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上门,其实主要还是为了上次账目的事情。
那上面的造价高到一种不太正常的程度,一定有蹊跷。
如果真的是她预想的这样,那么很有可能在这些账目上造的假,会使买下这些房子的人倒大霉。
要知道,作为老建筑师,他参与的项目可不止他自己的两套住宅,还有学校,医院,博物馆等等大型项目。
如果是这样,那可能既得利益者还并不止一方。
至于麦克法兰的事…
就算这人没死,或者麦克法兰真谋害了这家伙,也跟艾琳娜无关。
接受委托的是福尔摩斯,她最多只能辅助性的减轻一下麦克法兰的罪行。
再加上要到了通行证,也许她还能去现场看看,发现点别的。
比如说之前想到的那个消防系统…
心里盘算着这些,刚进门,艾琳娜三人就被警卫拦下来了。
等待片刻后,雷斯垂德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看清坐在这里的人是谁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雷斯垂德问道,“我记得你们昨天清清楚楚的说你们已经确认了所有的事情!”
他语气中还带着一点埋怨。
但小布鲁特可不吃这一套。
“不高兴见到我吗,探长?”小布鲁特失落的问道,“我可是每天都很想见到你,你太令我失望了,雷斯垂德探长。”
他的语气哀怨又彷徨,就像是在婉转谴责雷斯垂德是个负心汉。
雷斯垂德打了个寒战,求助般的看向艾琳娜。
他想着找上司总没错,艾琳娜得管管吧?
艾琳娜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来之前小布鲁特就告诉艾琳娜,一会她不要说话,只需要看他和莉迪亚的表演就可以了,既然他有这种积极的接人待物想法,身为负责人,也不能打击员工积极性嘛。
更何况小布鲁特可是在为她工作,这种自己打自己脸的事情,她可不会干。
“不不不,没有的事,”雷斯垂德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但如果你与莫尔森小姐是来保释麦克法兰的,那我很抱歉,我们已经找到了关键性证据…”
该死,他怎么会忘记了这帮人可是一伙的!
“啊,那您应该可以放松一点,我们不是来干这个的,”小布鲁特耸了耸肩,“我和伯爵小姐,嗯,是来要一张前往下诺伍德的通行证,顺便想再看看那些账本的。”
下诺伍德?
“但是你想去下诺伍德,你就去好了,”雷斯垂德有点拐着弯的说道,“也不需要问我,警署可无权指派你们去哪里,或者不去哪里。”
他决口不提那栋住宅的事。
“哎呀,您知道我说的是哪里,探长,”小布鲁特叹气,“别这样——”
“但是案发现场不准任何一个外人进入!更不用说一位女性了!”雷斯垂德立刻反驳。
他看莉迪亚要张嘴,赶紧补充,“两个一起也不行。”
莉迪亚被堵住了话,朝雷斯垂德翻了个白眼。
“但您想想吧,”小布鲁特痛心疾首的说道,“如果您不支持我们,那可能我们这次来的目的达不成,那可就…您损失了一笔巨大的业绩啊,雷斯垂德探长!”
“别给我谈条件,”雷斯垂德严肃的说道,“任何东西,都不能说服我破了这条规矩。包括钱。”
他敲了敲桌子,“伦敦警察厅只为大众服务。不是为了个人。”
小布鲁特慢慢起身,站到了雷斯垂德身边,探过身用手中的本子敲了敲他的肩膀。
“那不支持我们调查,要是这件事被翻出来,后果可就赖在你身上了,探长?”小布鲁特挑眉说道。
雷斯垂德拧起了眉,他本来以为这只是艾琳娜的一时兴起,怎么看这样子,像是在说正事?
“你是认真的吗?”他看向艾琳娜。
“非常认真,”艾琳娜回答。
雷斯垂德挥了挥手,把人遣了出去。
他低声说道,“那么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发现账目不对,”艾琳娜回答,“我打算借走这些账目,找时间比对。有几处地方有比较明显的漏洞,但专业性比较强,不是建筑师发现不了这点蹊跷。我计划找人再核对一遍。”
雷斯垂德凑近了艾琳娜,“你对这个,有几成把握?”
艾琳娜想了想,“我昨天回去查了资料。现在来看,有七成把握。”
“不是百分百?”雷斯垂德有点质疑的问。
“开玩笑,”莉迪亚立刻抓紧时间插话,“你办案可以百分百保证侦破吗?”
她瞪了一眼雷斯垂德,“乔治告诉我,你们过去的破案率还不到三成。这三成都给你们算高了。”
“乔治是?”雷斯垂德下意识问道。
“我丈夫,”莉迪亚翻了个白眼,“你们前几天刚把他带走。”
雷斯垂德噎住了。
“抱歉……?”他犹犹豫豫的说。
“真抱歉就把东西给我们,”莉迪亚直白的朝他摊手,“通行证,然后借我们一天那些账目,看完了给你送回来。”
“但这不合规矩,”雷斯垂德有点软化了,“只有七成——”
“就一句话,”莉迪亚看周围没人,干脆明目张胆的威胁,“给,事成了有你一份功劳。不给,万一以后有人查出来,你就是民众对政府失望的发泄口。”
雷斯垂德这个时候意识到了不对,他看了看艾琳娜。
“你的主意?”他无奈的说,“好吧,都给你们,下诺伍德那里我去说一声就行。衷心希望你们真的能查到点什么。”
既然顺畅无比的拿到了东西,三人就干脆利落的上了马车,打算回去了。
等把莉迪亚送下车后,艾琳娜将那些文件放在膝盖上,看向小布鲁特。
“那些话是你教她的?”艾琳娜问道,“我其实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在把莉迪亚和小布鲁特留在了同一间屋子之后,似乎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莉迪亚看起来好像完全跑偏了。
“啊,这个,”小布鲁特答道,“我给她看了一下前几天的加班费。”
他就只是很单纯的,稍微的炫耀了那么一下。
那笔加班费几乎是莉迪亚每个月日常花销的五倍左右。而这,仅仅是一次加班费。
也难怪莉迪亚心动了。
“然后她就看上了这笔钱,想要加入进来?”艾琳娜若有所思的说,“怪不得她早上跟我说了一堆自己很有用之类的话——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小布鲁特。”
“其实是因为我跟她说,只要动动嘴皮就能赚到加班费,”小布鲁特挠了挠头,“然后说了一下大致的行事风格,她马上就学会了。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这种话就是家常便饭,能用来赚钱简直是意料之外的赌球大奖。”
反正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靠这个赚加班费。
“所以,你们昨天能进来,也是因为莉迪亚?”艾琳笑着问。
没想到莉迪亚还有这个天赋。
“对,”小布鲁特回答,“只是一点点耍无赖的技巧,但很实用,不是吗?”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发掘人才小能手。
“我觉得她以后会很有用的,”小布鲁特这样对艾琳娜说道,“至少,在撒泼耍赖、蛮不讲理方面,可能莉迪亚难逢敌手。”
艾琳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这倒是提醒了她,关于这次的事情还有一个人可以去找一下。
她的父亲,那位闻名建筑界的伯爵阁下。
艾琳娜第二天上午,就直接坐车前往莫尔森家族在伦敦的那套豪宅。
她在寒暄过后,就试探了一下伯爵,询问他对那位诺伍德的建筑师了解多少。
当时伯爵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非常紧张的看着她。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你怎么会招惹到他?”伯爵问,“这疯子还给我寄过马头恐吓我,还是威斯顿帮我摆平的,威斯顿呢?”
该他上场的时候怎么又不见了?
艾琳娜琢磨了一下,那就是风评特别不好了。
而伯爵还在来回的踱步,有点焦躁的吩咐管家去沏壶茶上来。
他转向艾琳娜,抱怨道,“这就是个该死的家伙!别跟他混在一起,艾琳娜,听见没有?”
“本叔不知道这个事情,”艾琳娜说,“以及我没有招惹他,他已经死了,父亲。”
“什么?!”伯爵震惊的感叹道,“死了?”
他嘴角一咧,差点笑出声。
“大人,”关键时刻,管家敲了敲手里的杯子,提醒伯爵注意形象。
意识到艾琳娜还在,伯爵反应过来,连忙把嘴角往下耷拉,做出一副悲伤过度的样子。
“哦,”他说道,“虽然不是个好人,他确实是位不错的建筑师。悲剧啊。”
“悲剧啊,”管家会意的附和。
“他的亲人应该很悲痛,”伯爵惋惜的说道,“真是件令人难过的事情。”
“真令人难过,”艾琳娜和管家一起附和。
伯爵满意的点了点头。
“作为老朋友,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慰问一下,”他转而说道,“他的遗孀,他的孩子……多么可怕,岁月不饶人啊。我想得知这个消息的不少人都会想参加他的葬礼的。”
顿了顿,伯爵补充,“顺便确认他真的死了。”
艾琳娜差点笑出声。
她咳了咳,正经了起来,“是这样的,因为他没有亲属,把遗产留给了旧情人的孩子,当夜那位幸运儿去了一趟旧宅确遗嘱的事情,而他又不太凑巧的在当夜死于火灾。现在那个年轻律师被指控因母亲的旧事蓄意谋杀他。”
“哦,杀的好!”伯爵脱口而出,然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赶忙改口,“唉,不值当,不值当。这人就是个烂人,何苦为了他脏了手……”
“父亲,他为什么和你结仇?”艾琳娜问道,“我看他有些工程的造价高的不同寻常……”
“就是这里,”伯爵说道,“我曾经与他合作过,这家伙仗着自己资历高对我指手画脚,并且在账目上弄虚作假了不少地方,借机敛财。我警告过他,然后他甚至拿那些东西恐吓我,最后以我退出项目告终。”
他叹了口气,“当时伊薇特还在……她跟我说威斯顿会处理这个的,还说没想到这家伙还涉及一点别的事情。”
“什么别的?”艾琳娜有点好奇的追问。
伯爵指了指地下。
“他似乎不太正常,”他肯定的说,“反正与我们这种合法的纳税公民,肯定一点都不一样。”
然后又像是明白了什么般,敲了敲手心。
“原来是这样!”他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人没娶到妻子,一定是他这个歹毒的性子和这个地下身份,压根连心仪的姑娘都骗不到。”
想起日记上的“小骗子拐了个大傻子”,艾琳娜只好“嗯嗯”的敷衍了两句。
……父亲,你知道你才是被骗的那个吗?
艾琳娜转开话题,简要的说了一下这位年轻人的紧急情况,以及自己打算去核销一下那些账目。
“我总觉得这件事后面有东西在作祟,”她咬了口管家递来的饼干,说道,“我打算下午去一趟诺伍德。”
“唔,”伯爵琢磨了一下,“那就去吧。”
艾琳娜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就被伯爵拦了下来。
他起身,拿了一个零钱袋递给艾琳娜。
“钱不够就说,”他低声道。
然后从身后,如同变魔术般,摸出了一袋子的文件。
“考察一下你最近有没有懈怠!明天管家会去贝克街取的,”伯爵一脸正经的说道,“一定要认真审阅!我要检查的,听见没有?”
他一开始有点心虚,不过越说,底气越足。
没错!就是这样!
绝对不是因为他不想批阅文件了。
艾琳娜歪了歪头,看向伯爵。
“都给我吗,父亲?”她问道。
“当然,”伯爵说道,“你还嫌不够多?”
他猜测,难道艾琳娜觉得自己还能写更多一点?
“不,没有,”艾琳娜抱起了文件,慢悠悠的回答,“我是怕父亲不放心我批改,打算要回去。是这样吗,父亲?”
除了女儿这个爱工作如命的人,谁会想把工作要回去啊!
“这是我已经做好的的决定,绝不可能更改,”伯爵冷下了脸,“你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不,”艾琳娜笑着说,“那我先走了,父亲?”
伯爵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
然后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还打算找时间告诉艾琳娜,要记得离她的邻居华生医生远一点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