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在门口直直的对上那双眼睛后,有点失神。
她似乎奇怪的透过那双眼睛,看见了久违的现代大都市。
而当艾琳娜回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怀里抱着匣子,手里捏着纸条,有点傻愣愣的站在门口了。
她在等马车的时候,仔细思索了一下。
既然留下了这张纸条,那么今天的事情应当与上次的那个事情是有关联的,也就是说可能有人在暗中跟随她。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是为了她本人,还是她的母亲,又或者是父亲身后的家族与财产?
线索太少了,艾琳娜也不太擅长推理,始终想不明白。
她低声抱怨了几句,对远在不知道哪里的跟踪者放了几句狠话,就自顾自地上了马车。
在拿到匣子之后,除开某一刻悄悄地走了个神,艾琳娜还是很专心致志的。
她坐到马车上后迅速打开了匣子。
本以为是有人企图偷盗她母亲的日记,结果拿出来的却是她的日记。
然后艾琳娜想起来了这匣子有机关。
她尝试的掰了一下匣子的边角,没掰动。
她示意身边的华生掰一下。
虽然不解,但华生还是照做了。
同样也没掰动。
难道机关需要什么硬性条件才能触发吗?
艾琳娜琢磨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所以说其实那小偷确实是为她而来,而不是要用母亲的日记来威胁曝光她们家的名誉?他话语中留下的“继承者”就是她?
可是她都不知道自己将要继承的是什么。
艾琳娜选择放弃琢磨匣子的机关。
她打开了匣子,翻了两下日记,感觉自己的日记中什么都没有,也没有神秘人夹的纸条,就干脆利落的将东西抛给了正在等待她平复心情的福尔摩斯。
“我先提醒一句,先生们,”她有点迟疑的说道,“我不知道里面的东西为什么会遭贼,但是我觉得里面绝大多数是对你们没什么用的东西…如果看完了,能还给我吗?”
福尔摩斯抬头看了一眼艾琳娜。
“里面绝大多数是我的速写,”艾琳娜解释,“我想不通,最多我就是每天画一张周围的速写,然后最多抱怨两句工作关系,这有什么好偷的?我那个房间里多的是。送人都送不完,更别说都没有人要这种东西。”
“难道是拿来,想要暗示我的隐私?”她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上面也没有啊。”
除了工作相关外,上面一无所有。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摇摇晃晃,艾琳娜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想法。
她只擅长建筑,福尔摩斯却是现成的侦探。要不,雇佣福尔摩斯?
艾琳娜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也不用别的,今晚回去就问问看福尔摩斯的想法。
抛开这些没头绪的东西,艾琳娜在手心比划着建筑结构,再小声碎碎念了几句,就理了理颠簸后有些褶皱的裙子,打算下车了。
反倒是这次福尔摩斯合上了书,放进匣子,速度极快的在她前面站了起来。
福尔摩斯拉开厢门,从侧门一跃而下,大衣的边角扬起了一个优雅的弧度。
他在地上稳稳地站住,整了整衣服,就向她伸出了手。
艾琳娜挑了挑眉,她发现这位先生总能在人想不到的地方意外的贴心。
她说了句谢谢,就扶着下了马车,接受了这份善意。
苏格兰场。
由于父亲不在,艾琳娜接受询问的时候,福尔摩斯充当了她的保护人,以避免她接受引导性的问话。
华生医生则跟着那位隶属伦敦警察厅的法医去后面查看尸/体了,法医似乎对华生医生的见解很有兴趣,他们一路上都在讨论这个。
昏暗的房间惹得艾琳娜有些不舒服起来,早饭也没吃,在这样不舒服的情况下回答提问本就不是什么好主意。
她忍着胃部的抽搐回答问题,早上的班已经错过了,只希望赶紧解决这个事情,让她赶在下午上班之前吃上一顿饭。
“上面有你的章?”探长问道,“你觉得这是盗取原因吗?”
“我的章很好仿造,”艾琳娜说,“我一般不用它处理事务,最多私人通信。但我会在章的下面画上一小点建筑图案,每次都是随机的,防止盗用。”
“也有你的私人签名?”
“总不能把我的名字撕下来当支票用吧,”艾琳娜失笑道。
“拿着这个伪造他人与你私通的记录呢?”
“绝无可能,”艾琳娜回答,“那他们得同样找到一位手稳、画线条直的建筑师。”
再经过一系列诸如“你什么名字,住在哪”之类的程序之后,终于熬到了最后的问题。
“所以您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笔记本被偷?”边上的探长犀利的问道,“我们从您的日记中似乎查不到相关线索,更何况我不觉得您冒着危险前往东区是一无所知。”
“我可以将这视为对我的指控吗?”艾琳娜压着不适,勉强的问道,“您觉得我一定隐瞒了什么,我和某人串通了什么以此害死了一个小偷?因为我的私人情绪?”
“恕我直言,”福尔摩斯严肃地说道,“探长,您的话就等同于指控莫尔森小姐为了私人情绪隐瞒关键信息了。”
“你在干什么,葛莱森?”与福尔摩斯熟识的雷斯垂德探长问道。
“不,我并没有这个意思,”看到雷斯垂德探长走了过来,给艾琳娜做笔录的那位只好有点讪讪的回答,“如果语气太重了,麻烦您原谅我,在苏格兰场混饭吃难免有点职业病——写完了,您可以走了。”
艾琳娜朝探长摊开手,“那我的日记呢?”
葛莱森探长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雷斯垂德压住了肩膀。
“过几天程序走完了就会还给您的,莫尔森小姐,”雷斯垂德答道,友善的朝她笑了笑,“日记里涉及文字的部分,应该要被列为同样的证据稍微抄写存档一份,待会我就让福尔摩斯给你带回去。不过您的速写确实名不虚传,非常的漂亮,小姐。”
艾琳娜抿了抿唇,接受了这份夸赞。
她跟着福尔摩斯走出那个临时询问的小房间,回到宽敞的外面,雷斯垂德也跟了上来。
“请不要在意他,莫尔森小姐,”雷斯垂德有点尴尬的说,“因为有人暗中帮了忙,之前的案子破的很快,我出了个风头,然后葛莱森他就一直是这个态度——想找出什么来压上我一头,可能有点…”
雷斯垂德肩上的警徽似乎是新的,看起来闪闪发亮。
“您升职了,探长,”艾琳娜看向他,“所以你们看来是没有将那位神秘人公开?”
这位名叫雷斯垂德的探长看起来更尴尬了,“因为会影响对伦敦警察厅的公信力判断,我们就没有将此事告知媒体。”
福尔摩斯扯了扯嘴角,艾琳娜则是“哦”了一声,径自上了车。
“请不要在意这个,”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她探头对似乎打算送她去事务所的福尔摩斯说道,“我不需要陪伴,福尔摩斯先生,我并非你想象的那样脆弱。现在我往事务所那边去,您就留在这里吧,我觉得您对案子的兴趣远比任何一所建筑大。”
然后艾琳娜不等福尔摩斯回答,就让车夫驾起了马车,往伦敦中心那块地方赶去。
徒留下他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
小布鲁特先生难得安分的没有显摆他那些足够时尚的衣服,反倒是穿着一件齐整的干净衬衫,规规矩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无聊的用圆规去戳着橡皮,试图打发一下时间。
室内烧起了壁炉也是他特意要求的,假借着伯爵小姐为女士,身体虚弱,需要温暖的理由,稍微奢侈一把,反正煤炭费与违约金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实际上是他想把大衣脱掉,稍微在伯爵小姐面前彰显一下自己的身材。
但是实在是失算了。
谁能想到呢,伯爵小姐今天居然没来上班。
这简直大大打击了小布鲁特先生的积极性。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看边上的哈代也不顺眼起来。
那个规规矩矩缩在自己位置上的家伙,简直不要太碍眼!
左等右等却不见人来,思及和朋友的聚会,小布鲁特先生狠了狠心,决定如果下午伯爵小姐再不来,他就要将这无用的浪费的时间,贡献给有意义的派对享乐。
虽然傍富婆真的很妙,但是聚餐也很有趣啊!
更不用说他在朋友面前夸夸其谈,那就更好玩了。
指针滴滴答答,到了下午两点。
小布鲁特先生认命般的理了理桌上的东西,抱着自己的包往外走。
却恰好撞上了刚下马车的艾琳娜。
小布鲁特先生几乎觉得是上天在挽留他傍富婆的决心。
“伯爵小姐,您来了,”他充满热情洋溢的问道,“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艾琳娜有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难道是来打探消息的吗?
“没什么,我东西丢了去报了个案,”艾琳娜简单地说。
好,机会来了!
这是他从朋友那里学来的技巧,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那就先行安慰。
“哦,那可真不幸,”小布鲁特先生叹道,“不过别担心,女士,您丢了什么?无论是什么,我敢说我能买到一样的东西,只求您告诉我它的名字,我再为您寻来。”
艾琳娜有点无奈的看着他就这样大大咧咧的挡住了门,让她压根进不去。
“恐怕你买不来,”她说道,“那是我的日记,我想没有商店会出售我的日记。小布鲁特先生,我可以进去了吗?”
小布鲁特先生尴尬的笑了笑,让出了通道。
“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是吗!”他义愤填膺的说道,“别让我抓住那贼,不然我得让他看看到底什么叫廉耻!偷盗都偷到您头上了,苏格兰场的那帮饭桶,真是相当没有用。”
然后他跟在艾琳娜身后进屋,顺嘴问道,“这样可怕的事,您的未婚夫没有陪着您吗?”
虽然第一招没用,但还有第二招。这样不经意的暗示她,询问她身边是否有亲密的情人,并且隐喻她的情人在这种时候都不陪着她,实在是相当失职。
“我没有未婚夫,也没有情人,”艾琳娜说道,“更不用说我不需要人陪。劳驾,小布鲁特先生,别再问我的私事了。你昨天的工作是已经做完了吗?”
“啊,这个,”小布鲁特先生说道,“是的,就放在桌面上。但我想您可能需要先来杯茶?”
他忍着内心的痛上贡了自己工作期间的零嘴,“一些果干,还有些肉脯。我看您脸色不好,看起来像是没怎么吃饭。是午饭不合胃口吗?”
“还行吧,”艾琳娜神色平淡的接过了果干,“谢谢你的东西,我收下了。”
她懒得把自己中午有没有吃饭再事无巨细的说一遍,也不想吃甜腻的东西,勉强收下只是看在布鲁特先生的面子上而已。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出去了?”小布鲁特先生说道。
得到艾琳娜肯定的回答后,小布鲁特先生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艾琳娜。
然后露出了一个扭捏的表情。
“今晚有个宴会,”小布鲁特先生说道,“我也受到了邀请,我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这个——”
他看起来有点迟疑,似乎不确定自己能否打动艾琳娜,“我找不到舞伴,如果您愿意的话?”
“抱歉,我对舞会不太感兴趣,”艾琳娜干脆利落的拒绝,“我也不太会跳舞。”
更不用说她裙子下面还藏着一把丁字尺,万一跳着跳着掉出来,那就糟了。
“但是…”小布鲁特先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闯入的哈代打断了。
“莫尔森小姐,是这样的,”哈代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向书桌边急匆匆的走来,“十分抱歉,但是我打算辞职了。”
小布鲁特先生看起来惊讶极了,艾琳娜却似乎看起来并没有太过激的情绪。
她仅仅是双手交握,平静的询问为什么哈代突然想离开。
“原因呢,哈代先生?”艾琳娜堪称温和的问,“建筑事务所最近正缺人,你却现在要走,至少得说一下理由吧。”
他看起来吞吞吐吐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抹了把脸,哈代转而说道,“我的书突然脱销了,就今天——我觉得我可以全职写作了。”
他今天临时接到出版商的通知,得知了此事,感觉像是中了百万大奖那样不真实。
回归老家、全职写作本就是他的梦想,当梦想照进现实,他却有点担心如果辞职会不会忙不开。毕竟这个时间点本就缺人,他离开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啊,”艾琳娜有点意外的说道,“那恭喜你,哈代先生。”
没想到自己还没实现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愿望,这位哈代先生却早一步实现了。
她笑了笑,神色平静的问道,“如果是这样,你有什么代替你位置的人选推荐吗?”
看着一瞬间又紧张起来的哈代,艾琳娜宽和的笑了笑。
“请不要紧张,哈代先生,”她说道,“没有也没什么关系,无非是登报再找一个。这么大的伦敦城,总不能找不到吧?”
再说了,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完成这些工作,只不过就是慢了点。
艾琳娜安慰完哈代后就起身去外面拿哈德森太太托马车夫送来的餐盒,并没有管边上脸色古怪的小布鲁特先生。
她做完今天的工作,准备好明天与委托人乔治安娜.达西小姐见面所需要的东西后,就起身打算回家吃个晚饭。
顺便还能找找专业人士,处理关于匣子的难题。
要不是今天莫名其妙醒来,实在是让她有点惊慌,外加有点担心母亲的日记泄露会影响名声,她可能也不会耽搁这么久跑一趟东区。
艾琳娜又不喜欢解密,她只喜欢构思建筑框架、规划功能分区、设计景观构造。
她相当乐观的想,既然自己的邻居正好专业对口,那就把这些时间省下来,干点别的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