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熟练的身姿、矫健的动作,丝毫看不出来这是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
小布鲁特懊悔地叹了口气,深深觉得自己今天没拉上莉迪亚一起来是个错误。
当然,这种事情在脑子里想想就可以了,莉迪亚要是真的在这里,他肯定要拦住的。
虽说小布鲁特知道如何达到这个效果,但他还是明白,这种招数在非正式场合用个一次两次就算了,现在拉下脸去跟这个人耍横撒泼,太掉档次了。
毕竟现在站在老人面前的并非是他一个人,几人担负着建筑事务所的名誉,不好太过放肆。
“这个人已经来了有一会了,”小布鲁特有点头疼的小声和艾琳娜说道,“刚刚还想敲诈我,我没同意,他就嚷嚷着要找雷斯垂德探长……但是这家伙倒霉极了,找不到人。在附近晃了三圈都碰上了我。”
艾琳娜点了点头。
“他打算要多少?”她问道。
小布鲁特报出了一个巨额数字。
“还说捏着我的把柄,”他有点懊恼的说,“我有什么把柄?我堂堂正正的。”
除了曾经想傍上有钱小姐以外,他什么污点可都没有。
更何况,那渴望小姐们的金钱,那是污点吗?不是!馋钱有什么说不得的!
老人又哭又喊,甚至令边上的埃里克都有点不耐烦的皱起了眉。
“这就是你刚刚跟我说,你解决不了的那个麻烦?”埃里克冷着脸,看向小布鲁特,带着点质问。
小布鲁特点了点头。
他暗自想,难道这人有什么独特的看法?
埃里克被吵得实在是有点烦躁。
他看向地上的老人,把玩着手中不知道何时拿出来的刀片,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把他杀了,是不是事情就解决了?”
话落,他将刀片举到了眼前,轻轻哈了口气,端详着上面倒映出的自己。
这句话并非吓唬,而是真真切切的动了杀念。
地上的老人哭声猛地一顿。
他麻溜的站了起来,“说不过我就算了,怎么还喊打喊杀的呢?”
小布鲁特误以为埃里克在开玩笑。
他尴尬的答道,“哈哈,这个说法感觉好像不是特别好笑。不过还是算了,苏格兰场的人还在边上呢,老兄。”
艾琳娜则是叹了口气。
“您是?”她平静的问,“我只知道您是那位小姐的继父,但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老人看向艾琳娜,误以为是达西小姐亲自过来了,大声嚷嚷时还带上了点可怜的腔调。
“我是吉尔伯特.瓦伦,我的继女名叫芭芭拉,尊敬的小姐。唉,他们就是在欺负我这个老人家,”他一边呜咽还一边大力拍着棚子,眼泪哗啦啦淌,“我的女儿也同你一样,明明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却遭遇了这件事,难道不可怜吗?”
“可怜,”艾琳娜实话实说。
“是啊,”瓦伦应和,“所以,尊敬的小姐,他们欺负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我想不通我们哪里欺负你了,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小布鲁特难以置信的问,“杀人的不是我们啊!上帝,要是一个人从邻居家偷了刀来杀人,难道邻居还得赔受害人的钱吗?”
瓦伦一时噎住了。
“可那人不会把刀摆在路中间!”他强词夺理道,“按理来说,这种机器应该有人看守才对!我有理由怀疑你们的看守和凶手沆瀣一气,害死了我的女儿!”
两三个报社的工作人员提着包的人经过这里,看见艾琳娜,还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艾琳娜曾经与他们打过不少交道,自家建筑事务所的一些文章也没少找他们宣传。
见到报社的人来了,瓦伦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嚷嚷道,“先生们,我的女儿是被这个建筑事务所的人和凶手一起害死的!他们不肯承担责任!”
他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我可怜的芭芭拉,你的父亲无权无势,不能为你讨回公道——”
艾琳娜皱起了眉头。
她沉声道,“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瓦伦先生。我奉劝你不要为了点钱胡乱编造。这个指控十分严肃,如果事后证明此事与我方无关,我方有权向你提起诉讼。”
小布鲁特连连点头,应和艾琳娜的话,,“是的,是的。”
他叹了口气,口气又客气了起来,“我们明白你的心情,但现在比起找我们的麻烦,瓦伦先生,你是否应该稍稍改换一个对象?追着我们这些无辜的人询问交代,我们也没办法啊。而且,芭芭拉小姐去世不久…她应该不希望看见您这样悲伤到失去理智的样子。”
“罪魁祸首就在苏格兰场,”埃里克简单的补充。
这些话就已经足够通情达理了,不但点出了最应该追究的是那个已经身在苏格兰场的凶手,还暗指这人为了金钱不管不顾杀害他女儿的真凶,追着建筑事务所的人不断撒泼。
小布鲁特暗中松了口气,想着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这时,瓦伦却直接躲到了报社记者的后面。
“救救我,”他哭的很没样子,“因为我知道了他们的人也参与了这次的谋杀,这些人要杀了我!”
“这是真的吗,莫尔森小姐?”报社的人神色凝重了起来,“如果是这样,那真的是非常恶劣的社会性案件…”
这句话被正巧赶来的雷斯垂德探长听见了。
他大步走来,脸色也严肃了起来,“这是非常严肃的指控。你有证据吗?”
“我有!”瓦伦从兜中摸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颤抖着将它递给雷斯垂德。
上面盖着小布鲁特的私人印章,赫然是以他的口吻与凶手的通信。
雷斯垂德大致扫了几眼,就递给小布鲁特,“这是你的印章吧。”
他曾经因为事情和小布鲁特有过几次交际,也认识他的私人印章长什么样。
小布鲁特抖着手接了过来。
“看起来很像是我的字迹,”他说道,“但是我确定,我真的,我没写过…绝对是伪造的!”
他环顾四周,感觉荒唐极了。
“莫尔森小姐,相信我,我,我真的没有干这个啊,”小布鲁特白着一张脸,勉强的解释,“我梦游也不能这样啊,我就没干过。污蔑,这是彻底的污蔑!”
“你先别慌,”艾琳娜安抚的说,“没做过那就是没做过,大家都在,没人会污蔑你。”
她抿了下唇,问道,“你指认小布鲁特协同谋杀,那他为什么要杀你的女儿?”
“我不知道,”瓦伦说道,“我已经无法呼吸了——麻烦您体谅我。”
小布鲁特这时倒是恢复了镇定。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压根不认识她,”他恼火的说道,“我看上她?你的女儿有我们负责人好看吗?”
顺嘴还夸了一次伯爵小姐,不愧是他!
被突然提到的艾琳娜愣了一下,看向小布鲁特。
她没想到自己在小布鲁特心里居然还挺好看?他到底成天在想什么?
瓦伦噎了一下。
“你对你们负责人也有企图?”他不敢置信的说。
“我对谁都没企图,”小布鲁特没好气的说。
雷斯垂德摇了摇头,看向边上的瓦伦,“信件可以被伪造。”
“仅凭一封信说明不了什么,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瓦伦答道,“这个伪君子的家中,应该还有一份婉拒他好意的信件。”
“我没做过这事…”他开始还有点弱声弱气,但说着说着,就硬气了起来,“我没做过!我都没见过你女儿!我怎么可能害死她?更不用说什么收信了,无稽之谈!”
“你说谎!”瓦伦嘶吼道,“我的女儿就住在你的楼下,常常遇到,你怎么可能没见过她?大概和那个凶手一样,你倾心于她!我知道,你还给她送过花和面包…”
他胡乱的挥了挥手,“探长先生,这个家伙满口谎言,我简直不敢相信他对我的女儿到底做了什么…”
“面包,花?”小布鲁特愣住了。
他印象中,他是给楼下的一位女士送过花,但是…
小布鲁特有点茫然的问,“我当时送花和面包,是因为楼下寡妇家的那个小男孩帮我跑腿…”
那天是小男孩母亲的生日,他要了一束花和一些面包作为报酬送给操劳着养大他的母亲。
“你在胡乱说些什么?”瓦伦涨红了脸,“她是个未婚小姐!”
“可是我送花的对象是楼下的寡妇啊?”小布鲁特回答。
他发现周围看向他的目光不对,赶紧解释,“我当时送花是因为她的孩子帮我跑腿送了个东西,花和面包是小男孩的报酬,跟我没关系…那天是他母亲的生日。”
瓦伦冷笑了一声。
“你还在说谎,”他直白的说道,“这栋楼里,就没有什么丈夫去世的寡妇!更不用说什么孩子了,那就是封婉拒的信。”
等探员去小布鲁特的公寓取来了那封信,上面如瓦伦所说,确实是出于一位女士而非孩子的信件,并且信上措辞委婉的拒绝了小布鲁特的好意。
很明显,这封信被不知道在何时换掉了。
当时小布鲁特碰上那个男孩也是临时起意,这个时候不但找不到那个孩子,还有不少人证实他确实是去买了花和面包送到楼下。
废话,他本来打算给钱,是考虑到太晚了孩子出门不安全,才自己去买了东西,又送到楼下的,这种情况下不是他本人才不对。
小布鲁特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终于明白了过来,这是一个针对他的局。
几乎能出现的一切证据,甚至朋友都能证明,确实这位小姐出现过,并且与他聊过天。
他还确实给人家住的那间房子里的人送过东西,信件也是确确实实搜出来的。
正当小布鲁特焦灼的皱着眉,琢磨着怎么证明自己对这个小姐没有任何意图的时候,福尔摩斯出现了。
“不好意思,我感觉这件事有点蹊跷,”福尔摩斯手中还拉着一个穿着破旧的小男孩,“并且发现这个男孩在附近探头探脑,被警探拦住了,但他说是有重要情报要告诉我们,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抱歉,”小男孩蔫巴巴的说道,“我进不来…”
接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封信,“布鲁特先生,很抱歉,我把它偷偷的藏起来了,我有点怕你把它弄丢…”
那确实表面上是一封感谢信,但小男孩又照着这封信,拆解起里面的句子来。
“那天芭芭拉小姐告诉我,这封信中藏着一个秘密,并且告诉我怎么把它解出来,”小男孩哽咽着说,又慌忙拉起袖子擦了把眼泪。
“芭芭拉小姐教我写字,然后教我读书,她是个善良的好人,小布鲁特先生也是,好人不应该被这样对待,”他有点难过的低声道,“我…她告诉我,如果几天后她不幸去世了,一定是有人谋杀她。”
“谋杀她?”雷斯垂德问道,“是谁?谁要谋杀她?”
“是她的养父,如今看管着她母亲遗留下的巨额遗产的养父,”福尔摩斯冷冷的说道,“吉尔伯特.瓦伦,你做出这种事情,良心不会不安吗?”
瓦伦惊慌的看了眼福尔摩斯的方向,就拼命朝着外面跑去。
这无疑证实了福尔摩斯的话。
门口的警卫及时的将人擒住。
“你的女儿不愿意嫁给你选好的人,你就让他杀了她,好独吞这份遗产,”福尔摩斯看向拼命挣扎的瓦伦,“本想私下勒索小布鲁特先生,却没想到他不承认,就干脆把这件事捅了出来。是谁指使你陷害小布鲁特先生,败坏他的名誉?说,这些伪造的信件,是谁交给你的?”
这时,有人一把掀起了帘子,匆匆走了进来。
“我听说有人要欺负我的女儿?”伯爵挽起了袖子,慢条斯理的说道,“还跟我说我女儿新接的项目肯定丢了,也许还要赔钱。告诉你们,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们讲道理,我是来给艾琳娜撑腰的!”
他颇具威严的强调,“没有人可以在我的地盘,欺负我的女儿!没有人!”
这话说的还是很动听的,前提是艾琳娜真的犯了什么错误。
艾琳娜有点无奈的笑了起来。
“父亲,您不用着急,”她拉住了正跃跃欲试的理着衣服,似乎打算立刻找人决斗的伯爵,“我没事,出事的是小布鲁特先生。您要是有空的话,不如和我一起听一下原委,福尔摩斯先生正在讲述这件事情的始末。”
“啊,你没事,那就好,”伯爵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
他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就地藏起来,“嗯,那没事了。你们聊,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