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耿奕喜欢马厨子的手艺, 四阿哥这次出去就带上了刘厨子。
几个阿哥在前面赶路,刘厨子带着徒弟和锅碗瓢盆的马车在后边慢一点走。
刘厨子又是高兴又是忐忑,毕竟自己的手艺不如马厨子, 生怕伺候不好几个阿哥。
另外就是四阿哥会带上他, 也是因为耿奕离不开马厨子的手艺,再就是刘厨子要年轻一点,经得住路上快马加鞭的折腾。
不过总归是大显身手的机会, 刘厨子就把几个徒弟都敲打一番, 让他们好好干活别偷懒, 收拾好东西就搬上马车,跟着四阿哥去城门汇合了。
另一边十四阿哥冲进德妃的寝宫, 通传的人都来不及跟上,把德妃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怎的毛毛躁躁的, 又怎么了?”
十四阿哥没说前朝的事, 就道:“皇阿玛刚给我派了差事, 这就要收拾东西出发了, 去江南, 大概几个月后回来, 就来跟额娘说一声。”
他说完掉头就要走, 被德妃眼明手快抓住:“等下, 你这说得不清不楚的。而且去几个月,你怎么收拾东西, 让嬷嬷给你去收拾。另外让嬷嬷跟着, 身边也有人伺候。”
十四阿哥连忙摆手道:“三哥和四哥也一起去,他们都没带多少伺候的人, 只带上两个太监和厨子就足够了, 我还带什么嬷嬷。收拾东西我不会, 身边伺候的人难道不会吗?额娘就不必操心,我会看着办的。”
他这次没停留,直接转身就走了,毕竟时间不多,得抓紧时间回去收拾行李的。
德妃看十四阿哥匆忙离开,死活不肯收个嬷嬷,还想给他点什么带着走也来不及,顿时叹气道:“这孩子是越发跳脱,跟屁股着火了一样,一会儿都坐不住。”
嬷嬷就笑道:“皇上给十四阿哥派了差事,十四阿哥这是急着办差,是大好事了。”
一来皇帝开始重用十四阿哥,二来十四阿哥也从半大孩子开始变得懂事起来,能够有担当了。
德妃听着就点头笑道:“你说得也对,就是孩子忽然长大得太快,我有点不习惯,小十四也到了不怎么需要我的年纪的,能自个做主了。”
不过好歹十四阿哥还记得出发前跟自己说一声,而不是转身就跑了,让别人来告诉他,总算是懂事了一点。
德妃估计想不到要不是四阿哥提醒,十四阿哥一心只想出发,哪里还记得跟她说一声呢!
十四阿哥老早让心腹太监先回府开始收拾,回去后看了一圈,感觉没漏掉什么,就挥手道:“好了,赶紧走,别让两个哥哥在城门久等了。”
他匆匆忙忙过去,就见三阿哥和四阿哥已经等在城门了,连忙道歉:“是弟弟拖拉了一点,让兄长好等。”
三阿哥不在意道:“没事,我们也刚来,出发吧。”
四阿哥点点头,几人直接骑马赶路,后边跟着几辆马车。
累了他们就进马车歇一会,吃点东西喝点茶,然后再继续骑马,连休息时候也是丝毫没耽搁赶路。
紧赶慢赶,他们大半个月就到达江南,侍卫先进去发现有点不对劲,几个阿哥就乔装打扮一番后低调进城查探一番。
四阿哥赶紧叫来当地知府,得知知府被抓了,如今暂时让师爷代管,正焦头烂额,听说阿哥们来了,赶紧过来拜见:“属下见过三阿哥、四阿哥、十四阿哥。”
他就问道:“怎么回事,那些书生怎的都聚集在知府门口,久久不散去?”
师爷擦着额头的冷汗低下头道:“自从得知是知府和几个考官都收了贿赂来排名次,书生们就十分愤怒,起初只有几个人过来,被差役赶走后,人就越发多了起来。”
如今足足有上百人坐在知府门口,他们也不闹事,就安安静静坐着,周围不少百姓围观,让师爷的压力倍增,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等着皇帝派来的阿哥处理此事。
三阿哥就皱眉道:“你没跟书生说说,皇上已经知晓此事,派了我们来处置,重新开一场?”
师爷继续擦汗道:“属下说了,但是书生们并不相信,还觉得是敷衍他们,打算把此事压下去,不了了之,于是就跑到门口来,生怕属下也跟着跑了。”
如今府衙里除了师爷就只有几个差役在,他们战战兢兢就怕这些书生闯进来。
十四阿哥听得嗤笑一声道:“怎么,你们还害怕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书生们大多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差役们一个个虎背熊腰,反而怕了?
四阿哥没好气看了一天十四阿哥,三阿哥就跟他小声道:“官府有错在先,要混乱中不小心打伤了那些书生或是踩踏死伤的话,此事就更麻烦了。”
所以差役们不是怕打不过书生,就怕这些跟豆腐一样的书生磕磕碰碰可能就死了伤了啊!
十四阿哥无语,不过好在这些书生暂时只在门口坐着,没有真的冲进去吓坏这些差役。
三阿哥和四阿哥互相看了一眼,就示意师爷先回去,带着的人也退到城外,十四阿哥就不明白了:“四哥,我们这是要出去吗?”
他们才刚来,这就要走了,这里的事不管了吗?
四阿哥好笑道:“不是,我们重新进来。”
他挥挥手让苏培盛去准备一下,就带着满脸茫然的十四阿哥回去马车换上一身最华美显眼的衣袍。
十四阿哥低头看着自己更是茫然了:“四哥,我们这是要风光进城?”
这是做什么,震撼出场吗?
三阿哥也换了一身上马车,比十四阿哥的袍子更是显眼,金丝银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差闪瞎人的眼了。
十四阿哥觉得再是风光出场,也不用穿得跟暴发户一样显眼吧?
三阿哥没好气道:“就是要显眼,不显眼怎么让全城的人知道我们几个来了?皇阿玛让他们几个来,不就是处置这里科场舞弊之事。要是我们低调入城来查,谁会知道阿哥们来了?”
就是得让所有人知道,皇帝没放弃这片的科考,还派了亲儿子来处理此事!
十四阿哥似懂非懂点头,反正他跟着两个哥哥就行了。
苏培盛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仪仗,前前后后不少人,加上一队满身肃杀之气的侍卫们,他们一队人浩浩荡荡进城。
刚进城没多久,全城人都知道皇帝派遣三位阿哥来处理舞弊之事!
周围没被抓起来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心急火燎赶过来拜见,一时之间府衙门口的人就更多了,简直络绎不绝。
然而阿哥们谁都没见,而是先见了书生们。
三阿哥看着底下的书生们开口道:“皇上已经知晓此地之事,非常愤怒,甚至气得卧榻不起。只道江南从来都是选拔人才之地,从没见过如此污秽之事,特意派遣我们几人来处置此事。”
“大家不必担心,参与舞弊的官员和贿赂官员的书生一个都逃不掉。而无辜的书生们也不必错过了这场科考,会重新选拔德高望重之人来担当考官,重出一份考卷,一个月后再加开一场科试!”
前面的话让书生们心里没那么愤慨,却不是不失落。
然而后边的话叫他们立刻振奋了起来,重新科考,证明他们今年不必回去再耽搁几年的?
这无疑是天大的喜事,毕竟赶考的书生不是全都家境富裕,这些年有些是熬着过来的,一边抄书补贴家用,一边省吃俭用来攒盘缠。
再苦等几年,他们未必真能坚持下去。
如今好了,不必再等,书生们还有机会就在今年重新科考,自然面露喜色。
不过三阿哥也道:“我会派人重新考核书生们的身份,免得有漏网之鱼,还得各位配合才是。”
心里没鬼的人当然没什么不愿意的,四阿哥注意到其中几人的目光闪烁,就让苏培盛记下来,回头仔细查一查。
恐怕这次的漏网之鱼不少,还想浑水摸鱼到知府门口的书生里面来,逍遥在外的还有多少?
四阿哥还让十四阿哥派侍卫在城门各处,也得加紧巡视。因为需要重新登记身份的缘故,暂时任何书生都不能随意离开。
若是有偷偷跑的,肯定做贼心虚的书生,直接抓起来就是了。
十四阿哥得了吩咐,屁颠屁颠带着侍卫们去各处城门布置好,自己则是乔装打扮一番混在人群里,在城门附近挨个巡逻。
三阿哥安抚住书生之后,就开始物色考官。
原本的考官哪怕中间有不知情的,暂时还没能洗清嫌疑,需要避嫌。
他查阅了当地和附近的官员和大儒的名单,划定了几个才华出众又品德受当地赞誉的人,分别派人亲自上门去请过来当考官。
有的人腿脚不便不好过来,又老眼昏花自认不能负责此事就婉拒了。
余下的只要能动,脑子也清楚的,二话不说都答应赶过来。
能当考官那是莫大的殊荣,科考的那些书生都要尊称他们一声老师的。
对书生来说,能当一回考官,桃李满门,也不枉此生。
半个月的功夫陆陆续续来人,加起来足足有十一个考官,都被三阿哥一起安置,先让长途跋涉的先生们休息一天,然后就要开始重新做考卷了。
而且三阿哥还封锁了院子,这些先生身边带来的人只能留下一个伺候,其余的不能随意进来,更别提是传递消息,这是防着中间有人跟之前一样泄露试题。
食材让人送到门口,采买不能跟厨房的人接触,必须有两个以上的侍卫在中间盯着。
院子里外都有侍卫,看似防备,好似是把几个先生看守起来一样。
大儒们倒是不介意,之前发生那样的事情,越是守卫严密才不会出纰漏,外边的书生才能更放心。
果不其然书生们原本还担心阿哥过来就是敷衍了事,谁知道院子被重重包围,蜜蜂都飞不进去,更别提是人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大儒们在里面除了不能出外,身边有人伺候,吃穿有人照顾,只需要每天努力想题目就行了。
三阿哥在里边盯着,没有擅自写题目,而是等大儒们写好后仔细看了看,让他们互相也看看,选出最适合的题目来。
难度不能太难,却也不能太容易,适当才行。
不能浮于表面,还要有深度。
大儒们都是有才学的人,有了框架之后,费了些功夫,半个月后终于出了一卷题目。
然而三阿哥却道:“辛苦各位了,还得再出一套题目来。”
闻言,大儒们都惊住了,很快却明白三阿哥这是打算做两套题,到时候那天会出哪一套很可能就是随便拿的。
那样就不担心一套题目泄露的话,还有另外一套备份的题目能用,可谓是小心谨慎了。
已经出了一套,另外一套就要简单得多,只费了七天功夫就做好了。
三阿哥这边准备停当,那边四阿哥带着人审问也到了尾声。
这些官员都是收钱办事,谁都不是硬骨头,什么都愿意说了。
一个说了,后边就跟着一串。
这一串那一串,好家伙,几乎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员大部分都牵扯进来了。
哪怕没伸手的,却也是知情的,四阿哥并不打算放过。
没沾手没拿钱,却知情不报,那就是同伙了,怎能轻轻放过?
以后谁都能这样,只要佯装不知道,就能独善其身,这可能吗?
四阿哥铁面无私,一出手就把人全部抓了起来,一个都不放过,更是抄家清点所有财产收归国库。
朝中就有御史觉得四阿哥这样简单粗暴横扫整个江南官场,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的做法不可取。
官员都撤掉了,江南的官场岂不是要瘫痪,无法运转了吗?
一时之间去哪里找来那么多的官员填补上,这显然是太过了!
另外有大臣却是赞同四阿哥的做法:“若是错了不惩罚,知错犯错的人留下,以后总归是个祸害,还可能让其他人觉得这只是犯点小错而已,以后还敢!”
不狠狠扫清这些朝廷毒瘤,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皇帝养病了一段时间,总算是慢慢好起来了,精神头却依旧大不如前,人也瘦了一圈,听着有点不耐烦道:“怎么,他们做错事,私下截留税收,朕还得把人留着?这上上下下的,就找不到能替代的人才吗?”
大国上下多少人,人才辈出,几个接替的人才都找不出来,这不是说皇帝无能了?
御史连说不敢,又道:“四阿哥决意把这些官员都斩首示众,罪臣足有上百人,实在有伤天和。”
一下子杀那么多官员,把其他人都惊住了。
皇帝在上首眯了眯眼道:“以爱卿之见,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御史就拱手答道:“微臣以为,这些人确实有罪,可以抄家和绕城示众,然后流放三千里,没必要全都杀了,也会对四阿哥的名声有碍。”
皇帝点点头道:“你最后这句话说得也对,确实对老四的名声有些坏处。来人,让人去宣旨,就说把这些官员处置是朕的意思。”
“他们截留税收在前,科场舞弊再后,罪有应得。”
他又低头看向那个劝和的御史道:“那些罪臣才是有伤天和,害了多少有才之士,让他们郁郁而去,没能留下为朝堂为朕办差,实在是一大遗憾。”
那些被舞弊的书生占了名次的有才之人,要是富裕之家还能换个营生,要是贫穷的寒门之子,显然是倾尽所能来考一遭。
有的人可能坚持不下去,考不上就只能放弃。有的人兴许无法想明白自己为何名落孙山,又无颜回乡,在他乡郁郁而亡。
这些书生又有什么错,不还是这些舞弊的官员造成的吗?
他们这些才是伤了天和的人,光是直接推出去斩首示众一死了之而已,皇帝都觉得仁慈了,也弥补不了这些年他们毁掉了江南科举的公平公正,选拔人才更是成了一道笑话!
皇帝挥挥手道:“御史确实是能畅所欲言,然而得心有正气来规劝就算了,这是让朕将错就错了?觉得杀人太多不好,那些官员怎么没想过压下多少税收,毁了多少书生的前程就是不好呢?”
“下去吧,朕的朝堂不需要你这样为了罪人开脱,表面带着悲天怜悯,不过是一丘之貉!”
这话是极重的,御史低下头缓缓退了下去。
皇帝环顾一周,其他大臣连忙道:“皇上英明。”
闻言,皇帝扯了扯嘴角道:“要没什么事,都散了吧。”
他看向身边,李德全轻轻点头,已经派人带着皇帝的口信赶去江南了。
皇帝下朝后回到御书房,问道:“老四是怎么处置江南那些空置的职位,提拔了什么人添上的?”
李德全低头答道:“回皇上,四阿哥把各处的小吏都叫了来,派人查过他们,没问题的都留下来处置各处空缺的事。若是做得好就继续留下,不行就换人来做。”
听罢,皇帝摸着胡子缓缓笑了:“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毕竟小吏识字,对文书处理更是得心应手,接手空缺的那些职位确实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
书生虽然识字,但是他们没接触过具体事务,一时半会根本无法上手。
但是小吏就不一样了,他们可能在大事上处理得不够圆滑和周全,但是对安排下去做的事就熟悉得不行。
四阿哥只要把大方向抓住,具体事务分派给这些小吏,江南的官场可以说有所影响,运转起来却没什么大碍。
就是这法子看似简单,要不是四阿哥在,也未必能做得到。
十四阿哥每天都不亦乐乎每个城门都去跑一圈,半个月下来抓到了不少想偷跑的书生,全部一股脑都关在府衙的牢狱里面,一时之间人满为患起来。
他跑去找四阿哥,在书房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各种宗卷,缩了缩脖子就感觉头痛。
四阿哥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是十四阿哥就招手道:“是又抓到书生了?府衙的牢狱该放不下了吧?”
有些着急的书生开头几天就想逃,有的沉稳点的,感觉前面被抓得差不多,后边可能就会放松警戒的时候才走,可能要轻松一点,所以这几天又抓了好一些。
十四阿哥点头道:“四哥每天坐在书房里面,却是什么都知道,就清楚没什么事能瞒住四哥的。”
四阿哥笑道:“哪里就瞒不住了,还不是十四弟每天都跑来跟我说抓了多少人,算一算府衙的牢狱才多大,自然也该满了。”
十四阿哥抓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也没想到有那么多,前头抓了好一些以为差不多了,中间连续半个月都没动静,谁知道最近几天又开始了。”
“那些人不过是想着警戒不会太久,带着侥幸心理晚一点才逃,也是十四弟你足够警惕,才没叫他们得逞了。”
冷不丁被四阿哥夸了几句,十四阿哥满脸不好意思道:“其实我看中间连续好几天都平静下来,就准备撤人了,还是老李拦下了我,说可能有些人在观望。我还笑他太谨慎了一点,谁知道是我想当然了。”
四阿哥一听就知道老李是谁,也清楚这个人是十四阿哥在西大营认识的,是个品性不错又脾气好的将士,后来因为出色被提拔为副将。
老李跟十四阿哥的关系不错,还劝得住他,如今看来把人留在十四阿哥身边是对的。
四阿哥就点头道:“也是十四弟愿意听进去,不然李副将再怎么劝都没用。”
忠言逆耳,将领却未必都能听进去,能听得进就不错的。
十四阿哥咧嘴一笑,被夸得脸颊都有点红了:“四哥突然这么夸我,弟弟还怪不好意思的。”
四阿哥就笑道:“做得好就该夸,当然十四弟要是做错了,我也不会吝啬批评就是了。”
十四阿哥缩了缩脖子,想着自己最近似乎没做什么坏事,这才把脖子伸出来了:“对了,四哥不是要把那些人推出去斩首示众来着?那些书生看了,会不会一个个给吓傻了啊。”
四阿哥奇怪道:“十四弟这是听见什么风声了吗?”
十四阿哥摇头道:“我就想着这些书生一个比一个胆小,别是吓病了没能去考试,不就辜负了三哥辛辛苦苦做的卷子了吗?”
四阿哥就笑道:“不用担心,他们要是这点事都害怕,那以后若是考中了当官,总会遇上一样的事,难不成因为害怕就不做了吗?”
所以他没打算改变计划,尤其在开考之前把这些官员全部斩了,证明自己要整顿科考的决心,绝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毁掉科考公平的人存在!
皇帝的信使千里迢迢赶来,还要在全城所有人面前宣旨,告知此次罪臣斩首示众是皇帝的决定,绝不能姑息养奸!
书生和百姓们跪下高呼万岁英明,书生们更是红着眼圈,还有人潸然泪下,只觉得这些官员该死,瞒着皇帝毁掉科举的公平公正,幸好被发现予以惩戒。
信使宣旨后,还对四阿哥道:“皇上有命,宣旨当天让罪臣们就地处决,不必再择日了。”
底下听见的人顿时群臣激荡,恨不能把这些罪臣碎尸万段!
四阿哥点点头,示意把罪臣从大牢带出,信使又道:“皇上还有一命,让十四阿哥主持刑场。”
十四阿哥知道后风风火火赶来,四阿哥还有点担心道:“要不我陪着十四弟一起过去刑场?”
虽然这个弟弟看着大大咧咧的,到底年岁不算很大,在外头也没见过血沾过人命,四阿哥还是有点担心他会受不了。
十四阿哥摆摆手不在意道:“四哥放心好了,我不会当场吓坏丢人的。”
四阿哥无奈,见十四阿哥坚持,只让老李陪着一起去,随时盯着十四阿哥,免得他真吓坏了。
老李拱手承诺,就跟在十四阿哥身后去了刑场。
刑场周围满满当当都是围观的人,有平民百姓也有书生们。
有的书生气愤地拿石头砸那些罪臣,还觉得不够过瘾,石头砸没了,脱掉脚上的鞋子就想要砸,被旁边的大婶拦下了。
大婶道:“别浪费了你的好鞋,我这里有一筐子烂叶子,原本是打算扔掉的,如今正好用了。”
书生看着一篮子的烂菜叶,隔壁还有一个大伯又塞进来半筐,他道谢后就开始了疯狂砸过去,砸着砸着还忍不住哭了出来。
大伯拍了拍书生的肩膀,明白他憋了这么久终于能痛快出气,也难怪会激动落泪。
坐在上首的十四阿哥看着四周,准备拿起牌子扔出去,老李微微弯下腰道:“要是十四阿哥不想看,等会也可以把目光下移到地面上。”
十四阿哥听后侧过头小声道:“老李,你知道皇阿玛为何让我来主持刑场?”
老李没吭声,十四阿哥自顾自答道:“因为我以后是要上战场的人,就这点小场面要是害怕了,以后还当什么大将军呢?”
皇帝不过是提前给十四阿哥一个适应的机会,要是这点场面他就受不了,以后就别再提当大将军的事了。
十四阿哥说完,手里的木牌往外一扔:“行刑!”
刽子手早有准备,举起大刀,手起刀落,霎时间刑场上一片猩红。
老李有些担心地低头看向十四阿哥,发现他目光紧紧盯着前面,丝毫没有一点躲闪挪开的意思。
这个曾经半大的孩子说以后要当大将军,老李当初只以为他是开玩笑的话,过几年可能就放弃了,毕竟当兵不是一件好差事,哪怕是将军也得行军吃苦,还得对敌杀人,不是一个半大孩子能承受得住的。
尤其后来冲锋,得知十四阿哥的身份贵重,老李就更不觉得他还想当这个将军。
如今他看着十四阿哥,却觉得自己可能看走眼了。
十四阿哥可能年纪不大,从小被保护得很好也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性子大大咧咧的,武学天赋不错,也备受家中父亲和兄长疼爱。
却难得有着去沙场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血性!
一个没有血性的人,根本就无法在沙场上活下来,更别说其他了。
十四阿哥摆摆手,让人收拾好刑场,这才转身离开的。
老李在他身后沉默地跟着,直到十四阿哥去了四阿哥的院子,才在门口停下候着。
四阿哥抬头看见十四阿哥,见他面色如常这才放心了:“看来一切顺利?”
十四阿哥笑道:“是,弟弟办事,四哥放心就好了,等会吃什么啊?刘伴伴做饭了吗?”
刚看过行刑,不怕就算了,他还叫着要吃饭,看来真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四阿哥对这个弟弟还是挺满意的,要是这点小场面就被吓着,就不是皇帝的孩子了:“快了,等三哥回来就好。”
三阿哥满脸疲倦过来,被十四阿哥亮晶晶的眼睛看过来不由奇怪:“怎么,我脸上沾着墨水了?不然小十四怎的这样看我?”
四阿哥笑道:“他是等着三哥回来开饭呢!”
三阿哥这才笑了,示意厨房送饭来,还惊讶道:“小十四不是去刑场刚回来,还吃得下啊?”
十四阿哥没好气道:“三哥这是小看人了吧?”
见他气鼓鼓的,三阿哥连忙赔不是:“是我的错,小看十四了,应该说不愧是以后的大将军,胆子大着呢!”
闻言,十四阿哥这才重新高兴起来。
厨房很快送饭来,还介绍道:“这一道菜叫冬梅凝雪,是用鱼肚、虾仁、冬笋、山药和豆苗一起炖的。另外一道菜叫八仙过海,用的是鲜蘑菇加上海参炖汤,是江南这边的新菜式。”
十四阿哥听着就笑道:“刘伴伴还挺上进的,刚来江南就去学了一道新菜了?”
四阿哥笑笑,刘厨子能不上进吗?
毕竟连马厨子这个年纪还不断在学习在进步,刘厨子要不上进,很快就要被抛下了。
另外还有野鸭菜饭和豆腐皮包子,还有一道冬笋火腿汤。
十四阿哥吃得欢快,四阿哥却注意到这一桌菜就没个鲜艳的颜色,不是炖就是蒸煮,没有红烧的,显然刘厨子是听说十四阿哥才从刑场回来,刻意避开了。
哪怕十四阿哥不在意,刘厨子也不能让饭菜的颜色膈应人,倒是个谨慎细心的。
吃饱喝足后,苏培盛泡了一壶金骏眉,放下后就默默退到门口了。
三阿哥就道:“卷子已经出好了两套,随时可以开始重新科考的。”
四阿哥也点头道:“人已经处置妥当,大牢里那些关着的书生就不能跟这些官员一样处置,我准备写折子回京问过皇阿玛,打算剥夺他们三代直系旁系的科考资格,身上的功名也要全部清除掉。”
三阿哥颔首道:“这个好,毕竟书生跟那些大臣不一样,处置起来不能那么简单粗暴了。我原本还担心四弟眼里容不下沙子,也得把那些书生给砍了。估计那些书生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在大牢里恐怕要吓了个半死。”
“回头知道四弟饶过了他们的性命,这些书生怕还感恩戴德,指不定回去给四弟立个长生牌呢!”
四阿哥可不想这些人给自己立什么长生牌,书生们保住性命回去,宗族里只怕要容不下他们的,哪怕能容下,日子也好过不了,不过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让人在城门宣告了书生们的处置,很快就把人放了。
书生们战战兢兢离开大牢,看着外边刺目的阳光感觉倍感亲切,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有些人赶紧回乡了,有些人则是没脸回去,改名换姓换个地方过活,总归这件事是彻底解决掉了。
重新科考提上日程,三阿哥根本不给书生们准备的时间,处置完大牢里那些书生之后,宣布两天后就要进考场。
原本是五人为一队,互相证明的,如今中间可能缺了那么一两个人,索性就缺着,身份能证明是对的就行。
笔墨纸砚和简单的吃食准备好,书生们就在两天后排队进考场了。
考舍都是在门口抓阄的,谁进去前都不知道自己去哪里,这就不存在谁被优待了。
还是第一次这样做,一般有钱人家的孩子来科考,都会花钱买个好点的考舍,让孩子在里面起码能舒舒服服考三天。
如今处置了一大批的官员,其他人谁都不敢沾手,三阿哥索性就在门口抓阄来分考舍,手气不好就不能赖别人了。
有书生抓到好位置的,欢天喜地进去。
也有书生运气不好,抓到茅厕隔壁的考舍,于是哭丧着脸。
考场有条不紊的,还有侍卫来回走,一来是查看书生们有没夹带小抄,二来是注意书生们是不是吓病了冻病了。
没办法,书生大部分都体弱,卷子不会吓得一身冷汗,被冷风一吹就可能病了,甚至有挪出去后没多久就病死的,不得不多注意一点儿。
侍卫们的脚步很轻,专心致志的考生几乎不会被打扰到。
卷子也是书生就位之后,三阿哥带着两个盒子来,也不知道盒子里面究竟是哪一套,随意选了一套就让人打开,再挂在几个显眼的地方让书生们抄录下来。
三阿哥看着自己打开的卷子喃喃道:“我这手气真不错,居然抽到最难的那一套卷子,不过能答出来的都是人才了。”
负责护送三阿哥和卷子过来的老李站在身后,耳朵太灵敏听见了三阿哥的话不由嘴角微微一抽,开始同情起考舍里的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