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爱丽丝的陪伴,入住森宅的小椿,依旧觉得很煎熬。
森鸥外每天雷打不动地接送小椿上下学,那些训练因为小椿不喜欢所以也暂停了。
她能够感觉到森鸥外有在努力做一个好爸爸,但是小椿无法接受。
两个人关系依旧拧巴着,既不像主从也不像父女。
入住森宅以后,小椿没有再去过港、黑大厦,也再没有见过爷爷哪怕一面。
森鸥外平日里忙工作,周六日还要带她出去玩,他几乎像个连轴转的陀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小椿最开始是很讨厌上幼儿园的,毕竟一群小孩子聚在一起,聒噪得像是鸭子大军。
可自从森鸥外把办公地点搬回家里后,幼儿园居然成为了她唯一能够喘息的地方。
她是插班生,好在成年人的心智能让她跟得上学习进度,这已经是幼儿园的第三学期,过完年她就会升小学。
几个小朋友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自己的未来,丝毫没有想过分别这件事情。
他们就读的这家幼儿园是立海大附幼,只要成绩没问题,一直到高中都可以直升。
“听说上了小学以后,可以参加好多好多有趣的社团!”
文太一双大大的猫眼十分明亮,似乎已经可以见到未来有趣的生活。
“立海大的网球社是全国有名的,我最近就在学网球!”
戈薇最近新得了一个小熊玩偶,成日里抱着不撒手。
“希望我们小学可以继续分在一个班级,到时候我要和小椿坐一起。”
小椿其实没有太多想法,但是她有听到森鸥外和其他人打电话,似乎是在接洽她的入学事宜。
听起来是什么国际学校,还是私立贵族类的。
她没有说自己的事情,转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伏黑惠。
“小惠什么打算?”
其实他们三个和小惠的接触并不多,这孩子是学期末转来的,又不爱说话。
因为晴子老师交代戈薇要好好照顾对方,小惠就一直像个沉默的跟屁虫一样跟在他们三个身后,存在感极低。
不同于他们三个放学时会被接走,小惠自从入了向日葵班,就连周末也是待在学校被托管。
关于他的父母,小椿只在他入学那天,见过那个红衣女人,她脸上的厌恶实在是刺眼。
此时此刻,小惠依旧是低着头的样子,像是灵魂都蜷缩着,呆滞如同木偶。
见他迟迟没有开口,文太尴尬地挠了挠鼻子。
“小惠当然要继续和我们一起读立海大!我们几个以后要一直在同一个班级!”
那孩子紧抿着唇抬起头来,文太如同太阳般热烈的红发倒印在小惠眼中,很快便烧热了他的眼眶。
喉咙也变得哽咽,小惠张了张嘴,最后只闷闷地道出了一个字:“嗯。”
“对了,我家狗狗生宝宝了,大家放学以后要不要去我家看宝宝!”
戈薇并没有发觉空气里的异样,更没察觉小惠微红的眼眶,她话题一转立即又调动起了孩子们的情绪。
“哇!生了几只宝宝呀,我要去!”文太是第一个回应的。
小惠反倒有些踌躇,他是被托管的,不容易出幼儿园。
“我问问晴子老师。”
“那小椿呢?!小椿要不要去呀!”
小椿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电话手表:“我打个电话问问老登。”
这是她第一次在小伙伴们提起森鸥外,老登这样贬义的称呼一出,三个小伙伴齐齐沉默了。
电话很快拨通,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传来。
“摩西摩西,小椿?是想爸爸了吗!”
对于森鸥外亲昵的言辞仿若未闻,小椿面无表情地开口:“放学我要去同学家做客。”
“这样啊,要爸爸陪你一起去吗?”
本来想强硬说不需要,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小椿踌躇了一瞬,委婉地开口:“我想自己去,你放学不要来接我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变得低落:“这样啊…那小椿要玩得开心,需要爸爸了就给爸爸打电话哦。”
对于这场父女之间的游戏,小椿只觉得尴尬和别扭,等他说罢立马就掐断了电话。
一抬头就看到三小只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戈薇率先开口:“小椿和爸爸关系不好吗?”
文太立马补充:“我知道,小椿最开始是爷爷来接送的,小椿肯定是更喜欢爷爷。”
她摇了摇头:“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妈妈都死了,他收养了我。”
话音落下,三小只沉默在原地,似乎是在为她难过,戈薇倏忽间红了眼眶。
“对不起、小椿,我、我不是故意的。”
戈薇说罢,嗷呜一嗓子哭嚎开来。
那孩子哭泣的声音宛如一个信号,更像是会传染的病毒,文太本来撇着嘴角死死压着,一看她的眼泪,终于也克制不住嚎啕出声。
眼看着要放学了,累了半天的晴子老师本来想偷偷休息一下,听见哭嚎声立马跑过来,崩溃的两手各牵一只将人带走了。
事已至此,小椿无语地坐在原地满头问号。她完全没有理解这俩小孩的脑回路。
不是、你们哭什么啊!
一只温热的小手忽然伸过来,是小惠。
他坐了过来,沉默地牵着小椿,脸上的神情还带着些许的踌躇。
“小椿…”
“嗯?”
眼看着小惠的眼眶也变红了,小椿立马慌了神,就在她等待魔音贯耳的瞬间,却见小惠死死压抑着,他吸了吸鼻子。
“小椿,其实我也没有妈妈…”
虽然听到这句话时,也有为小惠难过的感觉,但小椿更多的反应是果然如此。
那天那个红衣女人应当是小惠的后妈,不论是她脸上的厌恶,又或是推搡的举动,完全符合了小椿对于恶毒后妈的想象。
反手握住小惠的手,她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小惠的手背,这一刻小椿觉得自己的动作像个慈祥的老奶奶。
果然,她的感觉完全没有错,她这一拍,小惠的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
不同于戈薇和文太哭泣时的“猖狂”,小惠只是默默流眼泪,嘴唇死死绷着不肯发出声音。
小椿手忙脚乱地将午餐时用的围嘴垫子掏出来,一边哄一边给对方擦眼泪。
小惠真的很乖,牵着她一只手,抽噎着仰起脸让她擦。
又乖又可怜的小朋友实在惹人爱,小椿觉得此刻自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绞尽脑汁地想地说辞来哄对方。
“没关系的小惠,你还有爸爸,爸爸以后会陪着你长大的。”
话音刚落,就见小惠的泪水如同倾泻的洪水般决了堤。
就像是突然想到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情,他抽噎的声音也尖锐成了爆鸣。
“呜呜、爸爸、呜呜呜呜呜、他、呜呜呜…还不如死了!!”
…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时间,在晴子老师谴责的目光中,小椿生无可恋地走出了教室。
“不是说了不用来接我吗?”
站在教室外,眼前是穿着白大褂的森鸥外,旁边的过道里站着正在等她的小伙伴们。
小椿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她别扭地转过去面对墙壁,在森鸥外忍俊不禁的笑颜里,她几乎是恼羞成怒。
“是晴子老师叫你来的吗?我不是故意弄哭他们的!我不知道他们会哭的!”
伴随一声轻咳在身后响起,小椿的身体忽然腾空。
僵硬地用双手撑在森鸥外肩膀上,她一抬头就看到对方死死压着欲要勾起的嘴角。
“晴子老师没有打电话给我,是我要来的。”
回避着他的目光,小椿低下头:“你、你来干嘛…不是都说好吗?”
“因为对小椿的同学和家长不了解,爸爸有些担心,必须要来看看啊。”
完全不同于那时在港、黑大厦的威严,此时此刻的森鸥外似乎只是一位慈爱的父亲。
小椿顿了顿,随后不自在地靠进了他的怀里,埋首在他胸膛瓮声瓮气道:“现在你看过了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