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一怔, 他离开京城,却不等于两耳不闻窗外事,还是留下人手, 把重要的消息送过来,免得自己两眼一抹黑。
谁想到第一个传来的消息, 竟然是皇帝废太子吗?
皇帝对太子的不满已经早有预兆了,四阿哥依旧想不到皇帝真的会动手。
苏培盛见四阿哥久久怔住不语的样子,脑袋就低了下去:“主子?”
四阿哥回过神来,摇摇头道:“不必做什么,也不必打探, 有什么消息送过来就是了。”
他只需要静观其变就行,太子被罢黜之后,恐怕京城就要热闹起来了。
“爷?”耿奕迷迷糊糊醒来, 发现身边空了,看着窗外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慢慢坐起身还有些迷茫自己在哪里。
四阿哥进来看着满脸茫然的耿奕就好笑道:“我也是刚醒,昨晚睡得不错,是因为吃了水晶鸡的关系吗?”
耿奕一愣,笑着点头道:“有可能, 确实一觉起来, 我感觉浑身都比昨天轻松了一点。”
没想到水晶鸡那么给力,今儿她得再让马厨子做一次才行。
两人洗漱后,十三阿哥也匆匆赶来,脸颊上还有痕迹,显然也是刚睡醒。
他满脸不好意思道:“四哥, 弟弟睡过头了。”
四阿哥就笑道:“没有的事, 我们也是刚起来。赶路累了, 今天原本就是要好好休息的,难得睡晚点也没什么。”
十三阿哥看他懒洋洋的样子确实是刚起来,这才放心坐下一起用早饭的。
早饭是生煎包和疙瘩汤,热乎乎的疙瘩汤一喝,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生煎包不大,可以两口一个,皮薄馅厚,一口咬下去就有肉汁溢出来。包子底还煎得脆脆的,有种焦脆的香。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两人分别干掉了十几个生煎包,耿奕吃了六七个就差不多了。
她见四阿哥似乎有话要跟十三阿哥说,就识趣地起身要退下。
四阿哥拦下耿奕道:“不必,这些话你听着也没什么。”
他让耿奕重新坐下,就转向十三阿哥道:“我刚得到消息,皇阿玛要废太子。”
十三阿哥惊得险些跳起来,看着四周没人,这才小心翼翼问道:“是因为弟弟那件事吗?”
四阿哥摇头道:“皇阿玛对太子早就不满了,索额图是一件,还有就是放纵他奶娘的丈夫、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敲诈勒索属下,听闻太子甚至还私下截留了蒙古的贡品。”
耿奕在旁边听得咂舌,太子真是仗着皇帝从小宠爱他,这完全是肆意妄为。
贡品只能是皇帝的,太子截留是几个意思,当他已经是皇帝了吗?
十三阿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满脸惊愕之色,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太子二哥真是糊涂了……”
耿奕却不觉得太子真是糊涂,只可能是他刚开始的时候越过线了,皇帝没有制止,就一年比一年胆大起来,以为做什么皇帝都不会怪罪。
然后太子这样一年年积累下来,就慢慢消磨掉皇帝对他的宠爱和信任,甚至是期望。
十三阿哥被太子忽悠去见索额图的事,很可能就成为最后压坏两人父子情的那个小石头。
尤其皇帝先是皇帝,然后才是阿玛,他对太子这个储君失望,连作为阿玛的宠爱都无法再弥补下去了。
十三阿哥感慨完,又正色道:“四哥,京城要乱了吗?”
四阿哥也不确定:“得看看再说了,如今我也只是告诉十三弟这些,免得十三弟从别人嘴里听说这个消息。”
谁知道人云亦云,最后会传出什么东西来呢?
十三阿哥点了点脑袋,四阿哥就让苏培盛拿出越河的示意图来,开始给他讲解了起来。
耿奕这次是适时退了下去,只交代苏培盛注意时辰,别叫他们一讨论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她出去就见胡嬷嬷过来禀报道:“主子,当地官夫人们递了帖子想登门拜访。”
要是只有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官员们是不太敢过来拜访的,毕竟四阿哥如今还有着铁面无私到冷酷的名声,他们哪里敢呢!
但是有耿奕这个侧福晋在,让夫人来拜访就可以了,还能顺便打探点什么那就更好的。
耿奕想了想摇头道:“不见,你都给我回绝了。”
胡嬷嬷就立刻道:“是,主子。”
反正耿奕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想见就完全不必见的。
倒是如穗有些担心道:“主子,咱们得在这里住上好长一段时间,不跟他们稍微打好关系吗?”
耿奕笑着摇头道:“打什么关系,是我们需要主动跟他们打好关系,还是他们需要跟我们攀关系了?”
四阿哥哪里需要跟当地官员打好关系,难不成关系不好,这些人就能使绊子不叫他能好好办差了?
信不信四阿哥一个折子递进宫里给皇帝,这些官员不死也得脱层皮。
耿奕跟这些官夫人们更没必要打好关系了,反正四阿哥这差事办成了,必定就能回京的,又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就算四阿哥带着她要一直留在这里,这些夫人们敢为难自己吗?
不给吃的穿的,还是能怎么的了?
耿奕作为四阿哥的侧福晋,也压根就不需要跟这些官夫人打交道的。
毕竟当地官员大多是芝麻小官,她还需要给这些夫人们赔笑脸寒暄吗?
耿奕还不如回去睡个回笼觉,再喝点奶茶舒舒服服享受一个人的时光呢!
跟一群陌生人有什么好聊的,尴聊不浪费时间吗!
官夫人还以为耿奕跟着四阿哥出来,如今四福晋不在,侧福晋的她就该是帮忙打理人脉,然后好好招呼她们的。
谁知道耿奕直接就一个都不见,把人全都拦在门外。
有人不理解,有人就十分生气,认为耿奕不会来事,出门在外不跟当地人打好关系想什么呢!
四阿哥知道后倒是赞同耿奕:“不错,你不想见就不见,没必要让她们来打扰你。”
反正跟当地人打好关系怎么样,还能帮四阿哥直接把差事给做好了吗?
别开玩笑了,能做好当然是四阿哥的能耐,跟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十三阿哥倒是担心耿奕之后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无聊,也没个能说话的人在,想着要是这些夫人当中有那么一两个能说会道的,还能给耿奕解闷子。
耿奕摆摆手道:“十三阿哥不必担心,我一个人在家里也能自娱自乐,至于外边的消息,我会让春喜去留意的。”
春喜是二等丫鬟,年纪不大,长得不是特别漂亮,脸圆圆的,看着就特别和善亲切的模样,嘴皮子还利索会说话,是耿奕特地从丫鬟当中挑出来然后带过来的,就为了能让她出去打探消息。
她特意从后门出去,穿得也不是特别好,像是不起眼的低等丫鬟,提着篮子转了一圈,找了个面善的妇人问了附近的市集。
春喜因为嘴甜,一路又十分乖巧的样子,利利索索就把妇人打探清楚,知道是当地人,不动声色问了当地的事。
妇人十分健谈,又看春喜年纪小小就去当丫鬟,肯定身世一般,也就热心给她指路,一路还主动攀谈,甚至还隐晦道:“你这丫头长得好,平日少点出来,哪怕不能不出,这脸也得用煤灰弄黑一点。”
这话十分奇怪,但是春喜想继续问,妇人就摇头一副不敢多说的样子,就没再为难了。
她回去后就告诉了耿奕这件奇怪的事,耿奕挑眉道:“总不会当地还有强抢民女的人在?”
不然那妇人怎的特意提醒春喜,让她糊黑脸再出去的?
不过谨慎为上,下回春喜再出去的时候,耿奕就让胡嬷嬷跟着,总算能放心一点。
就是耿奕没想到胡嬷嬷当天跟着春喜也没回来,让人去打听,她们居然被抓进打牢去了。
她都要气笑了,大白天的有人当街想抢春喜,被胡嬷嬷拦下,还把家丁打得满地打滚,官差不抓住这个强抢民女的人和随从,竟然抓了胡嬷嬷下狱?
要不是胡嬷嬷死命拽着春喜一起走,那些官差还想让春喜给对方带回去吗?
这究竟是官差,还是助纣为虐的?
耿奕气得都想撸袖子冲出去救人,被出去视察河道的四阿哥回来看见,不由惊讶。
毕竟他还真没见过耿奕生气成这样,气得整个人都在哆嗦了,一边搂住耿奕问道:“这是怎么了?”
耿奕就赶紧把胡嬷嬷和春喜的事说了:“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大胆,明知道爷在这里也不见收敛。”
四阿哥冷笑一声,转头就让苏培盛叫了当地县官过来。
县官姓张,心急火燎过来,也不知道四阿哥为何突然召见自己:“微臣拜见四阿哥,不知道有何吩咐?”
四阿哥板着脸问道:“我还想问张大人为何抓了我的下人,他们所犯何事?”
张县官这次冷汗都下来了,他没想到派人抓的竟然会是四阿哥带来的下人,他就说怎么会忽然出现陌生面孔,以为是外地来的,于是立刻告罪道:“肯定是差役弄错了,微臣这就让他们放人。”
四阿哥却拦下他道:“张大人不问究竟所为何事就让差役随便抓人,如今想抓就抓,想放就放,当律法是儿戏吗?”
张县官想把人直接放了,然后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可能吗?
四阿哥拦着他不让放,怎么都要个明白的说法。
是犯事了,犯什么事给抓进去,又用什么理由把人放归的?
四阿哥哪怕把春喜和胡嬷嬷继续关在牢里,也得张县官说清楚明白了,不然此事就僵着。
张县官擦着冷汗道:“是犬子不懂事,平日县里很少有陌生面孔,就上前询问,这位嬷嬷人高马大的就对侍从们动手,差役们就把人都带回去询问了。”
耿奕在屏风后边听着,都忍不住想冷笑了,这位张县官颠倒是非的能耐倒是厉害得很!
她在后边就开口问道:“张公子倒是厉害,县里来个陌生面孔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不是把县里年轻姑娘的脸都记住了?”
张县官一愣,哪里敢答,冷汗出的更厉害了,四阿哥出行就带着一个侧福晋,不用说就能知道屏风后坐着的人是谁了,于是支支吾吾道:“县里人的长相不大一样,侧福晋这位丫鬟自然能一眼看出是外边来的了。”
耿奕就追问道:“有什么不一样,多一只眼睛还是多一个鼻子来着?”
张县官是彻底接不下话,四阿哥就摆摆手道:“此事我必然要递折子进宫给皇阿玛看看,原来外面的人过来,还得张公子过问了才能留下,不然就要被抓起来,真是好大的威风!”
闻言,张县官腿一软就直接跪下了,欲哭无泪,什么都愿意说了:“犬子顽劣,见着年轻貌美的姑娘家就迈不开腿的,还请贝勒爷赎罪,回头微臣会好好教训他的。”
话音刚落,苏培盛就从外边进来,对四阿哥禀报道:“主子,张公子的院子里面有一条暗道,通向地窖,里面藏着两三个年轻姑娘,一个个遍体鳞伤。”
不用说,这都是姓张的抢回家去的姑娘了。
张县官是彻底腿软跪在地上,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的。
四阿哥直接让人把几个姑娘救出来再送回家,另外派侍卫把张县官一家都关起来等待发落,转头就写折子快马加鞭送进京城。
皇帝还以为四阿哥在河道上出了什么事才急匆匆送折子来,看完后眉头一皱,摇头道:“老四这较真的性子真是……”
要换做其他人,比如大阿哥遇到这种事,可能直接就地解决了,哪里会像四阿哥这样较真,先正儿八经先把人关起来,再写折子问过皇帝后才发落呢!
不过四阿哥这样公事公办又不擅自做主的态度,皇帝还是很喜欢的,转头就写了回复,让四阿哥不必动手,会派人过去收拾的。
换个县官不是什么大事,让新县官审张县官就是了,没必要耽误四阿哥的正事。
四阿哥巴不得如此,回头直接把张县官一家交给新来的县官去审问,只让苏培盛继续留意,自己就带着十三阿哥继续盯着修缮河道之事。
把张县官一家关起来当天,胡嬷嬷和春喜就给放了回来。
春喜有些害怕,胡嬷嬷倒是一脸淡定,在牢里就安抚春喜说耿奕很快就会派人来救她们的,根本不不必担心。
果然前后才没多久,半天都不到,两人就回来的。
耿奕安抚了两人几句,还给了一个厚实的荷包给她们压压惊,此事算是过去了,更是大功一件。
每天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两个一大早就要出门,中午可能回来歇一下,有时候懒得回来就让厨房那边做点干粮带上,快天黑的时候才回来。
耿奕想着两人每天消耗大,营养得跟上。
早饭晚饭就得吃好的,尤其早饭要吃好一点,才能精神抖擞去干活。
每天就让厨房变着花样给他们做早饭,全是高热量的,各种包子、面条、烧麦甚至炒饭,务必填饱肚子才出门去。
晚饭是荤素搭配,今晚耿奕让厨房做一道酸梅蒸鸭。做法不难,就是用马厨子亲手做的酸梅酱在鸭肉上涂满再一起蒸,之后鸭肉就是酸酸甜甜的味道,特别开胃。
另外是一道耿奕以前最喜欢的梅菜扣肉,切片的五花肉和梅干菜分别炒过后摆在大碗里隔水蒸一个时辰,出锅后倒扣在盘子上就行了。
这菜不难,唯独五花肉要切得薄,不能太薄不然一夹就破掉,太厚的话就很难入味,要刚刚好才行,需要厨子刀功了得。
做好的扣肉入口即化,因为有梅菜干的味道丝毫不腻人,十三阿哥尤其喜欢,频频下筷子的。
最后是一道酿豆腐,在豆腐上切一刀,把切好的肉碎塞进去,浇上酱汁,然后再隔水蒸。吃着的时候豆腐里有肉香,可以一口一个。这道菜就很得四阿哥喜欢了,清淡而不肥腻。
第二天就换一道雪里藏珍,用的是虾肉和鱼肉一起隔水蒸,另外再放蛋清和火腿,吃着极为鲜美。
还做了一道素的佛跳墙,用的是笋片、冬瓜、豌豆、素鸡、胡萝卜、香菇和芋头等等,把芋头放在蒸碗的最下面,其他食材一点点整齐垒上,然后加上调料后隔水小火蒸。
哪怕没有一点荤菜,这道素的佛跳墙依旧是不输的鲜味。
还有醉虾、雪菜蒸黄鱼,虽说大多是河鲜,却每天都不重样。
十三阿哥感觉每天虽然累,但是想着回去能有好吃的,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人都比之前壮实了不少。
他忍不住对四阿哥感慨道:“有小嫂子在,都不用担心会瘦了。”
十三阿哥比较担心自己这么吃下去,会不会要变得圆润起来?
等以后回京的时候,皇帝看见他来受罚不但没瘦还胖了,会不会觉得自己办差不够用心的?
吓得十三阿哥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比平日少动筷子,耿奕还以为今晚的饭菜不合他胃口,还是四阿哥问了才好笑道:“十三弟胡思乱想什么,你这是壮实了,哪里就圆润了?”
就十三阿哥这年纪吃得多动得多,想胖是不太可能的。
而且耿奕注重养生,晚饭也不上重口味的大鱼大肉,白肉为主,偶尔有红肉,分量刚好,不会吃不饱,但是也不会吃撑了,根本不会有积食的可能。
加上两人白天一直在河岸来回走活动,根本停不下来,消耗也大,怎么可能变胖呢?
十三阿哥这才放心下来,又恢复了原本的好胃口。
白天去河边督工,晚上他们吃完饭后,四阿哥就会带十三阿哥到书房来分享得到的新消息,又或者说说工程进度的问题。
十三阿哥感觉在这里比在宫里还自在,每天晚上四阿哥都会耐心教导和指引,让他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今晚也不例外,十三阿哥跟着四阿哥进书房后,苏培盛就在门口候着了。
四哥把手里的信笺递过去给他:“十三弟看看这个。”
十三阿哥看着信笺上寥寥几句话渐渐皱眉道:“太子二哥刚被废,不是大哥先出头,而是八哥吗?”
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想一想却也在情理之中。
大阿哥一直不得皇帝喜欢,最近终于得了儿子,整天围绕儿子转悠,根本就没有争的心思。
三阿哥如今沉迷修书,每天除了去翰林院就在家里逗弄儿子,压根对外边的事不感兴趣的样子。
五阿哥是皇太后养大的,满语都说不利索,就更别提了。
七阿哥跟个隐形人一样,从来不怎么在人前出现,更因为腿脚的问题早就歇了心思。
八阿哥一直争强好胜,又是当初最年轻的贝勒爷。虽说生母的出身不够高,但是他早早就被抱到惠妃那边养大,身份上也算过得去。
要是大阿哥那边的人愿意支持他,那八阿哥的胜算就很高了。
十三阿哥扫了眼后边就问道:“四哥,八哥这是打算拉拢九哥、十哥和十四弟吗?”
看到八阿哥最近频频去宫里找这几个阿哥,他就有这样的猜测。
四阿哥轻轻点头:“不错,我刚接到消息,八弟去找九弟,是希望九弟能出钱帮忙。十弟的话是拉拢他母族的人支持自己,十四弟在武艺上十分有天赋,皇阿玛也有让他掌兵权的意思。”
金钱、人脉、兵权,这三个阿哥都有了。
只要把他们几个拉拢住,八阿哥的赢面算是稳稳妥妥的。
十三阿哥皱着眉头,他不在乎八阿哥是不是会赢,而是在乎另外几个阿哥会不会因为八阿哥而被卷入这旋涡当中:“四哥,要不要写信提醒他们几个?”
刚说完,他又觉得不妥。这信笺送进宫里,要是被谁看见都不好。
而且他们两个远在越河这边,却那么快得到京城里的消息,皇帝知道后会不会多想呢?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一张脸皱成一团的样子就笑道:“放心,小九他们几个会处理好的。”
十三阿哥一脸“他们真的可以吗”的表情,四阿哥就好笑道:“他们就是小事糊涂,大事上不会犯傻的。”
反正十三阿哥还是有点担心,却没想到宫里的九阿哥前阵子见八阿哥忽然登门来也是一脸疑惑。
后来听着八阿哥的来意,九阿哥似乎不意外,却露出为难的表情道:“八哥该知道我之前因为当铺的事给国库填补了一笔钱。”
八阿哥点头道:“此事我知道。”
就是九阿哥一直做买卖,手里的钱应该不止填补国库那些,其他的呢?
九阿哥就继续道:“四哥不是去越河,那么远的地方怎么能没有银钱傍身。但是八哥你知道四哥一向过得俭朴,买卖也刚做起来,我担心四哥钱不够花,送行的时候就把我手里头的钱都送给四哥了。”
所以他如今身上没剩下多少钱,九阿哥让金福送来账本道:“下月分红该是有一些,八哥到时候还需要的话来找我就是了。”
九阿哥耸耸肩,又让人拿来钱匣子,里面只有一张银票:“我只有这么多,八哥先拿去用着吧。”
八阿哥哪里能伸手,就剩下这么一张他要拿走,九阿哥以后用什么?
在宫里哪怕吃喝不愁,光是打点上面的花费就不少。
九阿哥这一张银票,估计凑合到下一次拿到分红的时候是差不多,显然是算好了的。
八阿哥无奈道:“九弟哪里的话,要是你这边不够用,可以派人跟我说一声。”
九阿哥笑道:“那就先多谢八哥了,我凑合用着应该行的。”
不够用就去十阿哥那边打秋风就行了,当然这话他没跟八阿哥说。
因为八阿哥转头就去找隔壁的十阿哥了,推心置腹一番,婉转说了自己想要争一争,希望十阿哥能够支持一二。
十阿哥不太聪明,却也不傻,明白八阿哥是想要借用他母妃留下的人手了。
这些人是他在宫里保命的关键,有什么急事才会用上,如今被八阿哥借走之后真会还回来吗?
但是八阿哥都开口了,十阿哥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好在十福晋远远见十阿哥一脸为难的样子,就佯装不舒服让身边的宫女去叫他过来,然后把十阿哥留在房里。
八阿哥迟迟不见十阿哥出来,无奈告辞,又去了十四阿哥那边。
谁知道他刚说完,十四阿哥就一脸苦恼道:“八哥,我每天要上堂读书练武,回来还得做功课,又没到上朝的年纪。”
听着十四阿哥的语气有些松动,八阿哥就笑道:“不必十四弟做什么,偶尔在皇阿玛面前给我美言几句就好。”
十四阿哥就点头答应了,送走八阿哥没多久,九阿哥和十阿哥就过来了:“怎么样,你答应八哥了吗?”
闻言,十四阿哥就奇怪道:“八哥就让我在皇阿玛面前给他美言几句,这事不难,我就答应了。”
九阿哥坐下后就道:“原来如此,八哥刚去我那边是借钱的,去小十那边是借人。”
十四阿哥一怔,来回看着两人问道:“你们没借吧?”
九阿哥摇头:“我送行的时候把剩下的钱都给四哥了,毕竟四哥去那么远的地方,没点钱就手怎么行。”
十阿哥就道:“我正不知道怎么婉拒八哥,福晋就把我叫进去了。”
九阿哥就笑道:“十弟妹倒是比你机灵。”
毕竟八阿哥怎么想追问,也不可能真跑进去问的。
就是这次没问到,下次估计八阿哥还是会去找十阿哥。
十阿哥皱眉道:“怎么办,真要借吗?”
九阿哥敲了敲他的脑袋:“小十你这里面装的是水吧,晃一晃看看能不能听个响声?”
十阿哥气得拍开他的手道:“九哥,认真点,我们在说正经事。”
闻言,九阿哥就叹道:“你真借了,那就是跟八哥站在同一条船上了,小十你想清楚了吗?”
比起他们两个,十阿哥的身份更加敏感,也就是在太子之下。
如果他站在八阿哥身边,就等于给了八阿哥一大助力。
十四阿哥抿唇道:“要是八哥赢了,十哥你就危险了。但是八哥要没赢的话,十哥你也不怎么安全。”
十阿哥摸着脑袋道:“我帮不帮都危险,你们说怎么拒绝比较好?”
十四阿哥就提议道:“不如我们跟皇阿玛说说,也一起出去办差什么的?”
九阿哥摇头:“十四弟就别想了,我们几个光头阿哥能办什么差事?再想想别的法子。”
总不能每天躲开八阿哥,几人正发愁,好在皇帝一道圣旨下来救了他们。
皇帝把八阿哥后边的阿哥们都开始封爵,说明他们能够出宫建府了。
除了十阿哥被直接封为敦郡王,九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都被封为贝子。
九阿哥看弟弟居然超过自己一头,也怪郁闷的,不过也能明白十阿哥的身份自然跟他们不一样,很快就释然了:“快收拾东西,我们能出宫建府了!”
他们终于能出宫了,心心念念多少年的事,总算能实现了。
几人的府邸早些年已经开始建了,这会儿只要打扫干净就能带着行装直接入住。
九阿哥的府邸就在八阿哥旁边,大门和府邸的规格要小一点,不过他还是很满意的。
既然几个阿哥被封为郡王和贝子出宫,就不必继续在宫里上课读书。
九阿哥简直心花怒放,然后皇帝冷不丁道:“秦先生跟小九十分谈得来,他对西洋器具也颇为熟悉又感兴趣,以后就跟着小九吧。”
他一愣,连忙谢恩,把秦然接进自己府上。
自己跟秦然的关系确实不错,但是秦然也没忽略另外两个阿哥,关系都颇为亲近,并没有偏颇。
不过皇帝还是看出来,秦然更偏向九阿哥一点。
九阿哥有点纳闷,皇帝究竟怎么看出来的?
还是说,在宫里面的事,有什么是皇帝不知道的?
思及此,九阿哥想到八阿哥去找他们三个阿哥说的事,皇帝是不是也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他顿时庆幸三人都没答应八阿哥,回头还私下跟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偷偷提了此事,让两人更是暂时避着八阿哥比较好,别是被皇帝误会他们三个真要跟着八阿哥大干一场!
九阿哥索性带着十阿哥出门去各个买卖巡视一番,交代门房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产业太多令人头疼估计要出去好多天之类的。
八阿哥每次派人来都是白跑一场,十四阿哥索性就留在校场练武不怎么回来了,恨不能跟武师傅回家继续指点的。
校场到处都是人,人多嘴杂,还隔墙有耳,八阿哥也不可能跑去跟十四阿哥私下说什么,只好作罢,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他忍不住跟八福晋抱怨道:“明明以前我跟他们三个的关系不错,这才多久的功夫,他们几个就对我避而不及了?”
八福晋挑眉道:“有些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爷就别白费功夫了。牛不肯喝水,你还能强行按下它的头吗?”
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明显是不想跟着八阿哥去争,八阿哥三天两头去找他们有什么用呢?
八阿哥有点心塞,毕竟他这些兄弟里面,竟然就没一个要站在自己这边的,除了算是表态的大阿哥了。
幸好还有张明德在,自己迷茫的时候,还能指点一二。
另外有明珠在,哪怕明珠如今失势,但是受死骆驼比马大,总归有些用处。
明珠多年来的人脉也能用上,起码让八阿哥也有了不少帮手。
思及此,八阿哥心里头才舒服了一点,打算找张明德问一问,身边这几道紫光代表的阿哥们没能笼络住,是不是能另辟蹊径?
没等张明德掐指算出什么来,心腹侍从就慌张进来,被门槛绊倒直接摔在八阿哥面前,把他吓了一大跳:“冒冒失失做什么……”
侍从连忙爬起来小声禀报道:“主子,大事不好,纳兰大人病倒了!”
八阿哥大惊失色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太医过去了吗?”
侍从摔狠了爬不起来,索性趴着答道:“听闻纳兰大人在家中忽然晕了过去,府里已经递牌子请太医过府。”
至于明珠如今究竟怎么样,他就探听不到了。
八阿哥心神不宁,转头进书房见了张明德:“纳兰大人病倒了,还请张先生算一算。”
张明德一愣,掐指算了算后摇头道:“纳兰大人这次十分凶险,还请八阿哥心里有数才好。”
这话一出,八阿哥更是心乱如麻。
他让人留意明珠那边的消息,一等就是三天。
太医过去了一个,后来又去了两个,再之后就是传来明珠病重的消息。
八阿哥还想着会不会是人云亦云,谁知道半个月之后,明珠就药石无医,病死在府上。
他久久坐在书房当中没能回过神来,一时觉得张明德确实有几把刷子,竟然真的说中了,然而心里担心明珠一死,两人之间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了。
明珠的三个儿子,长子和幼子早早去世了,只留下二子纳兰揆叙倒是官运亨通,并没有受明珠被皇帝厌弃所影响,如今已经是工部侍郎了。
此人的才学不如长子,是个沉默务实之人,却有几分迂腐之气,未必会愿意帮八阿哥一把。
但是八阿哥不愿意放弃,打算前去一试。