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艾琳娜撸起袖子的那一刻,莫里亚蒂还以为她袖子中藏了什么什么的武器。
或者是刀片,或者是针,总而言之,是要对他行刑了。
他紧盯着袖口,满怀期待,想着已经被仇恨侵蚀了头脑的外甥女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说不定是在室内给他扎上几针,慢慢折磨?
更别说边上的福尔摩斯还在呢。
他给自己造出来的对手,当然对外甥女也适用…
正当莫里亚蒂几乎是有点高兴的想着朋友或情人反目成仇的样子时,就看见了艾琳娜露出一个笑。
他心中咯噔了一下,感觉到不太对。
糟了,难道被看穿了?
不要紧,还有计划B,他做了很多备选方案,更何况一定有人能把这件事拉回正轨。
谁知艾琳娜一句话不说,居然带着笑,就这样喜气洋洋的鼓起了掌。
掌声响亮又轻快,明显能听出鼓掌者心情很不错,富有节奏感。
莫里亚蒂:???
…为什么这帮人的反应不太对?他觉得这有亿点点不太对!
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吗?这不是啊。
不是应该追问到底死因是什么吗?
他艰难的别过头,转向剩下的别人,总有别人发现话题跑偏了吧?
莫里亚蒂暗想,没事,这屋子里总有几个正常人,这帮人就是不太对,也有人带脑子吧。
结果,他得到了一批掌声。
第一个响应的是本叔,然后坐在边上的华生也不明所以的跟着鼓起了掌,伯爵别扭了一会也遵从着自己的内心,跟上了鼓掌行列。
哈德森太太也随之加入了鼓掌行列,全场的掌声汇聚在一起,成了一条流淌的河流,场面十分喜庆。
现在,只剩下一个人没有鼓掌了。
莫里亚蒂把期望的目光投向了站在沙发边的福尔摩斯,他正认真细致的观察着手上的东西。
莫里亚蒂由衷的希望这个唯一的正常人坚持的久一点。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福尔摩斯看向了他。
然后了然的点了点头,将东西放在一旁,也同样带着笑容鼓起了掌。
莫里亚蒂简直有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厌倦了,世界毁灭吧,他想。
疾驰的马车上。
小布鲁特颤颤巍巍的裹了裹身上的大衣,从车厢中探头,顶着风朝前方喊道,“再快一点,拜托了,先生!”
然后又缩了回来,抖着嘴唇搓了搓手和脸。
昏暗的灯光,深夜,雨天。
小布鲁特能在前阵子流行的哥特小说中,找出一百个在这种时刻死亡的方法。
这样一想,他更慌了。
更别说,这次折腾出的事情…
他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可怕的事情,直面所谓的伦敦地下帮派,还是已经抓了人,现在去喊警察。
怎么想这条路都是有去无回。
他脑海中又跳出了什么惊险大逃杀,持枪追击之类的画面。
顺便还想好了,如果有人会来追杀他的话,怎么跪好姿势比较标准。
…等等,这也太丢人了吧!
不知道这些地下帮派的人接不接受摇旗投降…
“埃…埃里克先生,”小布鲁特磕磕绊绊的说道,“你说会有人来截杀我们吗?”
他一向不怎么敢和埃里克说话,现在问埃里克问题,都是有点带着颤音的。
一旁闭目养神的埃里克听见他的问题,抬眼瞅了他一眼。
那一眼把小布鲁特的所有问话都堵了回去,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问出这种问题。
…这家伙,怎么比吸血鬼还要吸血鬼?
小布鲁特脑子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就差把脖子上挂着的银十字拽出来护在身前了。
“不会,”埃里克简单的说道。
还顺便扯了扯嘴角,算是对他担心的嘲笑。
小布鲁特松了口气。
哦,挺好的,不会吃了他。
…等等,不是要吃了他,是不会有追杀的人!
“您是怎么知道的?”小布鲁特忍不住问道,一瞬间脑中迅速闪过了几个念头。
该不会这个外国人就是被抓住的莫里亚蒂的同伙?手下?
他这句话又惹得埃里克皱了皱眉。
“我以为这是很简单的问题,”他叹了口气,示意他撩起帘子,“在下次发问前,你可以先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小布鲁特。”
大有一副“要不是你是我的同事,我才不会回答这种降智问题”的架势。
小布鲁特忍不了这轻蔑的态…小布鲁特拉开了帘子,表示他还能再忍十年。
外面有几家马车正随着他们的车奔走,环卫在车的四周。
“看见了?”埃里克瞥向他,凉凉的问道。
他觉得和这个不怎么聪明的人说话总是很浪费心情。
“这…”小布鲁特放下了窗帘,瞠目结舌,“你…”
他的同事居然这样有背景?
小布鲁特深切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不应该在伯爵小姐发零食的时候抢走一大半的。
认错,下次再也不这么干了。
“不是我,”埃里克又叹了口气。
他有点头疼的解释,“是威斯顿.本。”
这家伙脑子里除了吃就是睡,难道脖子上的脑袋是用来增高的吗?
贝克街。
有人敲响了房门。
敲门声很有节奏,就像是在客气而有礼貌的询问里面有没有人。
咚咚的声音,惹得艾琳娜暂停了鼓掌,她与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谁居然在这个时候上门?
他们看向莫里亚蒂,发现他也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这是装的,还是他真的不知道?
威斯顿下意识站了起来,正要往门口去,却被福尔摩斯止住了动作。
他指了指莫里亚蒂,又自己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门边。
“谁啊?”福尔摩斯扬声问道。
门外的人一开始没说话。
过了一会,才有人粗声粗气地说道,“来借个火柴,家里没有火柴了,可真是不赶巧。”
听到这个声音,哈德森太太皱起了眉头。
“不对,”她轻声对身侧的艾琳娜说道,“这个人不住在附近。我没听过他的声音,我没见过这个人。”
艾琳娜看向了莫里亚蒂。
“是你喊的人?”她轻声在莫里亚蒂耳边问道。
莫里亚蒂则是摇了摇头,示意这真不是他的主意。
他没管艾琳娜信不信,感觉今天真是诸事不顺…这些预料到的事情怎么从来不见效果?
没事,他的手下一会就来了。
任凭这帮人怎么样挣扎,总是敌不过这么多人的。
莫里亚蒂缓缓的呼了口气,然后被嘴里的抹布挡住了气,卡住了。
…是谁给他塞的抹布?伯爵?管他呢,反正都一样。
他改变策略,缓缓地将伯爵在心中骂个百八十遍,顺手在几人的注意点都集中到门口的时候,摸出袖子中藏的刀片,开始割背在身后的绳子。
伯爵则是咳了咳。
“我们也没有蜡烛了,”他高声答道,“你要不趁这个时候去看看有没有商店还开门?”
顺便左手掏出兜里的枪,还从厨房抽了根木棒给福尔摩斯。
“我这不是找不到吗,好兄弟,”门口的人也回答道,“开门让我进去吧!”
他又换了个口气,“只要我进去了,蹭一点火也好!这又冷又湿的…”
福尔摩斯与伯爵对视了一眼。
伯爵转动了门把手,边示意福尔摩斯注意,边回答,“行,我给你开门,你注意别——”
话没说完就一下子把门打开了。
门外的人有点猝不及防,又有点小惊喜。
他正狞笑着提刀往内闯,心中幻想着自己四杀成名,就被一根木棍戳了个措手不及。
他抬头一看,吓得想掉头就走。
这不是在他们那儿也颇有名气的福尔摩斯吗?
糟了,这个爱管闲事的家伙之前帮过老约翰找他的女儿,老约翰还发话说谁找福尔摩斯麻烦,就是和他过不去!
谁想和他养的那百八十条好狗狗过不去啊!
但看着一手持枪,一手持棍的福尔摩斯,他干干巴巴的笑了起来。
“误会,都是误会…”他解释,“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有谁会带着把刀往别人家里面跑?
他看着门内的场景和堆叠的白色蛋糕,灵光一现。
“祝你们幸福啊!”他双手捧上了刀,“新婚贺礼,新婚贺礼。”
福尔摩斯没什么反应,一旁的伯爵倒是蒙了。
“什么?”他不敢置信的问,“什么结婚?”
“啊,什么,不是结婚吗?”门外的人松了口气,抬步就走,“没事,那是我走错了。”
“本来想给他们一个惊喜的,”他念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然后他不得不乖乖的蹲到了莫里亚蒂边上,等着苏格兰场过来一起提走。
见椅子上坐着一个五花大绑,还被抹布塞住了嘴的人,本打算干上一票的匪徒面露同情。
“兄弟,”他一边蹲一边往莫里亚蒂身边挪,“你也是来…的?”
他紧接着叹了口气,“唉,你也后悔了吧。我下次再也不干这种事情了。”
莫里亚蒂在小心翼翼的借着遮挡,缓慢割绳子。
“唉,太难了,这年头真是不容易,”匪徒叹气,“难死了,出名也难。之前我杀人,几回都没杀成,人全跑了。这什么运气啊!”
莫里亚蒂心想,这是有点惨。
但他一声不吭,继续小心而缓慢的割绳子。
反倒是盯着莫里亚蒂的本叔和华生有点意外的看向他。
“那你怎么想起来今天上门?”华生问道,“你不是和他一伙的?”
双手同样被捆的匪徒委委屈屈的答道,“正好家里没火柴…我就想着来再试一次。”
他叹了口气,“算了,苏格兰场的饭也不好吃。出名也没啥好的。”
过了一会,莫里亚蒂终于把绳索割了个差不多。
他克制不住的想,终于可以了,总算扳回来一局。
就在这时,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艾琳娜走了过来。
莫里亚蒂恢复了一动不动的姿势,有点绝望的看着艾琳娜绕到他背后,还让本叔和华生又按住了他的手脚。
“绳子质量不太好,”她轻快的说道,“多亏了福尔摩斯先生之前拿了雷斯垂德探长的手铐,我去二楼找到了,真好。”
咔哒两声,锁扣上了。
而艾琳娜愉快的将钥匙放回随身的挎包中,说道,“我也觉得两副更安全。”
想了想,又找来绳子,细细密密的捆了几圈,打了个死结。
“好,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她笑着说。
“嗯,你想的很周全,”本叔夸道,哈德森太太也赞同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