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看向说这句话的他,慢慢的笑了起来。
她将戴着手套的手递给他,“那你可以再期待的多一些。”
福尔摩斯牵起了她的手,“比如说?”
他声音也带着笑,让艾琳娜忍不住想起之前的那个晚上。
“比如说,”她接着说道,“如果你想的话…”
艾琳娜声音小了下去,含混不清的嘟囔了两句。
福尔摩斯没有听清,他有点疑惑的靠近她,再次询问道,“什么?”
然后他的领子又被艾琳娜一把拉住了,她就这样拽着领子亲了一下福尔摩斯。
啄了一下就快速撤退的艾琳娜,完全没意识到福尔摩斯的眼神暗了下来。
“就像这样,”艾琳娜高兴的说,“喊我艾琳娜就行了,怎么,你要喊我一辈子艾琳娜小姐吗?”
她脸红红的,眼睛弯弯的,看向福尔摩斯的时候眼中简直撒着一串串的星星,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灵敏的小动物,狡黠而机灵。
再次感受到温柔软的触感,福尔摩斯极其缓慢的眨了眨眼睛,一瞬间有点茫然。
他侧身看向身边头发翘起来一小撮却丝毫没有自觉的艾琳娜,伸出没有牵着她的那只手,轻轻帮她把头发抚平。
“那你喊我什么?”他问道,“还是福尔摩斯吗?”
艾琳娜抿了抿唇。
“歇洛克?”她试探的问道,“歇洛克。”
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点试探,又有点撒娇。
福尔摩斯看向她。
“就现在,”他低声说道,“我想吻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慢条斯理的,一点也不像是他平时高声与人辩驳的样子,但也同样的透出那份专注来。
听见这话,艾琳娜意外的偏头看向他。
但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福尔摩斯的气息就侵袭般向她扑了下来。
这样的福尔摩斯太陌生了,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却忘记了自己在马车上。
这本就在狭小的空间中,艾琳娜无处可退,只能任由福尔摩斯动作。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很长,和艾琳娜之前轻飘飘的亲吻不同,更带有一种热烈而不羁的感觉。
一吻结束,艾琳娜几乎有点面红耳赤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连忙收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住福尔摩斯脖子的两只手。
福尔摩斯则是安抚般亲了亲她的额头,又用手指在她的耳边、脖颈边蹭了蹭。
艾琳娜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痒。”
“艾琳娜,”他低低笑了一下,喊道,声音还带着点懒散。
艾琳娜应了一声,“我在的。”
等两人回到贝克街的时候,华生简直是慌里慌张的迎了上来。
“谢天谢地,你们终于回来…”他激动的说道一半,看见了两人牵着的手。
“哦,我的天,”华生干巴巴的说。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
艾琳娜疑惑的看着他。
“怎么了吗?”她问道,随即自然无比的松开了福尔摩斯的手。
华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福尔摩斯。
等到艾琳娜上楼去了,他才转向福尔摩斯。
“所以你们…”他有点瞠目结舌的问,“真的?”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如你所见。”
他懒散的坐回到位置上,“所以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华生?”
华生又想起了自己要说的话。
“你要我注意的那个人回了电报,”他答道,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就是这个。”
福尔摩斯接过纸张,对着灯光看了起来。
艾琳娜则是先将挎包丢在了一边的桌子上,然后取出抽屉中的火柴,点了盏灯。
她从床下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箱子,然后从中取出了一个小本子。
“让我看看,”她自言自语道,“到底还剩下多少…”
本子上一条条列的很清楚,赫然是艾琳娜从最开始到现在攒下的一笔笔钱。
衣服首饰是伯爵买了给她送过来的,艾琳娜平时也不怎么花钱,这些委托人又并不吝啬,于是她攒下的数目并不少。
艾琳娜对着烛火,又另拽了一张草图纸,慢慢计算起来。
她这些钱确实还够事务所支撑一年,但是要综合其他考虑…
对着这张草稿看了半天,她又将包中的设计稿拿出,继续画了起来。
过了几天,艾琳娜才抽出空来去一趟东区。
她本来想和埃里克一个人去,但和福尔摩斯聊天后决定可以和他一起去一趟东区,之后再和埃里克去一趟。
福尔摩斯问清她的意图后,看了她一会,就答应了下来。
两人商量了一下时间,福尔摩斯到时候在楼下等她。
艾琳娜还特意的换了一身看起来方便一些的衣服,高高兴兴下楼的时候却被哈德森太太拦住了。
“你要去哪里?”哈德森太太问道,“和福尔摩斯先生一起?”
艾琳娜点了点头。
她老老实实的回答,“去东区。”
哈德森太太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要去东区?”她有点不悦的问,“你好奇了?那可不是个好地方,艾琳娜…”
“因为有人委托我设计模范住房,姨母,”艾琳娜急急忙忙打断她的长篇大论,“然后我打算先去看看,再决定接不接受这份委托。”
她撒娇般抱住了哈德森太太的手臂,说道,“姨母,我必须得去一趟,你就答应我吧!”
哈德森太太被她这一动作,也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
“行,”她答道,“但这身衣服不行。你跟我来,要是你打算去东区里面看看的话,还要换身衣服。”
艾琳娜随着她进了屋,然后就见哈德森太太从压在很下面的箱子中翻出了一套衣服。
她有些怀念的将这套衣服抖开,递给艾琳娜,“是你母亲曾经穿过的,我还留着。去试试看。”
艾琳娜答应下来。
她先将衬衫穿起来,又在外侧叠了一层马甲,然后将领巾系好,走出来对着镜子稍微看了看,这就像是一般家境了。
这套衣服其实不是特别舒服,不过艾琳娜觉得很方便活动。
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眨了眨眼睛,镜子中的自己也对她眨了眨眼睛。
“姨母,怎么样?”她笑着问,“我看起来应该还…”
却在看见哈德森太太眼中含泪的时候顿住了话。
“你还好吗,姨母?”艾琳娜有点慌张的问道,“怎么了吗?”
哈德森太太摇了摇头。
“没什么,”她笑着说,然后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花,“你看起来很像你母亲,这衣服很适合你。”
望着福尔摩斯和艾琳娜离去的背影,哈德森太太忍不住又嘟囔了一句,“如果喜欢建筑不是随了那个讨厌的莫尔森就好了。”
她叹了口气,招呼家政女仆将衣服晾晒出去,“难得的好天气,稍微把东西拿出去晒一晒吧,珍妮。”
等艾琳娜到了东区,她简直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意外极了。
她不是没来过东区,但是之前只能算是随便跑过来看了几眼,远不及现在震撼。
福尔摩斯带着她穿行在大街小巷中,似乎对这里的每一条道路都了如指掌。
面对艾琳娜的疑惑,他简单的解释,“不少委托人都住在这里,或者和这里有些关系。更何况东区…这里的情报与线索总是很充足。”
艾琳娜想起了和福尔摩斯还不是很熟的时候,在楼下偶尔碰到的、他的委托人,确实来自不一样的阶层、不一样的地方。
她跟着福尔摩斯迅速的走过一条条街道,他则一边为她解释,一边和认识的人打招呼。
一个老头从他们边上破旧不堪、摇摇欲坠的房子中探出头来,大声笑着和他打招呼,他家的狗则是也在那一瞬间吼叫了起来,似乎在应和主人的话;有几位放下头发、穿着暴露、画着浓妆的女人从两人身边经过,和福尔摩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又调笑着看向艾琳娜,逗了她两句;路过的船员、水手,扛着货物的工人,面色疲惫、拉着孩子,头上缠着黑色发带的寡妇…这些人似乎都认识福尔摩斯,他们喊他“先生”,又用着格外好奇的目光看向他身侧的艾琳娜。
这让艾琳娜有点惊讶。
“你似乎在这里非常出名,”她问道,顺便伸手把他翘起的领子一角压了下去。
“对,”福尔摩斯答道,“很多人认识我,因为我是…‘多管闲事的福尔摩斯’。”
他曾经接到过很多来自这里的委托,姐姐突然的离世,孩子不见了,相依为命的弟弟死在了角落…
他笑了笑,又接着说,“我追求正义,可惜这里大概是世界上最肮脏的地方。”
艾琳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大概是的,”她转而说道,“这里人太多了,地方太小了,我难以想象能住进这样多的人…”
她几乎是有点忧愁的看向从两人身边跑过的孩子,“我不觉得这样的环境对孩子有好处。”
缺乏基础设施,卫生条件恶劣,教育几乎等于没有,艾琳娜很难想象在这里的孩子以后的出路。
与她曾经见到的学校,曾经设计过的住宅完全是两个极端。
艾琳娜一时间居然有点想念起现代来,至少对孩子来说,吃饱饭不是一种奢望。
她有点渴望去做些什么。
“没有办法,”福尔摩斯似乎看穿了她的内心,“他们供不起孩子上学,也没有这样的闲钱。”
他也同样有点沉重的说道,“几乎一到年龄,这些孩子就要去上工了。很可怕的是,这里是罪恶的温床…纽卡斯尔监狱里关押着很多儿童囚犯,大部分年纪不到18岁。我曾经收到的一份委托,偷盗者就是一个聪明非凡,可惜没有机会得到正统学习的孩子。”
“我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少一些,”福尔摩斯说道。
他叹了口气。
两人又绕着白教堂附近转了回来,艾琳娜还抽空去看了看那些已经建成的模范住房。
那显然和东区其他的地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艾琳娜借口要租房,进去稍微转了一圈,发现一切都是按照目前最低的住房标准修建的,隔音效果还不错,房间虽小但是基本上卫生设施、基础供暖都是齐全的。
最重要的是,艾琳娜敏锐的发现,这些房子由于是由整体分割出单体向外出租,但有种这种情况下需要考虑每个单体的日照及设施条件,因此更加具有建筑意义上的“空间分割感”。
由于节省成本,抛掉了虚伪的装饰,看起来形态各异、围合状态也并不相同的建筑体块却有着许多的相同点,更倾向于现代的商业化住宅了。
这在她之前接触过的那些住宅设计中是并不常见的,反倒是更加靠近现代的一些成分。
艾琳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觉得这是意外之喜。
她和福尔摩斯商议了几句,决定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再去吃顿饭。
顺便可能再给埃里克去一封电报,告诉他自己决定接下这次的委托了。
吃完饭的两人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
今天选的这家餐馆很近,于是两人干脆就放弃了马车,选择直接走回去。
晚风轻轻吹着艾琳娜的衣角,扬起浪漫又柔软的弧度。
或许是因为阴天,今天的霞光并不像是晴天那般绚丽而惹人注目,反倒是混上了一层灰,显得有些别致的温柔。
晚霞像是混进了果味的云朵,颜色像是切开了一半的西柚,却又有点像是蜜桃,显得甜甜糯糯的。
两人就这样漫步在黄昏的伦敦街头,牵着手,与身边的行人格格不入,时不时有人向他们投来有点惊异的目光,似乎是为他们这样大胆的举动感到惊讶。
但两个人都很高兴。
“我其实没有想过我会爱上一个人,”过了一会,艾琳娜坦诚地说道,“我以前想过和我的图纸,我的工作,以及那些从我纸上诞生的建筑过一辈子。我遇见你之前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规划过爱情,就这样简单的度过一生。”
福尔摩斯愣了一下。
“我也是,”他笑着答道,“我从前对迈克罗夫特说从此以后我只需要三样东西。烟斗,小提琴,工作。再少的话,工作一样就足够了。”
“看来工作真是我们之间的最大阻碍了,”艾琳娜笑着说道。
她挑眉看向福尔摩斯,沉声道,“我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本以为会问住福尔摩斯,却没想到福尔摩斯用同样的语气问道,“我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艾琳娜含糊道,“都重要,都重要。”
她这敷衍的回答显然很灵魂,两人因为这句话又笑了起来。
正好前面有座教堂,艾琳娜干脆拉着福尔摩斯,在教堂的石阶边坐了下来。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在那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偏头,看向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说道,“但这不影响什么。”
艾琳娜抿着唇,笑了起来。
“我在那里也是个建筑师,”她看向福尔摩斯,说道,“我在孤儿院长大,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在孤儿院的时候,我曾经有个很好的朋友,但因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去世了…她对我很好,我现在还记得她,”她这样说道,“然后我长大,得到了一些资助,我又拿到了奖学金,去了很出名的事务所从事建筑工作,认真工作,努力工作…我其实没有什么打算花在爱情上的时间。”
“我情感很匮乏,”艾琳娜坦然的说道,“我其实有时候觉得除了将自己存在的痕迹刻在建筑的那一小块地方上,没有什么值得我花费的时间。毕竟跟建筑存在的时间相比,人类的一生短暂又平凡。”
她看向身侧的福尔摩斯,偏了偏头,“我其实现在也不知道爱是什么,但是我觉得我是喜欢你的,足够让我冲动的喜欢。这让我感觉很愧疚,我偶尔觉得我配不上你,或者会有人更适合你也说不定。”
福尔摩斯叹了口气。
“实际上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答道,“我并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我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事情,我的家境一般,只能勉强算是和你门当户对,更不用说我忙碌起来连照顾自己都很困难,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去顾及你的感受。你也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艾琳娜摇了摇头,“但那些都不是你。”
她曾经以为自己即使有爱情,也是和同一个行业的人在灵感碰触中产生的,没想到最终却偏偏在咨询侦探这一个有些陌生的职业中找到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他。
他们太相似了,又太不同了。
这些特质使两人相遇,相互吸引,又相互倾慕。
福尔摩斯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是啊,”他有点无奈,又有点认真的说,“那些都不是你。”
他将原本藏进怀里的那封信又拿了出来,“我其实一直很担心一些事情。”
“我也是第一次去尝试爱情。它是一种十分深刻的感情,我曾经认为为了保持我的冷静和客观的思维,我永远不会去触碰它。但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出人意料,”他温和的说道,“有时候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做的不好,让你觉得爱情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