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四阿哥分别收到四福晋和耿奕写来的信笺, 知道两人和大福晋一起合伙开了一家专门给夫人们养发的铺面。
他当时没太在意,如今亲眼见了才发现这铺面有多受欢迎。
大福晋看地方不够,已经风风火火买下周围两个铺面, 打算腾出更多的包间来。
再是她把后边的院子都圈着买下来了, 只为了停放夫人们的马车, 不然总堵着路也不行。
耿奕听说后不由咂舌, 大福晋这够大手笔的, 也够雷厉风行, 是个做买卖的能手了。
那边就有侍从先回来提醒, 四阿哥的马车已经进城门的。
四福晋赶紧带着她们去门口迎四阿哥,等了没一会儿,马车就已经停在门口。
四阿哥下车后看着几人不由笑了,身后还跟着十四阿哥:“小十四留下用饭, 我们先去沐浴洗一洗。”
他们风尘仆仆回来, 少不得要沐浴一番。
四福晋早就让厨房烧了很多热水,如今再送来一个新净的浴桶到客房给十四阿哥用。
两人舒舒服服洗完, 换了一身衣服, 这才感觉痛快了许多。
十四阿哥原本要回府,不想这时候叨扰四阿哥。
四阿哥却觉得十四阿哥那边只有管事,没个女主人在家里帮忙打点,未必有他这里那么舒服, 尤其饭菜没那么精细, 还不如吃过后再回去。
这个时候身边人也能回去看看有没收拾好, 没的话还来得及整理一番。
因着十四阿哥也不是外人了, 女眷们就没避让。
十四阿哥捧着热茶忍不住问道:“我们刚进城门没多远就见那个叫雾鬓云鬟的铺面, 客人来往不绝, 马车都要排到城门去了, 实在是红火,听闻是大嫂、四嫂和小嫂子一起办的?”
四福晋笑着点头道:“是,耿妹妹给大嫂出了个养发的药膳,头发好起来了,其他夫人频频上门去问询,大嫂就索性上门来说是一起开个铺面。”
十四阿哥恍然大悟,摸着脑袋道:“原来如此!就是我看铺面只接待女客,不接男客吗?”
四福晋听得一愣,耿奕也忍不住看过来:怎么,十四阿哥年纪小小的,就已经有脱发的苦恼了吗?
如今脱发居然已经出现在年轻一代身上,这也太年轻了一点吧?
耿奕的目光从十四阿哥身上挪到四阿哥的头上去,十四阿哥都有这个苦恼了,四阿哥不会也有吧?
不过看四阿哥的头发浓密,应该暂时还没有脱发的危险。
四阿哥被耿奕盯得后背有点发毛,转向十四阿哥问道:“十四弟怎么忽然问这个?”
十四阿哥就道:“我就是看老李这阵子掉头发有点厉害,就想问问男客能不能用。”
四阿哥就无语了,老李掉头发为了什么,不就是给十四阿哥收拾烂摊子给烦的吗?
只要老李回去没在十四阿哥身边,头发估计立马就不掉了!
四阿哥就安抚道:“没事,老李还年轻力壮,应该没这个需要。也就是路上辛苦,回去后很快就不掉了。”
几人说着话,厨房那边就准备好了。
刘厨子带着徒弟一路跋涉,这顿饭自然是马厨子带着徒弟做的。
上的就是耿奕特意点的盆菜,盆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海货。
最上面有鲍鱼、烧肉、烧鹅、鸡肉、海参、大虾、瑶柱等等,底下则是莲藕、腐竹、芋头、萝卜和冬菇,荤素结合,摆满整整一盆,看着就极为丰盛。
瞧着好,做起来也麻烦得很,菜式得分开来做得五成熟,然后再放进盆里整齐摆放,淋上特制的酱汁后小火慢炖到彻底熟透。
这样上面荤菜的油脂会慢慢渗透到底下的素菜里面,素菜会带着海味和肉香,上面的荤菜也带着素菜的鲜甜,可谓是舌尖的双重享受。
盆菜也叫团圆菜,如此丰盛正适合阖家一起吃用了。
四阿哥一看就知道这道菜是耿奕的手笔,专门给自己准备的。
他尝了尝底下的素菜,确实鲜美得很,不吃肉却带着肉香。
十四阿哥更喜欢上面的荤菜,频频动筷子,中间再捡一两样素菜吃,既清爽又解腻,吃得不亦乐乎。
耿奕原本还担心钮钴禄格格会不会有点受不了海鲜的味道,好在钮钴禄格格前期有点受不了鱼的味道,对鲍鱼和大虾就接受良好。
这两种都是高蛋白质的食材,吃着对孩子也好,钮钴禄格格既能吃是再好不过了。
另外还有一道金瓜八宝饭,正好配着盆菜吃。
最后上了一锅酸笋汤,酸酸的十分解腻。
一顿饭下来,十四阿哥心满意足,扭头道:“我府上的厨子也是御膳房出来的,做的饭菜一板一眼,也不是味道不好,就是没什么新鲜的菜式。回头很是该让他过来跟马厨子学一学,别只有那么几道菜轮着来,吃多了也让人厌烦了。”
四阿哥就笑道:“那就让他过来这边看看,刚出宫恐怕那厨子还十分谨慎着。”
厨子还在慢慢试探着十四阿哥的喜好,不怕不够惊艳,就怕出错了。
十四阿哥很是不耐烦这样慢吞吞的试探,还不如直接问他喜欢吃什么算了。
不过哪怕厨子来问,十四阿哥其实也说不明白,反正他就是喜欢马厨子做的饭菜,直接让厨子来学习就好。
打扰多时,十四阿哥吃饱喝足后就跟四阿哥告辞,然后回府去休息了。
皇帝特意派人到城门,体贴地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一天,明儿再进宫复命就好。
四阿哥问了问府里的情况,知道一切如常就点点头。
他又问了耿奕和钮钴禄格格,两人的肚子如今都显怀了,坐久了还会有点难受需要起来走走。
耿奕一开始胃口就挺好的,钮钴禄格格起初有些忌口,后边慢慢也适应了,渐渐好了起来。
虽然她不如耿奕那样什么都能吃,起码大部分都能入口不怎么挑,显然孩子也是个乖巧懂事不折腾人的。
四阿哥满意地微微颔首,又问起产房的事,是该提前准备起来,然后每天让人打扫整理。
回头还要去内务府挑稳婆和奶娘,这些都要提前准备,然后把人请到府里来观察一阵子,不行再换人。
别是临到头了,才发现这些人身份不对劲,或是身子骨有什么差错就不好,得提前养着。
奶娘们吃什么用什么,也得放在眼皮底下,别叫人吃坏了。
四福晋点点头应下,四阿哥就道:“这些你之前是做惯了的,我是再放心不过的了。”
毕竟四福晋之前生弘辉的时候,还有后边李侧福晋生一对儿女,都是四福晋提前安排的,都没出过什么差错。
四福晋沉吟道:“之前见过那位叫曲娘的女医,把人放在铺面,叫嬷嬷和丫鬟们盯着一段时间,确实能用。我准备回头把人带到府里来,也能照应一二。”
后院两个孕妇,随时都可能要生。
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就是过鬼门关,太医能来,却只能隔着帘子在外边,根本不能进来。
有什么事稳婆只能在里面口述,太医在外边斟酌着给药方。
要是情况极为凶险的话,人晕过去了,太医又不能进来针灸或者怎么弄醒孕妇,孩子就更危险了。
真出什么事的话,还是女医更可靠一些,还能进门来帮把手。
别的可能不行,但是在生孩子这方面,女医大多都比较擅长。
四阿哥点头道:“既然你看过可以,自然能信得过,那就请进府里就是了。”
四福晋派人跟曲娘提起此事来,曲娘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说真的,她在这边做养发,起初还好,毕竟是个只有女客进来的地方,自己跟徒弟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能挣钱,又不怕被人骚扰,活计还轻松,每天只需要给贵夫人把脉就好了。
这些贵夫人底子都不错,大多没什么问题。
曲娘就是觉得有点遗憾多年的医术没有用武之地,如今有了,自然忙不迭答应的!
两个女徒弟都是细心谨慎的人,留在这边看着场子就足够了。
曲娘就收拾好东西跟着廖嬷嬷去雍亲王府,再次拜见四福晋,以及第一次见到四阿哥。
四阿哥只是坐在上首没开口,浑身的气势已经相当迫人。
曲娘低下头,脸都快贴到心口了,压根不敢抬头看一眼。
四福晋已经给她安排了院子住下,另外有一个丫鬟伺候着,有什么事也能帮忙跑腿。
四阿哥最后敲打道:“既福晋相信你,希望你不会让人失望。”
曲娘连忙应下,又再三保证后才出去,被凉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湿透了。
外边候着的丫鬟领着曲娘去后边的院子,不算小的地方,干净明亮的。
曲娘赶紧把被汗水打湿的衣服换掉,又问起丫鬟的名字。
丫鬟约莫十来岁,说话脆生生的:“娘子,奴婢叫杏雨。”
曲娘问了问,才得知杏雨的亲爹是个采药人,年初上山采药的时候不小心摔死了。
亲娘早年难产死了,又没什么亲属,一个小姑娘实在活不下去,只好卖身为奴,幸好官牙见她年纪小还懂得辨认药材,于是打算给她寻个好人家。
正巧雍亲王府需要个会辨认药材的丫鬟给曲娘帮把手,杏雨就进来的。
曲娘就笑道:“你我也是有缘,我爹是个郎中,去年他病去了,家中除了我这个女儿就没有男丁,族里就要我再嫁,还得嫁到村里,不愿意的话就要交出我爹珍藏的药书。”
杏雨听得眼睛瞪大了,忍不住问道:“娘子后来怎么办,是没嫁人,然后把药书交出去了?”
曲娘挑眉道:“凭什么!这些药书都是我爹搜集而来的孤本,他们想平白拿去又不是为了学医术,而是变卖换钱罢了。都是我爹的心血,怎能轻易便宜了族里的人?而且我爹靠自己的本事闯出名堂来,压根就没靠族里帮忙。反倒族里经常找理由上门来让我爹看病,药钱还都不乐意给。”
她痛快地笑笑道:“所以我半夜把药书和房子都烧了,然后趁乱连夜带着两个徒弟跑到京城来。”
让自己再嫁到村里,不就是继续给族人吸血吗?
村里没了大夫,曲娘只要再嫁,他们就能借着夫家继续把自己约束在那个地方,有病有痛也不需要费钱或者跑去更远的地方看病了,何乐而不为?
曲娘又不傻,当然带着银钱和徒弟直接跑了!
族人也就窝里横,有胆子敢跑到京城来抓她回去吗?
杏雨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心里十分佩服,光是听着都能感觉到曲娘跑出来之前的惊心动魄,又忍不住惋惜道:“可惜了那些药书,不过娘子能离开就很好了。”
曲娘笑着摇头道:“放心,那些药书我都通通背下来了。哪怕烧了,也都还在我的脑袋里面,正一本本默写出来,绝不会浪费的。”
这些心血不该砸在那些族人的手里,却应该发扬光大,叫更多的大夫看到才是。
“当然我也有私心,想要更多愿意救死扶伤的人成为大夫,收更多的徒弟来学习这些。”
她其实也想收男徒弟,不过却没那么容易,暂时只收了两个女徒弟。
而且这两个女徒弟却是父母双亡,亲属又不愿意养的可怜孩子,曲娘就把她们两个一直带在身边抚养长大,算是能继承自己的衣钵。
杏雨听得认真,小声问道:“娘子,那奴婢也能学吗?”
曲娘惊讶道:“你也想学医?”
杏雨怯生生点头道:“是,要是奴婢当初会医术,爹爹摔下来后还能救一救的。”
她爹刚摔下来的时候还有气的,若是那时候会医术,起码能让他多活几天,又或者能让她爹不会在痛苦中去世,起码能舒服一点。
曲娘摸了摸杏雨的脑袋笑道:“好,你有这个救人的心就能学。不过你我不算师徒,只能说你跟着我,能学多少就多少。”
毕竟杏雨如今还是王府里的丫鬟,当她的徒弟就不合适。
杏雨心里也清楚,还是高高兴兴应下,伺候曲娘的时候就更尽心了。
这边的事没能瞒得住四福晋,她倒是不在意,只要曲娘能照顾好后院的耿奕和钮钴禄格格,回头让杏雨跟着曲娘也是可以的。
四福晋问廖嬷嬷道:“产房可都准备好了?稳婆和奶娘内务府什么时候送过来?”
廖嬷嬷就道:“产房已经准备妥当,两边各一个,每天都有人打扫干净,随时能用了,内务府那边说是明儿就送人来。”
四福晋点点头,耿奕和钮钴禄格格的日子比较相近,索性产房准备了两个,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之前四福晋和李侧福晋生孩子那会儿,府里也养着一个女医,年纪却是大了,医术远不如曲娘,只在接生孩子上有些经验。
生孩子毕竟是凶险之事,当时找不到更好的就把人留下了,如今既然有了曲娘,这人又有了回乡养老的意思,四福晋就给了不少盘缠放那个女医回去了。
“明儿内务府来人,嬷嬷过目后就让耿妹妹和钮钴禄妹妹亲自挑人。”
廖嬷嬷阅人无数,帮着筛选一遍后,余下还算靠谱的人再给耿奕和钮钴禄格格挑就稳妥了。
第二天内务府带着几个稳婆和奶嬷嬷过来,让她们能慢慢挑选。
上回内务府丢过脸,这次要谨慎小心得多了。
廖嬷嬷先看了一圈,稳婆统共四个人,最后留了三个。
奶娘那边一共有五个人,廖嬷嬷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最后留了三个。
然后丫鬟才去请了耿奕和钮钴禄格格过来,耿奕被胡嬷嬷小心扶着过来,如今她的肚子有些大了,走路看不见脚尖,却也不至于看不到路。
只是胡嬷嬷担心,非要扶着自己走,耿奕就顺着她的意了。
等到了主院,耿奕就见红光又出现了。
这次它出场还更离谱了一点,在半空中一分为二,然后两个变成四个红光,落在那些奶娘和稳婆头上。
好家伙,就剩下六个人,四个头上都有红光。
耿奕就无语了,这红光真不是乱窜的吗?
仿佛听见她心里的腹诽,红光尤为不满,在几人头顶上疯狂上下蹦跶,唯独不像之前一样直接在不好的地方蹦跶提醒耿奕。
见状,耿奕就知道这红光虽然是个哑巴,居然是个小心眼十分记仇。
她眼花缭乱了一会,红光就干脆消失不见,彻底不给提示了。
真是个小气鬼!
耿奕心想只能靠自己了,过去在廖嬷嬷准备好的椅子坐下,钮钴禄格格也来了,在她身边落座。
廖嬷嬷就先让一个稳婆上前来,耿奕细细看着对方的面色,然后道:“你伸舌头出来给我看看。”
稳婆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要求,一脸茫然之后慢吞吞伸出舌头来。
旁边内务府跟来的太监急忙解释道:“侧福晋,这些人从内务府出来的时候已经让人仔细把过脉看过的。”
言下之意,这些人的身体肯定没问题,不用看了!
耿奕瞥了他一眼,红光哪怕傲娇了一点,却绝不会撒谎的,这些人肯定有问题!
“怎么,我多看两眼都不行了?”
内务府的太监顿时低下头去告罪道:“不不不,侧福晋慢慢看就是了。”
耿奕回头让胡嬷嬷去请曲娘过来,一边又问道:“你说她们出内务府之前让人看过了,给谁看的?太医吗,哪一位太医来着?”
太监的脑袋更低了:“侧福晋说笑了,这哪能惊动宫里的太医,却是太医身边的人看过的。”
耿奕一愣,廖嬷嬷就低声解释道:“侧福晋,该是太医身边的学徒看的。”
内务府这些稳婆和奶娘当然请不动太医,但太医身边的学徒却是可以的。
太监既然说得出口,那么就绝不会撒谎,没请人却说请过了,毕竟宫里那么多眼睛,查一查就能知道。
耿奕点点头,心想这些太医的学徒要么没用心看,要么就是学艺不精了。
曲娘被叫过来,耿奕就吩咐道:“麻烦你给她看看了。”
胡嬷嬷已经取了软枕来托着那个稳婆的胳膊,稳婆都紧张起来的。
曲娘听命上前把脉,然后看了对方的舌头就道:“舌苔黄,脉象轻缓,偶尔有点堵滞。”
耿奕听着心里就有数了,问这个稳婆道:“你是不是平日偶尔会觉得热,还会口渴,然而喝了很多水后却很难出来,肚子稍微有点涨?”
稳婆听着每一句都感觉心惊,哆嗦着点头:“是,奴婢只觉得是热了,喝水后出汗就没了,肚子胀只以为是吃多了。”
耿奕看了曲娘一眼道:“我瞧着她这是得了疮疖,应该是刚得的,并不严重,也不容易看出来。”
疮疖其实就是一种皮肤病,皮肤上会长疙瘩,会红肿疼痛一段时间后有脓,出来就好了,并不是什么大病。
轻的就那么一两个,严重的就可能浑身都有了。
稳婆出来之前肯定被简单检查过身体,不可能有大面积的疮疖,哪怕有也该很少,又长在不显眼的地方。
曲娘有点惊讶耿奕的医术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了,只凭着她口述和自己的观察竟然就能断症了,于是点头道:“是,正如侧福晋所言,她这是疮疖。”
耿奕身后的胡嬷嬷脸色一变,直接就上前来推开那个稳婆:“快,赶紧把人拖下去。”
闻言,耿奕有点哭笑不得道:“别担心,她这疮疖不传人。”
疮疖就跟痘痘一样,身体内有热毒才会发出来,却不会人传人的。
胡嬷嬷哪怕知道还是不放心,恨不得把这稳婆直接扔出去的。
稳婆吓得脸色刷白,内务府的太监面色也难看极了。
他真没想到一次又一次的,竟然都在这里栽跟头,内务府跟四阿哥后院的人八字不合吧!
太监连连告罪道:“是内务府失察,竟然没发现此人身有疮疖就带了过来,实在该死。”
胡嬷嬷咬牙切齿,都要怀疑内务府是不是故意的了,嘴上说着该死,背地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种人都敢送到雍亲王府来!
廖嬷嬷已经让两个高大的婆子把那个稳婆拖出了二门,被耿奕叫住道:“别把人扔出去,找个房间扒了衣服看看她的疮疖在哪里。”
耿奕扫了内务府那太监一眼,轻飘飘道:“别是内务府以为我们胡说八道,冤枉了人就不好的。”
回头内务府恶人先告状或是装可怜怎么办,她从来不给人留下把柄的机会,这一点也是跟着四阿哥学的!
廖嬷嬷点点头,就吩咐两个婆子找了个柴房把稳婆的衣服都扒了,浑身每个角落都仔细查看一遍,很快其中一个婆子就回来禀报道:“回侧福晋,那稳婆的疮疖只有一个,长在左臂的腋下,就米粒大小。”
内务府的太监冷汗连连,他真以为耿奕和这个女医的医术半斤八两的,回头他还能遮掩一下,只道这稳婆没问题,而是耿奕不喜欢之类的。
如今证据确凿,疮疖这种东西都长出来了,他难道还能抹掉吗?
太监的脑袋几乎要贴在心口,连连告罪之外实在说不出别的了。
谁知道耿奕还不放过他,抬手轻轻一指:“下一个吧,有劳曲娘继续把脉了。”
太监一听,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不会吧,难不成其他人都有问题?
他顿时后悔随意找了个太医的学徒来把脉,怎么不找个厉害的,简直要害死人,很不能回宫掐死那个学艺不精的学徒!
这人是个乳娘,曲娘已经把脉好了,说道:“舌苔薄且发黄,脉象弦滑,也有淤堵之状。”
耿奕看着对方面如死灰的样子就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感觉心口烦闷,嘴巴发苦,变得很容易发怒,夜里睡不好还多梦?”
每说一句,对方只有点头的份了,生怕自己也跟刚才那位一样有的是疮疖。
耿奕却回头看了曲娘一眼道:“我瞧着这人像是乳-癖。”
曲娘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
乳-癖其实就是慢性良性肿块,多见于青壮年的妇人。
这乳娘的症状很轻,该是刚长没多久,稍微调理一下就好了。
耿奕斟酌着道:“吃点疏肝益气的吃食就好了,比如放了佛手果和青皮的解郁汤。”
奶娘感激着记下,就退到二门外了。
接下来的一个稳婆,曲娘已经熟门熟路把脉后道:“舌苔发白,舌下暗紫,脉象细涩。”
她看着对方的脸色尚可,不像是哪里有毛病的样子,这淤堵时有时无,十分奇怪。
曲娘正微微蹙眉,耿奕就问道:“你是不是偶尔会头疼欲裂,但是过后就什么事都没了?”
稳婆连连点头道:“是,正是如此。奴婢曾私下找药童看过,只道可能是冻着了,痊愈后就会消失。”
耿奕就接话道:“然而还是隔一段时间后忽然头疼,接着又消失了,过阵子又出现对吗?”
稳婆应道:“不错,奴婢只以为是老毛病了,反正就在半夜疼一会儿就消失不见,并不耽误事。”
后边的太监都想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摇晃,既然半夜发病怎么能不说,要害死他吗!
不过稳婆这个差事不错,又是给宫里或者宫外的贵夫人们接生,赏钱极多,哪里舍得放弃呢!
而且按照她所言,只半夜发病,确实一点都不耽误事的。
曲娘就问道:“你这头疼是在一个地方,还是不在一处的?”
稳婆就答道:“不在一处,偶尔前边疼,下次就换了一个地方。奴婢也疑惑了,问过药童也没能答出所以然来。”
药童还不如学徒,哪里能看得出来呢!
耿奕就叹道:“你是不是以前曾受过外伤,就在这脑袋上?”
稳婆回想了一下,不确定道:“小时候出外的时候摔过,当时晕过去了,但是很快醒过来,脑袋长了个大包,半个多月就慢慢消下去,也不必敷药,多年来都没事,奴婢就彻底忘记这件往事了。”
那么多年的事,她哪里还会记得?
要不是耿奕问起,稳婆都想不起儿时摔过脑袋的事来。
而且摔的具体脑袋哪个位置,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耿奕就虚虚点了点脑袋道:“外边看着没事,里面该是有淤血迟迟没能消退还慢慢变大,才叫你开始头疼的。这会只是半夜疼一会儿,以后疼的时间会越来越久,犹如锥刺一样,久久不愈。”
这话把稳婆给吓着了,恨不得耿奕跪下了:“还请侧福晋救奴婢。”
耿奕就道:“才刚发病,淤血看来扩大缓慢,还不算迟。但是你要晚一点发现就麻烦了,如今只要多喝红花茶就是了。记得,一天泡一壶,只放二两红花,再多就不行了。”
稳婆记下了,也退了下去。
最后一个就更轻了,只是有点便秘而已。
耿奕擦了擦汗,感觉刚才跟答卷一样,得聚精会神才行,免得答错了,在人前就要丢脸了,还丢了自己懂药理的人设。
曲娘是狠狠被她震撼了一番,更是心悦诚服。
进府前她只以为耿奕懂一点药理和药膳已经相当了不起,如今才发现耿奕是真有悟性。
如果耿奕不是四阿哥后院的侧福晋,曲娘都想请她给两个徒弟当老师的。
余下的两个人没问题,一个稳婆一个奶娘却是不够的。
四阿哥原本在后边等着,听见苏培盛来禀报,眉头一皱,满脸不悦。
之前内务府是太子奶娘的儿子凌普把持,弄得乌七八糟的,好不容易人下去了,换了人上去,依旧还是这样办事不力。
四阿哥可忍不了内务府这么怠慢人,直接写了折子当天就让人送进宫里去。
皇帝还奇怪四阿哥刚回家没多久怎么就上折子来了,一看也忍不住生气:“让内务府的管事滚来见朕!”
说完,皇帝又叫住李德全,改变主意道:“不必了,把人撤掉吧,换上海章。“
李德全应下,内务府无声无息就换了管事。宫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却是风平浪静。
隔天内务府再送人来,连来的太监都换了人。
耿奕只看了一眼也没多想,看着这次的人头上没有红光,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曲娘还是谨慎给每个人都把脉了,廖嬷嬷再看过一遍,今儿留了两个奶娘和一个稳婆,其余的就打发回去了。
钮钴禄格格之前跟着耿奕看人,私下还感慨道:“幸好耿姐姐会看,不然留下那些身子骨不太好的当奶娘,我这还有些后怕。”
孩子就是她的心肝,奶娘要有一点不好,连累了孩子怎么办?
得亏耿奕看出来了,不然她们不就要吃闷亏了?
四阿哥为此也不太高兴,不过皇帝都把内务府管事直接撤掉换人,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等晚饭的时候,耿奕这边让人送来佛手梨、佛手粥和佛手汤,他就奇怪了:“马厨子这是偷懒了,怎的只用一样食材做好几样菜来?”
耿奕就笑道:“这是我特地请马伴伴做的,佛手最是能疏肝解郁,理气宽心,如今是极为适合爷的。”
四阿哥听得一怔,接着回过神来,转而笑道:“你这胆子越发大了,也敢调侃我了?”
看他总算笑了,耿奕也跟着笑道:“还不是见爷闷闷不乐的,若是气坏了该如何是好?”
四阿哥搂着她低头问道:“难道你就不生气吗?”
耿奕就依偎着他回答道:“生气,我自然是生气坏了。不过管事都撤掉了,还换了人,我这气也就散了。毕竟对方未必是故意的,他就是无能。”
四阿哥好笑道:“你这骂人还挺别致的。”
不过被耿奕这么一说,他心里的气确实也散了一些。
的确如她所说,那管事不是故意使坏,就是无能。
内务府乱糟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是凌普把持,后来换了好几个管事,其中还有马齐。
马齐因为掺和八阿哥的事下去后又换了两个人,管事的位置都没坐热就换人,能怎么整顿呢?
而且他们也未必愿意去整顿,这要得罪人,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谁愿意做呢!
皇帝未免有人把持内务府,马齐之后挑的都是没什么身份的包衣,能管得着什么才有鬼了!
这个叫海章的上去,也不知道管事能当多久,恐怕也不会太长久的。
四阿哥思及此,气就更顺了一点,笑着问道:“你真就让我吃这个了?”
他尝了一口佛手粥,确实清香可口。
耿奕笑着吩咐胡嬷嬷让厨房再送了菜来,四阿哥却发现好几个太监提着食盒,难不成做了很多菜品?
他素来不爱浪费,不过耿奕也是清楚的,就静观其变。
然后就见太监们打开食盒拿出一道道小盘子来,盘子上的分量都不多。
说是菜,更像是配菜一样。
最后上的是一道博饼,薄如纸,却带着韧性不易弄破。
四阿哥一看就感兴趣道:“难不成这是春卷?”
耿奕就点头道:“是,还是爷厉害,一眼就瞧出来了。这些馅都是做好的,有荤有素,爷喜欢什么让人动手卷一卷就是了。”
盘子上有炒过的猪肉,有热过的鲜虾菌菇,有豆芽豆干,有荠菜笋丝的。
可以只卷一种口味的,也可以两种混在一起。
四阿哥感觉还挺有趣的,示意身后的苏培盛净手后卷了个荠菜笋丝的,吃着十分爽口。
然后他又要了个鲜虾菌菇的,虾的鲜甜加上菌菇的清香,相当怡人。
四阿哥一种一种吃过去,最后还是最喜欢鲜虾菌菇这个,一连吃了好几个的。
耿奕让身后的如穗包了个荠菜笋丝加上猪肉的,吃着也挺不错,就给四阿哥也包了一个。
四阿哥就让苏培盛两两混在一起试了一遍,不知不觉满桌的春卷和配菜都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样吃着有意思,选择多,也不用担心会浪费。
按照耿奕的话,这配料还能换别的,下回再吃又能不一样。
四阿哥不由感慨耿奕确实很会吃,哪怕只是普普通通吃一顿饭都能玩出花样来,有趣得让人心情自然而然都好了许多。
要是以前,他可能需要在书房坐上一晚,慢慢平复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