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眨了眨眼。
“这些,都给我?”她不太确定的问。
那实在是一箱子满满当当的财宝,纸钞与金银珠宝混杂其中,塞了一整个箱子。
属于如果在室外打开可能会被拦路抢劫的那种程度。
她知道家里还算富裕,但为什么伯爵出门会带这种东西?谁正常出门会把钱塞满一个行李箱??
看起来不太像是去使用…反倒像是去炫耀财富的。
“对,”伯爵冷淡地说,“你还要多少?”
他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拿出支票本,“再给你写一点?不要太斤斤计较,我们家族的人,出门要有气度。”
艾琳娜摇了摇头。
“哪里会需要这么多啊,”她失笑的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前几次委托人支付的设计费就完全足够支撑这么久的事务所了。”
她看起来很穷吗?
伯爵手中的笔顿了一下。
“那你现在还在纠结什么?”他问道。
“在想要不要接手这个委托,”艾琳娜答道,“不只是钱的事情,还有时间,还有这次场地的设计条件。”
她顺便将原本捆在一边的伦敦地图摊开,拿了支笔在上面圈画,“父亲,你看,这里就是他们希望委托我设计的地块。”
那是一块约有九英亩的地块,位于伦敦郊区,政府将这块荒芜而靠近工厂的区块划给了琼斯先生及他的公司,以供建造使用。
“规划地块有点…”伯爵摇了摇头,“太大了。”
他简单地说,“一般来说,越顶尖的建筑师就越少去做这样的设计,单体数量太多了,会显得繁杂而没有重点。”
艾琳娜点了点头。
“我犹豫的就是这个,”她说道,“而且这样的建筑挑战有点大,我现在还没想好。”
“这是我接到的另外三份委托,”艾琳娜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三份文件袋,递给伯爵,“小布鲁特已经筛过了,留到我手上的都是还不错的,但如果接手琼斯先生公司的委托,我就要搁置这些委托,直到模范住房的项目结束,因为他们催的很急,压缩了工期。”
伯爵愣住了。
“他们还会催工期?”他不敢置信的高声问道,“是谁?我去问他!”
“因为必须要早点动工,我听琼斯先生说了一部分,”艾琳娜摇了摇头,“东区那边的人越来越多了…这是政府给他们的最后通告,截止时间是今年底要给出方案,但能找到的设计师大多不愿意承接他们的委托,利润微薄,有名气的建筑师也大多不愿意涉足东区。”
毕竟有些慈善是真正的慈善,有些慈善却容易掺进混水中,难以脱身。
不等伯爵说话,艾琳娜就叹了口气,“算了父亲,你先回去吧,我再和埃里克讨论一下。这个事情不能我一个人决定,还是稍微的问一下他吧。”
伯爵点了点头,起身打算离开了。
“我先走了,”他沉声道,“还有事情。”
艾琳娜也点了点头。
她将摊开在桌子上的行李箱合上,把锁扣一一扣好,又递还给伯爵。
伯爵看了她一眼,接了过来。
算了,花不出去那就待会从里面拿点钱去贿赂贾尔斯,他想,下次多吃点甜点也是好的。
在伯爵转身,快要一只脚跨出门的时候,艾琳娜突然开口了。
“父亲,”她问道,“你今天带着这么多钱出门,是为了干什么?”
话中还有一点调侃。
伯爵下意识脱口而出,“重金为你收买福…”
他的嘴被人捂住了。
管家转向艾琳娜,慢慢接话,“小姐,有些家族事务上的事情,您还是不要参与好。您觉得呢?”
他这说的好像这是什么非同寻常的家族机密一样,伯爵则是在一边点头,神情慎重又严肃。
艾琳娜耸了耸肩。
“好吧,我不知道,”她答道。
管家和伯爵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差不多已经是下班时间了,艾琳娜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色,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她将手上的请柬塞进包中,又确认自己没有遗漏,就打算回去了。
昨天喝了酒,她今天状态不是特别好,有点犯困。
艾琳娜干脆决定今天提前下班,休息一晚上,明天继续,反正事务所就在这里,加班也随时可以继续。
小布鲁特正好过来,看见她收拾东西的动作,有点茫然的问,“今天这么早下班吗,莫尔森小姐?”
他怀中抱着一叠文件,“这些东西还要您再看一下…”
艾琳娜看了一眼他,点了点头。
“放在这里,你去忙吧,”她说道,又把椅子拉开,坐了下来。
等审完所有的文件,艾琳娜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拿起了一边的挎包,确认门锁好后才往门口的地方去。
她经过事务所其他设计师的桌边,假装没看见他们惊恐的眼神,和也同样在理东西的他们打过招呼后才心情颇好的朝门口走去。
顺势忽略其他设计师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艾琳娜又琢磨起过几天去趟东区的事情。
和埃里克的谈话是出乎她意料的合拍,她本来只打算按照委托书的条款设计,现在却打算去实地再看看了。
两个人都决定去看一下大概的情况再着手下一步的动作,至于事务所中的其他设计师暂时也不必参与进来,一切等两人去过再说。
艾琳娜没有去过几次东区,但她从话语中发现,虽然埃里克提到东区总是带着厌恶,他看起来倒是对这块地方相当的熟悉。
她琢磨着到时候叫上几个人的事情,却发现门口的位置聚集了一圈学徒,他们似乎贴着玻璃在窃窃私语些什么,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十分热闹,有时候还低低的笑上两声。
天气已经逐渐变冷了,室内也烧着壁炉,于是靠近外面的玻璃时常起雾,擦拭玻璃的活也被交给了这些淘气的小鬼作为惩罚,谁捣蛋谁就要受罚。
“在干什么?”艾琳娜走到了学徒们的边上,平静地问,“现在已经到了你们的下班时间吗?”
她分明记得这些孩子的下工时间还要再晚一些,大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预定的马车才会把他们送回到各自暂居的地方。
这些学徒大部分是家中父母有稳定工作却又上不起学校的孩子,送来这里跟着学上一些东西,大部分都交了学费,每天在边上的小教室中写写画画,锻炼基础的能力。
事务所中的设计会轮着去上那么一两节课程,或者使唤他们跑腿送信之类的,稍微帮忙传递一下设计图纸,誊抄的工作也交给了他们,算是年龄比较小的助手。
第一次有人将孩子尝试的送到这里的时候,艾琳娜本来是不想收的,她并不缺人,也没必要找这么小的孩子来当学徒工。
但当她后来知道这些孩子如果不当学徒,可能就要去工厂或者工坊中做活时,还是心软将他们留了下来,工资开的比较低,但是活少,在节日也会发一些吃或者用的东西。
都是十几岁出头的小孩子,本身对平常待人冷淡、上课很严肃,又在事务所中说一不二的艾琳娜都有点惧怕,发现身后是艾琳娜,学徒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没有,”其中一个女孩有点瑟缩的答道,“对不起,莫尔森小姐,我们只是想来看热闹…”
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艾琳娜朝窗户外望去。
现在窗户上又起了一层厚厚的雾,只能看出外面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什么热闹?”艾琳娜有点好奇地问。
学徒们都支支吾吾的,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有一个人说出来。
看起来像一只只缩起翅膀的小麻雀。
艾琳娜摇了摇头。
“算了,快去学习吧,”她无奈的说。
学徒们就这样飞快的窜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而艾琳娜则是伸手抹开了那层雾气。
透过玻璃门,她看到了背对室内的福尔摩斯和邮递员似乎在交谈些什么。
两人说了没多久,矮个子的邮递员就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福尔摩斯,踮起脚尖拍了拍福尔摩斯的肩膀,似乎说了句鼓励的话,就离开了。
艾琳娜推开了门。
听见脚步声,福尔摩斯回头看见是她,露出了一个笑。
“下班了吗?”他只字不提自己上午遇到的惊险一幕,反倒是轻松的问艾琳娜,“你今天有约吗?”
“没有,”艾琳娜也同样轻快的回答。
“那么,”福尔摩斯靠着墙,歪头看向她,“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艾琳娜小姐。”
艾琳娜没反应过来。
“什么?”她有点茫然的问道。
然后福尔摩斯就站直了,低头看向她,含笑问道,“今天可以与我一起共进晚餐吗?”
他还象征性的扶了扶有点斜的领结,显出一点正式来。
“这是我的荣幸,”艾琳娜也同样沉着声音回答道。
接着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两人上了马车,她有点好奇地看向他手中的那个巨大的盒子,“这是什么?”
盒子是窄窄的长条,透过幽暗的孔往里面看去,只能看见一点隐隐约约的绿色。
是什么神秘的魔术道具吗?或者化学仪器?应该是化学仪器。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把快递寄到贝克街,却要寄到她的事务所呢?
“是…”福尔摩斯迟疑了一下。
他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窘迫,“是一束花,我昨天订的花。”
艾琳娜挑了挑眉。
“送给我的?”她很直白的问道。
福尔摩斯笑了起来。
“恐怕没有第二种答案了,不是吗?”他镇定地说道,忽略掉他已经开始泛红的脸颊和耳朵,其实看起来还是很沉稳的。
福尔摩斯将东西拆开,里面是一束花和一封包装精美的信。
“是之前寄给你的,但是看来昨天之后,信上写的东西已经有点迟了,”他将花递给艾琳娜,留下了信,“所以我来这里把信取回来。”
艾琳娜有点好奇地看了看那封信。
“我知道你可以把包裹提前截下来,福尔摩斯先生,”她问道,“那为什么要等送到我事务所后,才匆匆过来阻止我收到信呢?”
她不相信福尔摩斯没有别的办法做出一点小意外,或者耍上一点小手段。
福尔摩斯看向她,笑了起来,“因为我想见你,艾琳娜小姐。”
他声音很轻,专注的看着她,目光澄澈而温柔,“你看,我现在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