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槽了一番,太子似乎心情好了不少,想到什么又拍拍季睿的小手,复杂道。
“你这次生病也是糟了大罪了,孤知道的时候也很是生气。”
“父皇那天让人押着三位皇弟跪在长欢宫外,说你什么时候醒,他们什么时候起。”
季睿稍微睁大了眼睛,还有这事儿?
“受到惩戒也是应该的,可三位皇弟年纪还小,哪受得住,这么跪下去人都废了,二皇兄,三皇兄还有良妃,淑妃,赵婕妤都在求父皇息怒。”
季睿小嘴微张,还有个事儿??
太子也没想季睿给回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后来二皇兄来求孤,让孤帮忙在父皇那求个情。”
太子也觉得再跪下去要出事了,可明熙帝等听完他求情的话就摆摆手表示听过了,太子就知道,这事儿他再说也没用。
没办法,太子只好和二皇兄、三皇兄也一起跪下求情。
眼看事情闹凶了,皇后也来求情了,毕竟名义上是一众皇子皇女的嫡母,有义务和责任出面。
皇后一出面,后宫其他排得上位的娘娘也都来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嘛。
长欢宫外跪了一大片,可这么多人求情都没用。
后宫妃嫔,尤其是从东宫就跟着明熙帝的‘老人’,都知道明熙帝是个多么冷血的帝王,但也没想过他能对自己亲儿子如此狠心,一时只觉浑身血液都凉进骨头了。
太子也一向深知自己父皇是位不容忤逆的铁血帝王,见过他因为朝臣政事发火的时候,满朝文武大臣都趴在地上颤颤巍巍,那一刻,太子好像从三位晕倒的皇弟身上看到了朝臣颤抖的影子。
他一时也觉得寒凉刺骨,嗓子眼都沉得生疼。
后来,母后问他怎么看这件事,太子都不知该如何说,他对父皇从来都是敬大于爱,畏惧多过父子孺慕之情。
皇后看见太子忽然变得有些发白的脸色,皱了皱眉,心底不满他的胆小懦弱,沉了语气又问:“你可知你父皇此次为何会如此震怒?”
太子在皇后严厉的注视下,小心开口道:“三位皇弟顽劣,不知事情轻重,差点害了福宁,父皇想到长公主姑姑,所以.....”
话音落下,半天等不到回音,太子小心观察皇后表情,却发现她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冷笑。
皇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这才道:“三位小皇子,良妃,淑妃,赵婕妤,包括本宫都受到了波及,可不止因为一个福宁郡王和去世的长公主,你可知….”
“这事儿犯了你父皇的忌讳。”皇后抬眼看向太子。
闻言,太子忽然想到什么,眼睛倏地瞪大。
难怪,父皇会如此生气。
正始朝时期,父皇还是皇子的时候……
太子听说过当年一些事,他没法跟明熙帝感同身受,但想想也能明白那是父皇不能被人刺激的隐晦疤痕。
三位皇弟可能只是一时顽劣心起,也没真想要了福宁的命,但父皇却想到了....自己。
见太子终于明白过来,皇后放下茶盏,转而目光变得更为严厉地凝视他道:“太子,你要知道,你父皇不是个心慈手软的皇帝,天家无父子,先君臣才有父子。皇上看重你,只因为,你是他唯一的嫡子。”
唯一的嫡子…..
太子整个人狠狠一震,差点有些站立不住,一时间都失去了控制表情的能力。
皇后看见了却没丝毫心软,反而把血淋淋的残酷现实撕开给太子看。
太子是怎么浑浑噩噩走出凤梧宫的自己都记不清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坐在东宫主殿,周围又冷又黑。
这些太子当然没有念给季睿听。
但季睿已经被太子说出口的那些话给震到了。
三位皇子晕了,满后宫跪倒了一大片……
虽说替他撑腰是挺感谢的,但是....
也不用搞这么大阵仗的。
这下子他是把大半个后宫都得罪完了啊。
皇帝,果然是想送他早点下去见公主娘亲的吧?
“后面父皇虽然饶了三位皇弟,可良妃,赵婕妤教子无方,被罚宫内禁足半年,七皇弟那一跪伤得不轻,父皇就只罚了负有教养之责的淑妃半年俸禄。还有一位怀了身子的颖嫔,不知为何被父皇降为了美人,季贵妃也被父皇下令斥责了几句。”
刚絮叨完,太子余光不经意地扫见季睿小嘴一瘪一瘪,他一愣,旋即露出懊恼之色。
“孤是不是说太多话了,福宁你刚好不久,是要多休息才是,孤改日再来看你吧,就是现在你住进了福春宫,孤也不能送你小兔子玩了。”
季睿:“......”小兔子什么的,也不重要。
当天晚上。
忙了一天的明熙帝回到福春宫,大步进了内殿,一对上季睿睁得圆溜溜的眼睛,他愣了下,随即又挑了挑眉。
“王明盛,你看这小子是不是在瞪着朕?”
被明熙帝点名的王明盛,看了看明明就是睁着无辜眼睛的小郡王,憨笑道:“奴才有些瞧不清呢。”
明熙帝冷嗤一声,忽然走近了,在王明盛和柳嬷嬷紧张的视线下,明熙帝一把捏住季睿的脸,狞笑道:“小东西,会翻身了吗?今晚没学会,朕就不准你睡觉。”
王明盛:“......”
柳嬷嬷:“......”
皇上果然又在没事找事了。
季睿闭上眼睛,不想看这个糟心不已的皇帝。
任凭明熙帝怎么捏扯他的脸,反正他不动。
明熙帝:“......”
……
很奇怪,季睿病愈好一段日子了,明熙帝也没提把他赶出去,还是让他留在了寝殿。
也不知是不是忘记了,王明盛暗暗在心底嘀咕。
这天,季睿喝完奶正发着奶懵,不成想忽然听柳嬷嬷她们说,季贵妃出事了。
嗝~~
季睿吃了一惊,再一细听。
好像是见了血动了胎气,情况还不太好,大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去了长喜宫,到现在也没传出消息。
柳嬷嬷她们说了没几句,很快就止住了话题,季睿却不由陷入思绪中,没一会儿他又摇摇头,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
到了晚上,季睿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到了什么声音,眼皮轻轻闪动了几下,然后睡眼惺忪地睁开一条小缝。
殿内光线有些暗,像是平时熄了大片烛火睡觉的时候,他面前就是身着玄色常服的明熙帝,刚好挡住季睿的视线。
加完班不睡觉,坐在床边干嘛?
不等季睿多疑惑两秒,室内就响起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
“贵妃娘娘情况虽稳下来了,但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躺着静养,应该直到生产之日,都放松不得。”
应该是一位太医,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有些惶恐不安。
季睿一听贵妃两字,瞌睡都少了大半,人清醒不少。
太医话音落下半晌,室内气氛有些诡异的沉寂,慢慢地,明熙帝终于说话了,语气平静,不像是听到爱妃和子嗣渡过危险该有的那种平静。
“朕把贵妃和小皇子的安康都交给你,齐太医,不要令朕失望。”
齐太医后背都渗出一大片冷汗,脑袋深深埋在地上,“臣遵旨。”
很奇怪。
季睿只觉得此刻的氛围很奇怪。
等等,这位太医姓齐?
季睿眼睛微微瞪大,莫非是那日镇国公府上,祖父季远说给季贵妃的可信名单中,那位姓齐的太医。
如果真是那位齐太医,那就更奇怪了,从前些日子他生病的情况来看,明熙帝常用的太医不是这位齐太医,而且,柳嬷嬷说了,最擅长妇产科的是陈太医,擅长儿科的是刘太医,可现在似乎没有那两位太医在场。
就在季睿多疑不定时,又听见明熙帝说:“记住朕的话,朕只要贵妃活着产下皇子,至于为了生下皇子要付出什么代价,朕不追究。”
季睿:“!”
两道发颤的声音同时回道。
“是。”
然后其中一道女声又害怕道:“可...可那法子对..对腹中胎儿也...也有不小的伤害,奴婢.....奴无法保证小皇子....能健康降生。”
季睿就见明熙帝稍微停顿了一下,很快,明熙帝就用平静到近乎残酷的语气说:“活着就行。”
季睿:“!!!”
不知什么时候那两人就退下去了,室内再次归于沉静,烛火跳动的声音让季睿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明熙帝正盯着他看。
“醒了?”背着光线的明熙帝表情有些模糊,季睿看不分明,但不妨碍他啊啊两声。
听到他声音后,明熙帝又不说话了,一双狭长深眸幽幽地凝视季睿。
片刻后,明熙帝伸手捏住季睿的脸颊肉,好似玩笑般,语气轻飘道:“小东西,以后不要让朕失望,否则…”
“朕就送你去见阿姐,让阿姐亲自管教你。”后半截这话百分之一百的真心。
季睿:“......”大半夜的别吓宝宝!
小孩儿眨了眨天真无辜的眼睛,又啊啊两声。
好像在跟他说,一定不让您失望。
又过了片刻,明熙帝收回了目光,起身去了室外,外面烛火还挺亮的,季睿猜想可能又是去处理带回福春宫的奏折了,别的不说,明熙帝真的很勤奋。
可等明熙帝走后,季睿一时半会的也睡不着了。
想到刚才那一番短短的对话,季睿慢慢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看来,镇国公府目前的权势影响力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大,不然明熙帝不会顾忌这么多。
他不想要季贵妃生皇子,可又要季贵妃顺利生下一个皇子。想必是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得先稳住镇国公府,再留出时间一步步清理扫除障碍。
镇国公府,危啊!!!
而身为国公府唯一嫡孙的他又能好到哪儿去。
季贵妃这次动了胎气肯定也不是意外了。
想到明熙帝对亲儿子都不留情面,‘活着就行’,万一是个傻子残缺啥的,说不定还省麻烦了。还有刚才那一句藏着大半真心的‘玩笑’话,季睿咬咬牙,握紧小拳头,这一刻,终于下了决心。
既然,大家都不想让我好好过,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反正,这辈子的毕生追求也是过摆烂的小日子,殊途同归,结果是一样的。
皇帝舅舅啊,以后宝宝就抱您的大腿了。
还有未来的亲亲小皇子表弟,对不住了,表哥也是没办法了。到时候咱们一定让舅舅见识一下,比阿斗还扶不上墙的烂泥是什么样的。
这一晚,季睿在梦里都握紧小拳头,旁边好像还多了一个含着奶嘴嘴的小娃娃,他和小娃娃一起高喊着:摆烂才是王道!
可能是太激动了,在本就控制不住尿的年纪,季睿成功尿床了,还是尿了明熙帝一身。
大早上的,明熙帝脸色阴沉得好似能滴水,目光冻得季睿这只小鸡崽子在襁褓内瑟瑟发抖,心虚地冲他露出个奶呼呼的牙床笑。
谁知他这一笑彻底点爆了明熙帝。
明熙帝冲外面声嘶力竭地咆哮,生平第一次化身喷火龙。
“王明盛,给朕把他丢出去!”
然后季睿在柳嬷嬷怀里,含着两泡眼泪,可怜兮兮地,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他皇帝舅舅。
亲爱的大腿舅舅啊,这才哪到哪儿哦~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睿:论如何摆烂抱大腿,答从宝宝做起~
谢谢支持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