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突然病亡, 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虽然他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但是之前还精神奕奕到处奔波的人忽然就没了,还是让人十分吃惊的。
哪怕明珠已经不被皇帝重用,却依旧有个好儿子在, 上门祭奠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八阿哥也特意上门去, 对着迎客的纳兰揆叙道:“二公子, 还请节哀。”
纳兰揆叙点点头:“有劳八阿哥特意上门来。”
八阿哥就趁势劝慰道:“纳兰大人之前跟我相谈甚欢, 我对他颇为敬重,如今他突然病亡,实在叫人遗憾。”
闻言, 纳兰揆叙依旧点点头,然后去接待其他上门来的客人了。
等客人都散去,八阿哥留到最后还没离开。
纳兰揆叙似乎也明白八阿哥想要一个答案, 于是把人请到后边的书房道:“八阿哥特意留下,想必是要问问在下的意思。”
八阿哥就笑道:“二公子是个聪明人。”
纳兰揆叙扯了扯嘴角道:“其实我一直不赞同阿玛的心思,可惜阿玛钻进死胡同里怎么都不肯出来。这次也是因为他各处奔走,过于疲惫才会突然病倒的。起初阿玛已经感觉有些不适, 却只以为是疲倦罢了,这一拖就耽误了病情。”
八阿哥听得心里咯噔一跳,他没想到明珠竟然是因为各处奔走把原本的人脉圈回来而累病的, 尤其明珠就是为了他奔走的,如今人死了,纳兰揆叙更不可能答应了。
果然纳兰揆叙说道:“虽然是阿玛坚持才变成如今这样,我并不怪八阿哥, 但是八阿哥还请回吧。那些事随着阿玛去了, 就该就此结束的。”
明珠都不在了, 八阿哥还间接让明珠病死了, 纳兰揆叙不把人直接打出去,已经很给八阿哥面子了,怎么可能继续帮忙呢?
至于明珠那些人脉转到八阿哥手上的事,更是不可能了。
八阿哥张了张口,到底还是道:“我也没想到会是如此,还请二公子多想想,等以后我再登门拜访。”
他感觉纳兰揆叙如今沉浸在明珠病死的悲伤之中,才会斩钉截铁地拒绝自己,过阵子冷静下来就未必了。
纳兰揆叙却摇头道:“我跟阿玛不一样,八阿哥还是死心吧。我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也没有改变的意思,请!”
人都下逐客令了,八阿哥只好回来,满脸阴沉之色。
八福晋一看就问道:“怎么,明珠家的二公子不愿意帮忙?”
八阿哥叹气道:“何止,听着那意思,他就要跟我彻底划清关系。”
八福晋跟八阿哥的想法一样:“明珠刚死,他这样也正常,过阵子就好了。”
八阿哥却觉得纳兰揆叙不是那么容易改主意的人,只得暂时放下。
好在他没有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除了明珠这边,八阿哥跟其他大臣私下都有联络。
不少大臣都愿意支持八阿哥,让他心里大定。
这天早朝的时候,有御史提出,皇太子既然罢黜,就该选出新的太子来,太子之位如何能一直空置呢!
其他大臣纷纷附和,皇帝坐在上首微微抬眼道:“那依照众卿家的意思,谁是最适合当太子的人选?”
大臣们有提出大阿哥的,有提出三阿哥的,有提议八阿哥,甚至还有提议十四阿哥的。
反正好几派人,然而推举八阿哥的大臣是最多的。
大阿哥被提议的时候后背一寒,回头看了一眼,想着究竟是谁坑自己。
然而听到后来,他又放心了,大臣们七嘴八舌提议那么多,皇帝也不会只关注到自己的。
果然皇帝听完后只点头道:“行吧,朕考虑一下。”
八阿哥一听,心里忍不住澎湃起来,皇帝真的会选出新的太子,会是谁,是自己吗?
下朝后皇帝回到御书房,李德全把伺候的宫人都打发走,还关上门后,皇帝就狠狠砸了桌上的折子,满脸怒气:“看看,这一个个看着太子被废后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恨不能再踩上两脚。”
太子到底是他亲自抚养长大的,皇帝还以为今天会有大臣建议重新复立太子,谁知道一个都没有!
尤其这些人竟然一个个都选了八阿哥,看样子八阿哥私下没少活动!
皇帝发怒之后又恢复了原本的神色,李德全弯腰把折子重新捡起再整理好,然后泡了茶送过来。
见着皇帝似乎平复下来,李德全心里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皇帝却忽然放下茶盏道:“让人去越河那边看看,问问老四。”
问四阿哥什么,自然是问他,谁是适合当新太子的人选了。
李德全应了,连忙吩咐人快马加鞭过去。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依旧一大早去了越河那边,耿奕如今每天都起来陪着吃早饭后再回去睡个回笼觉,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冷不丁她被胡嬷嬷推醒,还感觉奇怪。
毕竟耿奕睡回笼觉的时候,从来都没人来打扰过的:“怎么了?”
胡嬷嬷连忙道:“宫里派信使来寻四阿哥,就在外头候着。”
耿奕吓得赶紧起来见人,信使低着头,只说皇帝有口信要亲自见四阿哥,她就道:“爷和十三爷每天一大早就去越河那边督工,一般傍晚才会回来,要是不着急可以在府里等一等。”
信使自然是着急的,耿奕就让小李子带着信使去河边寻四阿哥。
毕竟他们做督工的总不会在一个地方呆着,一路沿着河岸往上走,小李子也只能带着信使一路走。
好在四阿哥今天没走太远,信使很快就见着人了。
四阿哥还纳闷皇帝怎么忽然派信使来,寻了个清净的地方听完,面露诧异。
看信使还等着回复,四阿哥就沉吟道:“太子二哥是皇阿玛一手培养出来的,儿臣暂时没想到有谁比太子二哥更合适的人选了。”
这也是心里话,毕竟太子哪怕性子不够好,却是文武双全,完全是皇帝手把手教出来的,其他阿哥们哪怕再厉害也是逊色一些,根本无法比拟。
皇帝忽然要选新太子,要挑个比原本太子还好的人,四阿哥是想不到的。
信使反复记下四阿哥的话,行礼后就告辞,准备快马加鞭回去复命的。
人一走,十三阿哥才过来小声问道:“四哥,皇阿玛真要选新的皇太子吗?”
四阿哥也是一脸疑惑:“我也不知道,可能吧。”
他琢磨着皇帝是不是也在犹豫选谁,确实其他阿哥都比不上原本的太子,这才问完大臣问完其他阿哥们,还特地派人过来问自己?
反正四阿哥感觉刚才的回答没什么问题也就放下了:“好了,我们继续巡察,此事我回头让人留意一下就好。”
十三阿哥点点头,反正他们如今离开京城,消息没那么灵通,也只能这样了。
信使快马加鞭回宫后把四阿哥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皇帝听完只微微颔首,就挥手让信使退下了。
皇帝摸着胡子,脸上的表情不显,李德全却看出皇帝对四阿哥的答案挺满意的。
果然皇帝开口道:“老四的性子看着沉闷,倒是挺会说话的。”
四阿哥看似是在夸太子,不就是在夸皇帝吗?
皇帝天赋异禀,能力出众,亲自培养的太子才厉害啊!
他又轻轻叹气道:“要是大臣们跟老四这样实在就好了。”
四阿哥说得是实话,其他阿哥能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比太子还要出色吗?
那些大臣是睁眼瞎吗,能看不出来?
说到底,不过是利益二字罢了。
阿哥们谁许了好处,大臣和背后的家族愿意辅助,得这个从龙之功,为的是以后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大臣们再次提起推举新皇太子之事。
比起昨天,今天大臣们就更统一了,大部分支持的都是八阿哥。
昨天夹杂着大阿哥、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已经寥寥无几,余下一些沉默没掺和进来的大臣,比如纳兰揆方,以佟国维、马齐、阿灵阿、鄂伦岱等的重臣却也开始支持八阿哥。
皇帝大感意外,只道:“朕最近时常梦见太皇太后,聆听她的教诲。她说太子只是病了,又被奸人所蛊惑才性情大变,朕深以为然。如今有院首妙手回春,太子的身子骨也越发好了起来,性情亦恢复到以前。”
大臣们一怔,面面相觑,皇帝这是要重新把太子复立?
这让他们大为诧异,佟国维反应最快,立刻拱手道:“微臣赞同复立太子。”
其他大臣纷纷跟着附和,纳兰揆方也低头应和,嘴角却露出一丝不着痕迹的讽刺。
八阿哥整个人都愣住了,也不敢抬头,等下朝后回复还有些浑浑噩噩的。
八福晋有些担忧看着他,得到消息后她也大为不解,皇帝这是做什么,耍人吗?
“爷,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八阿哥苦笑道:“能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一时气愤废掉太子就后悔了,于是想办法把太子立回来。正好还可以试一试,看哪个傻子会先跳出来。”
没想到有一天,他就是那个傻子。
自己早该想到了,皇帝那么偏爱太子,哪里舍得真的废太子呢?
可怜他到处奔波,四处笼络,许出了不少好处,画了多少大饼,如今在那些臣子心里,自己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八福晋安慰八阿哥道:“爷别灰心,皇上能废太子一次,就可能废第二回 ,我可不觉得太子是病了,他就是这个德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八阿哥打断她道:“好了,这话就别说了,免得隔墙有耳。”
他拍了拍八福晋的手背又道:“不过你说得对,我得耐心一点。”
八阿哥也不相信太子就那个性子,皇帝之前忍不下,后来还能忍得住吗?
京城里废太子后又重新复立太子的事传到四阿哥这边,已经是尘埃落定了。
十三阿哥就纳闷了:“皇阿玛这是做什么?”
四阿哥摇摇头,觉得皇帝的心思难测,此事未必就结束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传来消息,皇帝因为众臣一致推举八阿哥之事重责佟国维、马齐等人,尤其马齐被革去了大学士一职,予以拘禁之罚。
最让人玩味的是,皇帝把马齐拘禁后交给八阿哥来督察。
换言之,让八阿哥来负责马齐的拘禁。
甚至马齐的三弟马武、四弟李荣保及其族人都受到牵连,被革职的,也有被禁足的。
四阿哥把消息告知十三阿哥,后者沉吟片刻道:“皇阿玛这是让曾经支持八哥的大臣跟他交恶了,截断了他们以后的来往。”
马齐不知道会不会被重新放出来,但是皇帝把此事交给八阿哥,八阿哥不能不做,做就肯定得罪人了。
其他重臣看见马齐的下场,能不离八阿哥远远的吗?
不管八阿哥以前画了多少大饼,这时候大臣们都不敢碰了,谁碰谁倒霉,哪个还敢啊!
可以说皇帝亲手断绝了八阿哥以后的可能,显然不会让八阿哥再继续蹦跶,笼络群臣了。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赞许地点点头:“十三弟想得不错,皇阿玛正是这个意思。”
皇帝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就直接把八阿哥以后的路都断绝殆尽了。
四阿哥心里不由感慨,马齐是个人才,如今牵连到争储的旋涡当中被革职,实在是太可惜了。
对八阿哥的话,四阿哥就感觉这个弟弟实在太急躁了一点。
哪怕八阿哥也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去见马齐的时候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或者说什么话了。
马齐只拱手行礼道:“有劳八阿哥了。”
他如今是罪臣,就只能听命行事,跟着八阿哥去了拘禁的地方。
是个不大的院子,周围都是侍卫把守,不过马齐一个人住的话已经足够了。
八阿哥道:“回头会有人送吃食进来,若是马齐大人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吩咐,外头都有人守着。”
马齐哪里敢吩咐什么,只应了是,低着头进了院子。
八阿哥看着侍卫把院子大门关上还锁上,交代侍卫们不要苛待马齐,这才离开的。
他回去后郁郁寡欢,张明德来了都没能让八阿哥提起精神来。
张明德掐着指头,低声道:“八阿哥,那一位如今紫气已散,不过是苟延残喘。若是八阿哥着急,在下能耗费十年阳寿来出手相助。”
八阿哥一怔,这才抬起头来问道:“张先生打算怎么做?”
张明德故作神秘道:“在下曾有一符,只要得到生辰八字后开坛,就能让对方寿命腰斩甚至当场毙命。”
这话吓得八阿哥豁然起身,脸色直接沉了下去:“不行,此事不可为!”
哪怕他再想争那个位子,直取太子的性命这种事是做不出来的:“张先生以后别提这个,那个符也立刻烧掉,这话烂在肚子里!”
八阿哥断然拒绝,张明德就劝道:“若是太子不在,那么八阿哥就是最大的人选。”
闻言,八阿哥还是摆手道:“不行就是不行,这事不要再说了。”
他哪怕就此成功了,弑兄这个罪名也会牢牢戴在头上,令自己都不齿:“来人,送张先生回去。”
八阿哥对外面进来的心腹侍从使了个眼色,张明德被送回去院子后,周围就有侍卫把院子包围起来,显然不让张明德出去了。
哪怕里面,伺候的下人也紧紧盯着张明德,免得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八福晋知道后也吓了一大跳,对八阿哥道:“爷,此人恐怕不能留了。”
如此胆大妄为,谁知道张明德以后会做出什么来?
八阿哥有些犹豫,毕竟张明德这个神算还是很好用的,除了胆子太大之外没什么毛病:“暂时先让人盯紧了,只要他不乱来就没什么。”
八福晋却不这样觉得,只认为留下张明德是后患无穷。
不出几天,京兆尹忽然带差役上门来索要张明德,对八阿哥道:“此人到处招摇撞骗,四处敛财,手上还有几条人命在。微臣是顺藤摸瓜后发现此人,要缉拿归案,还请八阿哥行个方便。”
八阿哥满脸诧异道:“这怎么可能?张先生不是神算吗?”
怎么还招摇撞骗,四处敛财,甚至手里有人命?
但是京兆尹绝不会说谎,八阿哥就带他去了张明德的院子,看着对方被差役带走。
张明德满脸惊慌道:“八阿哥救我,救命啊!”
京兆尹吩咐差役把张明德的嘴巴堵上,对八阿哥行礼后就离开了。
八福晋匆匆赶来,看见离开的京兆尹和带走的张明德小声问道:“爷,张明德会不会在牢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八阿哥开始后悔没听八福晋的提议,早早把张明德弄走或者直接变成哑巴,就不会有后边这么多的事了。
可惜如今后悔也太迟了,他叹气道:“只盼着他能管好自己的嘴。”
但是很显然,张明德不但没管住,还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皇帝看见京兆尹送来的折子,气得砸在地上:“此事都是真的?”
折子上写了张明德给八阿哥算命说是贵人之相,还要帮八阿哥咒死太子。
京兆尹答道:“算命之事是真的,罪人曾在最近跟身边人提及过。至于诅咒之事,罪人跟八阿哥提起过,但是被八阿哥拒绝了。”
听说八阿哥拒绝了,皇帝这才皱眉道:“也罢,这样的人不必留下了。”
张明德这人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个惹事精,哪里有争斗就去哪里,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敢用,也不知道为何还闯出点名声来,被人推荐给了八阿哥。
八阿哥还真信了张明德是个神算子,其实这人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的骗子罢了!
皇帝越想越生气,想到自己的儿子被一个骗子给骗得团团转,就更加心塞的。
尤其这个骗子还胆大妄为,准备诅咒太子,哪怕是个没本事的骗子,光是有这个想法就该死!
京兆尹回去后就派人在牢里收拾了张明德,师爷什么都没敢问,明白此事牵扯到阿哥们,悄然无声解决掉是最好的,对外只说张明德突发急病死在牢狱当中。
皇帝心里不痛快极了,想找个人说话,却坐在原处久久没能想到谁。
大阿哥是个没脑子的,跟他说几句话就要给气得半死,还不如不见,皇帝还想多活几年的。
三阿哥这个书呆子,说话一板一眼的,实在无趣得很。
八阿哥的话,皇帝暂时压根不想见他。
五阿哥太孩子气了,七阿哥就算了,九阿哥和十阿哥出宫建府后带着十四阿哥都玩疯了,整天不着家的。
十二阿哥被苏麻喇姑养得性子极为沉稳谨慎,话比四阿哥还少,问一句才回一句,也是没意思极了。
余下的都是几个年纪小的阿哥还在上学呢,皇帝放松的时候会叫他们过来问几句功课,如今心情不好就别吓着孩子了。
皇帝就问起身边的李德全道:“越河那边进行得如何了?”
李德全不知道皇帝为何问此事,还是连忙答道:“回皇上,越河那边的消息传来,一切有条不紊的。河道的泥沙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水深已然确定,石料都运过去,匠人们开始动工的。”
皇帝听后就点点头道:“既是如此,工匠直接开工就行了?”
李德全应道:“是,当地官员跟着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巡视河道。四阿哥说河道清理好了,以后还会有泥沙过来,需要定期清理,要人时常盯着。堤坝按照图纸来,建好后也得定时检查,免得有开裂等小问题没及时发现,会酿成大祸。”
皇帝再次点点头,四阿哥务实,还知道灵活变通。
清理河道不是一次两次就行的,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堤坝也需要保养和检查,而不是建好后就扔着不管了,以为万事大吉的。
“那就让当地官员接手此事,叫老四和十三回来。”
李德全听得一愣,立刻应下去吩咐了。
他知道皇帝不会让两位阿哥在外头太久,还以为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好歹在外边历练一两年才回来,谁知道这才几个月就叫回来了?
耿奕在后院正指挥马厨子的几个徒弟和丫鬟把小虾晒起来,一网子捞起送过来的大虾,还夹杂着不少小虾,厨房自然看不上要扔掉。
被她知道后就留下了,晒干后能入菜,还能腌成小菜的。
这些虾虽然小,做主菜有点寒酸,添进菜里一起炒,却能平添不少鲜味。
晒干后也容易储存,放在干燥的地方一两年还是可以的。
马厨子感慨耿奕真会持家,耿奕心想她这不是没事做吗?
她又不用去河道那边做督工,又不乐意跟当地那些夫人们寒暄,最多就跟老大夫聊一聊药方,再请教一下把脉的技术。
附近的镇子又远,马车过去得两个时辰,也没什么店面能逛,耿奕还不如呆在家里面呢!
不过她每天早上起来陪四爷吃完早饭后睡个回笼觉,下午再琢磨吃什么也过得挺充实的。
哪想到京城的信使又来了,然后带来一个消息,皇帝要召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回京了!
耿奕一时心情复杂,说好要呆个三五年的呢,她连以后吃什么干货都开始准备了啊!
四阿哥看她的脸色不由好笑道:“怎么,你不想回去吗?”
耿奕摇头道:“不是,就是我原本以为要呆很久,每天努力让人收拾院子,再整理出更多能吃的菜式来,忽然之间就要回去了……”
那她之前忙里忙外为了什么,那些干货作为特产带回去吗?
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以!
耿奕立刻又打起精神来道:“那我这就开始让人收拾,爷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四阿哥想了想道:“河道那边需要交代清楚,怎么也得三五天之后才行。”
三五天足够整理收拾好了,耿奕就点点头开始一叠声吩咐,让人先把不用的东西开始整理到笼箱去。
她刚才沮丧,然后忽然又振奋起来,精力活泼去吩咐开去,四阿哥看着不由好笑。
十三阿哥其实也十分疑惑:“四哥,皇阿玛这么快就原谅我,让我们回京去了?”
其实如今太子被废掉后又给复立,加上后边成年的阿哥们都出宫建府,封爵封王了,京城如今的势力分布比他们离开前还要复杂,这时候回去并不是特别好的时机。
四阿哥却笑道:“我们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皇阿玛或许有他的考虑。如今最重要的是把督工的事办好,不留祸根。”
因为原本以为他们会呆很长时间,对跟着的官员们要求就不高,如今就得使劲敲打起来,让他们能够尽快接手的。
当地官员是叫苦不迭,恨不能求四阿哥他们多留一阵子,让人有点喘息的时间。
那么多事一股脑要接过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颇有些手忙脚乱。
然而京城这时候又派人来宣旨,四阿哥匆忙回去,只来得及换上干净的衣袍就跪下听旨。
就听高太监宣旨,四阿哥对修缮河道有功,被皇帝封为雍亲王,至于十三阿哥也被封为贝子,回去也能出宫建府了,两人立刻谢恩。
四阿哥让苏培盛递去荷包,拱手道:“有劳高伴伴了。”
高太监连忙谦虚道:“这等好差事不知道多少人要挤破头去抢,是奴才的运气好,也能来沾沾雍亲王的喜气了。”
耿奕怀疑皇帝是不是算好的,他们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时候也可以出发回京城。
高太监这时候过来宣旨,四阿哥就能从越河风风光光回京城去的。
该说皇帝还是挺贴心的,对四阿哥这个儿子也颇为喜欢,不想他委委屈屈出来,然后再委委屈屈回京吗?
不得不说,四阿哥作为雍亲王回去,甚是体面。
高太监还带来四福晋的信使,四阿哥一看,知道李侧福晋生下一个小阿哥,如今母子平安。
另外就是钮钴禄格格也在前阵子因为难受请了大夫,被诊出有喜了,约莫三四个月的样子,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了。
四阿哥十分欢喜,带着耿奕出发回京了。
回去的路上不用太赶,比起之前走得就要慢一些,偶尔住驿站,偶尔住在客栈,甚至是当地乡绅的别院。
他们出京的时候用了大半个月,回去就花了一个多月才到。
四阿哥带着十三阿哥先回府洗漱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就进宫面圣谢恩,耿奕下车的时候感觉有点晕,脚下险些踩空,被胡嬷嬷扶着才没摔着了。
四福晋见耿奕脸色发白,以为是赶路太累了,连忙道:“你先回去歇一歇,等会让李大夫过去诊脉一二。”
耿奕点点头,见钮钴禄格格挺着微凸的肚子一脸担忧看过来,就笑道:“妹妹别担心。”
她被胡嬷嬷一路小心扶着回去,躺下后还感觉昏头转向的,勉强闭上眼让如玉帮着洗脸擦手,再换了一身舒服点的常服,沾着枕头很快就睡过去了。
这一睡有点天昏地暗的,耿奕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发现屋内漆黑,显然已经天黑了。
因为怕吵醒她,如玉她们都没点灯。
耿奕感觉睡醒后舒服了一点,眨眨眼就见红光忽然出现,在她的肚子上转了一圈后,竟然整个肚子开始发出红光,就跟人形灯泡一样,刺目的光芒让自己都快睁不开眼了。
她眯着眼勉强看了一下红光,这强光效果如此厉害,自己这是得了绝症了吗?
之前看谁身上都没这么厉害的光芒,这玩意儿究竟几个意思啊?
红光似乎还依依不舍的,硬生生亮了好久,还在肚子上蹦跶了一圈后,好像终于要没电了,这才慢慢暗了下去,直到消失不见。
耿奕松口气,谁也不想看见自己的肚子发光的样子,实在太奇怪了。
不过最奇怪的,是她这时候应该受到惊吓,却比想象中还要冷静得多。
可能是因为耿奕心里隐隐有了猜想,所以才没那么紧张害怕的。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脉搏。
在越河那边的时候,因为白天有空闲,耿奕还跟老大夫请教了不少把脉的技巧,务必把这个学起来,以后总归能用得上的。
谁想到第一次用,她竟然是用在自己身上呢!
脉搏如珠滚盘,好像一颗颗珠子慢慢滑过去一样,是滑脉了。
耿奕怔怔坐起身,听见响声的胡嬷嬷进来点灯,看见她呆愣的样子不由小心翼翼问道:“主子?可是要起来了,还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恍恍惚惚没回话,胡嬷嬷更担心了,正想着是不是出去请老大夫过来,就见四阿哥从外头过来,看见耿奕还坐在榻上,表情似是惊喜又仿佛疑惑的样子不由奇怪:“这是怎么了?”
四阿哥从宫里回来,就听说耿奕不太舒服早早就睡下了,因为一直没醒,却睡得还算安稳,身上也没发热,就暂时还没请老大夫过来。
他坐在榻前搂着耿奕低头问道:“是哪里难受了?”
耿奕听见熟悉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四阿哥的手道:“这个,胡嬷嬷去请老大夫过来。”
四阿哥反握着她的手,脸色更是担心:“路上颠着了?你这脸色还有点发白。”
“没什么的,”耿奕担心自己诊脉没到家,就没先说,而是让老大夫过来重新诊脉。
老大夫很快就过来了,行礼后坐下给耿奕把脉,半晌摸着胡子笑道:“恭喜四阿哥,侧福晋这是有喜了。”
四阿哥先是一愣,然后欣喜若狂:“这是真的?”
耿奕这才反应过来,看来她的把脉技术有所提高?
不是,她终于有喜了?
其实也不能用终于两个字,毕竟四阿哥去越河只有自己一个跟着,这么长时间她会怀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四阿哥小心翼翼搂着耿奕又问老大夫道:“她这一路奔波的,今天回来后脸色也不好,是不是颠着了?”
他有些懊恼,路上该是走得更慢一点才好。
老大夫就道:“侧福晋的身子骨还算健壮,舟车劳顿确实累着了,今儿会难受该是稍微动了点胎气,休息一阵子倒也无妨。”
毕竟这时候能不用药最好,安胎药这种怎么都是药了。
四阿哥点点头,让苏培盛给了老大夫一个荷包,老大夫笑着道谢收着就退下了。
“你睡了很久,这会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耿奕这会儿还真是饿了,睡了半天肚子都饿扁了。
四阿哥一声吩咐,厨房很快就送来吃食。
马厨子一路赶回来有些累,所以今晚是刘厨子做的菜。
刘厨子得知耿奕有喜,自然剔除了鱼蟹这些菜,鸭肉性凉的也不行,于是做了一道东海金珠。
用的是虾仁和五花肉,两种剁碎后混在一起,添上姜葱和香菇,再用面粉捏成圆子,在油锅里一炸,微微金黄就能出锅,放在盘子上就像是真的金珠一样,圆鼓鼓的,吃着又是鲜美爽口,一口能吃一个。
接着上的是一道清蒸狮子头,里面除了五花肉还有马蹄肉,吃着是清爽,耿奕却感觉缺了点什么,有点没滋没味的。
四阿哥看平日筷子动得最为勤快的耿奕居然有一下没一下的,似乎对这两道菜不是很感兴趣,就回头看了苏培盛一眼。
苏培盛赶紧踢了一下门口的小祝子,小声吩咐道:“让老刘想想法子,这些菜侧福晋不是很喜欢。”
小祝子一听,吓得一溜烟跑回厨房跟刘厨子说了。
刘厨子顿时发愁,他还想着耿奕刚有喜很多东西不能吃,于是就打算做得清淡一点,谁知道如今竟然让不怎么挑食的耿奕都吃不下去。
他在厨房里转悠了一圈,忽然见马厨子过来了,赶紧扑过去道:“好哥哥快救我,这可怎么办啊!”
肯定是马厨子跟着出去,耿奕吃习惯了马厨子做的,这不就对刘厨子做的菜品没兴趣了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刘厨子只能来找马厨子解决了!
马厨子推开这货谄媚的笑脸,没好气道:“我刚来什么都不知道,你自个看着办。”
刘厨子想拖他下水,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