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出了监狱的门,缓缓叹了口气。
她看着浑浊的天色,一时居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或者说,为什么现在自己不在建筑事务所,反倒是跑来处理一些她以前觉得与她“毫无关系”,并且“可以委托专业人士解决”的事情。
大概是莫里亚蒂这次真的碰到了她的底线,艾琳娜不确定的想。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人无聊起来还能干出这种事情。别的也就算了,让一个孩子往桌子中填充魔鬼脚跟,还刻意叮嘱他要把点着烛火的灯打翻…
真的令她有点生理性的厌恶。
威逼利诱那对兄弟显然没有那么困难,更不用说她也自认没有莫里亚蒂那样奇怪的想法,不需要他们为她做上一些会要人命的事情。
监督一个莫里亚蒂干活可比干别的轻松。
至于两人曾经是莫里亚蒂属下,又常年受莫里亚蒂的观念影响…
这就归他们自己操心了,艾琳娜并不打算为他们安排的事无巨细。
毕竟只有坚持自己的观点,留到最后,才能得到她许诺的东西,是吧?
…她其实挺讨厌干这种事情的。
但是有些事情,总不能指望伯爵做吧。管家以前确实能帮忙处理好这种事情,但她总不能逃避一辈子。
是,埃里克也可以帮忙处理,实在不行小布鲁特也没问题。
但艾琳娜觉得自己总要试上一试。她并不打算随时随地处于被莫里亚蒂威胁的局面,这种情况早就应该反转了。
更何况她天天画图天天工作,放莫里亚蒂一个人在监狱里想东想西找办法阻碍她工作?
不可能的事,要忙就一起忙好了。
艾琳娜理直气壮的想,为社会奉献价值,发光发热,比琢磨往她的建筑中塞东西可有益多了。
她这一腔好心,希望莫里亚蒂不要辜负才好。
眨了眨因为常年熬夜而有点干涩的眼睛,把这一堆费解的事情丢到一边的艾琳娜转头看向埃里克。
“我们现在先回事务所,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再说?”她询问着他的意见,“昨天忙了一晚上,辛苦你了。”
埃里克摇了摇头,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可以说的必要了。
“都可以,”他低声答道。
艾琳娜点了点头,又看向身边的小布鲁特。
小布鲁特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想到自己的薪水,决定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埋在心里。
“我们还是去建筑事务所吧,”他言不由衷的说道,“忙了一个晚上的其他事情,我现在特别的想工作。”
听见这话,艾琳娜不由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真的这么想?”她问道,“我记得你昨天还和薇薇安抱怨这次的工作太多了…”
薇薇安是事务所中的另一个女工程师,她以前是陪着丈夫从事建筑设计工作,但前两年丈夫亡故之后,她就不得不靠着兄弟的接济生活。
由于家中积蓄又不够供她和两个儿子上学,偶然看见事务所登报招聘工程师,薇薇安就记下了地址,过来应聘了。
但小布鲁特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他随口的抱怨居然也能被艾琳娜听见。
上帝啊,这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当不得真!
小布鲁特后颈一凉,只感觉自己的钱包空空近在眼前。
“不不不,没有的事,”他连忙陪笑圆谎,“我抱怨的是这次的工作太多,导致东西不能尽善尽美…做我们这一行,工作多不要紧,感觉多了之后做出来的东西不够完善了,这才是最令我担忧的。”
艾琳娜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啊,是这样的没错,”她点了点头,有点调侃地问,“但我觉得,有时候就是应该做一些突破自己极限的事情,你觉得呢?”
小布鲁特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他强行按住自己揣在兜中不断颤抖的手,铿锵有力的答道,“莫尔森小姐,您说的对极了!”
街上。
福尔摩斯几乎是毫不费力地抓住了这次的罪魁祸首。
安抚了两句委托人,与匆匆赶来的葛莱森探长交谈两句解释清楚原委后,他就出了委托人的家门,往自己在贝克街的暂居处走去。
现在的伦敦已经有点寒冷了。
泛着黄褐色的枯枝败叶散落在地上,堆在道路两侧。有点萧瑟的风打着旋儿的吹着街道,这些破破烂烂的叶子有些被直接吹到了空中,有些则是拖着尾巴般在地上飘出长长的轨迹。
福尔摩斯稍微拢了拢大衣,往报刊亭走去。
他伸手翻了几下摆在外面的报纸,就掏钱把它买了下来。
报刊亭的老板见是他,就笑着和他搭话,“福尔摩斯先生?你也对这个感兴趣?”
他指了指报纸的首版封面,念叨着,“要我说啊,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报纸卖的这么快。不过也难怪,建筑师专访,又是陛下夸过的建筑师,又是位尊贵的小姐…”
福尔摩斯略显冷淡的“嗯”了一声。
他又随意的看了看手上印着艾琳娜照片的报纸,就将它卷了卷,塞到了怀里。
出了报刊亭,对面是一排光鲜亮丽的服装店。
福尔摩斯不感兴趣的看了一眼,按照脑海中的地图往贝克街的位置赶去。
他快步往那边走,过了一会,又倒退了回来。
透亮的玻璃中倒映着福尔摩斯平静而锐利的样子。
他的眼睛却盯着那一排服装店中挤着的、一家在夹缝中歪歪扭扭开着的鲜花店。
本身就是和小布鲁特开个玩笑,艾琳娜也没有打算在事务所久待。
她将东西稍微理了理,又整理出了一些计划晚上完成的事务带回去,就打算回去了。
艾琳娜离开事务所的时候天还很亮,她到家的时候也差不多是傍晚时分,不算特别晚,也不算特别黑。
傍晚的霞光似乎从阴沉沉的云层中试探的露出了些许身影,原本泛着灰白色的天空也带上了一点红色。
等艾琳娜下了马车,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就闻到了一股清淡而芬芳的香味。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一楼的桌子上那个细白的长颈瓶中被换上了新鲜的花束。
艾琳娜对花没什么深入的研究,也喊不出它的名字,只是单单觉得这花还是挺好看的。
翠绿的叶子和茎秆衬着中央轻飘飘的白色花朵,中间的蕊又是嫩黄的,花瓣舒展,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艾琳娜有点意外的眨了眨眼。
“这是谁做的?”她自言自语道。
没有人回答她。
四周一片安静,亚麻色的窗帘随风飘了起来,蹭着窗框发出沙沙的声音。
不只是一楼,艾琳娜上楼转了一圈,发现几乎是能插鲜花的地方,都被换上了新鲜的花。
包括她房间的门口,挂着油画的那块墙壁下方的小桌子上,也被摆上了一束鲜花。
花就静静的躺在那里,被淡蓝色的绸带束起,花瓣都被压扁了一点。
艾琳娜连忙将花从门口拿进房间里,打开水龙头接了点自来水在空置的玻璃瓶中,把花插了进去。
处理好了这束花,艾琳娜又打算下楼转一转。
她在想自己晚上是在家里吃还是去外面的餐厅。如果是去外面吃,那就要知会一声哈德森太太,不然晚饭多做了会浪费…
艾琳娜踩着台阶往楼下跑,不期然的撞上了穿着随意的福尔摩斯打开了他那间卧室的门。
他似乎回来没多久,头发还蓬松散乱的披在肩头,并不像是往常精心打理的样子,衣服也乱糟糟的,围巾松垮垮的搭在他的肩头,脚上还踩着拖鞋,手上端着杯茶。
见是艾琳娜,福尔摩斯显而易见的愣了一下。
他看向艾琳娜,“艾琳娜小姐?我以为你还在上班。哦,不,你今天去了监狱,还和莫里亚蒂谈了些什么。他承认了这次的事情是他主谋的?”
艾琳娜点了点头。
“我今天提前回来了,”她笑着说,“偶尔也要尝试一下早点下班的感觉,好吧,我是觉得也许剩下的工作带回家会比较方便…我今天确实去看了莫里亚蒂。”
说到莫里亚蒂,艾琳娜抿了抿唇,“他还是那个样子。不过我觉得现在他应该没精力再做些别的了,我给他稍微找了点事情做。”
艾琳娜捏起指尖,比了一个很少的手势。
确实很少,毕竟只给他找了三个人作伴呢。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
但艾琳娜也不在意他推出了这件事的始末没有。
她转开话题,顺口问道,“福尔摩斯先生,你一会有事要出去吗?我打算去外面吃饭,要一起吗?”
虽然问了,但艾琳娜也没有指望福尔摩斯答应。
但凡福尔摩斯出门,基本上就是有案子要查,或者又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他本人一向是不怎么喜欢出去的,但凡能呆在屋子里就呆在屋子里,这点和艾琳娜很类似。
不过艾琳娜自己最近因为重复排查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她虽然不太想要停下手上的工作,但总要在每次忙碌之后稍微休息休息。
虽然被好多人笑称为不会劳累的画图机器,但是艾琳娜也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紧张的时候不会掉链子,需要松一松的时候也毫不含糊。
而被她问话的福尔摩斯则是点了点头。
“稍等,”他说道,然后关上了门。
艾琳娜愣了一下,然后没多久,门就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的福尔摩斯换了一身正式的衣服,看向她,“走吧。”
艾琳娜有点惊奇的想,这也太快了吧?
但艾琳娜不得不说,他换上了这一身衣服之后,看起来更加,嗯
她有点想不出来形容词,实在要说的话,艾琳娜感觉自己激动的像是将要和布鲁内列斯基共进晚餐一样。
可能是艾琳娜愣神的有点久,福尔摩斯整了整领口,懒洋洋又愉快地问道,“所以你的回答是什么,艾琳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