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
伯爵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高高兴兴的出门工作,回来老老实实继续处理事务,紧赶慢赶,终于在傍晚前,把所有与工作、事务有关的文件全部处理齐全了。
于是他欢欢喜喜的和管家一起买了票,搭乘火车抓紧时间往伦敦跑。
一方面是来看看艾琳娜的头发是否健在,程度如何,有没有天天熬夜的情况,顺便让管家提了一点食材和洗漱用品放在箱子里,给艾琳娜捎过去。一些是从商店或者交好家族那里送来的东西,还有一些则是自家的秘方,主要作用是促进生发,也塞了半个箱子。
另一方面则是昨天想到那个“未婚夫”,过来旁敲侧击一下艾琳娜身边是否有不怀好意的男性,提醒她稍微警惕一点。
伯爵一路上都在忧心这个。
“你说艾琳娜万一真的被拐走了,这可怎么办,”他愁眉苦脸的说,“最糟糕的结果就是她反悔了,既两种工作兼顾,又嫁给了那个小白脸。不行,我得去提醒她一下,那个小白脸不但不会说话,还中看不中用,啊不,也不中看,实在是令人头秃。”
管家则是坐在一旁,头脑清晰的指出了另一个问题。
“不,大人,”他说道,“如果小姐既继承了那方的,嗯,船舶设计业,又嫁给了那位不知名的先生,那才比较头痛。”
伯爵假设了一下这个场面。
“不可能的,”伯爵肯定地说,“艾琳娜不可能放弃任何建筑工作,最多只是挑剔了一些。”
“再说了,”他想了想,异想天开的说道,“实在不行就把人沉到泰晤士河,或者送到战场,丧偶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嘛。”
看着窗外飞逝的乡村景色,伯爵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聪明了。
最开始就用这种借口拒绝他,然后说“没有荣誉就配不上我的女儿”,再敦促几句。
丧偶简直指日可待。
管家无奈的给他要了杯水,希望伯爵冷静冷静。
之前还只是找几个军官,现在就直接给人家谋划前程了。
“您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小姐的意愿?”管家委婉的提示,“如果小姐真的爱上了一个人,您这样做,小姐会感到受伤的。”
伯爵看了看管家,似乎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艾琳娜?”他不敢置信的说,“她从小时候就认为她要嫁给工作,我觉得她的丈夫只是工具?”
“但我想,既然到了要结婚的地步,”管家说道,“可能小姐是认真的。您想想看,大人,如果有人阻拦您和夫人的爱情,你怎么想?”
“哪凉快哪呆着去,”伯爵不假思索的说,“管天管地还管到我身上了?”
然后回想了一下,愣住了。
万一艾琳娜真的爱上了那个小白脸,也跟他说这个,那不就糟了?
他不成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了?
管家松了口气。
他看伯爵的表情开始松动,继续劝道,“上次您也应该听一听小姐的想法,我觉得本来很简单的事情,闹到现在这样反而不好收场。”
伯爵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如坦白相告。”
他干脆下了火车站直接跟管家找了一辆出租马车,直奔贝克街而来,打算直接告诉艾琳娜,有人盯上了她的财产和脑子,让她保护好自己。
然后伯爵进门和不耐烦的哈德森太太寒暄两句,被动接受嘲讽两句,厚着脸皮把东西放下,才终于得以脱身,往三楼走去。
正当他板着脸扶着楼梯往上走,思索着到底要以哪句话作为开场白时,却无意中在二楼的会客厅瞟见了一位女士的身影。
那道属于妙龄少女的身影正和之前讲过故事的福尔摩斯依偎在一起,肩靠肩,脸靠脸,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耳鬓厮磨了。
伯爵一时间无比震撼。
他感觉是自己不太懂年轻人的情情/爱爱,又有点惊讶于他们谈情说爱不关门。
不过八卦嘛,谁都喜欢听,是吧。
说不定待会还可以跟女儿稍微的提个一两句。
毕竟这可是她邻居的八卦,艾琳娜肯定也有兴趣。
于是伯爵上前几步,走到了靠近门口的位置,观察起楼梯间悬挂的那副画,假装自己是路过。
然后竖起了耳朵,边看边听,享受八卦视听豪华现场。
但是,伯爵越看越觉得,那个妙龄女郎,看起来相当眼熟,像是他女儿艾琳娜!
他又凑近了两步,仔仔细细的看了几眼,发现还真的是艾琳娜。
说好的热爱工作呢?
本想看个戏,结果发现这塌了的房子,居然是自家的?
他傻了。
这谁能想到呢。
伯爵猛吸了口气,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面无表情的大踏步走了进去。
然后他没忍住,吼了起来。
吼的两人没什么反应,倒是另一个人回应了他。
华生满脸茫然,有点不知所措的从艾琳娜的另一侧站了起来,“好久不见,莫尔森伯爵……”
伯爵也被尴尬到了。
他看了看站起来的医生,想到了一个主意。
虽然与福尔摩斯不太熟,他看起来一张冷脸也不好应付,但是华生一直都很亲和。
这就好办了,老套路即可。
伯爵干脆冷冷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然后借机大步站到艾琳娜身边,“不工作,干什么呢?”
“在看母亲留下来的名单,”艾琳娜说道,“父亲,你来的正是时候。”
她正想着找人了解一下母亲过往的历史,分析一下是不是与人结仇了,正好父亲就上门了。
伯爵冷笑一声,“不,我来的不是时候。”
打搅你谈情说爱、被小……被人勾搭走了。
“为什么这么说?”艾琳娜有点奇怪的问。
她与福尔摩斯看了一眼伯爵,又扭头回去继续看名单。
伯爵这才发现,艾琳娜的头发散开,遮住了大半的姿势,使得他在门口的角度看来两人贴的很近,于是误以为两人在你侬我侬。
更何况,既然华生也在,那就不可能真的在谈情说爱。
他回想起自己冲天的一声吼,感到头皮发麻。
现在解释自己是看戏剧入迷了,来得及吗?
伯爵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几人也没纠结这个,他干脆跟着几人一起看起名单来。
假装自己不知道,就可以避免一切问题。
看着看着,他又发现这名单不太对了。
这上面的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伯爵皱了皱眉,眼神冷淡,“你们看这个干什么?”
他想不通艾琳娜怎么会有这个名单。
“我委托了福尔摩斯先生查案,目前正在调查一些疑点,我尽力回答他的问题,然后想一想能给他的资料有什么,再回去工作,”艾琳娜回答,“我的日记被偷走了,现场又留下了那张纸条。我正在寻找到底留下纸条的人是谁,有什么意义。”
“你的日记被偷走了?”伯爵惊道,“你的日记有什么好偷的?”
他曾经看过艾琳娜的日记,那上面全是速写,没有浪费任何一张纸,非常的认真,反正是他达不到的程度。至于速写,家里有一摞,不是他的就是艾琳娜的,这也没必要偷吧?
“对,所以说这就是问题所在,”艾琳娜答道,“我摸不透小偷的想法,他甚至还特意把我迷晕再偷走。”
她轻描淡写的说,“不过我已经在那边布置好了,我打算托人在平台处放上一些特质的东西。”
“把你迷晕了?”伯爵冷下了脸,“是谁?想干什么?”
“暂时还不知道。所以说这个人应该是有意图的,或为权,或为财,或为利。我要找人把这个家伙抓出来,然后狠狠的敲上一下。父亲,这样一了百了,也不需要找一个治安好的地方,”艾琳娜耸了耸肩,“抓一个,镇一百个最好。省的老是烦我,影响我工作。”
“有目的…”伯爵愕然道,“这倒是真的令我有点惊讶了。”
他一直觉得,如果威斯顿在,都没人敢捣乱的。现在的人胆子都这么大了吗?
伯爵不欲多谈,转而说道,“我要跟你说点事情,你跟我上楼。”
在二楼感觉像是回到了上一次听故事的感觉,实在是有点放不开啊。
“父亲,是关于什么的事?”艾琳娜问道,“我想在这里说也一样。正巧,我和福尔摩斯先生、华生医生还有些别的问题要问你。”
她实在是有点懒于再为了无关工作的事情爬上爬下,只希望自己的委托能够达成。
“是这样,”伯爵说道,一时有点苦恼于怎么解释。
他咳了咳,说道,“有个自称是你未婚夫的人找上了我,却连婚约是谁定的都讲不清楚。你注意一下,尤其是喊你什么‘继承人’的,都不要理会。那种卑贱的人不想着工作,却只想娶你来不劳而获,一点都配不上你,理他远点!”
“继承人?”福尔摩斯问道,“什么继承人?莫尔森伯爵,您知道些什么?”
伯爵烦躁的摆了摆手,就像是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
“还能知道什么?”他说道,“有人在觊觎我的继承人。反正,艾琳娜,听见了没有?不许跟任何自称是‘未婚夫’的人干任何事情。”
“但是,那是什么继承呢?”艾琳娜问道,“父亲,您不告诉我具体的职业,让我有点为难。你也知道,建筑事务所的客户太多了,我没法避开所有人。”
她似乎意识到了,伯爵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
“你不用知道这个,”伯爵皱着眉头说道,“你只要知道,凡是自称你未婚夫的人,都离远点,脑子不好会传染。”
开玩笑,他会把船舶设计这个行业告诉艾琳娜,然后让她发现另一项的兴趣,从而加速秃顶吗?
说完了,伯爵又看了一眼那张名单。
真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好统计的。
似乎想起来什么般,他又问了一句,“威斯顿呢?”
怎么不见那家伙嘲讽的脸?难道是失去了接济,终于扫大街去了?
“本叔前几天离开了,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艾琳娜答道。
她也现在才意识到,似乎本叔已经消失一天了。
等等,这么说其实父亲对本叔的来历有所了解?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问一问,伯爵却先行开口,打算离开了。
“哦,他嘛,横竖是无业游民,去哪里晃荡都正常。那我先走了,”伯爵嘲讽的说道,“回我那里去。”
他有点嫌弃的看了一眼周围的装饰,“就这你也住的下去,真是不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