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县的小学、初中和高中都在一条街上, 隔得不远,楚韵抱着二娃很快跑到小学,她冲进去就看到她大儿子躲在老师背后, 一个看起来年纪挺大的老头气势汹汹冲她儿子叫骂。
“把你父母叫出来, 简直没天理了, 小小年纪就知道打人闹事, 我看就该送到农场改造改造。”
“个小流氓, 一群人欺负我孙子,我跟你们没完。”
“你父母呢,叫出来, 我就不信,没有个讲理的地方。”
保护王沐的老师曾洪玲劝道:“谢红星家长, 你别激动, 你还没了解事情的真相, 你一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不好。”
“曾老师,你当老师的可要一碗水端平,我家谢红星也是你的学生,你怎么尽帮这个小流氓?”
谢红星有爷爷撑腰,也得瑟起来:“就是,曾老师不是个好老师, 我要去举报你。”
曾洪玲黑脸, 也不顾及这爷孙两人的脸面:“班上的其他同学都看到的,明明是谢红星抢王沐的东西,也是谢红星先动手打人的。”
和王沐、王林兄弟俩关系好的同学,连忙声援好朋友:“曾老师说的对,我们都看见了。”
谢红星捏着拳头,瞪着这群小不点儿, 一群小孩儿害怕,赶紧跑到老师背后躲着。
王沐的好朋友钱小虎胆子小,吓得拉着王沐的衣服,小声问:“楚老师什么时候来呀?”
王沐:“别怕,我妈马上就来了。”
谢红星的爷爷耍混:“我不管,这个小流氓打了我孙子,必须给我孙子赔钱,还要赔礼道歉。”
楚韵放下手里的老二,讥讽道:“赔钱?好啊,我正要找你们家赔钱。小的不学好,抢人家东西还敢动手,老的就更不是个东西!别以为你嗓门大你就有理,我看你这脑子有坑的样子,估计也听不懂人话,咱们就叫公安来。我相信公安肯定会秉公办理,到底谁该赔谁的钱,我们就听公安怎么说。”
王大娃看到楚韵,小跑过去,一向胆子大的孩子,看到楚韵眼眶都红了:“妈妈,他们欺负我。”
王二娃赶紧拉着哥哥的手:“不怕不怕,我把妈妈叫来了。”
曾洪玲看到楚韵来也松了一口气:“楚老师,你看这事儿怎么解决?”
楚韵冲曾洪玲笑:“谢谢曾老师保护我家孩子,这事儿我说了,叫公安来,我这里脱不开手,麻烦你去叫人。”
“不准,我不准!你是这小流氓的妈吧,赶紧赔钱,还要给我孙子赔礼道歉。”
楚韵冷眼扫过那对爷孙,直接无视那个老头儿,跟没办法沟通的人,她没有浪费口水的必要。
曾洪玲心里有气,甩开腿就去公安局叫人。
被楚韵的冷冰冰的眼神扫过去,谢红星害怕的咽了一口口水:“爷爷,公安要来了。”
谢老头儿扯着脖子吼:“公安来了我也不怕,让他们尽管来。”
谢老头不怕公安,谢红星吓得瑟瑟发抖,小孩儿对公安还是有些畏惧的。
公安局离这里不远,等公安一来,板着脸一吓,谢红星一哆嗦就全交代了。
这个时候的学校管的不严,像谢老头这样退休的人,一天到晚没什么事儿做,孙子在学校读书,他有空的时候一天能跑学校好几趟来看孩子。
谢老头今天一来就看到一个孩子按住他孙子揍,这还得了,一把掀翻坐在他孙子身上的小孩儿,就闹了起来。
谢红星:“我只有一个,他们人多,是他们欺负我的。”
王林跳起来:“你胡说,你想抢我们的板栗,你是坏孩子,你还欺负其他小孩子。”
公安凶巴巴地看了谢红星一眼:“他说的是真的吗?”
谢红星嗫嚅半天,没说出话,谢老头儿急了:“你冤枉人,我家孙子每天早上一个鸡蛋,不缺吃不缺穿,看得上板栗这样满山都是的贱玩意儿?”
曾洪玲帮腔:“究竟是真是假,问问就知道了。”
钱小虎怯怯地举手:“公安叔叔,他抢过我的铅笔。”
“还有我,他抢过我的饼子。”
“前天谢红星抢了我的包子,我同桌看见的。”
“上学期期末考试,我看到他作弊了!”
“……”
钱小虎开了个头,一群小萝卜头都踊跃举手,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事实摆在面前,没什么好辩解的,谢老头一看自己占不了上风,扭头就要走。
楚韵冷声道:“站住!让你走了吗?”
“你还想怎么样?”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这事儿是你们的错,你把我的孩子掀在地上,不定伤哪儿了,那我孩子的检查费用是不是要你们承担?精神损失费是不是得赔偿?你的孙子欺负了同学,抢了那么多东西是不是要还回去?”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你家住在哪里?在哪个工厂上班?不说是吧,查一查就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带着这些被你孙子欺负了的家长,上你儿子媳妇儿的工厂讨公道去,直到事情解决,你看怎么样?”
楚韵一连串的话丢出来,大家都懵了,公安最先反应过来,不由得看了楚韵一眼。说实话,这样的纠纷碰上不讲理的,受欺负的骂骂咧咧两句也就过去了,没想到这个家长脑子活,会办事啊!
谢老头恼羞成怒:“哼,你有本事就来找,真以为我怕你!”
谢老头拉着孙子走了,楚韵立马转身问曾洪玲:“这老头住在哪里?”
曾洪玲故意大声说:“谢红星爸妈都是纺织厂的工人,都住纺织厂家属院,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谢老头脚步一顿,又急冲冲走了。
事情解决了,楚韵谢过公安、曾洪玲,还有刚才帮王林说话的这些小不点儿。
钱小虎害羞笑了:“楚老师,王林带来的板栗好好吃。”
楚韵闻弦歌知雅意:“你们下午来家里玩儿,我给你们准备板栗,每个人都有哦。”
一群孩子乐得哈哈大笑,争先跟楚韵说,他们吃了午饭就来。
被谢红星的爷爷闹事耽误了,这节课还有一半的时间,曾洪玲把孩子叫回教室,把课上完。
至于王沐和王林,楚韵就先带走了。
曾洪玲摆摆手:“没关系,你带回去吧,孩子今天肯定吓着了。”
“谢谢曾老师。”
楚韵带着孩子先回了一趟高中,她有事儿出去,陈秋帮她代了课。此时,陈秋正在上课,看到她在窗边,给她使了个眼色,楚韵无声地说了声谢了,带着孩子回家。
母子三人回到家,王沐和王林正高兴呢,妈妈刚才给他们撑腰呢,怼的那个臭老头没话说,两兄弟不知道多高兴。
楚韵去墙角拿了一根趁手的黄荆棍棍:“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两兄弟心头一抖,脸上的笑容没了,磨磨蹭蹭地靠过去。
楚韵一棍子打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吓得他们差点腿软。
“我是不是说过,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不准去学校炫耀?”
两个小罪犯垂着脑袋。
楚韵提高音量:“我有没有说过?”
“……有。”
“头抬起来,大声点!”
“有!”
王大娃还是低着头,却抬眼偷看她,在楚韵的眼里,只看到他白眼快翻上天了,别提多滑稽。
楚韵憋住笑,一本正经:“既然知道,那今天的板栗是怎么回事?”
两兄弟也不挣扎,果断认错:“妈妈,我们错了。”
“既然错了,那就要认罚,往后一个月,你们除了吃饭,没有小零食吃。家里剩下的糖渍板栗你们也没有份儿,下午全部分给你们的小伙伴。”
王二娃实在嘴馋,鼓起勇气:“妈妈,我们知道错了,能不能不要一个月!”
“不行!”
王建业中午回家,看到两个孩子垂头丧气在墙边罚站。
“怎么了?”
王大娃看了一眼厨房,朝爸爸招手。
王建业走过去,王大娃小声说:“我们今天在学习打架了。”
“然后呢?”
“然后我妈罚我们站。”
“老实说话。”
王大娃挠挠耳朵:“我们早上偷偷把板栗带到学校去了,一个坏孩子抢我们的板栗,打架了,那个孩子叫家长来,我们也叫妈妈,然后就……”
王二娃可怜兮兮地去拉王建业裤腿:“爸爸,你会帮我们吧。”
王建业冷酷地把儿子的小爪子扯下来:“我和你们妈妈是一国的,老实罚站吧。”
下午,约好要来家里玩的小不点儿们都来了,同来的还有各家的家长。
“楚老师,谢谢你呀,要不是你今天帮忙问出来,我们还不知道我们家小虎在学校受人欺负。”
说话的是钱小虎的妈妈。
“对,现在一口好吃的多精贵啊,我们大人都舍不得吃,都留给孩子,结果孩子还没吃到肚子里就被人抢了,你说气不气人?”
“谢家那几个人我都认识,等下午下班,我们一起打上门去,简直没天理了。”
“对,我们一起去,惹急了,我要去他们厂里闹,把工作都给他闹掉。”
楚韵一句话都没说,一群家长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事情决定好。
大部分家长都是有工作的人,约好下午一起去谢家,就纷纷赶着去上班,把孩子先留在楚韵这里。
楚韵去屋里把剩下的糖渍板栗拿出来:“王沐,你给大家分板栗,记住了,你们两个不准吃。”
“哦。”
一群小孩儿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装着糖渍板栗的玻璃罐,王大娃两兄弟唉声叹气的,自己吃不上就不说了,还要给他们分,妈妈太过分了。
小伙伴吃着甜蜜蜜的板栗,自己却吃不上,王二娃委屈的差点没哭出来。
楚韵瞥了他一眼,王二娃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决定了,以后有好吃的,一定不跟别人说,他和哥哥偷偷在家吃。
楚韵不能让一群孩子傻玩儿,吃了板栗,过了一会儿,楚韵去屋里把家里剩下的各种酥饼,如椒盐小桃酥、花生酥这些全部拿出来和他们玩游戏,有奖竞猜。
这一次,楚韵批准他们两个可以参加,两兄弟就差蹦起来。
楚韵:“待会儿我出题目,你们知道答案就举手,我抽你们回答问题,回答对的,就奖励一块小点心哦。”
钱小虎忙不迭地举手:“我来,我来,楚老师我是第一名哦。”
“哇哦,小虎真棒!现在我们开始抢答,五加二等于多少?”
一群孩子举起手。
楚韵:“小虎来回答。”
钱小虎急忙道:“五加二等于七!”
“好,奖励小虎一块瓜子酥。”
钱小虎小跑过去,从篮子里面选了一块最大的瓜子酥,心满意足地跑回去坐着。
看到实实在在的奖励,一群小孩儿来劲儿了。
楚韵:“请听题,三加二等于多少?”
一群小萝卜头赶忙举手,王二娃心急站起来:“妈妈,我知道,选我,选我。”
楚韵装作犹豫,王二娃心都提起来了,楚韵忍住笑:“那王林来回答这个题。”
楚韵逗着一群小孩儿玩,到最后,每个孩子都端着碗,碗里装着点心,特别是钱小虎碗里面装得最多,都冒尖儿了,喜得他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下午,家长来接孩子,看到这一幕,钱小虎妈妈不好意思道:“楚老师太破费了。”
“没关系,都是自己做的,也不贵。”
“‘楚老师真是心灵手巧啊。”
一群家长聊了两句,大家带着孩子准备去谢家要个说法,正在这时候,谢红星的爸妈带着孩子赔罪来了。
谢红星他爸惭愧道:“都是我家没教好孩子,还请大家多多包容,我们以后一定好好管教孩子,绝不会让这些事再发生。”
谢红星他妈也赶紧道:“对,之前给你们造成的损失我们肯定赔偿,楚老师你家孩子伤哪儿了?咱们一起去医院做个检查,该赔的我们肯定赔。红星,快点过来给人家道歉。”
谢红星走路一颠一颠的,大家一看就知道屁股上挨揍了。
谢红星红着眼睛:“对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对,请大家原谅我。”
钱小虎躲在妈妈后面:“你以后还会欺负我们吗?”
谢红星父母喉头一梗,怎么摊上这么个熊孩子。
谢红星爸爸推了一下他的背:“快点回答人家。”
谢红星垂着脑袋:“我不会了!”
谢红星爸妈赔着笑,把送来的赔罪的东西分别送到几位家长手里。他们早早打听过了,几家孩子今天下午都在这里,所以才赶紧提着礼物跑过来。
人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就算有几个家长心里有气,也说不出什么,只能接过赔礼,不阴不阳地怼他们几句。
不管什么难听的话,谢红星父母都听着,也不还嘴,只说以后肯定会好好教育孩子。
赔礼赔到楚韵这里,谢红星妈妈有点紧张。说实话,下午知道学校发生的事情,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把楚韵得罪死了。
楚韵不仅是县高中的老师,还是会计培训班唯一的老师。他们谢家亲戚里面有孩子还在学校读书,也有的还想等下次培训班招生的时候,去报名考试,就怕楚韵给小鞋穿。
楚韵淡淡一笑:“你们家老爷子骂我家孩子,可是一口一个小流氓。”
谢红星妈妈红着脸:“真是对不住了。”
楚韵:“看在你家孩子小,我劝你们一句,孩子都是有样学样,你们家孩子变成这副德行,你们应该找找自家原因。”
这个自家原因明摆着的,就是谢家那个老头儿为老不尊。
这事儿过了之后,过了好几天,楚韵有次去学校接孩子,听曾洪玲说,谢红星的爷爷被送回老家养老了。
曾洪玲冷笑一声:“嘴那么臭,看到了乡下,看看人家会不会惯着他。”
经过这件事,一群小孩儿更加团结,感情也更好,也特别喜欢到楚韵家里来玩。
小孩儿天然都是害怕老师的,钱小虎这个腼腆的孩子,以前叫王林两兄弟出去玩,都是站在门口喊人,绝不会进他们家的门。现在不一样了,钱小虎放学之后,巴巴地跑到楚韵家来玩。
以前钱小虎不得不喊楚韵的时候,喊她一句楚老师,声音细若蚊嘤,现在喊一声楚老师,楚韵隔的老远都能听见。
钱小虎喜欢问楚韵问题,有学习中的问题,也有其他稀奇古怪的问题,堪称小孩子的十万个为什么。
有些事情楚韵知道,就回答他。她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钱小虎一点也不介意楚韵说不知道,因为这个反而更喜欢问她问题。
钱小虎缠着楚韵问问题的时候多了,王大娃和王二娃有一次吃醋,两兄弟一左一右地抱着楚韵:“你走开,这是我妈妈。”
钱小虎疑惑:“楚老师本来就是你们妈妈呀。”
王大娃:“……”
王二娃:“……”
楚韵笑出声:“你们两个让开,看看人家小虎多爱学习,你们也跟着学学。”
好家伙,两兄弟气势汹汹地瞪着钱小虎,这个别人家的孩子。
钱小虎一脸无辜,瞪我干什么?我们不是好朋友了吗?
日子如流水般划过,春天来了,身上的厚衣裳都换下来了,两个孩子去年秋天的衣裳已经穿不上了。
楚韵把家里的存的蓝布拿出来,给兄弟俩裁了一身,家里有缝纫机,半天功夫就做完了。
两兄弟穿上新衣裳出去浪,惹来一众羡慕的目光。
张大志看看自己身上好几个补丁,一跺脚往家跑,张家又是鸡飞狗跳,又哭又闹,隔了两天,张大志穿上新衣裳,去找王家两兄弟炫耀。
王大娃和王二娃面面相觑,这个可不是他们主动炫耀的,是妈妈主动给他们做的新衣裳,难道他们还能不穿?
不管怎么样吧,李春丽又恨上了楚韵。就你家穿得上新衣裳!就你家能显摆!
她存了好久的布票,一下又没了,还没用到自己身上,李春丽心里苦。
草长莺飞,人间四月天,李二和曹大姐背着今年的新茶叶来找楚韵来了。
曹大姐热情道:“这是今年春天刚做好的正春茶,口感好,香味也好,一年就这么一茬,外面的人没有关系都买不到这么好的正春茶,一般对外卖的春茶都是头春茶、尾春茶。”
李二从背篼底部拿出来十块七三茶砖:“楚老师,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
楚韵检查了包装,都是好的,茶叶她实在看不出好坏,但是李二能给她送过来,茶叶应该都是好的。
“这就是我要的,以后如果有这样的老茶,我都要。”楚韵去屋里拿了二十块钱给李二。
李二拿到钱,脸上都是笑:“你放心,有好的老茶我都给你收着。都是一个地方的人,我说我要茶叶送给亲戚,人家也不会说什么。”
楚韵笑着谢过他们,这次他们送来的新茶量不多,楚韵也没给钱,而是给了他们一斤肉票,一包空间里面的散装饼干。
“我给钱你们肯定不乐意要,肉票和饼干你们收着。”
李二不好意思,曹大姐大方地收下来,笑眯眯道:“那就谢谢楚老师了。”
楚韵和曹大姐拉了一会儿家常才送他们走。
下午,李香兰来找她,楚韵道:“正好,这周休息回家吗?”
李香兰点点头:“回去啊。”
“我这里得了一些正春茶,给你一包带回家,还有一包,你帮我送给我公婆。”
“哟,李二一家对你可真不错,有好东西就想到你了。”
楚韵白了她一眼:“你不也有份?”
李香兰笑嘻嘻地收起茶叶:“给你说个正事儿,我听我爸说,市局明年有个位置空出来,我们孙局很有希望,他现在迫切地需要刷政绩啊。”
楚韵笑道:“那是好事啊,我们的培训班可是独一份。”
“那可不,孙局长旁敲侧击地问我,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楚韵:“好主意倒是有,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你让他等着看。”
李香兰:“你有啥计划。”
楚韵神秘一笑,能有啥计划,好好地办她的培训班罢了,再努努力把培训班办成培训学校,再去报纸上打打广告,宣扬宣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