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汕觉得,他的人生遇到了三皇子,那就变得不按常理来了。
先是被捏住把柄威胁。
紧接着惊天逆转,折腾那么大动静,竟然不是为了夺嫡,仅仅是为了娶妻。
如果事情到了这里,还有理由可说。
他可以把一切的异常都归类在应家姑娘魅力非凡。
让人倾心倾城倾国,可以为她无视礼法。
一切都是三皇子色令智昏。
他身为皇室宗正,只需要庆幸他不是太子就够了。
一个亲王,以大楚的皇族机制,根本翻不起什么大浪。
那么现在呢?
他看到了什么?!
赵德培是承平帝的身边的总管太监。
历朝历代,要说最了解皇帝的人是谁?知道秘辛最多的人是谁。
后宫的皇后?亲手培养的太子?权利中心的宰相?
不不,那势必是跟在皇帝身边的总领大太监。
尤其是跟了几十年忠心耿耿的那种。
现在对皇帝最忠心最了解的老太监,笑眯眯的开口,邀请一个小姑娘去违反大楚的礼仪规制。
这像话嘛!!
封王的仪典,那是连皇后太后都只能在后宫坐着等着最后接受参拜的。
一个还没嫁入皇室的小姑娘,她有什么资格旁观?
杨汕僵硬在这里,不知道是该装糊涂当没看见。
还是应该立刻上前训斥这荒唐的一幕。
因为在大脑重启之后。
杨汕想起来,哪怕是这老太监疯了。
他也不会疯在这个事情上。
而是总领太监嘴里说出来的话,很大程度上他们代表了皇帝本人圣旨。
那么现在这违背常理的一幕就是……承平帝本人的意思?!
陛下疯了吗?
他是不是也该去宗庙给列祖列宗磕头?
“杨大人?”
总领太监笑眯眯的老脸凑到了他的面前。
“杨大人这是怎么了?”
“赵总管……”杨汕深呼吸再深呼吸。指着已经转身去换衣服那抹倩影。
用所有的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杨大人不知道吗?”赵总管的老脸皱起了菊花。
笑眯眯的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错……
嗯,他也的确没做错啊。
“知道什么?”
“既然不知道,那就不知道的好。”赵公公的表情顿时凛冽了两分。
带着一丝提点,也带着一点明显的警告。
“这……”杨汕倒吸一口气,眼珠子转了半天,最后脸色纠结的对着赵公公行了半礼。
“多谢公公提点了。”
“老奴只是一个普通的下人,都是为陛下办差嘛。”
赵公公心满意足的不再回话了:唉,和这些聪明人聊天就是省事。不想说的完全可以不说,随便胡诌一下就过去了。
不过杨汕停顿了一阵子之后,最后抵不过内心的杨家血统的燃烧。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他是杨家的宗正啊!
“赵公公,这……不会露陷吧。”这是底线!!
绝对不能让他今日的表情,出现在朝臣们脸上。
赵公公笑眯眯的示意他看后面。
一个浓眉平眼,唇色苍白的小太监,行着最标准的内侍的礼仪。
要不是小太监抬头询问妆容可妥,要不是赵公公点头笑称完全没问题。
杨汕根本认不出,这就是应千云。
仅仅是眉眼被拉了一点,稍稍改变形状就能判若两人。
这真的是奇了。
朝臣中见过应千云的又能有几个?
在威严肃穆的大殿之上。
谁又能盯着一个小太监使劲的看?
再加上皇帝默许,赵公公打掩护。
就算有人觉得这个小太监眼生,也最多是认为这是赵公公新收的徒弟或者干儿子。
想要提拔一二,才会出现在殿上伺候。
杨汕松了口气,算是彻底放心了。
老杨家的脸面保住了,皇家威严保住了。
杨汕笑眯眯的点头,转身离开,到门口等杨珩。
可虽然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内心的疑惑却是半点不少的。
为何陛下会对应家姑娘格外开恩?旁观典礼这种事情都能被允许?
应家姑娘总不会真的什么妖邪鬼魅的惑术扰人心智。
要不是应家姑娘已经许了三皇子。
他都要怀疑应姑娘是陛下的沧海遗珠了。
等等,沧海遗珠也不至于那么宠的啊。
无论杨汕怎么纠结,怎么疑惑,都不影响今日的大典了。
应千云站在绝佳的位置上。
看着自己心上人出现。
直接被美色迷了眼。
华贵的礼服每一枝绣纹都透着大气恢宏,富贵繁华。
厚重又层层叠叠的礼服,穿着虽然难受。
可却极其板正身姿。
俊秀挺拔的少年郎带着庄严肃穆的沉重,身披荣耀与辉煌。
在礼唱中,一步步走上白玉台阶。
白玉如云的台阶,华服美冠的少年站在上面。
背后湛蓝无垠的天空。
周身是正午金灿灿光芒洒在身上。
在杨珩踏上最后一阶白玉石阶的时候。
就是这么一副让人心醉神迷的画卷。
除了打破仙凡界限的美感。
更让人仿佛看见了最旭日东升的朝阳,看着整个国家冉冉升起的希望。
站在众人瞩目之中的杨珩不会知道他如今是什么样的画面。
而看着杨珩踏步走来的人,都觉得为了这一刻,所有的等待都分外值。
今日的阳光,天气,温度,风,都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难怪叫瑞亲王了。
真是格外的相衬啊。
应千云一脸骄傲的看完了整个仪典最盛大恢弘的部分。
随后杨珩去后宫觐见,她倒是没有跟去。
而是在赵公公的带领下,偷溜换装出宫。
倾云阁。
正在算账的掌柜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家的小姐。
连忙把人请入包厢。
“小姐?你怎么来了?今日不是三殿下封王?没去看啊?”
看,这就是自家人。
应千云没打招呼,大家都知道,她绝对不会错过的。
“仪典已经结束了,后面是杨珩去见皇后她们,我就没有跟。”
应千云优雅端庄坐在专属的位置上。
“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有,小姐您让我们找的,会跳扶光天女舞的大家已经找到了,明日就能到。以小姐的悟性,加紧练习,定赶得上五日后三皇子的生日。”
“劳烦你们了,我也就是翻看了一本古籍,觉得有意思而已……”
给男朋友送什么礼物,这估计是所有女生的历史性难题。
无论古今中外都一样。
这要是在现代估计还简单点。
各种电子产品,模型,手办看着爱好送就行。
什么爱好都没有的,挑品牌好的剃须刀,雨伞,皮带,钢笔,打火机也是可以的。
可古代呢?
可要是在古代,你男朋友还是一个皇子,什么都不缺呢?
想要送点新意就很难了。
主要是在还是他们在一起,第一个生辰。
最后还是应北熠的闲书提供了思路。
扶光天女舞起源于前朝的前朝。
故事很美很童话,据说有一年天灾人祸不断,然后有人看见一个天女站在皇城城墙上偏偏起舞。
原来是公主以舞祈福,祈求国泰民安,祈求自己的丈夫平安归来。
神奇的是,公主跳完之后,干旱的地方下雨了,打仗胜利了。
出征打仗的驸马平安回来了。
扶光天女舞一炮而红,在前前朝一度被列为祭祀之舞。
当然随着历史的车轮的滚动,再优美的舞蹈也抵不过改朝换代的到来。
前朝执掌江山的时候,前前朝奉行的舞蹈,自然就惨遭厌弃。
到了本朝,那传说的舞蹈,又被人提起了。
于是有舞蹈大家尽可能的进行还原。
只不过,年代久远,能有几分像已经不可考了。
而且因为难度高,如今也没有祈福江山稳固,祈祷爱人平安的官方认可BUFF在。
学的人很少了。
别人难学,应千云没问题啊。
就像是金莲舞,那得把脚削成粽子才能跳的舞蹈,对于应千云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碗口大小的金莲,应千云别说站着跳舞了,站上去飞都行。
无论浮光天女舞多有难度,她都有这个自信,学起来不是问题。
“小姐您的生辰就比三皇子早一天呢。”
“嗯,是啊。”
应千云无所谓的应了一下。
心思都在即将学得舞蹈上,自己的生日倒是无所谓。
杨珩送什么他都喜欢。
“还有别的事情吗?”
“一些小事,叶家大姑娘来的时候,曾经替叶公子顺口问了一句,你和三皇子什么时候有空,他还欠着你们一副合像呢。”
“您一直让我们盯着的曹家五公子,最近来我们这里挑选了不少女家用的东西。”
“还有就是……”
“嗯?”
“没什么,孟磊去进货,这次却晚了好几天了,还没回来。”
“派人去接一下他,如果出事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多谢小姐。”
三天前的江南
“你说什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对着孟磊拍桌子。
旁边同样身量不小的壮汉一个比一个震惊。
“黄帮主?乌帮主?胡帮主?”
孟磊一个个看过去。
“有什么不对吗?”
“问题大发了!!!”
站在孟磊面前的,都是江南三道这边,最大的几个漕运帮派的首领。
可以说是在江南跺跺脚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孟磊无奈的笑了一下:“别人不知道,我家小姐的身份……这都三年了,你们就真没查到?”
没查到,这倾云阁和锦云商会是谁在帮忙?
四海镖局那边,还不在江南三道呢。
那么熟手老手,又是怎么“走投无路”,精准的上门投效的?
底下的人不知道,为首的几位是肯定知道的。
这只是没扯开说而已。
现在这么“震惊”……有点假。
“我们当然知道她就是应家姑娘。可是,可是不知道她即将当王妃了啊。”
孟磊看向几个着急上火的帮主。
一头雾水。
“那又如何?”
“哎呦,孟管事,你是不当家不知道着急啊,应姑娘是你的东家,倾云阁、锦云商会,庆云书局,四海镖局,还有一些别的什么的,这些都是她的产业。”
“她不会不管你们,不会不要你们,但是我们不一样啊!”
江南三道的漕运大龙头。
这个位置,不是应千云要的,而是他们按在应千云头上的。
应家姑娘也不是贪恋财富荣华,喜欢手握权柄的人。
她从头到尾就在他们这里挂名。
不出手的时候,镇压宵小和不平。
偶尔出手替他们摆平的,还都是大麻烦。
他们需要应千云,应千云不需要他们。
这些年的孝敬,看起来很多,但是比起应千云这个存在,这些都不算什么。
“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家小姐当了王妃了,就不要你们了?”
等等,这个说法怎么那么始乱终弃?
“你的意思是我家小姐,当了王妃,就不想当大龙头了?”
这么说好像也哪里怪怪的。
“不是吗?!那是王妃,皇帝老儿的儿媳妇,那么尊贵的身份,怎么能和我们这粗人扯上关系?”
“如果扯上关系了,皇帝不喜欢她这个儿媳妇了怎么办?”
“哪个王妃能有江湖上身份的?”
“人家王妃家里都是当官的多少多少,这突然来了一个……和江湖匪类牵扯不清的。”
“胡帮主,你们可不是匪类。”
“在那些高官眼里,估计差不多。”
几个帮主越说越觉得不安。
设身处地的想想。
应千云本来就是被他们拿着糖衣炮弹哄着上位的,那一年,小姑娘才14岁。
后来应千云长大了,双方也合作愉快,就这么继续了。
而现在,姑娘大了,要嫁人了。
回头看看,自己的合作伙伴身份不利索,可能引起夫家不喜。
以应千云平时在江南道的时候的作风来看……
“大龙头肯定会一纸休书把我们休了的。”
“小姐不会的。”
还有,那不叫休书!
“对,她会客客气气的把我们的孝敬都退回来,表示银货两讫,从此以后不再相干。”
几个漕运大佬顿时回忆起了没有应千云镇压的三年前。
那刀口舔血,天天有兄弟出“意外”的混乱岁月。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