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带着满当当的一车东西回到贝克街的时候,正巧遇到了福尔摩斯和华生。
两人似乎有点烦躁的大步朝门口走来,但看见艾琳娜艰难的提着东西往里走,仍然主动伸手,将东西拎了过去。
“太感谢你们了,”艾琳娜松了口气,跟着两人进了门,“今天的调查怎么样?”
她早上下楼的时候就听说福尔摩斯与华生打算去麦克法兰母亲住的地方去问上一问,但似乎两人情绪看起来并不高涨。
“啊,我得坦白承认,去希莱克希斯的这一趟确实不太好,”福尔摩斯将东西放进橱柜中,“错了,一切都错了!我们找错了方向,这次雷斯垂德还真的快了那么一步。”
他将东西有条有理的放好,再转身靠在台子边,看向艾琳娜。
“那么你呢,艾琳娜小姐,”福尔摩斯问道,“询问莫尔森伯爵给你了什么收获吗?”
他看起来烦躁又忧虑,整个人显出一种沉重来。
“不是特别的多,但总是有一点的,”艾琳娜耸了耸肩,“也许我们可以上去谈?”
她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柜子的上面,“等你们稍微安定一会情绪后。”
福尔摩斯和华生看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于是艾琳娜先上楼,忙活了一会乔治安娜委托的建筑设计工作。
方案差不多已经敲定了,施工队也找好了,在本周就将开工。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暂时将监工的事情交给小布鲁特,她正好腾出空去清查那些账目。
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弧线,艾琳娜却在即将完成时,听见了一声尖锐的小提琴声。
这猝不及防的音乐使艾琳娜差点手抖。
她往自己的耳朵里塞了点棉花,抓紧时间画完了这张图,再把它夹进文件中。
将笔收回到盒子里后,艾琳娜抿了抿唇,头一次有点犹豫的将棉花取出。
然后涌入耳畔的,就是福尔摩斯那低沉、多变的小提琴声,时而尖锐,时而阴森森,明显演奏者情绪不太好。
艾琳娜听了一会,就实在忍不住又将棉花塞了回去。
倒霉催的,太难听了,真的太难听了。
她头一回感觉,跟福尔摩斯做邻居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福尔摩斯不常拉小提琴,但一拉简直就要人命啊。
之前福尔摩斯拉小提琴的时候,艾琳娜正好出门在外,但华生医生对他的水平持高度赞赏的态度,艾琳娜也就相信了。
没想到…
虽说艾琳娜不常去音乐会,也知道这绝对与美一点都不沾边,就像是地狱里的恶魔全跑出来了,围着这栋小小的房子放声大笑,聒噪又邪恶,让人提心吊胆。
不,也不对,感觉是连恶魔听见都会颤抖的曲子!
听着越来越过激的乐声,艾琳娜忍不住又往耳朵里多塞了点棉花。
不过还好,华生医生至少说对了一半。
在那“动人”的声音持续不久后,旋律便开始悠扬起来。
艾琳娜终于松了口气,伴着舒缓的乐声换了身居家的常服。
她猜过不了多久福尔摩斯就会来敲门了。
果然,她将项链戴好了之后,门就被叩响了。
不等福尔摩斯高声喊她,艾琳娜就起身打开了门。
“走吧,”她对福尔摩斯说道,“我将东西带好了。”
福尔摩斯点点头,顺便顺手替她带上了门。
两人下到了二楼的起居室,华生正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写着什么。
看艾琳娜来了,他站起了身。
“请坐,莫尔森小姐,”他相当熟稔的说道,“我给你腾了张椅子,就在…演奏小提琴的时候。”
华生相当无奈的朝艾琳娜露出了一个笑。
艾琳娜对华生的意思心知肚明,她也苦笑着看向转过去倒茶的福尔摩斯。
希望下次不要再来一次了。
“对你们的不适,我表示抱歉,”福尔摩斯虽然在倒茶,但似乎背后长了眼睛般高声说道,“但你们得习惯,这不可避免——”
他将托盘重重放在小桌上,给艾琳娜递了一杯茶,又将华生那杯递给华生,“毕竟是情绪发泄。”
艾琳娜笑了笑。
“那我们开始吧?”她直接的提议道,“早一点结束,我打算去再合一遍账目。”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
“直接告诉我你现在查到哪里了吧,”他直白的说道。
“父亲告诉我,这位建筑师品行相当一般,”艾琳娜回答,“曾经有恐吓行为,既然当时牵涉到本叔,那应该同样也与东区有所联系。账目不清,做过手脚应该能肯定,但至于这点东西有多大,我暂时不清楚。还需要一位合适的、精通数学的人帮我一起去核对账目。”
她看向福尔摩斯,“我想你应该有人选推荐?品行良好、在政府挂过职、精通数学,最好还与我们这边熟悉一点——”
“确实有一位,”福尔摩斯有点不情愿的说,“我常向他请教类似的问题。”
他双手合十,叹了口气,“如非必要,我不是特别想找他。”
“你们有矛盾?”艾琳娜问道。
她看向华生,本以为他知道些什么,却发现他也是一脸茫然。
“不,没有,”福尔摩斯摇了摇头,“那人是我哥哥,迈克罗夫特。再过一会,我带你们去辛普森滨河餐厅找他,今天他应该正好在那里。”
他不欲多谈,转开了话题,“我们今天的调查陷入了僵局。麦克法兰的父亲已经逝世,我去希莱克希斯见了他的母亲,她表现出的愤怒与不安,不但使我得知奥德克确实是个恶棍,更加佐证了两家确实有仇这一点,如果伦敦警察厅的人确实如她所说,已经去过了希莱克希斯,那么这只会更加佐证他们的推测。”
“他是个恶棍,”艾琳娜肯定地说,“敢给我父亲寄马头恐吓,绝不是个简单角色。恰恰相反,我觉得麦克法兰倒更像是无辜的受害者。”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原来他这么干不止一次了。”
“什么?”艾琳娜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不是第一次了?”
福尔摩斯看向华生,示意他解释。
“在他的前情人,麦克法兰夫人结婚那天,奥德克给那位麦克法兰夫人寄回了她的照片,”华生放下笔,说道,“在照片上的麦克法兰夫人,脸部被划成了碎片。”
艾琳娜叹了口气。
“太过激了,”她说,“但这无疑证实了两者有私仇。”
“对,”华生说道,“那位夫人新近丧偶,头戴黑纱,独子又出了这种祸事,看起来悲伤极了。”
他也叹了口气,“我由衷的希望这件事能得到解决,虽说现在给出的全都是不利的线索。”
“所以你们打算明天去诺伍德吗?”艾琳娜问道,“那就带上我。”
她想了想,补充道,“也许还有你的哥哥,如果我晚上能够成功的说服他的话。”
福尔摩斯点了支烟,笑着看向艾琳娜,“看来你很有自信?”
烟雾散开,旋转,最终散成颗粒状,消失在空气中。
“我明明用的是不确定的语气?”艾琳娜也笑着说。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但你有个小习惯,艾琳娜小姐。你每次下定决心做某事的时候,总会双手交握,摩挲一下你的大拇指。”
他将烟头灭掉,双手交叉放在脑后,陷在柔软的沙发中,沉思起来。
辛普森滨河餐厅,位于河滨路,由于离贝克街还算近,他们干脆抛弃了马车,选择对身体有益的步行。
华生拒绝了这次的邀请,他今晚与另一位刚到伦敦的旧友有约,于是就只剩下艾琳娜和福尔摩斯徒步前往那里。
微风吹拂,河岸波光粼粼。
若是闲暇无事,漫步在这一块无疑是一种惬意的享受。
但可惜的是,两人都没有欣赏的心思。
艾琳娜心里装着账本的事情,而福尔摩斯也仍旧在寻找诺伍德建筑师一案中的蛛丝马迹。
犹豫了半响,艾琳娜还是开口了。
“你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福尔摩斯先生?”她问道。
福尔摩斯抬头,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并不会对你说服他有任何益处,”他手腕一转,将绅士杖灵活的架到了肩上,语速飞快的说道,“迈克罗夫特是一个聪明人。”
“比你更聪明?”艾琳娜笑着问道。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平常相当自傲的福尔摩斯说这种话。
“比我聪明的多,”福尔摩斯回答。
他向前走了几步,“假如从某种意义上看,说他就是英国政府,那也没错。”
“那我恐怕这件事会太麻烦他,”艾琳娜纠结了一下,“我也许可以向他借上一个人?”
她也并不一定要福尔摩斯的哥哥本人,只要精通账目,再加上一点对自己的天然信任就可以了。
“你可以亲自和他说,”福尔摩斯说道,“我倒是觉得他本人可能对这件事更感兴趣些。”
两人站在门口,看了一会门上的花纹。
“你能辨别出这是谁雕刻的吗?”福尔摩斯问道。
艾琳娜不确定的说,“大概不行。哦不,也许可以?”
她隐约感觉自己看到过,“大概是…”
艾琳娜报出了一个人名。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对。这家餐厅在1828年出名之后,就换了新的门。”
两人停留下来,指指点点的动作被里面等候的侍者注意到了。
侍者快步走了出来,客气地询问,“这位女士和这位先生,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们有预约,”福尔摩斯报出了一个数字。
侍者审视般的看了他一眼。
“好的,先生,”他说道,“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