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艾琳娜先是把东西在楼上放好,再带上了自己的零钱包,下到二楼的起居室去。
她站在二楼的起居室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然后透过隔音相当一般的门,听见了拖鞋趿拉的声音。
华生打开了门,“莫尔森小姐?”
他有些意外的说,“有什么事情吗?”
门内一股浓郁的烟草味冲着艾琳娜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没事,阿嚏,没什么,”她勉强的说道。
“是谁,华生?”福尔摩斯半躺在他的那张舒适沙发上,头也不抬的问道,“我们的哪位朋友?哈德森太太?又或者是莫尔森小姐?”
他看起来懒洋洋的,似乎打不起精神来。
“是莫尔森小姐,”华生回答。
他请艾琳娜随便进来坐,自己则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匆匆前去开窗户透气,散散烟味。
“我必须得说,两位先生,”艾琳娜捂着鼻子说道,“你们是在屋子里制造一个除了烟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吗?这样浓的烟草味——阿嚏。”
“那可能除了烟草,还有我们两人,”华生笑着回答。
这时,在沙发上瘫成一团的福尔摩斯也窜了起来。
“哦,既然是莫尔森小姐,那肯定是来拿那个匣子的——”他一跃而起,如同变魔术般将东西灵巧的从书架的顶端拿出,递还给艾琳娜,“我猜你也应该是这个时候到。”
“实际上,先生们,”艾琳娜严肃了起来,“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华生看了一眼福尔摩斯,“也包括我吗?”
他宽和的说道,“那当然在所不辞了。”
“不,华生医生,这个事情可能还要更难一些,”艾琳娜将门关上,慢慢的说道,“你们,尤其是你,福尔摩斯先生,麻烦将我看成是一位前来委托事务的普通委托人,而不是你的邻居。”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
“当然,不过请不要太担心,莫尔森小姐,”他稳当的说道,“我想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艾琳娜看了一眼福尔摩斯,“我也觉得。啊,扯开话题了。”
她将匣子放回面前的小桌上,“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关于我母亲的一些事情。由于我本人一向更加坚持把专业的东西交给专业的人,以此提升效率,所以我认为拜托你们是有必要的。”
福尔摩斯接过匣子,钻研起来。
“我昨天这个时候,就在楼上写日记,在无意识的磕了一下匣子的边角后,滑出了我已故母亲的日记本,”艾琳娜说道,顺手指了指匣子的右下方,“就在这里。这本日记大致暗示了一些不太光明正大的事情,因此我在苏格兰场没有提起,担心泄露此事会影响家族声誉,与我已故母亲的名誉。”
“但我将日记翻过后发现,本子缺少了几页最重要的东西,”她继续说道,“我母亲话中藏有的一些对暗处有人窥视的记录含糊不清,而我并不觉得那人罢手了。更严重点说,我觉得现在盯住我的那人,与曾经在暗处观察我母亲的人,两人实际上是同一个。”
华生端了杯茶放到她的面前,艾琳娜冲他感激的笑了笑,抿了口茶,正好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然后紧接着日记就被抢走了,”她继续捧着茶说道,“我不太能确定是否被拿走,但我觉得应该没有,重量并没有变化,我对物体细微的重量非常敏感,而短时间我想很难找到这样的东西来仿造。再加上那里出现的‘继承人’字样,让我感觉,更像是冲着我来的。”
一边的福尔摩斯则是一边听艾琳娜的话,一边尝试性的敲了敲四个边角,然后将耳朵贴近匣子,不断尝试。
“我知道如何打开这个匣子了,”福尔摩斯说道。
他伸手将匣子打开,先取出了艾琳娜的日记,放在一旁,放了张随手捞过的草稿纸进去,再掰了掰中间一个微不可见的小突起,保持打开的姿势,敲了敲右前方的边角。
然后再将匣子关上,再次敲击右前方的边角。
里面赫然是那本属于母亲伊薇特的日记。
“对,就是这本,”艾琳娜说道,“但是中间缺了很多页。”
“请不要着急,莫尔森小姐,”福尔摩斯问道,“当时你是否直接撞到了右前方的边角,就将日记取出了?”
他说道,“没有看见中间的突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应该就是有人提前为你启动了机关。这个机关一旦启动,让我们来看看后续——”
福尔摩斯将匣子合住,再次打开的时候,果然里面放着那张之前随手扔进去的草稿纸。
“但是我觉得他们在我身上花费这种心力也没有必要,”艾琳娜拾起了那张草稿纸放在一旁,“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建筑师,干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普普通通?
华生看了看她随身携带的钱包,再看了看她的衣着,又想到了她的家世。
她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察觉到华生的眼神,艾琳娜笑了起来。
“华生医生,你是知道我的,”她说道,“对我来说,建筑之外的东西都没有太大的意义。我当时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还能和父亲和解。”
“恕我冒昧,”华生有点好奇的问道,“你是为了什么跑出来,莫尔森小姐?”
他想不到艾琳娜到底为什么和父亲决裂,甚至不惜一切的跑来伦敦,直到现在也不肯回家,坚持自己在伦敦生活。
“我父亲逼我结婚,我不想结婚,”艾琳娜说道,“既然女王都能嫁给国家,为什么我不能嫁给建筑?工作比男人要有趣得多,我就跑出来了。”
但女王的国家只有一个,建筑可就海了去了。
不过华生当然没说出来,他反倒是想到那位上门给他们烧火的伯爵,一时有点难以将他与逼婚的严苛父亲对上号。
“但我看上次他来找你?”他问道,“是不是误会,他之前来找我们的时候,态度还可以…”
甚至已经不能说是可以了,反正他没法甩脱脑海中伯爵的形象。
开门那一刻躺在地上、混杂着相当多复杂表情的伯爵,在记忆中可谓是相当鲜明。
“反正他都说了支持我的理想了,”艾琳娜耸了耸肩,“有误会也解开了。对我来说,这次也算是一个教训,我明白了我不能再依赖自家的产业做事了。只有我自己有能力、有名气,才能摆脱别人的干扰,无论是父亲,还是——现在的这个人。”
话音刚落,另一旁独自研究的福尔摩斯就像孩子般欢呼着鼓起了掌。
“华生,莫尔森小姐,”他高兴的说,“来看这个!”
等两人走近,他示意般慢慢的将匣子倒立放置。
“看这里,”他摆弄了一下那两条如线一般刻在匣子侧边的金条,轻轻敲击中间的位置,“我看上面磨损的痕迹,感觉应该不止一个机关。琢磨了很久,猜出还有一个机关在这里。”
然后匣子的侧边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暗门。
福尔摩斯拉开,果然发现里面藏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份如同名单般的东西。
艾琳娜挪到福尔摩斯的身边,凑过去看。
“谨以此献给我的孩子,如果它没有被拿走的话,这将是你保护自己的最好护盾。”
这是一份名单,上面列出了十几个人名。
而第一行写着的名字,是威斯顿.本。
艾琳娜向下扫去,几乎都是曾经母亲的手下。
似乎其中一位突然离世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些人,只有本叔还一直陪伴她直到十年前。
让她再仔细地看看…
艾琳娜又凑近了些。
她未曾挽起的发丝垂在肩头,随着动作似有似无的靠近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有点意外的感到了些许痒意。
这令他脱离出破解谜题的兴奋,有些意外的微微转头,往艾琳娜的方向看来。
在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艾琳娜过长的睫毛,如同微风不经意浮动的树叶般轻轻颤动。
她很专注。
于是福尔摩斯转了回去,同样专注的看起这些人名来。
而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伯爵怒道,“放开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