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笑,一脸果然不出爷所料的样子:“看吧?爷就说肯定拦你!”
皇子福晋怎么了?
这可是堂堂兵部衙门,该有的规矩必须有!便他,若不是被皇阿玛派过来,在这边当差,都得被归类为闲杂人等。
舒舒皱眉,怀疑这家伙的满口答应就是个权宜之计。
否则依着他的性子,还不飞起一脚踹过去并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你令堂的闲杂人等,这是爷的福晋,你们这帮龟孙的债主!要不是你们这帮龟孙无能,连点结实的兵器都做不来,还能辛苦福晋巴巴地跑到这破地儿,还受你个蠢奴才阻止?”
弘昼:……
就沉吟一下,想听福晋跟他说回软话罢了,哪想着就被怀疑上了呢?
好福晋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他,只对那拦着她的侍卫道:“若非必要,本福晋也不愿意当这个不受欢迎的闲杂人等。只是月前,皇阿玛隆恩,允了些个精良武器与本福晋用以装点府上的演武场兵器架,并着我们爷督办。”
因为这个事儿,武备司上下都被折腾得苦不堪言。
甚至达到了望五阿哥而生畏的程度,作为兵部守卫人员,侍卫当然也是有所耳闻的。还……看过几次阿哥爷欢欢喜喜捧着成品回去,翌日再怒气冲冲拿着断刀断刃之类的回来,把武备司那几个积年老把式臊得不行。
发了狠地琢磨,甚至舍弃了更为便利的坩埚炼铁,改用炒钢、百炼钢等,却依然还是免不了变成断刀断剑的命运。
如今五福晋亲自上门,还主动提及武器事,就让侍卫心中一突。
果然,这位说完前因后,接着就是要求:“本福晋也不想打扰兵部正常办公,乱了衙门秩序。但这么点子小事磨蹭到如今,总得让本福晋亲眼瞧瞧,武备司到底是敷衍了事还是能力不足吧!”
这,简直一正一反两巴掌,隔空就扇在了武备司那帮官员匠人等脸上。
偏挂职在兵部,如今也算武备司一员的五阿哥非但不以为忤,还赞同点头:“去,将福晋的原话不得一字删改,原样传给兵部尚
书与管着武备司的左侍郎知晓。问问他俩,今儿这武备司福晋是进得还是进不得?”
“若能进还则罢了,不能进,爷便往养心殿走一遭,求皇阿玛下道口谕。”
横竖今天您就要纵容福晋,踩踩兵部与武备司的门槛了呗?
侍卫心中腹诽,面上却再不敢怠慢:“卑职领命,这便报与两位大人知晓。”
片刻后兵部就飞出一骑快马,接着武备司武器造办处打着赤膊正忙的工匠们接到了个紧急通知:五阿哥福晋莅临,所有人等即刻穿上衣服。免得衣冠不整,冲撞了皇阿哥福晋。
守着坩埚的大师傅愣,眼珠子都快瞪脱窗:“这,这不瞎胡闹么?从古至今,哪有女人进衙门查看的道理?连寻常的铁匠铺子,真正打铁的地方都不让女人靠边……”
事出紧急,传令的小吏也不知道许多。
但上头可说了,必须通知到每一个人。否则出了什么纰漏,惹祸的固然活不了,他们传令也别想好了去!
自来也没么好脾气的小吏皱眉:“天下都是皇家的天下,又哪有堂堂皇家媳妇去不了的地儿?快收收你那老黄历,赶紧把衣服穿好了。不然污了福晋的眼,别说五阿哥把你这把老骨头扔进坩埚烧成灰!”
大师傅:……
再怎么重视老规矩,也终究重视不过自己这条老命去。遂再多腹诽,也还是乖乖穿上了衣裳。当然这心里头啊,对舒舒这个瞎胡闹的五福晋也是烦到了极致。
另一厢,才刚上任没多久的兵部尚书田文镜就放下手中卷宗:“既然都已经准备好,海大人与我一道迎迎五阿哥与五福晋?”
被他点名的兵部左侍郎海拉逊眉头微皱,也是烦极了那绝对外行还趾高气昂的五阿哥。
这回好,家伙竟然还把福晋给带来了!
偏这俩有皇上口谕,他不但不能拒,还得客客气气把人迎进来。反抗无能,只好受了这憋屈的海拉逊跟上峰田文镜拱手:“听大人的!”
舒舒跟弘昼都被请去值房喝了许久的茶,田文镜才跟海拉逊匆匆而来:“闻听福晋前来,下官便着
人通知武备司造办处那帮粗人都先穿好衣裳,免得污了福晋贵眼。又做了些个相关安排,所以迟来,还请五阿哥、五福晋赎罪。”
田文镜哎!
跟张廷玉、鄂尔泰一样,是雍正朝除了怡亲王胤祥外最受雍正器重偏爱的名臣。而且,她要是记得没错,耗羡归公,摊丁入亩等理念,都是这位率先提出并试运营的。
不仅如此,他还对清欠、治水等颇有研究。
是个助力雍正收拾好康熙后期乱摊子,打下乾隆前期辉煌坚实基础的重要人物。
只想想他这身份、这履历,舒舒就万分客气:“田大人不必多礼。是本福晋不请自来,扰乱了武备司正常秩序。按理,该是本福晋与您跟海大人说声抱歉。”
已经见惯了弘昼暴躁的两人:!!!
有些受宠若惊,真·万分诧异于舒舒的平和。
直接掌管这部分事务的海拉逊更老脸一红:“福晋言重了。分明是奴才办事不力,让您苦等许久。”
“没有,没有!”舒舒摆手:“我虽只略从书上看过些个关于武器锻造的介绍,但也知道随便一把刀、一柄剑都是经过诸多程序,千锤百炼的。本也没想着短时间内便能如愿,只……”
“阿哥爷亲自督办许久,也言料是好料,工是好工,偏出来的成品却不尽如人意。”
“我这心里就不免诧异,想着瞧瞧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刚才还挺高兴的海拉逊:!!!
就发现自己高兴早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能跟不学无术却骄纵狂傲,恨不得荒唐上天的五阿哥伉俪情深的,能是什么简单角色?
这位五福晋看着温温柔柔,安全无害。实际上啊!比五阿哥的杀伤力可大多了,毕竟五阿哥再怎么样,也没试图外行指导内行。
她这倒好,明知道自己纸上谈兵,却还非要赶来兵部掺和一脚。
海拉逊忍了又忍,到底忍将不住:“福晋既然得了皇上口谕,奴才自然不敢违逆。只是武器锻造事,干系到三军装备,与全军作战能力亦是息息相关。”
“道一声国之重器也不为过,而打造它们的
那些个积年老匠人,也都世代传承,颇有些讲究与忌讳。尤其涉及到炼铁炼钢事,便奴才与田大人也都被顶撞过。先禀与福晋知晓,还请您多多包涵。”
若是包涵不了,即刻走人,咱们也是欢迎之至的。
当然这句话他没有说,表情管理上也做得相当到位。但舒舒还是特别敏锐的,看出了他这潜台词。
封建社会没有人权,也从不讲什么人人平等。负担了所有军械制造的匠人们,却是整个兵部的最底层。
别说官位了,如今能当个正正经经的良民,都是多亏了顺治爷废除前朝的匠籍。不然的话,一人入匠籍,便子子孙孙都是匠籍。
而如今这位海拉逊海大人,能为了区区匠人而对上自己这个皇子福晋。光是这份勇气,这份用心,就足以让舒舒敬佩。
于是乎,舒舒微笑福身:“多谢海大人提点,本福晋记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礼,吓得海拉逊慌忙躲避:“福晋客气了。既然您实在感兴趣的话,就请上车吧!”
嗯?
舒舒愣,她就说嘛,炼钢炼铁那么危险又不止亿点点脏的事儿,怎么能在六部衙门中进行?
感情又是弘昼那家伙打的马虎眼,想让两位大人令她知难而退。
被看穿的某人讪笑:“那,那爷也是为了福晋好啊!”
舒舒冷脸:“这倒不必,我啊,最讨厌被以对我好、为我着想的名义将我蒙在鼓里了。第一次,我还愿意跟你说明。再有一次,手底下见真章。若两次还不能让你改了这破毛病,那以后,你就别想我还能理你了。”
话落,舒舒就开始闭目养神,再没跟某人多说一个标点符号。到了地方,也没等人来扶,就自己干脆利落地跳下了马车。
刚刚另一辆马车上,被田文镜提点了一路的海拉逊这会子格外殷勤。甚至想当个引路小卒,带一行人往目的地走。
结果才刚刚抬脚,就被豪横的五阿哥拽到了一边:“有爷在呢,用得着你殷勤?”
海拉逊:???
就很无奈地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有心想告诉弘昼:
您大可不必这般紧张,奴才的孙子都还大您两岁呢!可依着这几天共事,他对弘昼的了解。但凡他敢表露出这么点意思,这位爷恼羞成怒之下,就敢一脚把他踹成滚地葫芦!
并不想被田文镜那老小子看了热闹的海拉逊皱眉,到底还是跟在了后面。
享受了把被皇子阿哥引路的待遇。
好心办坏事,惹得福晋都不怎么正眼瞧自己了。这番弘昼可不就是积极表现?
跟引路小厮似的,热情给舒舒介绍:“因炼铁、炼钢的,都比较繁琐、脏污又危险。对燃料、水源等要求也比较高。所以才选了这儿。等完成了冶炼、锻打,制成成品后,再着人押回兵部入库。”
“喏,福晋瞧,那一排房子,就是兵丁们驻扎的地方。再往里,还有官员们办公的地儿。其中最大的那间就是爷的!为早日把咱们府上那兵器架子摆满,爷最近泰半都在这边。”
吔!
海拉逊憋笑,怎么看五阿哥怎么像自家努力表现哄老妻给糖的小孙子。啧啧,真是谄媚的没眼看。
舒舒虽然淡着张脸,没给弘昼点笑模样。
但某人再不好,再欠收拾,也是家庭内部矛盾,哪有任人嗤笑的道理呢?
看似漫不经心,其实眼观六路的她突然回首,将海拉逊偷偷憋笑的样子抓了个正着:“海大人看着很开心,可有什么喜事么?有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跟咱们分享一下?也免得行路无聊啊!”
啊这……
海拉逊老脸涨红,这了半晌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田文镜本着同僚之谊帮忙解围:“回福晋的话,自从五阿哥到了咱们兵部。每日里勤勉公务(只限于你们家那个武器架),对所有人等一视同仁(悉数当做看不见),从不苛责(根本都没看在眼里,还指望人苛责?连眼神都别想轻易捞一个!)”
“是以,咱们兵部上下都对五阿哥敬重得很。海大人正好负责武备司这块,自然与他更为亲近。现在看您与五阿哥伉俪情深,不免替你们高兴。”
“哦,这样么?”舒舒笑:“我还当海大人在嘲讽我们爷
呢,不是就好,倒免了伤和气。”
“因为啊,我这人有个护短的优点,尤其不喜欢哪个说我们爷不好。否则……”
舒舒四下瞧了瞧,不愧是打造兵器的地儿,随处可见的成品、半成品。舒舒随手拿起杆□□,也没见多用力。
那手臂般粗细,被油反复浸泡,刀剑都难砍断的枪杆子就硬生生断成了两截。
田文镜大惊,良久才叹:“福晋好臂力!”
海拉逊则摸了摸额角的冷汗,决定对五阿哥客气点再客气点儿。别惹了这护短的五福晋找上门来,把他的脖子像枪杆子折一折。
弘昼特别无奈地接过那两截断棍,交给身边的李无短。嘱他按价赔偿,别让管兵器的小吏为难。
然后才在田文镜跟海拉逊的尬夸下,细细看了看舒舒依然白净不见半点红痕的小手:“你说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这么刚硬,这是田大人、海大人都非饶舌之辈。否则传扬出去,岂不影响你名声?”
田文镜&海拉逊:得!他们这还得守口如瓶,并约束在在场所有人等。
不然五阿哥发起飙来,可够人招架。
任由他检查了一番的舒舒只轻笑:“都已经成了婚的媳妇子,名不名声有何紧要?爷不嫌我彪悍就是。嫌,我也不改的。反正有我在,哪个也别想欺负你!”
虽然但是,弘昼可太喜欢福晋眼里只有自己,愿意为了护着他不惜一切的模样了。
那心里,真的比喝了暖蜜水还要甜。
闻言忙摇头:“不嫌不嫌,爷只怕你过于莽撞,再伤了自己的手!”
舒舒笑:“没事儿,有把握着呐!”
小夫妻相视一笑,刚刚那点小矛盾顿时消弭于无形。
田文镜跟海拉逊:……
不知她们夫妻马车上那点小风波,却莫名有那么点饱胀感,好像吃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目的地终于到达,舒舒还有点小欢喜。结果才一开门,就感觉到冲天的热浪扑面而来。满室杂乱间,充斥着浓浓的粉尘味、汗臭味。
“阿嚏!”舒舒陡然打了个喷嚏,弘昼马上开劝:“爷就说这边脏着,乱着,根本就不是你该来的地儿。要不这回去?了
不得爷多在兵部蹲两年,早晚能把你那兵器架子堆满。”
舒舒摇头:“都已经到了门口,哪能半途而废?爷莫担心,我啊,就是一时间没适应!”
为了不被入了宝山空手归,舒舒拿随身的帕子用小匕首戳了两个洞,紧急制作了个简易的口罩。
原本,她也有心帮弘昼弄一个的。可惜他看到帕子上的绣花,说什么都不肯。舒舒也不勉强,只把给他做口罩这事儿记在了心里。然后就任由他以场地凌乱,唯恐福晋摔跤为由地拉着自己的手,缓步走入了其中。
作为大部分兵器甲胄的原材料,炼铁房的站地面积极大。铁矿石、充作燃料的煤炭、焦炭等,都快堆成了小山。
各色炉子也应有尽有。
弘昼见她当真好奇,立即又当起了解说员:“福晋看,缶形小坑,就是炒铁用的炉子。那上面涂上耐火泥。把生铁放在其中烧到融化或者半融,然后不断来回炒动,反复锻打。就有了强韧不易断的熟铁……”
“此法虽流传千余年,制了不少神兵利器。过程却过于繁琐,产量也少,燃料还非木炭不可。久而久之,也就鲜少采用了。”
哦,今次倒是制了柄剑,却依然没扛住福晋的双手。
舒舒眉眼含笑,听弘昼如数家珍地介绍炒铁、百炼钢、灌钢、铸铁等方式的基本操作方法,各自优劣等。心里却松了口气,一切都跟她想得一样大差不差。
因木炭匮乏、工序繁琐、产量低等原因,其余几种方式都在慢慢减少甚至停止使用。
如今大行其道的,是康熙二年,孙廷铨召山西人进京,得的坩埚炼铁之法。
是的,坩埚炼铁!
中土独有的冶炼方法,一度领先世界。而她所要做的,也是改进它,将它从低矮的方炉变成更高些、更耐火些的坩埚炼钢。改进它受热不均匀,易出高碳钢、硫含量也容易过高等缺点。
于是,等弘昼兴致勃勃地跟她讲起这坩埚炼铁的好处时。
她就微微皱了眉:“产量高是好事儿,可也不能忽略质量啊!前头爷拿回去那些个兵器,就是此法所得吧?脆,太脆了!平时耍耍也就
罢了,拿到战场上不是对将士不负责么?”
弘昼:……
“这,倒也不算脆,毕竟放眼天下,也没……没几个福晋这般神力的!此法所得,倒也能满足一般所需。”
他这么一说,海拉逊跟在场工匠们都下意识点头。
唯独田文镜问了句:“福晋这么说,可是有所发现?”
看吧!
这就是名臣跟普通人的区别!怪道人家就能以一界监生坐起,一步步在满臣主导的清廷走出条自己的路子来。被雍正倚为腹心,予以厚葬,且入了贤良祠。
舒舒心中感叹,面上却只微微笑开:“让田大人见笑了,我啊,只是想起日前翻过的那些个杂书。其中有一本就详述历朝历代的冶炼技术,其中有篇为坩埚炼钢,也不知道是否从此法中脱胎而来。却详细对比了两种法子的优劣,咱们这个,明显不大行啊!”
是的,书!
大力可说天赋,练武进境快简直一日千里,厨艺与御厨也不遑多让,这都可以说天赋。那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突然间精通炼钢之法,能将大清的钢铁生产工艺推进一个台阶可就不是单单天赋二字能解释得了了。
所以怎么办?
当然将记忆中那些个知识写在纸上,夹在某本书中,当成自己的发现啊!不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横竖弘昼这家伙为了装点门面,正经买了不少书。书房都快变成小型图书馆,那叫个包罗万象。连求嗣门都有,再从天工开物的书页里掉出几张关于冶炼的方子也很合情合理不是?
田文镜哪儿知道她区区一个妇道人家,心里还能有这许多弯弯绕绕?
只自己刚蒙皇上圣恩,荣升兵部尚书兼河南总督。还从正蓝旗抬到了正黄旗,让他区区汉臣名列许多满蒙大臣前面。如此浩荡皇恩,更让他摩拳擦掌地想要立下些个功劳以报了。
能率先请奏实行耗羡归公、摊丁入亩的存在,就注定了不是个拘泥于成例的。
所以听到舒舒这番话后,他就急切问道:“竟有此事?微臣不才,斗胆请福晋借那方子一观,若切实可行,便在造办处搭个
坩埚试试。若果真能胜过现行的坩埚良多,微臣亲自入宫向皇上为您跟五阿哥请功!”
舒舒正愁怎么促成这事,现成的梯子就来了。
果断点头应允啊:“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本福晋也是大清一份子也受百姓供养颇多。若能为军事国防的出一份力,给百姓多几分安全保障心满意足,哪里还要其他?”
“田大人略等,明日我们爷来上值时便给您带来!”
田文镜笑着拱手:“哪儿还用劳烦五阿哥?稍后回去的时候马车拐个弯儿,微臣自到五阿哥府上誊抄了便是。倒不是嫌福晋慢,只早一点看到成果,早点知道方子是否可行啊。”
运气好,还能赶上万寿给皇上做贺礼呢!
舒舒点头:“田大人如此精忠报国,我又哪有不从之理?”
说完,她就偏头看弘昼:“该看的也看得差不多,爷要不咱们就走着?”
弘昼:……
就有点懵,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发展到现在的。只影影绰绰有个想法:福晋前头掰断那些个刀剑,又极力来这一趟,都是为了能把那个什么坩埚炼钢名正言顺拿出来。可……
这可能?
她就是力气大点,在武功一道天赋惊人点。还,还能厉害到连炼钢炼铁都精通?
心有疑惑,弘昼在接下来的回程中,就忍不住一下下偷看舒舒,一脸的欲言又止。
那不问明白,怕是连觉都睡不好,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纠结样儿。可把舒舒给笑的,抬手就摸上了他的脸:“爷不是把夫妻一体,合该同心同德的话挂在嘴边上?怎么真有疑惑了,反而还百般思量不肯说呢?”
“爷……”弘昼皱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爷就勉为其难地问问。你,是不是早就策划来这一趟了?是不是……”
“是!”舒舒点头,特别的干脆利索:“也就是你刚刚痊愈,回工部上值的那几天吧,我就无意中发现那个方子了。当时也没当回事儿,直接又给夹回去了。可后来演武场,方天画戟。跟后续那些个一掰就碎的小脆脆,就不得不让我怀疑是不是现在的冶炼方子真不行了。”
“那,
我个妇道人家也不能上来就虎巴巴拿个不知道真假的方子,说自己有厉害的炼钢方法能推动整个炼钢产业吧?”
“总得实地瞧瞧,细看看其中不同。然后再与你商量,怎么弄个成品出来与皇阿玛献宝啊!谁想着田大人那般精乖,竟然从三言两语中就察觉出不同来了……”
“那你看看!”弘昼笑:“那可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老油条中的老油条了。你这小黄毛丫头,哪儿逃得过他的利眼?”
“哎!”舒舒长长一叹:“可惜了,原本可以让你独占功劳的。现在被那个老小子横插一杠,落到你头上的都不知道还能剩哪么点儿……”
“乖了乖了,不遗憾啊!”弘昼轻摸了摸她的头,认认真真安慰:“爷无心皇位,只想与福晋过些荣华富贵的普通日子。那好大的功劳于我,是祸非福。这么阴差阳错让出去也好,朝廷得利,田大人立功,咱们好福晋也尽到了想尽的心。”
舒舒猛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直接扑到他怀里:“啊啊啊,我的弘昼,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这换成刚刚大婚的时候,弘昼非得板着脸训人:“夫为妻纲,福晋不可以这么没规矩直呼夫主名讳,要尊称爷!”
现在?
他只觉得那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到了小福晋嘴里就格外的缠绵甜蜜,让他听了还想听:“唤爷什么?乖,再唤一声!”
“弘,弘昼?”舒舒挑眉,有些诧异的样子。
“哎!”弘昼把已经逃开的人儿重新揽进怀里:“好福晋,以后私下无人的时候就这么叫!你喊我弘昼,我唤你舒舒。”
舒舒眨眼,不明白就叫个名字而已,怎么就把这货激动成了这样?
不过一个代号的事儿,他喜欢,她就配合点儿呗!
谁让明着一样大,实际她却多了一辈子的经历,是个实实在在的老牛呢?总要包容些。
田文镜誊写完方子就再度回了武备司造办处,跟那几位积年的大师傅好生聊了聊,都觉得这个坩埚炼钢与他们的坩埚炼铁说白了也就是坩埚高度、耐火材料等不同。燃料上也放弃燃煤,选了焦炭。
倒也没什么稀奇
,倒是那个转炉让人眼前一亮,觉得有点东西。
得到专业人士的肯定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入了宫。把图纸跟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雍正:……
就觉得弘昼小子运气好,随便买来充数的书里面还找到宝了。
此事意义重大,若成,他们夫妻俩居功不小。
正沉吟间,田文镜又问:“微臣等都觉得可以一试,皇上您看?”
雍正回神笑曰:“爱卿的能力,朕素来深信的。你说成,这事就大差不差。且放手施为吧。来日若见成效,朕记你一功。”
田文镜忙拱手:“这微臣可不敢居功,都是五福晋聪慧爱学习,又心怀家国。若有功,福晋,哦不五阿哥,不对!该是皇上您该居首功。毕竟这好姻缘是您指的,而五福晋得是五福晋才能看到那书,才能来到武备司造办处,进而发现不足。”
“哈哈哈!”雍正大乐:“再想不到,如田爱卿这般耿介之臣也会奉承之言。”
田文镜笑曰:“皇上都说微臣耿介,那么也当知微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啊!五阿哥虽对朝政不大上心,却是个难得的赤诚之人。五福晋人在闺阁,却也惦记着江山百姓。尤其她那身神力,让微臣不禁畅想。”
“若日后小阿哥遗传到,大清岂不又多了几员猛将?”
嘶!
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的雍正:……不得不说,顺这个思路一琢磨,期待感满满啊!
可惜弘昼那个拧巴的,少说还得三年能让他看着大孙子。
君臣和谐地一顿聊之后,翌日转炉、新坩埚等就进行了轰轰烈烈的建造。因为田文镜有意赶着万寿节的时候给皇上献礼,自然就更加班加点。
而且这人还特别妥帖,每日里都往弘昼那报告一下进程,以便他能转达舒舒。
舒舒:……
就再也没想到,预想中千难万难,不知道费多少周折才能不着痕迹促成的炼钢事,如此这般轻易地就解决了。
甚至于再用不了几天,她就能在大清雍正年间用上坩埚炼钢跟转炉炼钢法锻造的武器!
想想,就让人万分期待。
也许是美好的事情总爱扎堆儿而
来?要不怎么有双喜临门一词呢!
就在坩埚跟转炉都已经胜利建成的九月初六,她额娘钮祜禄氏也难得上门跟她报告好消息了:“前头阿哥爷亲自与你阿玛说,你们俩小日子过挺好,不欲有其他人打扰。为免让两个无辜女子白白蹉跎一生,遂拜托额娘给踅摸两个合适人选。”
“当时给你阿玛给惊的哟!甚至以为他在下套套老岳父的话。当即一顿慷慨陈词,说你啊虽然天赋秉异了些,可也知道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道理,再不会行那等嫉妒之事云云。”
“结果阿哥爷反复保证,他才终于敢信了实。当晚就在炕上烙了半夜的饼,梦里还嘟囔他闺女命好。老天疼憨人,坏的也给变成好的来!”
舒舒笑:“哪是坏的给变好?是我们爷本就不坏!”
“只不过他生性洒脱不拘小节,迥异于时下那些个笔管条直的,也瞧不上那样的。素日里没少口出狂言,再被有心人一推波助澜,这好名声可不就是付诸流水了?”
这……
钮祜禄氏一琢磨,真真是不能更赞同。可惜闺女说皇子姑爷无心皇位,名声差点儿反而是保护色。否则的话,她怕不是要从此爱上宴会、茶会。场场不落,抓住一切机会给皇子姑爷洗白。
舒舒摇头失笑,赶紧把话头岔开。
“好好好,家中都好着!”钮祜禄氏笑:“因阿哥爷上门迎亲,此后一直到现在也对你阿玛称岳父,执晚辈礼。以至于他那些个同僚对他的态度都好了不少,一天天顺当着。”
“你大哥二哥在侍卫营更是无人敢惹,你小弟在国子监都被高看一眼。”
“额娘来的时候,你两位嫂子还都抢着往出拿好物件,非要带给你。说是府上种种多仰仗我儿,她们能给的也就这么点心意了。”
舒舒眉眼含笑:“都是自家人,嫂子们也忒地客气。不过心意难得,女儿便也不推却。只额娘回去时,也给哥嫂侄儿侄女捎些个心意呗!”
当爹娘的,哪有不盼着子女和睦互相帮衬呢?
闻言忙不迭点头,言说保证如数送到。
打听完家中亲
眷近况后,没等舒舒问,钮祜禄氏就把几个合适人选的条件和盘托出:“章佳氏愿意嫁个低阶武将,讲究少点,莫嫌弃她的。崔佳氏幼年吃足了苦头,只想找个殷实点的小地主,做个正头娘子,过点逍遥日子。”
“额娘便细细寻了寻,一共三个低阶武将,三个小地主。两个百户一个千总,百户们都是孤儿出身。虽然少了些帮衬,但也没有甚是非。进了门就能当家立事,再不用琢磨那些个婆媳、妯娌等问题。”
“千户今年二十有六,家中幼子早早分了家,双亲都跟了长子。家风清正,也没有甚糟心亲戚。只他前头娶过一房妻,半年就因病去了。”
“三个小地主都是有良田百顷,六畜兴旺。家中和睦,没什么难缠婆婆、小姑或者妯娌的。”
说完,钮祜禄氏还拿出了几张画像:“旁人说再多也是无用,你且将画像都拿给那俩瞧瞧。看她们更倾向哪个再安排着远远见一面。”
舒舒自然没有不应的,钮祜禄氏前脚走,她后脚就把章佳氏跟崔佳氏唤了来。
早都决定好的事儿,两人也不扭捏。
接过画像跟各自的条件介绍,就细细看了起来。不一会,想嫁个武将的章佳氏就微红着脸颊开了口:“启禀福晋,若这个姓丁的千总不弃,婢子愿与他成为一家。”
舒舒皱眉:“可他已经二十有六,还死过一任原配。”
“是!”章佳氏微笑:“可如此,他才能不嫌弃婢子,婢子也不觉得矮他一头啊!”
听她这么一说,崔佳氏也赶紧选了个家中地最少,也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帮衬、得在婆母面前尽孝的。
能被额娘送到她面前的,品行等自然都是过关的。劝过几次,两人还坚持初衷后。舒舒就使人往吴扎库府上送信,让额娘帮忙安排下见面事宜。为免事有不偕,传出去对两人名声有碍。这见面的地点就安排在吴扎库府上,男方以拜见五什图这个上封为由,女方扮做陪福晋回府探亲的婢女。
特务接头般地见过一面后,两对儿彼此的印象还都不错!
舒舒赶紧依言准备了两份丰厚的嫁妆,选了个最
近的吉日。大大方方地,将两人在同一天都嫁了出去。
此事一出,富察氏手中的杯子都惊掉了:“她,她她她可真好大的胆!善妒到连皇阿玛跟裕嫔娘娘钦赐的侍妾都能这般大张旗鼓地嫁了出去。”
正愁找不到舒舒小辫子的弘历笑:“这蠢货,难道不知道皇阿玛最见不得后妃与皇子、宗室福晋等嫉妒跋扈?”
“八……郭络罗氏才没了多久,她就迫不及待地出来东施效颦了?好,真好啊!”
弘历笑,多好的报仇机会?
而且,他这禁足期间,五弟在兵部倒是混得风生水起么?连田文镜那个眼里只有皇阿玛的,都对他客气有加!听说连先前对他颇有些微词的海拉逊,这会子都五阿哥长五阿哥短了?
断容不得这个的弘历冷笑。
翌日,京中传谣就甚嚣尘上。都说五福晋吴扎库氏嫉妒成性,几度殴打皇子。偌大五阿哥府,五阿哥没有立锥之地。仅有的两个妾,都被她给发嫁了出去。
连稚童儿歌都变成了京中妒妇谁为罪?吴扎库氏数一流!脚踢皇子真大胆,郭络罗氏也得让一筹,让一筹!
闻风而奏的御史台更是及时送上折子,请皇上以皇家声誉为念,严惩五福晋与其父五什图。
结果折子还没念完,五阿哥的大脚先到了。砰地一脚,那文弱的御史大人就变成了空中飞絮。就这,肇事阿哥还不依不饶,撵上去一脚踩在对方心口处:“说,你哪来的狗胆,竟然编排到爷福晋身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迟到了,这章实在太难写啦。
是的,坩埚炼铁是咱们独有的技术。后面那个坩埚炼钢才是1742年英国人亨茨发明的。
文中关于炒钢、百炼钢、坩埚炼钢、炼铁等资料都来自于百度。
雍正名臣田文镜,虽然结清官与酷吏于一身,但真的很厉害。摊丁入亩跟耗羡归公都是他最先提出的感谢在2021-08-0600:10:36~2021-08-0700:1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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