓耳挠腮,才淡淡嗯了声,道了句下不为例。这才又问舒舒训练府中下人时,可有什么具体方法。
“当然有!”舒舒点头:“无规矩不成方圆,要想让所有人令行禁止,当然更得一套行之有效的‘令’。只可惜儿媳只会纸上谈兵,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学。”
“如今这些是一点点摸索出来的,难免凌乱琐碎。皇阿玛若是不弃,儿媳便唤人取了那册子来。”
雍正哪能嫌弃?简直求之不得好么!当下微微点头,不一会的功夫,如今已经积攒到寸许厚的资料就送到了他面前。于是,舒舒着人精心准备的饭菜这位一口没动,倒是看那些个资料看到了华灯初上。
越看,越觉得这方法虽然稚嫩,措辞等不免过于浅显。但对于培养属下中心、团队所谓的向心力等等,还是颇有作用。
还有那些个简单却看得出真实效果的训练方法,也很适合推广于军中。
终于粗略看过一遍后,雍正感叹:“怪道你十三叔遗憾,说你若是个男儿身,没准儿咱们大清又多一员大将。现朕瞧着,那没准二字能去掉了!”
弘昼笑呵呵与有荣焉点头,随即又皱眉:“无妨无妨,皇阿玛不必遗憾。当不了大将,还可以给咱们
大清生几元大将嘛!结合了儿子跟福晋优点的孩子,必然生来就不凡。”
雍正嘴角微抽:朕看你就够凡的。
不过臭小子不争气,但是眼光好、命好啊!
还就娶了个处处能带他飞的福晋。
前有救了十三的大功,后有转炉跟坩埚两种炼钢法。再加上他手中这个册子,哪一样是实打实的功绩。
雍正这沉吟中,舒舒又给他赠了一波大的:“前头手表刚刚上市的时候,就引来诸多参奏。只当时儿媳投了太多太多的银子没回本,只能咬牙硬撑下去。就算被骂声与民争利甚至巧取豪夺,也始终没往后退一步。”
“如今九个月的销售后,前头那些个投入捞回来,还赚了不少。也切切实实证明了,手表虽贵,但有钱且愿意追求享受与便利的也大有人。这个市场,还是大有可为。”
“可是儿媳有妊,我们爷又是个对这等俗务不感兴趣的。银子挣够了,我们也不愿意再背这个骂名。索性将技术无偿送给皇阿玛,给您的内务府再甜一只金母鸡?”
此言一出,弘昼就皱眉:“那,那可是福晋的心血!日日夜夜研究,历时一年多才有的成绩。爷还当你要以此传家,让咱们后代便成了闲散宗室,手头也必不会缺银子花用呢!”
舒舒只笑,给他背了林则徐的名言:“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多财,益增其过。儿孙自有儿孙福啊,我的爷!”
“比起留下金山银山,咱们更该下功夫的是对孩子的教导。让ta拥有广阔的胸襟,丰富的知识与高尚的情操等。”
“没有足够能力却有无尽财富,那简直是遗祸子孙。哪有献给皇阿玛,为大清添砖加瓦来得好?国强民富,更何况咱孩子们姓爱新觉罗呢?”
弘昼:……
就真的被自家福晋的格局震撼到了!
同样被刷新了认知的,还有雍正。没有足够能力却有无尽财富,可不就是遗祸子孙?
还有什么财富能比大清的花花江山更大、更诱人?
没有了啊!
而弘历……
以
前没细究,觉得他有些差强人意。禁足事后,雍正简直拿放大镜反复观察他。那些个掩藏的小毛病不但被顺利找到,还被无限放大。以至于雍正不满加倍,开始将目光转移到福慧身上。
这孩子倒是聪明,还通透仁爱,偏生身体过于孱弱。
日常纠结了一通后,雍正满面赞许地看着舒舒:“难得老五家的有这番见地与胸襟。今年朝廷对西北用兵,财政上确实不大宽裕。老五家的这番心意,朕便收下了。”
“还有你训练护院的法子,朕也一道拿走了。稍后朕会下旨封赏,你可有所求?”
想给孩子阿玛求个铁帽子王,世袭罔替。便渣渣龙日后再怎么憋气窝火想使小手段,也无从下手。可饭要一口口吃,事儿要一步步办。
所以舒舒沉吟:“不知道这些,够给我们爷升个王爷么?”
如果不够,就再攒一攒。儿媳努努力,多看看书,争取再做点什么贡献。好让我们爷早点完成梦想,当个闲散王爷!想去上朝就去,不想去就告个假……”
弘昼前一秒还为福晋的傻大胆震惊,下一秒就已经感动到无以复加。
不顾皇帝老子裕嫔娘还现场了,一个熊抱就把人搂住:“苍了个天的!爷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儿,才能得你这么个又好看、又聪明还满心满眼是爷的好福晋啊!”
“明明你前头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的,莫为儿孙做马牛的。”
舒舒笑弹了下他的额:“傻,儿孙是儿孙,你是你啊!夫妻一体,夫贵妻荣,为你岂不等于为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这段是林则徐说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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