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这样想的,但艾琳娜显然并不能说出来。
她平淡的问道,“你是谁?”
而这时,布鲁特先生也起身,朝这边大步走来。
“请允许我为您介绍,莫尔森小姐,”他快速说道,“在你身后的这位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子,汉克.布鲁特,目前事务所仅剩的建筑师。”
解释完了,布鲁特先生就一把将侄子拉过来,用自己的胳膊箍住了他的。
“安分点,汉克,”他从牙缝中挤出声音,“如果把这事搅黄了,你以后什么都别干了,跟我去街上卖花吧。”
“哦,不,我怎么会,”小布鲁特先生也低声回答,“我高兴还来不及,哪能捣乱呢。”
然后朝艾琳娜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很高兴见到您,伯爵小姐。您看起来就像是月神阿尔忒弥斯下凡,真叫凡间的奥赖温倾慕不已。”
他有些自得的挺了挺胸膛,觉得自己的比喻恰到好处。
将伯爵小姐比作青春少女、美貌动人的月神阿尔忒弥斯,赞美了她的外表,也突显出了她动人的气质,以及天生的尊贵身份。
而将自己比作海皇波塞冬的儿子奥莱温,一方面则是表达了自己的倾慕之心,又隐喻了自己的英武不凡、俊朗帅气。
如此精妙的运用了希腊神话,不愧是他。
没等艾琳娜接话,本叔先一步犀利的盯住了他。
“注意你的言辞,”他冷冷的说道,“与你那双不安分的眼睛。”
小布鲁特先生被唬了一跳,然后他便有点委屈起来,“他是谁,艾…莫尔森小姐?”
他本想直接称呼伯爵小姐艾琳娜,但那个词在本叔的瞪视下,委委屈屈的被吞了下去。
“我的亲人,陪我来这里看看的,”艾琳娜笑着说道,快速略过了这个话题,“所以我应该不用再介绍一次自己了?”
“哦,是的,”小布鲁特先生说道,“昨天叔叔就告诉我们了您会来。”
他试图转移话题,“您的亲戚?真羡慕他能跟在您身边。”
可惜的是,他这一套活学活用的奉承话没能引起艾琳娜注意。
她嗯了一声,“我们谈些别的吧,比如工作。你喜欢希腊神话?”
“是的,”小布鲁特先生肯定的答道,“我在家里买了全套。”
他有点得瑟的瞪了一眼本叔。
“那你对希腊的建筑呢?”艾琳娜继续问道,“既然你拥有建筑师资格证,那应该也知之甚详?”
她眼尖的看见了那位似乎提早到了很久的建筑师助手正握着笔,在羊皮纸上不知道写些什么。
“嗯——”小布鲁特先生卡壳了。
他总不能真的说自己啥也不知道吧。
虽说是正经的学院毕业,但所有的知识都在前几年还给老师了。
这知识包括但不限于建筑学知识。
但是,难道仅靠自己的长相已经不足以吸引人了吗?
他有点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一时想不起来……”
“坚固,实用,美观,尊敬的小姐,”那个建筑师助手抬头说道,“或者帕特农神庙。”
然后将自己手中的纸往下隐蔽且小心翼翼的放了放。
“但维特鲁威是个罗马人,”艾琳娜耸了耸肩,“虽说他确实研究希腊的建筑。”
她拉过了这位建筑师助手藏在下方的手稿,“不过当然,这个回答已经很不错了。你叫什么名字?”
“托马斯·哈代,”建筑师助手被突发的事情惊到了,他勉强的答道。
来不及也不敢阻止艾琳娜的手,哈代露出了一个有点绝望的微笑。
上班的时候被新上司发现开小差,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吗?
叫你多嘴!
艾琳娜稍微浏览了一下大致内容,皱了皱眉头。
凭她本人的文学素养来说,这确实是一份不错的小说,写的相当精彩。
但是
她将东西轻轻丢到了桌面上,“哈代先生,我想您应该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
哈代白着脸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点小小的,嗯,兴趣爱好,”他磕磕绊绊的给自己开脱道。
正当哈代绞劲脑汁的想说点别的时,他的老板布鲁特先生搓了搓手,给他解了围。
“实际上,”布鲁特先生插话道,“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他摊了摊手,“我们一向是听从那个走了的建筑师吩咐——毕竟我是个外行,汉克又这样…”
“但我认为这位建筑师助手足够优秀?”艾琳娜摊了摊手。
她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坑里。
一窍不通的事务所负责人,看起来相当花里胡哨的唯一建筑师,以及一个热衷于兼职的助手。看起来足够的门外汉,把他们变得训练有素可能需要点时间。
“是的,小姐,”布鲁特先生答道,“他是前任建筑师的助理。”
然后他耸了耸肩,“而前任建筑师走的很干脆,违约金付的也很干脆,虽然我本来以为他会把哈代带着。”
“是啊,”小布鲁特先生插嘴嘲讽道,“‘只少了一点点,就有无穷的不同’④。”
他又急又恨的想,这个建筑师助理怎么这么抓伯爵小姐的眼球?
这句话是小布鲁特先生上一次听哈代说的,而哈代一向受到前任建筑师照顾,因此对负责人的侄子这位关系户只能算是表面客气。
这时就是痛打落水狗的时机了!
艾琳娜完全没注意到小布鲁特先生的话。
“还有其他人吗?”她问道。
“嗯,是的,”布鲁特先生把侄子扯到身后,不动声色的说道。
接着他介绍了一下事务所内的其他员工,包括打杂的、打字的、搞卫生的。
艾琳娜听完后,缓慢的叹了口气。
“好吧,”她说道,“那我们开始工作。目前先从方案的草图开始,构思客户的要求,方案先拿出来,具体的细节等到过几天去实地考察的时候再敲定,可以吗?”
接近傍晚,艾琳娜看了一眼滚滚红霞,凉风吹拂,她却只感觉身心俱疲。
本叔在另一条街借口有事离开,于是艾琳娜自己下了马车,开门后就瘫倒在了一楼的餐厅座位上,动都不想动。
她一向热爱工作,但是这回实在是有点超负荷了。
每一个细节都要她拿捏,艾琳娜记不清自己今天发了多少次火。
门再次被拧开,穿着整齐的福尔摩斯和华生交谈着从外面走来。
然后看见了坐在餐厅的位置上,看起来疲惫极了的艾琳娜。
“怎么了,莫尔森小姐,”福尔摩斯边脱手套边说道,“你看起来有点累。”
“是的,”艾琳娜随便的答道,“我刚从伦敦动物园回来。”
她用手撑着脸,呼了口气。
“是吗?那可真棒,我来伦敦这么久了可都还没去过动物园,”华生摘了帽子,有些好奇的问,“那里有什么特别有趣的吗?”
艾琳娜回想了一下。
“我不记得了,”她无力的说道,“除了一只耀武扬威、腹中空空的花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