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打算扭头就走的伯爵,一抬头,就看见了微笑着看向他的管家。
他抬起的脚步顿住了。
糟糕,家里还有一堆事务要处理。
“真的吗?”艾琳娜笑着拉住了伯爵的手臂,“听听吧,父亲。”
她接着说道,“你看,华生医生也在。这个事情有点不太寻常,更何况我也想听听看您的看法。”
华生举起手里的速记本,顺便朝伯爵打了个招呼。
艾琳娜清晰的看见,伯爵的眼神突然就亮了起来。
伯爵于是咳了一声,顺势收回了脚。
但他仍旧很固执的辩解,“我不听这种无用的东西。”
虽说伯爵嘴上说着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一动不动。
然后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他往回挣了挣胳膊,用的还是最小的力道,似乎怕自己一用力,艾琳娜真的会放手。
艾琳娜憋着笑假装不知道,让人搬来了椅子。
“父亲,你是怎么知道我出事了的?”她问道,“我来这里是临时决定。”
伯爵哼了一声。
“是建筑委员会的那个老头沃波尔.奥利弗,跟我说你这次要身败名裂了,”他不满的说道,“我的尊严与你同在!我怎么可能放任你被人侮辱?”
艾琳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所以说,他应该知道内情?”她喃喃,又朝伯爵说道,“太感谢父亲了。”
她摸了摸口袋,意外的发现了一颗糖。
想起伯爵似乎很喜欢吃糖,她就拿了出来,递给伯爵。
“我维护的是我自己的尊严,和你有什么关系?”伯爵冷淡的说道。
顺便不动声色的接走了艾琳娜手上的糖果,并且理直气壮的说,“我觉得你不应该吃太多糖果。”
两人在这里闲聊,那边已经还原出了来龙去脉。
那位小姐留下的信经过拆解,赫然是一份遗嘱,上面写着她收了这个小流浪儿作为养子,如果她离世,这些遗产就属于这个小流浪儿。上面也指认,如果自己不久后离世,应该就是养父的手笔。
当时拜托小布鲁特的原因是希望他能照拂孩子一二,顺便做了第二手准备,如果离世,也能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却没想到自己的养父瓦伦不但找了一位得力帮手将她的死因弄虚作假,用来构陷小布鲁特,还差点成功了。
信件,证词,一切都倒向小布鲁特是帮凶的事实,可惜功亏一篑。
如果瓦伦不是那么蠢的话。
但瓦伦丝毫没有透露他身后那人的身份,嘴闭的严严实实,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雷斯垂德探长将瓦伦带走,并且打算去再查一查他身后那人的身份,福尔摩斯则是拿起手杖,和艾琳娜几人告别后就迫不及待的一掀帘子离开了。
他似乎有了一些思路,正等待着去验证它。
艾琳娜听完了全过程,就扭头看向小布鲁特。
他似乎有点沮丧。
直到坐上回事务所的马车,小布鲁特还是沉浸在那股沉闷的情绪中。
“怎么了?”艾琳娜难得和颜悦色的问他,“有什么不舒服,可以说出来。”
“真的吗?”小布鲁特连忙抬头,惊喜的看向艾琳娜,“我最近特别缺钱——”
艾琳娜面无表情的接了下半句,“告诉我们,让大家乐呵乐呵。”
小布鲁特失落的垂下了头。
不过这样一折腾,他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
“我觉得我…”小布鲁特望着马车外的风景,安静了一会,才带着点懊悔地说,“我对瓦伦小姐的死负有很大的责任。我不知道…如果她告诉我呢?“他总感觉有点难过,瓦伦小姐瞒着他自己的身世和家庭关系,却把遗书托付给了他。但是哪怕瓦伦小姐告诉他一下,小布鲁特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可是这是她的选择,”艾琳娜摇了摇头,“说不定她会为牵连到你感到抱歉。”
毕竟这件事中最无辜的人就是小布鲁特了。
“但她死于轧路机,我现在却还没找到是谁偷了我的私印,”小布鲁特皱着眉,“更何况还有一个孩子…”
他突发奇想的说,“要不我把孩子接过来,收养他?”
正好他有点放心不下,也一举多得。
当作养子收下,以后也有人给他养老送终。
“算了吧,”艾琳娜提醒,“你能支付起一个孩子的生活费与教育费吗?”
她记得这家伙自己一个人单身过日子,平时时常哭穷不说,还花销特别的大。
思及这个,小布鲁特还是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他生硬的扭开了话题,“莫尔森小姐,达西先生跟我说可能要放弃这个房子的后续建设了…”
“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艾琳娜干脆地说,“达西先生已经跟我说了。”
“啊,那,那怎么办,”小布鲁特有点迟疑的问,“达西先生的尾款就不打算付清了?”
“不,实际上,我打算把我手上临近这里的地皮卖给他,”艾琳娜说道,揉了揉眉心,“然后这块地我打算向他买下来,做点别的…”
小布鲁特有点艳羡的叹了口气。
“真好,”他感慨。
这就是金钱的魅力啊!
不过…
“干些别的?”小布鲁特有点疑惑,“做些什么?”
他不觉得这块地方能做些别的什么事情。
“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艾琳娜答道,“说起来,还是上次那个诺伍德的建筑师给我的灵感。”
她看向埃里克,“你知道怎么装神弄鬼吗?”
埃里克皱起了眉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知道了自己以前干的事情?
但装神弄鬼这个词也太没格调了。
他一般都称之为营造良好的恐怖气氛。
“想试试看一点新的事情,”艾琳娜摇了摇头,“你听说过鬼屋吗?”
“鬼屋?闹鬼的屋子?”小布鲁特插嘴,“但是我感觉会很可怕。为什么要把魔鬼招进里面呢?”
埃里克倒是进一步确定了,艾琳娜一定知道了什么。
“你不必这样拐弯抹角,”他恼怒地说,“如果你要我离开,我们的协议就此作废即可。试探这些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艾琳娜有点不解的看向他。
“你是鬼?”她皱着眉问,“我想造一个鬼屋,除了计划和你一起共同进行设计之外,和你有什么具体的关系吗?”
似乎觉得这样说话有点不妥当,艾琳娜又换了个说法。
“贵妇人们都无聊到要去荒郊野岭野餐了,”她解释道,“我觉得建一个鬼屋来作为收费设施,就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总比去参观头盖骨好,更何况那些贵妇人只是追求乐趣。
也不缺钱。
埃里克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了艾琳娜的想法。
他脸色僵硬的想道歉,却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但这个时候艾琳娜已经转开了话题。
“我得到了一个提名,推荐我参加附近博物馆的设计,”艾琳娜有点愉快的宣布,“我想我们可以大干一场了!”
小布鲁特相当配合的鼓起了掌,“太棒了,不愧是您。”
他张嘴就吐出了一大串溢美之词,听的艾琳娜连连皱眉。
“我觉得你夸我这些没有用,”她简洁的说,“不如回去多练几遍景观的速写。”
小布鲁特讪讪的住了嘴。
“我也觉得,”他答道。
“说起这个,”艾琳娜若有所思的看向埃里克,“我这次设计方案不打算用传统的园林构造,风景式园林更加适合这个方案,你觉得呢?”
西方的传统园林就是几何状、整齐划一的人工景观,成本巨大,并且实际上有点毁坏自然的意味。
“强迫自然接受匀称的法则,”实际上就是这个设计理念的简单概括。直到18世纪的英国风景式园林出现以前,大部分的皇家园林(比如说凡尔赛宫)就是遵循着这一理念,显得宏伟壮观。
“自然保护主义?”埃里克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的批判道,“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平时也就算了,你如果在博物馆附近采用这种园林布置,只会让人觉得你的眼界太小,太女性化。”
“然后嘲讽我不懂建筑?”艾琳娜摇了摇头,“我们没必要因噎废食。如果我如他们的愿使用了传统的方法,反倒是有讨好他们的意思了。我不觉得传统的方法有多好,反倒是过于破坏性了,与其讨好他们,不如看看我们的博物馆面向的群体,恰恰是热爱自然风光的那些。更别说那些建筑委员会的家伙,可人人都在乡下有一套庄园。”
“那就等你做了再说,”埃里克无所谓的答道。
艾琳娜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哼起了歌来。
她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一套方案了,打算等会回到事务所就把它画下来。
但这些好心情,终止于艾琳娜回到建筑事务所后。
推门进入事务所,学徒有点慌里慌张的跑到了她身边。
“莫尔森小姐,”学徒小声说道,“来了一个很不好惹的人。”
“谁?”小布鲁特问道。
他推开了艾琳娜办公室的门,里面的人翘着腿,一副猖狂又嚣张的样子。
“诺伊斯.贾尔斯,”那人大大咧咧的说道,“我是建筑委员会指派给你们的顾问。”
艾琳娜先客气的让他试着画了一条横线,手很抖,显然没练过。
又让他讲了几句对方案的理解,很明显,也没什么理论研究的基础。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却很会对几人指手画脚,指指点点,自作主张。
偏偏还充满了奇异的自信,让艾琳娜必须听他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浪费时间到现在,埃里克有点烦躁的问,“你从来没学过建筑!你并不是专业从事这个的!”
把头一甩,贾尔斯自信的挥了挥手。
“但没有人,比我,更懂建筑!”
埃里克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